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秋,火车站人来人往,拥挤不堪,各种气味、叫喊声、嘈杂声交织成一片。
季荞慢吞吞地从厕所出来,听华姐声音尖锐急促“快点,上个厕所这么长时间,广播说检票了。”
季荞瞥了眼来人,三角眼吊梢眉,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她四下里张望边观察环境边不紧不慢地往检票口的方向走。
她穿书了,穿到粗略翻过的一本年代文里,在文里她是个炮灰,科研大佬凌霁的妻子,她的戏份是两次南下淘金,第一次不幸遇到人贩子,在被强被卖之前凌霁把她找了回来,第二次她抛夫弃子再下南下,这次她玩得更大,淹死在逃港渡河时的狂风巨浪中。
想到书里的奇葩死法,季荞想还是安分守己苟住小命比较明智,不过她穿过来时就已经在火车站,正被人贩子忽悠准备去广市倒卖电子产品发一笔大财。
她本来想借着上厕所去警务室报警,华姐热情地说要跟她一起去,其实是亦步亦趋想要监督她,不希望这个快到手的肥鸭飞了。
没找到警务室,也没看到巡逻的民警,再说又到检票时间,她没法报警,只能自己拖住人贩子不让他们上车。
检票口附近,一个皮肤白,长相斯文的眼镜哥正一边焦急地等着季荞,一边叮嘱面前的三个年轻女人“这次我只带你们四个去挣钱,你们都是幸运儿,听说过闷声发大财吧,在火车上不要跟陌生人说我们挣钱的法子,不要跟人说我们的目的地,切记。”
他焦急地往厕所方向看着,华姐肯定会带着季荞上车,但他还是想盯着此行最漂亮的女人,确保万无一失。
陈桃跟季荞是同一家军工厂的工友,都在广播站上班,一同被人忽悠准备去广市,看到人群中季荞的身影连忙大喊“季荞,快点,检票了。”
华姐催着季荞加快脚步,众人看他们走近准备往检票口走,谁也没料到,季荞一靠近就朝眼镜哥狠狠揍了一拳,这一拳力道可不小,直接把他的眼镜打飞到地上碎了一地,眼镜哥的鼻子也顿时变得鲜血淋漓。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季荞高声喊“来人啊,这有两个人贩子,快抓人贩子,他们要坐去广市的火车,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火车站人多,检票口人多,还有多名工作人员,她相信这两个人贩子不会被放走。
边喊边趁着眼镜哥的大脑被打得嗡嗡声,季荞又飞起一脚,一下把他踹翻在地,接着麻利地连补几脚,招呼陈桃别愣着,赶紧去警务室。
下午凌霁刚上完课,军工厂工人来找他,说他媳妇要南下广市挣钱。
之前季荞嘴严得很,压根就没跟他提过这件事,凌霁马上骑车往火车站赶,自行车跑出了比公交车更快的速度,到了火车站放下自行车,看了眼手表马上往候车大厅狂奔。
季荞年纪小容易听信陌生人的花言巧语,万一被骗有个三长两短他无法跟她父母交代。
到候车大厅却看到前方检票口混乱不堪,很多人围在一起,“人贩子”“打架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凌霁急得后背出了一层汗,迈着大步往前跑。
“劳驾,让让。”
他急匆匆分开人群,刚好见到季荞在人群正中,旁边还有公安在调查情况,见季荞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倒是旁边一个男的被揍了个鼻青脸肿,这才放下心来。
季荞正在跟公安说着什么,抬眼刚好看到凌霁,像看到亲人一般,立刻大声说“凌教授,这有两个人贩子,他们跟公安狡辩说他们是好人,你跟公安说说,千万不要放他们走。”
凌霁护犊子心切,大步跨到季荞身边,把她跟人贩子隔开,对公安说“公安同志,你们务必调查清楚,这两人是人贩子。”
管他到底是不是人贩子,季荞说是,那肯定要谨慎点。
眼镜哥被揍得口齿不清,分辨说“公安同志,这女的冤枉好人,她自己想去广市发大财,我好心带她去,我怎么就是人贩子了,你快让我们上车吧,赶不上车了。”
凌霁一米八几的身高有碾压性优势,他一把薅住眼镜哥的脖领子,不调查清楚,他休想脱身。
