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017章 耳朵红了

    初夏没管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径直去拿了馒头放到林霄函的锅里。

    然后她又拿了两个碗,分别在两个碗里放了点芥菜疙瘩。

    林霄函这人忒讲究,又是不爱跟女人同吃一碗菜,又是嫌弃她用他的瓶盖喝水, 她当然得把菜分在两个碗里了。

    这会, 其他人已经又把她和林霄函当成空气, 说起闲话来了。

    初夏在这热闹之外,把自己的芥菜疙瘩放回到碗柜里去, 顺手用稻草把碗柜的门再次绑上。

    她把装了芥菜疙瘩的两个碗放到剩下的那张空桌子上,又倒了两碗热水,拿了两双筷子过来, 搭放到碗沿上。

    摆置好后她在桌边坐下来,默声休息。

    厨房里人多,一个人随便说几句话那都很热闹。

    当然也有一句话不说的, 那就是初夏林霄函和韩霆苏韵。

    初夏和林霄函是不属于这个氛围里的人了。

    韩霆和苏韵,那则是他们两个没心情说,装也不想装。

    苏韵以前话就不多,这两天话更少了。

    她脸上和眼睛里的忧郁更加重,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让人心疼。

    当然了,心疼她的人是韩霆, 初夏可不心疼她。

    她要是心疼她的话,得把自己有的都给她, 那时候可没人心疼她。

    两个锅里的馒头差不多同时热好。

    林霄函和锅盖一起取馒头, 他们十个人闹哄哄地帮着忙。

    林霄函这边就简单多了。

    他把馒头放到碗里端过来, 坐下直接吃饭。

    他把初夏的馒头也一起拿过来了,初夏便没起身。

    在林霄函坐下后,和他一起拿起筷子, 吃馒头就芥菜疙瘩。

    他俩坐一桌吃饭也不说话,而屋子一直很热闹。

    在与自己无关的热闹中吃完饭,初夏和林霄函没在知青点多留,出厨房去宿舍背上书包,又结伴一起去了学校。

    到学校进办公室坐下没一会,李喜生果然跟他父亲来了学校。

    父子俩长得像,状态也差不多,含胸弓腰,显得畏畏缩缩的。

    两人刚进办公室,李喜生父亲就立马跟初夏和林霄函道谢说“谢谢两位知青同志给喜生争取了上学的机会,实在太谢谢你们了。”

    实在也没在其中费什么力气。

    初夏起身客气回“叔您不用这样说,我们没费什么事,就跟梁队长说了几句话,主要还是你们平时表现好,大队认可你们的表现。”

    李喜生的父亲仍是连声说“还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没等初夏接话,林霄函这又出声说“能帮到你们我们也非常高兴,既然争取了这难得的机会,那就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以后多支持我们工作就行。”

    李喜生父亲再次连声道“会的会的。”

    初夏往林霄函看一眼,眨眨眼没再说话。

    林霄函说完话没有闲着。

    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入学申请表。

    他把申请表转个方向推到李喜生父亲面前,又拿出胸口口袋里挂着的钢笔,拔掉笔帽递到李喜生父亲手里,“您会填吧”

    李喜生父亲点头道“会填会填。”

    他接下笔站着就填了,林霄函提醒他可以坐板凳上填,他也摇头说不坐,硬是站着填完信息,又在申请表上按了手印。

    申请表填好,他伸手摸进口袋里。

    摸了好一会摸了一沓很旧的毛票出来,放到办公桌上说“知青同志,你数数,一学期的学费一块五毛,对的吧”

    林霄函拿起钱票数了数,正好十五张。

    他拿着钱看向李喜生的父亲道“可以了,大概三天后开学,到时候大队的喇叭会通知,要注意听通知。”

    李喜生父亲点头应下。

    事办完了,两边也都踏实了。

    李喜生父亲又连声说几遍谢谢,便带着李喜生走了。

    林霄函正把申请表和钱往抽屉里收,他俩已经走出办公室了。

    林霄函只好又出声喊他们“诶,等一下,还有事呢。”

    李喜生父子听到声音,又转身回来,“知青同志,还有什么事”

    林霄函放下申请表和钱,从抽屉里拿出来一颗奶糖,站起来送到李喜生面前说“说好的,只要来报名上学,每人一颗奶糖。”

    这些东西这些年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谈吃了。

    李喜生根本不敢接,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吃。”

    林霄函不跟他推让多浪费时间,直接把糖塞他手里说“不是单独对你一个人这样,只要来报名上学,就送奶糖,我们说到做到。”

    听完林霄函的话,李喜生慢慢卷起手指把奶糖握在了手心里。

    他没再说拒绝的话,跟林霄函说声谢谢再次走人。

    父子俩出了学校的大门,李喜生父亲说“上了学就好好学知识,别管别人怎么样,你把知识学到手就行。咱们老李家,就没出过文盲。”

    李喜生应一声道“爹,我会的。”

    他的手握着奶糖放在口袋里,没吃已经觉得心里甜甜的了。

    李喜生父子俩走后,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

    初夏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放闲地托起脸蛋,看向门外说“要是能再来两个就好了。”

