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废掉的手臂

    幽禁中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偌大的太殊宫只不过是一个精巧的牢笼。

    身处其中的文清辞,甚至对时间和季节的流转都没了清晰的概念。

    日子被一个又一个由北地传来的战报,划分成小段。

    卫朝上至官员下至百姓, 从没有人想到自己的军队会取得这么大的胜利。

    朝野上下的气氛都因此而变得热烈起来, 唯独太殊宫尊最尊贵的那个人身边始终死气沉沉。

    “启禀陛下,这是北地刚刚传来的战报”身披软甲的侍卫, 单膝跪在宁和殿冰冷的地板上。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战报举起,末了偷偷地瞄了坐在御座上的那个人一眼。

    皇帝抬眸向他看去“说。”

    “大殿下的人,”侍卫停顿片刻说,“已经打到了北狄的王庭。”

    和谢不逢本人正相反, 皇帝非常厌恶其他人在他的耳边以将军的名号称呼谢不逢。

    因此战报上明明写的是谢不逢的军衔,可是侍卫嘴巴里面念出来的,却变成了“大殿下”。

    听到这里,皇帝冷冷地笑了起来“好啊好啊,他倒是的确有本事竟真的打到了那里。”

    中原王朝与北狄的战争,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千百年之久。

    曾经也不是没有人打到过北狄王庭,但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皇帝看上去是在夸谢不逢, 但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却更令人胆寒。

    皇帝对大捷的战报毫无表示, 反倒说“把雍都还有太殊宫的防卫图给朕拿上来。”

    “是,陛下。”那侍卫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用蜡封着的防卫图递交了上去。

    宁和殿上的熏香,还在静静燃烧着。

    七八个大小造型不一的香炉, 藏在大殿的角角落落, 气味混杂在一起,香得冲鼻。

    站在皇帝背后的年轻太监,嗅到这气味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往常这个时候, 都是贤公公跟在皇帝身边,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冷落了那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太监,改提拔新人。

    但这一切,在近来这段时日雍都发生的其他事的对比下,显得格外不起眼。

    那日文清辞的咳嗽与唇边的血迹,似乎让皇帝确认他是毒发。

    在那名侍卫去文清辞的府邸之前,皇帝其实已经暗示贤公公派人将文清辞接到宫里。

    可是贤公公每次都是“文清辞毒发昏睡不醒,身体实在不宜劳顿”为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一切落在皇帝的眼里,就变成了贤公公是在借此机会讨好文清辞。

    皇帝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因此贤公公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但仍改不了皇帝越看他越不顺眼的事实。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该提拔新的“亲信”了。

    当日将文清辞带到宫中的侍卫,便是皇帝挑选出来的新人之一。

    皇帝处理军报的时候慢慢吞吞,但做起这种事却无比干脆利落。

    他从太殊宫和雍都的守军中,提拔出了一群年轻、野心勃勃,同时毫无背景的人,组成了一支名叫“ 恒新卫”的队伍,充当侍卫亲军和仪仗队。

    并在几个月的时间内逐渐接管了整座皇城的安保。

    北地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他却已经开始提防谢不逢了。

    当今圣上对朝堂政事或许不怎么上心,但是却格外专注于稳住自己的位置。

    午后阳光正好,文清辞披着一件大氅,坐在太医署的小院里低头看书。

    微风撩起他的长发,在空中绘出一道浅痕,脚边还有一只雪白色的兔子蹦来蹦去。

    文清辞单单坐在那里,就已是一道风景。

    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不远处时刻紧盯着他的恒新卫,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不敢惊扰。

    小院僻静,文清辞的咳嗽声显得愈发刺耳。

    他随手取来丝帕抵在唇上,入眼又是一片刺眼的猩红。

    文清辞淡淡地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便将它丢入了一边正燃着的香炉中,下一刻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接落了个眼不见为净。

    文清辞眼睫微垂,神情恹恹的。

    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方才咳过血的唇瓣愈发红。

    此时虚弱与疲惫全写在脸上,可这非但没削去他身上的风华,反倒生出了几分糜丽的美感。

    文清辞缓缓合上手中的医书,从玉兰树下站了起来。

    自始至终,他的左手都静静地垂在一边。

    天慈之毒对他的身体本就有影响,更别说文清辞最近一段时间没少折腾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他身上的病气越来越重。

