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传大夫来”魏朝清扶住沈秀。
“姐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魏长生满面焦急,语速急促,每个字都像是飞出来的。
“吃坏了肚子”沈有财吓得面色发白,“莫不是中了毒不对,那些菜我们都吃过,我们都无事啊”
“那秀秀怎的就吐了”杨氏说着,倏然瞳孔一缩,一个猜想如流星划过她大脑。
秀秀之前说,她与谢扶光已有过肌肤之亲,秀秀该不会是有孕了
这个念头袭上心头,杨氏身体僵直,霎时失音。
这可如何是好女子怎能未婚有孕杨氏面色煞白,一时只觉天旋地转。
大夫前来,诊脉一番后,道,沈秀呕吐并非是吃坏了肚子,也没中毒,乃是急痛攻心所致。
听大夫说沈秀只是急痛攻心才呕吐,杨氏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惊魂未定,无意识地抹掉额头上起的冷汗。
旋即她又着急起来,秀秀是因为心里难受,急痛攻心才吐的她忙不迭问沈秀为何心里难受。
沈秀不答。
魏朝清沉吟,“秀秀,你心里难受,是否是因为谢扶光是否是因为他”
她依旧沉默不言。
魏长生道“定是因为他姐姐,我这就去为你出气”
沈秀拽住魏长生,“我说过,要如何处置他,都由我自己来,你们都别管。”
说到此,她再次提醒他们,“你们别对他做什么,都别插手。”
魏长生闷气,“好。”
都怪那个卑鄙无耻的谢扶光,他骗了姐姐,让姐姐这么难受。魏长生恨不得将谢扶光大卸八块。只是他连打他都不能。姐姐说了,不许他们动谢扶光。
他愤恨地握紧双拳,望向窗外的雨。他暗自祈祷,望这雨能下得更大些,能下得更久些。能淋死谢扶光就最好。
窗外倾盆大雨未停歇,雨势愈烈。一颗颗雨如刀片,在沈秀心里翻搅,她心口再次绞痛起来。
喝下一碗汤药,沈秀让所有人都出去。众人散去,杨氏没离开。
“秀秀,我与你说两句话再走。”
“娘,你要说什么。”
杨氏忐忑,很是难为情,“秀秀,你之前与谢公子同房后,可喝过什么药那种药,对女人身子不好,是万万不能喝的,喝了以后就不好怀上了。”
听了杨氏的话,沈秀知道杨氏误会了。她道“我与谢扶光有过肌肤之亲,我是指,我与他亲密接触过,但未与他做过那种事。”
“你没与他同房过”杨氏大喜,“那便好那便好”
待杨氏欢欢喜喜离去,沈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如千军万马奔腾的雨声。
然而那雨声,仿若就响在耳前,一声一声锤打她的耳膜,教她不得安生。她翻身下床,径直奔向大门。刚出房门,雨水淋在身上,凉意将她冻得清醒过来。
她陡然驻足。
软下去的心,顿然再次冰冻起来。她立刻折返回屋。重新埋进被窝里,不去注意那隆隆大雨。
魏朝清提了一个食盒过来。他做了些甜食,让她无事时取了吃。他说她心里难受,心情不好,多食些糖,总是会高兴些,便做了些甜食送过来。
“夫子,多谢你,有心了。”言罢,她打量魏朝清。
先前从杨氏口中得知,魏朝清喜欢她。
不仅魏朝清喜欢她。为她挡箭而死的卫风也喜欢她。想起谢扶光也喜欢她,她拧眉。这些人,个个都是极出众的人,怎的都喜欢她失忆之前的她,这么招人喜欢莫非她有什么特殊的魅力不成
不过她知道此事后,也没把注意力过多放在此事上,她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谢扶光身上,她没精力去想其他事。
此刻她看着魏朝清特意亲手给她做的甜食,道“夫子,不必为我做这些。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对她这般好。而她不喜欢他,他对她这般好,她心里很有负担。
魏朝清笑容温润,“并不是浪费,我只是”
沈秀打断他“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谢扶光。”
魏朝清的笑容敛住,“什么”
“我说我喜欢谢扶光。”
他脸上的笑,如糊在脸上的浆糊,僵凝沉滞,“他那样欺骗你,你喜欢他”
“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他,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至少目前我还是喜欢他。”
她把食盒推到他面前,“所以,别再为我做这些。”
“你喜欢他,我便不能再对你好”
“那样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我不喜欢你,又如何能接受你的好意”
“我们是朋友,”魏朝清温声道,“朋友对朋友好而已,莫要觉得有负担。”
“不。夫子,我希望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算我求你。”
魏朝清静静与她对视,良久无言。
沈秀垂目。她说的这些话,或许会让他难过,会让他伤心。然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不记得她与他之间的情谊,没什么顾忌,故而能如此直言。
雨声滴滴答答,在落针可闻的室内极为震耳。沈秀默默垂头,等待魏朝清的答复。
不知多久过去,魏朝清道“是我让你困扰了,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向她致歉后离去。沈秀见他貌似没怎么被伤到,很正常的样子,她心下稍安。
魏朝清一直往前走,直到远离沈秀的房间,他面上维持的平静一丝一丝崩裂。
他一只手撑在墙上,目里氤氲出潮气,若太阳快升起时,压在山端的一点薄露,轻薄脆弱得快要蒸发掉。
谢扶光,他何德何能,能得到沈秀的喜欢
