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霁下班,季荞正坐在沙发上给橙橙边念书边等饭。
他马上从季荞的表情中看出她略有心事,于是挤坐在沙发边上等她念完书,问“想什么呢”
季荞一向是个心态特别轻松的人,期末考试都没见她有什么压力。
季荞说“我要跟博物馆的一个同事比赛修青铜豆,你知道我都没怎么上过手,我可能赢不了他,但我今天跟他吹牛说他一定是我手下败将。”
她觉得她是做了个没有压力的工作,虽然要以考试的态度对待每一次文物修复,但只要水平够高就不会有压力,但没想到才入职不久就遇到挑战。
本来凌霁还以为要开解她,没想到这话题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好笑。
她的这种说话风格会让对方生气,但自己人就觉得好笑。
他忍着笑,温声说“那咱以后能不能事先少说两句,等赢了再吹牛。”
季荞笑道“先吹牛打击对方,另外再过过嘴瘾,赢不了也无所谓,我已经想好了,输了就约下次再战,总有一天能我超过他。”
凌霁简直为她的这种心态感动,鼓励她说“胜不骄,败不馁,再接再厉。”
季荞说“败不馁,但赢了我肯定要怼他。”
凌霁想了想,有心想要提点她人际关系,便问前因后果,得知还有师父辈的恩怨,跟季荞的为人处世关系不大,就说“比赛不重要,输赢也不重要,好好提升自己的水平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季荞点头“嗯。”
留给季荞的缓冲学习时间压根就没有,如果多留点时间,她还能自己上手临阵磨枪,可是周二早上他们就开始比赛,她被迫赶鸭子上架。
在金属文物修复室里,每个人面前都是青铜豆碎片。
虽然是第一次由她独立操作,可季荞熟知各种流程,无非就是焊接、粘接、整形、补配、纹饰雕刻、作色做旧,觉得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们从早上就开始修复一直到下午,季荞知道对手比她速度快,修复完了他的就来看季荞。
本来对方春风得意,可看着看着,脸色逐渐沉下来。
季荞说“你挡了光,我都看不清了。”
高奋斗“”
等到傍晚把青铜豆修复完,季荞觉得自己高估了对方的水平,对方的修复能看出修复痕迹,而她的则精致精细得多,肉眼看不出。
以前逛博物馆,她最爱贴着玻璃仔细看,分析文物最开始是什么样子,经历了哪些修复。
这个年代很多人坚持的修复理念是“修旧如旧”,极少直接把碎片直接粘接起来让大家看原本的样子,讲究看不出修复痕迹。
不过季荞在后世博物馆倒是看到很多简单直接的粘接品。
馆长就想看热闹,他已经等了一天,见两人都已经完成,就组织大家投票,觉得谁修复得好就投票给
谁。
最后季荞以压倒性优势赢了,高奋斗只得到了两票,季荞看对方脸黑得像锅底,可他还要保持风度,说“季荞,恭喜你,你的修复水平真的很不错,是我轻敌了,没有太重视这次修复。”
他其实觉得自己挺丢脸,毫无异议地输给新人,他可是单位里公认的最优秀的年轻人,丢大脸了。
非常意外。
要是知道季荞会赢,他绝对不会跟她比赛。
秦争鸣完全不顾忌别人的眼光跟评价,众目睽睽之下就说“我早就说季荞会赢。”
在秦争鸣灼灼目光的压力下,馆长把季荞一顿夸,说他们博物馆本来就在国内名列前茅,现在引入了优秀新人,更有前途有希望,以后一定会办的越来越好。
当然,秦争鸣对这套又大又空的说辞不满,眼看他给的压力越来越大,馆长只好接着夸季荞,并说老人也要再接再厉,在新人身上吸取优点,不要搞内讧,秦争鸣这才作罢。
同事现在都明白了,秦争鸣的徒弟当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不过季荞知道这时候同事都看着呢,她要格外谦虚,所以她一直保持谦逊的态度,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下班时,秦争鸣说“你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就知道你能修复得很好,你肯定赢得了他。”
季荞说“师父,是对方水平差了点,要不我根本赢不了。”
回家路上,季荞自行车骑得格外轻快,走到路口,橙橙正在路口跟果果还有木子一块儿玩。
季荞停车把他抱起来,说“妈妈今天修文物比赛赢了。”
橙橙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都是笑,他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妈妈的兴奋之情传染了他,他也跟着高兴。