最后他们去警务室做了笔录,公安说一定会调查清楚,这时季荞抓着公安手腕,言辞恳切“公安叔叔,我早就知道这两人是人贩子,特意来火车站抓他们俩,你们要是破获人贩子团伙就立了大功,能不能奖励我一面锦旗,我家里人跟工友都以为我要南下挣钱呢,肯定会说不好听的,你们要还我清白。”
凌霁“”
他马上为她补充“我媳妇才十八岁,能见义勇为勇气可嘉,你们方便的话一定给她发个精神奖励。”
公安多看了两人两眼,又沉默了两秒,想起自己十几岁的闺女,答应道“好。”
离开的时候,陈桃心有余悸,问季荞说“发哥跟华姐真的是人贩子吗”
季荞说“当然,你现在安全了,快回家吧。”
陈桃很感动地挽着季荞胳膊“你是不是为了救我,才跟着来火车站,季荞,你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欢你呀。”
季荞点头“嗯。”
凌霁“”
谁信啊家人们。
跟陈桃分开,季荞转身微微仰头打量凌霁。白衬衣,黑风衣,衣着面料考究剪裁得体,手腕上戴着进口手表。
头发浓密额角被汗濡湿,软软地搭在额前,浓眉英挺入鬓,鼻梁挺直,嘴唇线条分明好看,如浓墨一般的黑眸正如鹰隼一般探寻着她的脸庞。
很帅,看着就有文化,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季荞忽略他锐利的视线,笑道“回家吧。”
凌霁终究是没有开口,扶着自行车车把,大长腿支地,叫她“上车。”
季荞跳上自行车,手拉着他的风衣下摆,说“走吧,凌教授。”
眼前出现军工厂厚实的围墙,凌霁才开口“说说,去广市有什么具体计划,我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凌霁可不相信她事先知道那男的是人贩子,她被人忽悠准备去南方倒卖电子产品,机缘巧合得知那人是人贩子,否则,现在她应该在火车上。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很好听,可语气很严肃,甚至有点严厉,一点都不柔和,之前的季荞很反感,可穿书而来的季荞觉得无所谓,她声音带笑“你怎么不相信我,跟公安说得一样,我知道那两人是人贩子,特意等到火车站揭穿他们,我压根不想去广市挣钱。”
凌霁觉得没必要再问,不管再问什么季荞还是同样的说辞,但他觉得有必要借此机会给季荞上一课。
他们住的是军工厂家属院最气派的二层小楼,这是凌霁父亲凌志国分的房,他是这家军工厂的厂长。
季荞觉得跟他在一块儿不够自由,看他一进客厅就脱了风衣只剩白衬衣看似不准备再出去,她看了眼挂钟才四点钟,便问“凌教授,你不回学校了吗”
凌霁指了指椅子,说“坐,凌副教授单独给你上课。”
季荞“”
百般不情愿,可她还是坐在他指定位置上,入目,是他雪白的衬衣领子,跟交握的修长手指。
对面的女人青春洋溢,乌亮的头发扎成麻花辫垂在肩头,皮肤白皙有光,五官格外精致,杏眼波光盈盈像是蕴含一汪秋水。
没有多少阅历跟社会经验的小姑娘扬言要去广市挣大钱
凌霁不准备废话,说“你年纪还小,正是树立正确价值观、金钱观的时候,我们不要一心只朝钱看,要讲奉献,讲对社会的价值,讲为建设社会主义贡献力量。”
原主就嫌他年纪大,嫌他刻板,嫌他爱说教。
季荞是看在他长得养眼的份儿上才听他说教,不是看在颜值份上她早就打瞌睡了,她频频点头“嗯,知道了,凌教授。”
“你年纪小难免识人不清,今天认识到世道人心险恶了吧,以后凡事要跟我商量。以后还擅自往外跑吗”
季荞格外乖巧“不往外跑了,我要好好上班。”
她耐心听他说完,举手提问“凌教授,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
季荞笑出声来“你年纪也不算大啊,说话一股子爹味儿。”
凌霁
他微微扬眉“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爹。”
反正他们的夫妻关系未必能坚持多久。
季荞扬起唇角,这辈分可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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