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草未央。
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草原丘陵起伏,山花烂漫,牧草金黄,牛羊成群。成群的牛羊踏着金黄的牧草,追寻着风里的原野气息。
“嗷呜”一只健硕的金狼出现在草坡上。它毛发蓬松干净,冷硬而富有光泽,似如披了一袭华丽的金色战袍。
巡视自己的子民一般,它望着不远处的牛羊,幽幽绿眼里透着能让所有人发毛的冷酷与凶残。
“小金。”
听到这呼唤,金狼迅速回头,奔向斜后方的男子。
一头扑进男子怀里,金狼身上的冷酷与凶残荡然无存,整只狼变得乖巧起来。它蹭着男子的手,撒娇似的咕噜咕噜发声。
男子揉着金狼的头,朗声大笑,雪白的牙齿若浸过了最艳的日光。
忽而,一道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啊救命”
只见远处,一只狗头虎正在追赶一个小女娃。
金狼迅速冲过去,与此同时,男子从背后抽出箭羽。
“嗖”一箭射中狗头虎狗头虎瞬间倒地。
小女娃见虎头狗中箭而亡,她脱力地瘫坐在地上。
男子走过去,“没事了。”
小女娃惊魂未定,抖着下巴道“大哥哥,谢谢您。”
小女娃离开时,看了一看男子背上背的箭羽。大哥哥箭术真好这么远都能射得这样精准。她若是和大哥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小女娃一路奔回家,“阿娘阿娘我遇到狗头虎了”
正在挤羊奶的妇人大骇,她急得一把搂住小女娃,“桑桑,你遇到狗头虎了受伤了没又没有事”
“没有,一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好厉害,比部落里的神箭手还厉害”
“没事就好,往后不要一个人跑那么远听到没”
“听到啦”
“对了,救你的那位大哥哥是谁”
“不认识,不是我们部落的。”
他们部落是赫兰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部落里的人基本上都互相认识。救她的大哥哥她没见过。
“兴许是别的部落的人。”妇人还欲说些什么,就听她丈夫在外头喊她们出去吃饭。她拍了下桑桑,“赶紧洗了手,吃饭去。”
今日部落外出打猎,满载而归,为庆祝部落猎得丰厚的战利品,部落举办了篝火宴。
肉块在烤架上烤得滋啦作响,浓浓的肉香几乎笼罩了整个部落。让人流口水的香味里,部落里的人们围着火堆,手拉手,笑容满面地跳着舞。
老祭司举起一串金黄油亮的烤肉,“敬王上”
部落所有人跟着举起金灿油亮的烤肉,“敬王上”
桑桑靠在母亲身边,津津有味啃烤肉。桑桑母亲拿起肉串,沾沾果奶,喂到她嘴边,同时支着耳朵听老祭司与首领他们谈话。
似是谈及了东陵,部落的老祭司冷冷道“终有一
日,我赫兰铁骑会踏过东陵长河,荡平东陵”
赫兰与东陵,乃百年宿敌,终有一日,他们会打到东陵,报仇雪恨
桑桑第一时间举起拳头,奶声奶气道“不对,不对,东陵改成秀国了,是要荡平秀国”
部落里的人连接跟着响应,“对对对,荡平秀国”
“荡平秀国”
倏然,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入,“说得好”
众人齐齐看去。
桑桑一眼认出来人。她如一只鸟儿,飞奔过去,“大哥哥大哥哥阿娘,这是之前救我的大哥哥”
桑桑母亲觉得这黑衣男子有些面熟,她定睛一瞧时,旁边的老祭司不可思议地颤动着唇瓣,“王王上”
闻言桑桑一愣。王上大哥哥是王上
“王上参见王上”首领轰然跪下。
王上部落所有人瞠目结舌。四周的空气变成了实体,所有人都动也不能动,四肢关节,口中之舌,全都彻底僵成石头。接下来,他们都跟着扑通跪下,“参见王上”
赫兰峥“都起来,不必拘礼。”
“王上,您来此处,是有何吩咐”首领激动到浑身发抖。
这是他们的王,统领草原所有部落的草原战神,草原狼王,赫兰王陛下他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能与尊贵的陛下说上一句话,便是他天大的福分
他满脸胀得通红,激动中带着狂热的崇拜,恨不能跪下膜拜赫兰王的脚趾。
赫兰峥“游猎误入此地,打搅了。”
首领几近语无伦次,“不不不,不打搅,不打搅,您能到此处,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老祭司到底年岁大些,沉稳些,他很快平复情绪,问赫兰峥可曾用了饭,问赫兰峥可愿屈尊在此用饭,他们当尽心准备膳食。
“不必,”赫兰峥扫视烤架上的烤肉,“吃这个就行。”
老祭司忙不迭说这些食物粗鄙不堪,不能进陛下尊口。
赫兰峥朗声一笑,拿起一块肉吃进嘴里,“不错”
他一挥衣袍,直接盘坐在篝火前,“大家都一起吃。”
老祭司与首领只说不敢,其他人也惶惶地低垂下脑袋。与陛下同吃,他们哪里敢哪
赫兰峥皱眉,“我说了不必拘礼,都一起来吃。”
不敢再不从命,首领忙招呼大家继续吃。他亲自倒酒,奉上前。
赫兰峥举杯一口饮尽,尽显草原男儿的豪爽与粗犷,“好酒
不远处,桑桑悄悄抬头去瞄赫兰峥。大哥哥是陛下陛下救了她极度的喜悦几乎砸晕了她。她竟这么有福气,能让陛下救她一回