“妈妈赢了。”他很能制造气氛地欢呼,搂住季荞的脖子,亲妈妈的脸。
母子俩在路口等凌霁,贾瑞雪的嫂子站在家门口大声喊“木子,还在外面野,你写不写作业”
木子跟果果马上往家里跑去写作业。
等凌霁身影一出现,季荞已经迫不及待,等他走近停车终于马上告诉他这个消息。
“你太棒了,荞荞。”凌霁很惊喜地夸赞。他完全没有想到他能赢,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很多安慰鼓励她的话,但他现在不用说了。
“你太棒了,妈妈。”橙橙学着爸爸的语气,软和的小手拉着妈妈的大手仰着小脸说。
季荞觉得有孩子挺好,笑脸特别治愈。
凌霁把橙橙抱上自行车大梁,三人踏着斜阳一块回家。
他很感兴趣地问“你是怎么赢的”
季荞说“只是常规修复,那个对手对青铜器修复的精细度要求没那么高。”
凌霁了然,知道她需要夸奖,于是又夸她。
比试完,双方当然都有话要说,吃完午饭,季荞故意走得慢,高奋斗从她身后跟上来,两人又往小路上走,高奋斗说“
季荞,想不到你水平可以,你可能真的有点天分。”
说别人有天分,自己会心里平衡一些。
“我如果把修复活儿做得精细一些,你未必赢得了我。”对方继续说。
季荞一点都没客气,说“这是我第一次完整修青铜器你信吗,不是我水平可以,全靠你衬托,是你水平差了点。我觉得修完文物最好用肉眼看不出来,你没做到。如果说你有能力但仍做得粗糙的话,就是你不尊重历史。”
高奋斗“”
季荞可真能怼人啊。
季荞又自我检讨“其实我不应该跟你比赛,你是前辈,又是咱博物馆修文物的全才,公认的最有能力跟前途的职工,结果却输了,我一个新人不应该跟前辈比赛。”
高奋斗又怼。
通过这次比试,季荞明白一个道理,她真的要靠手艺吃饭,只有手艺好,才能像秦争鸣那样当大佬,才能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怼谁就怼谁。
她一定要尽快提高手艺,让自己成为大佬。
一个月以后,陈竟成约季荞跟凌朵吃饭,询问过她们想吃什么,把吃饭地点定在火锅店。
在夏天吃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出点汗会觉得很爽。
陈竟成在北城市外事办公室上班,要是安丽的大学学籍跟工作不被取消,她也在同一个单位。
三个人都进了工作岗位,聊的是各自的工作。
陈竟成说“我现在到了工作岗位不多管闲事,毕竟我是新人,大多数都是前辈,但有人愿意帮忙我还是愿意帮,适应工作环境也快,在单位人缘还挺好的。”
凌朵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笑道“知道啦。”
就吃这顿饭来说,季荞觉得陈竟成的表现很好,点菜不抠搜,先让客人点菜,一直在涮菜,看她们杯子里的茶见底就给添上,非常得体周到。
季荞感觉他像一只忠厚的金毛大狗狗,跟平时的形象不太一样。
以前他是学生会主席,再加上爱管闲事,总有股不太好形容学生干部气质,总煞有介事的端着架子,但吃饭的时候他就只是很殷勤的服务人员。
吃完饭走出火锅店,季荞让凌朵去买几根雪糕,凌朵秒懂,知道季荞要跟陈竟成说话,于是跑去买雪糕。
季荞便跟陈竟成说“以后你想请凌朵吃饭,不用带上我。”
她是笑着说的,语气极其和缓,不会给对方压力。
为了避免对方误会在鼓励他,季荞又说“我不想给当电灯泡,你们也不方便说话。”
最重要是她不能保证别人的恋爱婚姻美满,她负不了责,才不想掺和其中,不想牵线搭桥。
陈竟成觉得季荞聪明,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过他说“这次不单纯是想请凌朵,我确实也想请你吃饭。”
季荞毕竟是凌朵二嫂,陈竟成很想知道她的看法,以此来推断凌朵的想法,于是问“季荞,在所有同学里面咱们
认识得最早,你觉得我怎么样”
季荞笑道“我的看法不重要,凌朵怎么看才重要,你可以自己问她。”
她觉得陈竟成应该很喜欢凌朵,要不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季荞觉得凌朵很不错,她成绩优秀,长得也俊俏,除了谈了次不靠谱的恋爱,也是挺可爱的姑娘。
“那凌朵觉得我怎么样她对我印象有所改观,但好像总体上还是一般。”陈竟成说。
季荞说“其实你可以自己问问凌朵。”
陈竟成抓抓头发,为难地说“我们还没熟到问这种话题,我怕我一问她就跑了。”
凌朵买来三根奶油雪糕,他们各自拿了一根,边走边吃,等到路口,分开各自回家。
凌朵很好奇,问“二嫂,你跟他说什么了”