    然后她话音刚落,视线中的半边大门里恰好进来几个人。

    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算起来还真是两个。

    初夏高兴得从凳子上弹起来,“来了”

    林霄函跟着伸头往外看了一眼。

    不一会,四个人便进了办公室的门。

    初夏和林霄函还没来得及出声打招呼,两个小孩子便先开口大声说了句“老师,我们要上学”

    初夏和林霄函这便顺势笑了说“好啊,欢迎欢迎。”

    两位家长又接着说“可不行了,着迷了,说什么都要来上学,昨晚睡觉,说了一整夜的梦话,都是要上学的。”

    初夏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申请表,“想上学是好事,学校是教书育人教人成长的地方,读书识字将来有大用处呢。”

    初夏和林霄函一个人管一个,在这样的寒暄中让家长填了申请表。

    这两个家长都不会写字,于是初夏和林霄函便代他们写,最后让他们在申请表上按了个手印。

    填了申请表交了学费,两个小孩子早就等不及了。

    他们满眼期待地趴在办公桌边看着初夏问“真的有奶糖吗”

    初夏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两颗奶糖,一人手心里放了一颗。

    奶糖落到手心里的一瞬,两个孩子的眼睛都瞪大了,然后他们猛地兴奋起来,又是叫又是跳,拿着奶糖风一般跑掉了。

    他们跑出去,那自然是炫耀去了。

    他们拿着奶糖跑到孩子堆里,说话一声比一声高,“我爹带我去学校报名了报完名老师立马就给了奶糖你们看,真真的奶糖”

    真有人得到奶糖了,这些孩子立马炸了锅了。

    于是都不玩了,全撒丫子跑回家,抱上亲爹的胳膊或大腿,摇着赖着都要去上学。别的不管,反正就是要去上学不可。

    有些家长本来就被初夏和林霄函上门劝得有些动摇,家里条件也勉强能供孩子读书,再经孩子回来这么一闹,便也带孩子报名去了。

    报了名再拿了奶糖,这事在孩子中就更沸腾了。

    这些孩子从之前完全不想上学,变成现在争破了头要去上学。

    接下来的两天,每天都有家长带着孩子来学校报名。

    初夏和林霄函则趁热打铁,继续白天讲故事,晚上入户到老乡家给家长做思想工作,中午便等着家长带孩子来学校报名。

    两人身影忙碌在八队的小池塘边和办公室。

    申请表在抽屉里慢慢有了厚度,盒子里的奶糖渐渐变少

    光线昏暗的办公室内。

    初夏数完申请表,笑得直把脸埋到申请表里去了。

    林霄函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会。

    然后出声问“笑够了没有”

    初夏听到他的话,收起笑意抬起头看向他说“你知道我们总共招了多少个学生吗我告诉你吧,整整六十个”

    和小说里面比起来,人数多了快将近一倍了

    林霄函却不咸不淡道“你是不是傻教十个和教一百个拿的工资是一样的。”

    初夏被他说得一愣,看着他眨了眨眼。

    林霄函没给她时间多想。

    他拎上书包起身道“走吧,找梁队长交差去。”

    初夏回过神,忙也背上书包,拿着申请表跟林霄函出学校。

    林霄函锁上学校大门,和初夏一起去大队部找梁有田。

    梁有田在大队部还没走。

    初夏和林霄函在办公室找到他,跟他打了招呼说“梁队长,我们招生的工作完成了,还不错,总共招了六十个。”

    梁有田听了这话高兴,笑着说“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能把这件事办好,超出预想的好。”

    林霄函笑着把书包给梁有田,“学杂费都在里面了。”

    看林霄函把学费给梁有田,初夏自然也把申请表递了过去。

    但梁有田没接林霄函的书包,也没接初夏的申请表。

    他看着初夏和林霄函说“学杂费和申请表就不用交给我了,你们拿着。前面的工作我们都已经打点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就还是交给你们来办吧。明天你们拿着学杂费和申请表去县城教育局,把课本领回来。后天按你们说的,来个开学典礼,大后天正式上课,怎么样”

    梁有田这属于是安排工作,初夏和林霄函自然没有异议。

    而且能去一趟县城,他们当然也是非常愿意的。

    到乡下这么久,都没出过潭溪大队。

    两人同步把手里的东西收回来。

    林霄函果断应声道“梁队长您信得过我们,那我们就明天跑一趟县城,把孩子们的课本给领回来。”

    梁有田眼神里确实充满了对初夏和林霄函的信任。

    他拿起桌子上的两张纸递过来又说“这是给你们开的去县城的介绍信,你们可要拿好了,在外面可千万不能丢了。去县城的路有点远,步行来不了,你们明天赶队里的驴车过去吧。你们没自己去过县城吧,要不安排个人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吧。”初夏和林霄函异口同声。

    然后初夏默了声,林霄函继续说“梁队长,这点事没必要再浪费一个人力,县城的方向我们知道,路上再问问人就行了。”

    梁有田笑着夸他和初夏,“你们城里孩子就是有本事。”