桑桑母亲则在心头暗自感慨,早就听说他们的王是这世间最最好的王,她今儿可算见识到了他们王到底有多好。
尊贵的王,与庶民同吃同饮,不拘小节,并不自恃身份高贵,傲慢轻贱他人,待他们竟像身份地位同等的人
一般
另一边厢,部落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心上漾起涟漪。
她们的王,身形高大魁梧,身着黑色箭袖长袍,披散在肩后的编发里,缀着细细的长辫。
鬓若刀裁,长眉英挺,鼻梁挺拔,麦色肌肤泛着野性的光泽。
传言陛下俊朗无俦,神勇无敌,胜过这世间任何男子,可真正见了他,才知她们的王比传言中还要英俊。
赫兰峥饮着酒,抬手时,胳膊上健壮的肌肉仿佛要爆裂开,麦色的肌肤映着篝火,透着熠熠之光。
凉风吹动他的长辫,他放下酒杯,看向老祭司。老祭司方才的话在风里再次响起。
荡平东陵。
九年前,赫兰大祭司卜卦,言,若要荡平东陵,必须除掉一人。此人乃是赫兰荡平东陵的最大阻碍。
有此人在,赫兰铁骑将永远也无法踏足东陵。
此人乃是一位女子,东陵女子,姓沈名秀。
一个东陵女子而已,何以能成为他荡平东陵的最大阻碍
荒谬。
然大祭司断言,此人必除。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为了赫兰大业,此人必除。且这人还是东陵人,每一个东陵人,亦或是说是每一个秀国人,都该死。
赫兰峥决定派人去杀沈秀。未料九年过去,这女子竟极难除掉。
若再除不掉她,他会亲自去杀她。赫兰峥眯眼,一口饮尽烈酒。
曦光现,宿雾空。清蓝天光洒进院落,将整个院映照得温暖起来。沈秀站在卧门前,伸伸懒腰后,进入谢扶光的房间。
屋里,谢扶光抱着装着聘书的锦盒,轻轻抚摸。
自沈秀昨日将聘书交与他后,他便一直抱着聘书不离手,仿若抱着绝世珍宝,生怕弄丢。
沈秀一跨过门槛,他便抬首,“你来了。”
他武功高强,耳力总是如此好。失明之后耳力变得更好了。即便他失明了,武力值也并未削弱多少。如此这般,也不怕不轨之人接近他,沈秀也放心了许多。
她拍拍锦盒,“放一边罢。”
他抱紧盒子,仍不松开。她失笑,让下人摆上早食。
即使是吃早食的时候,谢扶光也没把锦盒放下。他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拿着汤匙喝粥,完全没有放下盒子的打算。
沈秀无奈笑笑,喂给他一块春卷。他张嘴乖乖吃下。
天黑下来,月照绮窗,映出一泓秋水色。沈秀摸摸谢扶光的脸,“你早些睡,我回房了。”
夜渐深,谢扶光悄无声息来到隔壁宅子里。
手下恭恭敬敬给谢扶光开门,“主上,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谢扶光进入屋内。
屋内灯火明亮。李绣娘与冯裁缝见谢扶光进了屋,急忙躬身行礼。
李绣娘与冯裁缝,是燕州有名的绣娘与裁缝,谢扶光特意派人寻来,专来教他做嫁衣。
他熟知婚嫁习俗,深
知女子若要嫁人,须自己绣嫁衣。
一针一线一嫁衣,一生一世一双人。嫁人的那方,只有自己一针一线绣嫁衣,才能与伴侣白头偕老。
他要嫁给沈秀,便要自己绣嫁衣,即新郎服,他的喜服。
沈秀不允许他绣嫁衣。她说,不亲自绣嫁衣,他们俩也能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知道,她是心疼他,才不让他绣嫁衣。口头上他依了她,私下里偷偷派人寻了绣娘与裁缝,教他做嫁衣。
他要亲自绣嫁衣,要与她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烛光摇曳,时间变得缓慢而绵长。李绣娘打量了一下拿着针线的谢扶光。
这位谢主顾,年岁与她大儿子差不多,生得这样好看,怎的就瞎了眼睛,真真好生可惜。她不禁在心底惋惜。
怕是老天妒他这无双容颜,才教他瞎了眼,落了瑕疵。
双眼看不见,做喜服何其艰难。且还要在三月之内做完,更加艰难。这位谢主顾,何至于要如此为难他自己,唉
不过,这样的金贵人儿,为何倒像是用过针线的样子李绣娘这般想着,也问出了口。
谢扶光“缝过月事带。”
月事带李绣娘愕然,一张老脸烫得发红。
她边上,冯裁缝暗暗啧啧,谢公子一个大男人,还缝过月事带是给他妻子缝的罢冯裁缝虽然也是做针线活的,可他一个大男人,既放不下面子,也不会去缝那什么月事带的。
女子月事不吉,月事带那玩意儿不吉利。谢主顾愿意碰月事带,还亲自缝制,倒真真是爱他的妻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扶光捏着针线,静影沉璧。
两者教,一者学,如是往复不停。云淡露华浓,天光微明时,手下提醒道“主上,天快亮了。”
谢扶光放下针线布料。
李绣娘与冯裁缝,目光集中在谢扶光的手上。
那双雪白修长,精致漂亮的手上,多了好些刺目的伤口。
初学制衣,本就容易扎伤手,更何况谢扶光看不见,就更容易伤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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