季荞笑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说他想请你吃饭的话,不用带我这个电灯泡。”
凌朵拖长声音说“二嫂”
季荞非常好奇,问“你觉得陈竟成这个人怎么样”
凌朵脸色微红,说“还行吧,挺踏实的,有能力。不过我没想跟他谈对象。”
季荞说“现在国家号召晚婚晚育,让年轻人二十五岁后再结婚呢,你年龄不大,婚姻大事也不着急,进入一段感情之前好好考察了解对方,好好掂量自己的内心。”
凌朵很感动,说“二嫂我知道你为我好,我知道,会好好考虑。”
本来季荞以为安丽替考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她跟她爸都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没想到还有后续。
又是晚饭前贾瑞雪来叫季荞去吃瓜,季荞一听跟女主有关,顾不上等饭,放下手里的书就叽里咣啷就往外跑。
“快走,要不就赶不上了。”贾瑞雪催促道。
橙橙觉得妈妈跑得速度像一阵旋风,迈着小腿追到门口,发觉赶不上,就跺着小脚喊爸爸。
凌霁走过去拉起儿子小手,调侃说“以前你妈去看热闹是我自己追她,现在是咱俩追她,儿子,咱不去,爸爸给你讲故事。”
橙橙嘟着小嘴被凌霁牵着手坐回到沙发上,他一点都不想听爸爸,他想跟妈妈一块去看热闹。
“哎,等等我呀。”凌朵速度稍慢。
三人跑出了五十米跑的速度,贾瑞雪还遗憾地说“陈桃不在,要不咱们一块看热闹多有意思。”
跑到目的地,安丽正跟左向红吵得昏天地暗,旁边吃瓜群众正听得津津有味。
安丽忍不下那口气,坚持去查最开始谁贴的告示,结果就查到了左向红头上。
竟然是左向红贴的告示
左向红没有证据,但她觉得安丽能考上北城大学英语专业这事儿一定有猫腻,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去贴告示。
是她继姐在她毕业分配要拿毕业证跟学位证的关键时期说她高考成绩有问题。
四年的大学生活付之东流,就像梦一场。
左向红在这个时候搞事,得有多缺德,多损啊,说不定她早就憋着等这个时候搞事儿呢。
反正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她被学校退学,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件事也不觉得有多丢脸,她说“我还以为是哪个疯狂嫉妒羡慕我的同学贴的告示,没想到是你。很好,你不会不记得当时你跟你妈过得有多难,是我爸一直照顾你们母女俩,你这个孝顺闺女成功让我爸丢了工作。”
吃瓜群众都知道姐妹平时关系是不怎么样,但也好歹貌合神离,实在想象不出俩人能互撕。
左向红义正言辞地说“你这是作伪,是欺骗,对你来说就是定时炸弹,早晚都会有引爆的一天,你不可能一直隐瞒欺骗下去,越晚引爆后果就会越严重,对你的影响也就越大,是我帮助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避免你再继续犯错误。你还年轻,以后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清清白白做人。”
听着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安丽都快要气炸了。
竟然有围观群众声援左向红。
更可气的是,施向东也认为他对象做得对,他语重心长地说“安丽,这事儿确实得早点揭发出来,对你跟你父亲都有好处,你姐是个正直的人,她人品好,这是在帮你们,避免你们犯更多更大的错误,你可能一时半会想不通,但以后总有你感谢你姐的一天。”
安丽快要炸了,左向红竟凭借揭发打击她把她踩在脚下刷了一波好感,塑造了正直正义爱护妹妹的形象,施向东也对她另眼相看。
从安丽的角度,当初她继母为了讨好她爸,想把施向东这个优质男青年介绍给她,可是左向红把施向东抢走,施向东把左向红误认为是安丽,这才谈起对象。
本来施向东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也看不上左向红,可是谁叫他当时刚刚失恋呢,这才叫左向红捡了个便宜。
要不跟施向东谈对象的会是她。
安丽也爱慕施向东,她觉得这个男人那么完美,没先到他竟然认为左向红贴告示的行为是种优秀品质。
人品好的人能举报她继妹跟继父
她快要被这两人气死。
这不是运动时那一套还能是什么
她怂恿她爸跟左向红她妈离婚,可是她爸刚丢了工作,一定要绑定左向红她妈这个饭票,住房吃饭都得靠左向红他妈,当然不想离婚。