    这事要让他们乡下没出去过的毛孩子做,那全都得愣成呆子。

    初夏没考虑浪不浪费人力的事,她只是觉得,难得能去一趟县城,有个人在身边跟着不方便,想做点私人的事都不好意思。

    事情这样说好了。

    初夏和林霄函也就离开了大队部。

    两人并肩一起回知青点。

    初夏问林霄函“那明早什么时候出发啊”

    林霄函道“能多早就多早。”

    毕竟路程远,到那里办完事还得赶回来,早点去时间宽裕些。

    初夏点点头应“好的。”

    最近几日,初夏和林霄函每天晚上吃完饭都会出去。

    今天招生的事情正式结束了,两人吃完晚饭也便没有再出去。

    难得能休息休息,初夏吃完饭便回宿舍梳洗一番躺下了。

    宿舍里其他的人都凑到男生宿舍玩去了,闹嚷都在那边屋里,这边倒也清净。

    初夏躺在床上眨着眼,想她明天到县城要做点什么。

    大体就是,把大队交代的工作完成了以后,她要去邮政局寄信回北京,还要去国营商店、新华书店这些地方买点东西。

    因为早上起得早,白天忙得累,初夏想着想着便就睡着了过去。

    睡得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被一阵压水井的声音惊醒。

    醒过来后,初夏连忙下床到窗边看了看。

    果然看到林霄函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压水洗漱呢。

    于是初夏也便没再睡,忙轻着动作叠起被褥,穿好衣服扎好辫子,拿上洗漱用品到院子里去洗漱。

    洗漱完吃了早饭,背上书包和林霄函一起出门。

    离开知青点,两人先到大大队部,牵了梁有田说的驴车。

    牵着驴车出大队部的院子时,初夏忽有些担心起来,问林霄函“你赶过驴车吗”

    林霄函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看他那么自信,初夏便没再质疑他。

    驴车停下来,两人先后上车。

    林霄函坐在左前方,一手拿着干树枝,一手牵着绳。

    初夏没靠右边坐,她爬上车,挨在林霄函旁边,盘腿坐垫子上。

    林霄函没管她怎么坐,直接赶驴上路。

    走了一阵,初夏看他赶得挺像那么回事,也就放心了。

    两人就这么赶着驴车不急不慢往县城的方向去。

    路上遇到人会问两句路,以免走错了方向,找错了地方。

    在驴蹄的哒哒声中,天上的繁星灭了,启明星在东边天空里闪烁。

    太阳从东方一点点露出了脑袋,天色越来越亮。

    初夏坐乏了,打了个哈欠软声说“在乡下生活可真是不容易啊”

    林霄函看向她接一句“所以一个人到底得有多蠢,才会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放弃留在城里工作的机会,拼了命报名来乡下”

    初夏“”

    她当然知道林霄函说的就是她。

    她看向林霄函嘴硬道“我这叫为爱奋不顾身,你懂什么啊”

    林霄函冷笑一声,“我确实不懂。”

    初夏还想再说话,但话还没出口,她的身体突然向前倾斜。

    林霄函同时感受到了异常,和初夏一起往前看,只见面前是很长很陡的下坡路。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驴下了坡,车也跟着下了坡。

    “”

    再一眨眼间,车速猛地快了起来。

    初夏和林霄函都还没反应过来,车速越来越快直逼失控。

    初夏被吓到了,下意识喊“林霄函,刹车啊快点刹车啊”

    林霄函真是服了,“这又不是自行车,没有刹把,我怎么刹车啊”

    斜坡还有很长,初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恰好车轱辘又经过一个坑窝,板车在高速状态下猛地弹飞起来。

    初夏被吓得惊叫出来,在感觉心脏快要跳停的时候,她猛地转身抱住了林霄函,并闭上眼睛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板车跟着驴在斜坡上颠簸猛冲。

    林霄函控制着自己不被颠下去摔个驴打滚,还不忘叫初夏“唐初夏,你给我放开”

    初夏哪里管他,她只管紧紧抱着他,脸也死死埋他怀里。

    求生怕死的本能让她思考不了任何别的,只能抱住身边能抱住的。

    四只驴蹄狂奔向前,带着板车直冲下斜坡。

    下去后它也没停下来,又因着惯性急跑出好一段距离,才因为林霄函拽紧了绳子,慢慢停下来。

    林霄函手握绳子深呼一口气。

    缓了这口气再看初夏,她还死死抱着他不松手,半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林霄函没再动嘴,直接伸手掰开她的胳膊,把她给推开了。

    初夏被推开后才意识到板车停下来了,她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看起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稍微缓过来一些,她看着林霄函眨眨眼。

    林霄函脸上倒是没有惊慌害怕,反而像是气恼多一些。

    他脸颊两边红红的,两只耳朵更是红得厉害,好像要滴出血来。

    想起来自己刚才对他做了什么事情,再想想平时他嫌这嫌那的样子,初夏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虚声软气道“对对不起啊我刚才太紧张了我不是故意的”

    林霄函撇开目光看向别处,生咽一口气。

    他没接这话,片刻收回目光,直接扬起手里的树枝,在驴屁股上打了一下。

    啪的一声,驴再度走起来。

    初夏感觉那一下好像打在了自己身上,又不自觉缩了缩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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