第 138 章

    “什么”

    “你爹娘还在世。”

    沈秀怔了一怔,“你不是说,我爹娘早就已经去世”

    “我骗了你。”

    她惊异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你骗了我什么意思”

    谢扶光错开她的逼视,将所有一切坦白。

    听完谢扶光漫长的讲诉,沈秀大脑一片空白。她消化着他方才说的话,滞滞道“所以我之前并非与你两情相悦,我并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恨你这一切一切,全都是你编织的谎言”

    谢扶光喉结艰涩滑动,“是。”

    他不再有半分隐瞒,从他们相遇开始,到后面她与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悉数告知于她。

    沈秀被钉在原地,地面要从脚前裂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她视野里出现黑色的斑点。她往后退几步,四肢一软,向下跌去。

    谢扶光扶住她。

    她仿若触雷,“别碰我”

    话音将将落下,面前的黑色斑点放大,完全覆盖住她的瞳膜,她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昏昏沉沉醒来,一睁眼,沈秀耳边便传来谢扶光的声音,“秀秀”

    她慢慢转过脖子,对上谢扶光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容。她吞咽嗓子,“扶光,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你说我爹娘还在世”

    触及他的神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骤然止声。她呐呐,“不是梦。”

    窗外一片片花瓣坠落,就像是她这段时日做的这一场美梦,在一寸一寸分崩离析。

    良久,她道“难怪你这么怕我离开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扶光“对不起。”

    她沉默,俄顷苦笑,“我应该感谢你对我坦白真相,感谢你没有继续欺骗我。为何不继续骗我了”

    “想让你知道你父母还在世,想让你高兴。”

    沈秀神色明灭不定,不予置评。

    谢扶光“别离开我,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你怎么好意思的呢在对我做过这些事后,还要我别离开你。”

    “你我已啮臂为盟,你发过誓,不会离开我。”他掀起袖子,露出里面的牙印。

    她不吱声。

    他眼瞳越来越红,瞳孔里水光浮现。明明在祈求,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凶狠,“齿痕为证,不得反悔。”

    他喘不过气来,似乎又要抽过去。用力摁住虎口穴,强压住晕眩感,他道“之前我们还拉过勾,你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谁变谁是小狗。”

    她仍然不言语。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落到沈秀手背上。她抬首,一眼触及谢扶光眸子里流下的泪。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流泪。她视若无睹,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自己。谢扶光抱住了她。他死死地抱紧她,像是要融进她的身体里,与她骨血相融,“别离开我。”

    沈秀“

    闭嘴,你这个骗子,我不想听你说话”

    谢扶光缄默下来。

    被子里,沈秀已泪流满面。她无声垂泪。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睛都哭疼了的时候,她掀开被子,道“我饿。”

    “我去给你做吃的。”谢扶光说完这话,却不愿意放开她。唯恐她会消失不见。他转向周阿婆。

    周阿婆会意,“我去罢,扶光,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弄些吃的来。”

    待周阿婆离去,谢扶光出声“秀秀。”

    “别说话。”沈秀捂耳朵,重新钻进被窝里。

    周阿婆将做好的饭菜端进屋,“秀秀,你从昨日到现在都还未进食,扶光也是,都饿坏了罢你俩都吃点。”

    沈秀瞥了下谢扶光的肚子。她没管谢扶光,拿起筷子往嘴里塞饭。她不停地吃,不停地吃。

    谢扶光拉住她,“秀秀,你吃太多了。”

    “别管我。”她想一直吃一直吃,食物填充肚子的饱腹感,能减少她身体里的痛苦。

    周阿婆忙劝道“秀秀,别吃了,别把肚子撑坏了。”

    沈秀没理会,继续吃。下一刻,谢扶光点住她的穴道。被点住穴道,不能动弹,沈秀怒不可遏,“解开。”

    “你不能再吃了。”

    “我让你解开。”

    他并不依她。她沉气,“我不吃了,解开我的穴道。”

    他解开她的穴道。穴道一解开,沈秀立刻扬起手,给了谢扶光一巴掌。

    “啪”

    雷鸣般的巴掌声响起。谢扶光被打歪头,很快,清晰的红印在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来。

    被打了一巴掌,谢扶光并未生气。他问她,“秀秀,还要打吗”

    五指红印,印在他脸上,清晰地显示出了他的脸,被她的巴掌摧残得有多惨烈。

    谢扶光把她的手,放到他颊边,“只要你想,打多少巴掌都可以。”

    旁侧,周阿婆瞠目结舌。沈秀打了主上耳光,主上不仅不生气,还让沈秀继续打还想打多少耳光就打多少耳光她咋舌,垂头掩住惊色。

    沈秀没有继续打他。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死不足惜。她丹田运气,内力输至掌心,“我应该杀了你”

    她一掌打过去。谢扶光不躲不避,直接被一掌打得摔落在地。

    鲜血从谢扶光嘴角溢出来,他抬起惨白的面孔,仍然只有那句话,“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沈秀充耳不闻,掌心继续运力,准备再打他一掌,然而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是不是因为她没恢复记忆,想不起她从前对他的恨,所以才这样狠不下心杀他

    谢扶光最开始认识她时,分不清爱欲和食欲,把爱欲误认为食欲,是以掳走她,要吃掉她。

    后来,他强掳她到曼陀罗教,囚禁她,要强娶她。再后来,他欺瞒她,让她在谎言里喜欢上他。

    失忆之前的她,难怪恨他恨到想杀他。可他之前对她做的这

    些事,她全都忘了。她对他的恨,她全都忘了。

    即使她现在知道了他从前对她做过的事,可她想不起来,就像是没有经历过,没有真实的、具象化的感受,她现在能感受到的,真实的、具象化感受的是愤怒,对他欺骗她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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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只能感受到对谢扶光骗她的愤怒,感受不到失忆前的恨,再加上她还喜欢他,因而,她现在他狠不下心杀他。

    见她收了掌,谢扶光倏然笑起来。唇角的鲜血格外鲜艳,颇似白雪红梅般秾丽,“你喜欢我,舍不得杀我,对不对”

    被戳中痛脚,沈秀咬紧牙关。她想要自己理智一些,清醒一些。谢扶光的所作所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像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他不愧是原良谦的儿子。他与他爹,是一样的人,都是个疯子。

    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与你爹一样,就是个疯子”

    谢扶光“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

    “你已经做了与他一样的事”她气血翻涌,怕自己真杀了他,“滚出去,离开我的屋子”

    谢扶光岿然不动。

    “滚出去”

    最终他妥协,离开屋子。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沈秀抬起方才打过谢扶光的手掌。她默默定视掌心,慢慢将掌心按在心口。

    她倒在床上,泪水涟涟,浸湿衣衫。哭到泪腺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时,天色已然黑下来。她双目空洞失焦,虚望窗外昏暗的天光。

    今夜格外寒冷,晚春的深夜,本不应凉意森森,滴水成冰。

    谢扶光一直守在门外,不曾离去。

    门咯吱一响,从里面打开。沈秀从里面出来。她对谢扶光道“带我出去,我要去见我爹娘。”

    “好。”

    “等一下,”沈秀道,“把小河沟的村民送回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把这片净土,还给他们。”

    “好。”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打更人缩着脖子,一边打更一边扬声道。丑时四更的燕州城,黑黢黢,冷飕飕,寂寥得像是全城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坟墓里。

    沈家宅门前。守夜的护卫站得笔挺,炯炯有神地守着大门。余光里,闯入两道人影,护卫立刻警惕地望过去。

    两道人影走近。门口的灯影映过去,两人面容清晰起来。

    护卫立时变色,手里的剑哐当落地,“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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