    虽然自己就是个医生,但碍于特殊的体质,文清辞也只能勉强调养一下。

    时间久了,索性不再关注身体。

    他正要走,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文先生,文先生”穿着湖蓝色宫装,头发梳成两个小髻的女孩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她的手里似乎还攥个东西。

    “殿下,公主殿下,您慢一点呀”奶娘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面。

    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文清辞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

    谢孚尹年纪不大头发也短,宫女虽尽力帮她梳了发型,但跑了两步还是微微地松散开来,露出了几根倔强的卷毛。

    “殿下怎么来了”文清辞赶忙俯身笑着问她。

    “送,送你礼物”谢孚尹还不到两岁,但是她的口齿,在同年龄的孩子里已算是非常清晰的那一列了。

    说完小姑娘便慢慢地展开了掌心。

    原来被她攥在手中的,是一簇不知名的野花。

    浅紫色的花瓣还没指甲盖大,也没有什么香气,和御花园的珍奇花木完全无法比较,但偏偏有种倔强的美感。

    谢孚尹脸蛋泛起了薄薄的红,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一些期待地说“这是我自己采的送了母妃,送了明柳姐姐,还要送给文先生”

    说完之后就偷偷抬起眼睛看了文清辞一眼。

    看到一幕,奶娘在后面轻轻地笑了一声。

    谢孚尹这小家伙,不但自己有些臭美,且还喜欢漂亮的人。

    整天在宫里嚷嚷着要去见太医署里那个“好看的文先生”。

    阳光落入了谢孚尹的眼瞳中。

    琥珀色的眸子干净又透亮,文清辞顿了顿,缓缓将她手里的小花接了过来。

    “谢公主殿下。”

    “不谢不谢”谢孚尹不好意思地退到了奶娘的身后,同时又忍不住偷偷探出个眸子看文清辞。

    她不知道文清辞身体欠佳,更不知道对方刚刚才咳过血,只知道今天的文清辞唇瓣泛着浅红,似乎比平常还要好看。

    文清辞笑了一下,回过身从一边拿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将刚才收到的花放了进去。

    末了又添了一点水,将它养在了这里。

    谢孚尹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奇地凑了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不知道蹦到哪里去的兔子又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范围内。

    见状,小姑娘立刻来了兴趣。

    谢孚尹兴奋得“哇”了一声,接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去碰那兔子脑袋。

    白兔不知道刚才在哪里滚过一圈,身上沾了一些泥点,还有碎碎的草屑。

    见谢孚尹直接上手去摸,奶娘也被她吓了一跳“殿下,当心脏”

    “没事没事”谢孚尹咯咯地笑了起来,怎么说也不肯松开手。

    文清辞起身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如果谢不逢不被视为妖物,那他会不会也长成谢孚尹这样的性格,每日和她一样开心

    小孩的破坏力惊人。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谢孚尹就将这里弄了个一团糟,兔子也被追着跑来跑去。

    跟着她背后的奶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说“实在是抱歉啊,文先生,我们总到这里来打扰您。”

    文清辞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一边追兔子的谢孚尹就噘着嘴转过身说“我又不像大姐二姐她们,可以和对方一起玩,整天待在蕙心宫里,真的好无聊啊。”

    她的语气有些沮丧。

    太殊宫里当然不止谢孚尹一个公主,只是其他几个向来不受皇帝重视,再加上母妃不怎么受宠,因而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谢孚尹口中的“大姐”和“二姐”,是同一妃嫔所生,相伴着长大。

    说完刚才那句话,谢孚尹又忍不住遗憾地说“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早就没了有关谢不逢的记忆,只是从身边人的交谈与对话中得知自己还有一个亲哥哥,此时正在战场上杀敌。

    谢孚尹之前曾找四皇子一起玩过,但对方却嫌她年纪小,不肯带她。

    因此想到这里,谢孚尹突然有些苦恼的抬头问“文先生你说哥哥他会陪我一起玩吗”

    文清辞的心忽然一颤。

    他笑着向谢孚尹轻轻点头“自然公主殿下小的时候,大殿下很喜欢抱着您。”