嫉妒,若一条毒蛇,啃食着魏朝清。
他按住胸口,口中念道“忮忌为死,莫嫉莫妒,为生也
。”
先贤教诲之言,在他耳边回荡,他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莫要嫉妒,嫉妒令人丑恶,令人冲动,令人行恶。
他不能变成一个恶人。
天渐渐黑下来。雨仍未停,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永不停歇。
大门前。护卫向谢扶光投以一瞥。
雨水砸在谢扶光的长睫上,落在他发红的脸颊上。他的身体被雨水打得在微微抖动,似寒风中一节枯枝,颤颤巍巍。
先前他的脸还惨白得很,这会子倒是不惨白了,就是红得吓人。发烧了护卫心道,跪着淋这么久的大雨了,估计是发烧了。
活该。最好是烧死了。护卫冷哼。他刚在心里咒骂了谢扶光几句,就见谢扶光忽然倒下去。
“姑娘,谢公子他晕过去了。”
“什么”沈秀放下书,“晕过去了那他人呢还在外面”
“周医仙他们把他带走了。”
“周医仙周阿婆”
“是的。”
沈秀默然。
这一夜,又是难眠的一夜。沈秀下床点燃灯。枯坐许久,又吹灭灯,重新躺回床上。过了不久,她又点燃灯。
屋子里的灯屡次明灭。
魏朝清屋子里的灯,也屡次明灭。
晨间雾浓雨停,魏朝清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他该去给沈秀准备早食了。才起身,他蓦然停止动作。
他为她做饭,她会过意不去,会有负担,会很困扰。他答应了沈秀,不会让她再困扰。
他坐回去,长长的叹息从他喉咙里逸出。他微微弯下腰,把自己藏在无边的幽暗里,孤独落寞,如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沈秀屋子里,小桃注意到沈秀神形憔悴,分明是没睡足的模样,她道“姑娘,要不您再睡会儿”
沈秀摇头,去木桩子前练拳去了。她砰砰砰打着木桩子,心始终静不下来。发泄般,她使力踹了一下木桩子。
“秀秀。”背后有人唤她。她侧过身去。
杨氏道“早饭好了,该去吃饭了。”
“我不饿。”
“不饿也须吃些。你要喝药,喝药前得吃些东西垫肚子。”
她嗯了声。
杨氏继续道“今儿魏大人没来咱家,说是昨夜着凉了。”
“着凉了怎么样,严重吗”
“不是多严重,就是有些咳。”
想了想,沈秀转身去往沈家旁边的宅子。
魏朝清躺在床上咳嗽,听魏长生说沈秀来了,他道“别让她进来,我怕将病气过给她。”
魏长生转达了魏朝清的话。沈秀立时决定离开。倒不是怕魏朝清把病气过给她,只是她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关心魏朝清。关心他,实际上是在给他希望。
她不记得她与他之前的情谊,说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不记得,现在她便能忍心不去探望他。思定之后,沈秀头也不回离去。
魏朝清“她走了”
魏长生“走了。”
到底是失忆了。魏朝清目光黯淡。若是从前,没失忆的她,一定会进屋看他。
思及此,他喉头涌上一阵痒意,剧烈咳嗽起来。
“舅舅”魏长生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怎的就受凉了,”魏长生唉了声,“舅舅你年岁不小了,以后得好生注意些身体。”
魏朝清咳嗽得更加厉害起来。
吃过早食,沈秀继续练功。小桃疾步走近,“姑娘,谢公子他又跪在外面了昨夜他昏迷过去,发了高烧,今早才退烧,又来了。”
沈秀蜷缩指尖,“他看起来如何”
“谢公子那脸白得,跟马上就要断气似的,真的跪不得了,不能再这样折腾了,姑娘您去见见他罢。”
叹了口气,沈秀道“你去与他说,我不会见他,让他回去。”
不多久,小桃返回来,“姑娘,他不走,他说了,他会一直跪着,直到您去见他。”
狠狠一掐大腿肉,沈秀道“不见。”
小桃欲言又止,“姑娘”
“好了,别打扰我练功。”沈秀静心沉气。
练功练了一个多时辰,沈秀歇下来。她坐下来擦汗,一阵风吹过来。她伸手去碰蔓延的风。
卫风。她喃喃。转而去了杨氏那里。
“你要去给卫风烧香”
“对,是我不知他的坟地在何处。”
杨氏“我带你去。”
沈有财“我也去,对了,得带上护卫。之前要杀你的凶手,还未找到,咱出门可得小心着些。”
这倒是提醒了沈秀。她肃色,“爹娘,你们就别去了。”
她爹娘不会武功,若又遇上那凶手,很是危险。
沈秀带着认路的护卫,走出大门。一出大门,一抹深红便闯入视野。
谢扶光跪在大门前,他屈着背脊,风轻轻一吹,便能将他吹倒似的。他按着膝盖,已经撑不住了般。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迅疾抬首。
他笑起来,“秀秀,你来见我了。”
沈秀俯视跪在地上的他。他脸色苍白到头透明,目下乌青,唇色干白,透着病态的羸弱,犹如枯萎到即将死去的花。
她道“我不是来见你的,我是有事要出去。”言罢她从他身边走过。
谢扶光拽住她的裙角。他欲起身,却没有力气起身,只得继续跪在地上,攥紧沈秀的裙角。
沈秀“放开。”
他扬起脸,“你要去何处”
“与你无关。”
“我与你一同去。”
“别跟着我。”
“我要保护你。”
“你现在这样子,如何保护我你现在恐怕连我都打不过。松开。”
他执拗地攥紧她的裙角。试图再次起身,却如何也站不起来。
他可怜得,像一只瘸了腿的狗。
沈秀用力一扯裙子。他身体一摇晃,摔落在地。
“秀秀。”他趴在地上,眼尾泛红,细密的睫毛微颤。尽管已经虚弱到使不出任何力气,扔执着地伸手去碰触她的裙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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