以前左向红住工厂宿舍,另外三人住继父分的家属房,可现在继父的房子要被回收,他们只能指望厂里再给分房。
左向红她妈想离婚,现在她又不需要对方帮忙养孩子,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价值,对方又没了工作,身上的污点肯定会影响到她,可奈何对方坚决不肯离婚。
这个重组家庭鸡飞狗跳。
凌霁一直很自律,他会坚持锻炼身体,季荞高考之前他想让季荞有个好身体,也拉着季荞跟他一起锻炼,之后就没再要求她,再加上她怀孕带娃,只有他自己锻炼。
现在他明显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
,像之前给她制定学习计划一样,给自己制定了锻炼计划。
除了跑步,还加入了引体向上,打篮球还有俯卧撑。
季荞很惊讶“除了跑步,你还要抽出时间做别的运动”
“我可不想变成中年油腻大叔。”凌霁说。
这是季荞的说法,他觉得这个说法难以让人接受。
季荞抿着唇笑,他这样自律绝对是她的福利。
凌霁邀请她一起锻炼,季荞拒绝,她理直气壮地说她还年轻,有锻炼的时间不如好好睡觉。
因为他们的年龄差,凌霁觉得有点压力。
周六傍晚吃饭前,一家三口去家属院的篮球场锻炼,凌霁手里拿了个篮球,到篮球场上就被小团子抢了过去,小家伙根本拍不动篮球,只抱着跑来跑去。
夕阳如火照在篮球上上,人并不多,凌霁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夕阳笼得他的身形修长有力,凌教授果然随时能保持形象,连做引体向上的动作都那么赏心悦目。
等他做完,脚尖轻轻点地,对在旁边看着他的季荞说“你来。”
他伸出双臂抱起她,把她往高举,季荞只能伸手拉住单杠,以为父子俩也会观摩,可是凌教授追着橙橙跑了。
季荞吊在单杠上,大声喊“凌教授救我,我快挂不住要掉下来了。”
小团子赶紧喊爸爸“快救妈妈。”
小家伙把篮球一扔,撒开小腿就往季荞身边跑,那小短腿倒腾的速度,一般人都追不上。
“妈妈,橙橙来救你了。”小家伙喊得好大声。
凌霁跑回季荞身边,伸出双臂托举她,说“说你自己下不来谁会信。”
季荞双脚终于落地,嘴角含笑无比柔弱地说“太高了,真下不来。”
她蹲下来摸着橙橙的头说“还是大儿子乖。”
橙橙吧唧在季荞脸上亲了一口。
只有父子俩锻炼,凌霁在带着橙橙玩篮球,季荞就在旁边当啦啦队。
估摸着晚饭差不多该好了,一家三口踏着一地碎金往家走。
晚上,他们在工作室里,他写论文,季荞看书,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开始做俯卧撑。
凌教授身材笔挺颀长,做俯卧撑时身体绷得笔直,动作有力量感有美感。
“我想在下面。”
季荞给他数了一会儿,没想到他能做那么多个,她懒得数了,便如是说。
凌霁“”
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做不下去了。
他停下来,手臂撑着地面,顿了一会儿,站直身体,眸色变深看向季荞。
“你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季荞“”
她也看着他,他的目光专注,带着几分调侃,还有几分认真,而她只是想逗他过过嘴瘾。
可凌霁这次是铁了心不让她过嘴瘾,他声音极其温润地叫她“来,荞荞,你准备在哪儿,床上还是地上,在地上的话我铺垫子。”
有本事你别怂
“我逗你玩呢,你继续锻炼,不用管我。”季荞笑笑,两团粉色蔓延上她的脸颊,延伸到耳垂。
凌霁看着她雪白中带两团粉晕的俏脸觉得有趣,她从来就没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他不打算放过她,仍循循善诱“来吧,荞荞。”
他先把门反锁好,在地上铺好垫子,走到季荞身边,弯下腰,一手放在她后背,一手放在她腿弯,把她抱起来,大步走到垫子边,蹲下,轻轻把她放在垫子上。
季荞其实还轻轻挣扎了一下,但她仍然腾空而起,片刻就躺平到垫子上。
“凌教授,真的不用,这样不好。”季荞做最后的抵抗。
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过过嘴瘾而已。
“没什么不好。”他的声音低沉好听,灼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耳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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