    文清辞不知道,说到这里自己的表情变得愈发温柔。

    “那文先生,您知道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和文清辞一样,兰妃的身边也多了不少的侍从。

    虽然不是时刻紧盯着她,但是一向就很小心的兰妃,也因此变得愈发谨慎。

    她很少在谢孚尹耳边提起有关谢不逢的事。

    果然,谢孚尹的话音落下,旁边的侍卫全将视线落了过来。

    被这么多双冷厉的眸子盯着,文清辞面色如常。

    “知道。”文清辞笑了一下,仔细思考了起来,见状谢孚尹也不再追兔子了。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哥哥。大殿下生来就是个优秀的将领,是卫朝的英雄,为无数人所敬仰崇拜,”文清辞看着谢孚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她说,“公主殿下也要为他骄傲。”

    文清辞说话时的语气和目光分外认真,完全没有一点哄小孩的样子。

    说完刚才的话,他顿了顿又笑着道“公主殿下要记得,大殿下也很爱您。”

    闻言,就连谢孚尹也认真了下来,她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女孩的目光干净又透亮,她虽然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雍都,不知道北地是什么样子,更也不明白战争的意义,但此刻似乎也随着文清辞的目光,看到了那个耀眼的少年。

    当日在长原镇看到的景象,在刹那间浮现在了文清辞的脑海之中。

    恍惚间,他似乎再次看到了如鹅毛一般纷飞的大雪,还有身披玄甲,骑马行走在大雪中的少年。

    无数人振臂欢呼,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

    那日的城外冲天篝火似乎从未熄灭。

    围观的侍卫脸色均有些难看,奶妈也不禁害怕起来。

    “好了,公主殿下。您不是想同兔子玩吗快些去吧。”慌忙之下,她也顾不得脏不脏了。

    “啊兔子”谢孚尹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她转身看到,那个被文清辞养得白白胖胖的兔子,正在小院里跳来跳去。

    谢孚尹立刻提起裙边,向那里小跑而去,想要在这个时候抓住兔子。

    她的动作特别快,就连奶娘和跟过来的其他宫女都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无论谢孚尹的动作多么的灵巧,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太医署小院种着青草,草面上铺设了几张青石板权当道路。

    经过长年累月的踩踏,青石板上的花纹早被磨了个干干净净。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石板变得有些湿滑。

    此时谢孚尹两手提着裙边,余光未能看到脚下。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便突然失去重心向着一边斜斜倒去。

    “哎呀”小姑娘不由惊呼起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边的奶妈和宫女瞪大了眼睛,立刻往这里冲。

    “殿下当心”

    “公主”

    但她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着谢孚尹到后脑勺就要撞到地面,不远处的文清辞的足尖一点,如一道清雾在刹那间飘了过来。

    文清辞伸手想要趁着谢孚尹还未倒地的时候将她拉起。

    但是刚一抬起手臂,无法忽视的麻痹感和痛意便顺着骨骼,传遍了整条手臂。

    文清辞的左手如被电打了似的,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下意识想要伸展手指,但紧接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没了知觉,完完全全不受控制。

    文清辞只能立刻转身,将谢孚尹抱在了怀里。

    两人一起重重地向青石板上跌了下去。

    谢孚尹的身体软软的,但伙食不错的小姑娘还是有些分量。

    文清辞这一摔,整片腰背都随着痛了起来。

    他开口想要问问谢孚尹有没有摔倒,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终于跑到这里来的宫女,将他们搀扶着站了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谢孚尹站在原地大声哭泣。

    可她还没哭两声,便看到了文清辞唇边来不及遮掩的血迹。

    谢孚尹彻底愣在了这里,就连哭也停了下来“文,文先生,您怎么了”

    小姑娘红着眼睛向文清辞看了过去。

    “咳咳咳无妨。”起身之后文清辞强撑着向谢孚尹笑了一下,想要安慰她。

    但没想小姑娘却不吃这一套“可是你的嘴边流血了”

    谢孚尹吸了吸鼻子,无比内疚地红着眼睛用满是鼻音的声音说“对不起文先生,我,我不应该去抓小兔子。”

    小姑娘挣脱奶娘的怀抱,跑了过来。

    没等文清辞明白她的意思,谢孚尹便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揉文清辞垂在一边的左臂。

    “文先生,您的手怎么了”谢孚尹抬眼问他。

    文清辞“”

    他没有想到,谢孚尹居然注意到了自己左手的问题。

    运河上受寒之前,文清辞的左手充其量只是不能提重物而已,可经过那次的折腾与去北地一路的颠簸,回到太殊宫之后,他的左手几乎和废掉没有什么两样

    文清辞的左臂垂在身侧,无法活动。

    不仅如此,它还变得非常畏寒,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痛着。

    卫朝流行宽袍大袖,一般人很难看到他手下的活动。

    再加上受伤的是左手,不会因为字迹或针灸暴露。

    所以这段时间文清辞一直藏得很好,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出了问题。

    直到刚刚,被眼尖的谢孚尹捕捉。

    女孩年纪虽小,但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

    那双琥珀色的透亮眼瞳静静地注视着文清辞天真、认真又倔强。

    文清辞俯下身,他轻轻地朝着谢孚尹笑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臣的手臂受了一点小伤,不能动。”

    果然,不好糊弄的谢孚尹追问道“可您不就是医生吗”

    文清辞笑着对她说“医生也不是什么病和伤都能治好的。”

    谢孚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文先生是为何受伤的”

    她的声音哑哑的,又带了一些鼻音,这番对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前段时间受了些寒凉。”

    “寒凉”

    “泡了些冷水,”说到这里,文清辞终于想办法将话题切走,“所以公主殿下千万记得少碰冷水。”

    “这样啊”小姑娘终于抿了抿唇,不再追问。

    见状,文清辞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同样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这是我和殿下的秘密,您千万记得不要与旁人说。”

    “秘密”这两个字格外能戳中小孩的心思。

    听到文清辞的话,谢孚尹当下便点头郑重地答应道“一定一定”

    微风裹着落叶吹了过来。

    将他们的秘密,也一起裹了进去。

    “恒新卫”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使得皇帝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的躯体症状时强时弱,总的来说还算能够控制。

    平常没有犯病的时候,皇帝看上去正常的中年人没有什么两样。

    但他最大的问题,向来不在身体而在于精神。

    太殊宫内外虽然没有人敢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身上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

    原本擅长伪装明君的他,越发控制不住情绪。

    明明一年多以前他还只是私下暴躁一点,偶尔摔杯砸盏。

    可到了现在竟然在朝堂上也难以控制情绪。

    “文太医”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太医署,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急忙慌地对文清辞说,“您快去百巧楼看看吧陛下他,陛下他好像”

    明明刚才还急匆匆的,但是说到这里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文清辞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陛下他怎么了”

    小太监环顾四周,终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陛下他的那个老毛病好像又犯了。”

    太监口中的“老毛病”指的就是癔症,它是这个时代对精神疾病的统称。

    皇帝自己不肯承认自己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因此身为太医的文清辞,也从来没有在病案上这样写过。

    但是朝堂内外却早都默认皇帝得了癔症。

    “好,你带我过去吧。”

    “是”

    小太监连忙转身,带文清辞向目的地而去。

    在路上他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人说的话惹了陛下生气方才正在上朝,陛下突然暴怒,早朝也因此被打断。”

    早朝都被迫中断,看来皇帝这场疯的确发得有些大。

    “我们原本以为陛下要回宁和殿休息,但不知怎么的,他竟跑到了百巧楼去。然后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里说着什么,歇斯底里的不让人靠近,还还罚了一堆的大人。”

    文清辞明白了,小太监是来找自己想办法让皇帝镇定下来的。

    几人走路的速度很快,没过几分钟便到了百巧楼外。

    大概是因为皇帝这次疯得格外严重,守在楼外的恒新卫看到文清辞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将他放了进去。

    百巧楼的大门,敞着一条细缝。

    还没来得及推开走进楼内,一阵熟悉的声音便传到了他的耳边。

    皇帝仰头望着百巧楼上绘着花草的天井,如生出幻觉般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接着忽然对着那一片虚无颤着声音说“宁瑜昭,你,你又要,要来索我的命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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