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 他得了癔症

    文清辞脚步一顿, 鬼使神差地停在了百巧楼外,没有将门推开。

    他屏住呼吸,向内看去。

    皇帝伸出手于虚空中抓握了一下, 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一脸恐惧地摇起了头“不,朕未曾做错什么”

    语毕,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了地上。

    沉默半晌, 他再次咬牙说“是我, 是我对不起你”

    谢钊临竟然用了“我”字

    文清辞这才注意到, 皇帝束发的金冠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一头灰黑相间的长发, 凌乱地散在肩上,这位向来在意面子的九五之尊,头一回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形象。

    偌大的百巧楼,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一身明黄的谢钊临, 慢慢地环顾四周。

    不能让皇帝知道自己看到了这一幕

    文清辞当即向后退。

    但他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下一瞬, 两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

    他看到自己了。

    文清辞心中一凛, 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缓缓向皇帝行礼“臣参见陛下”

    寒气再一次顺着膝盖传了上来。

    令文清辞没有想到的是,在那瞬间的目光相对后,皇帝竟然像没有看到自己一般,慢慢地将视线移了开来。

    他再次将视线落向藻井,疯疯癫癫地念叨了起来。

    香丸虽然断了, 但芙旋花丹却还是皇帝保命的灵药。

    在药丸的放大和催化作用的影响下, 他精神方面的问题,还在不断地加重着。

    说起来文清辞能够安安稳稳地活到今天,也有芙旋花丹的功劳。

    皇帝用药的量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大, 他每隔上三四天,就会派人去雍都郊外寻找芙旋花,再快马加鞭趁着有效的时候过送入皇宫,交到文清辞的手中,让他练成丹药。

    但凡皇帝要想舒舒服服地活下去,或是他只要有一天还需要吃芙旋花丹,就不能对文清辞怎么样,也无法彻底和对方撕破脸皮。

    除非他某日遇到比头痛更加棘手的问题

    文清辞静静地观察着对方,看这样子,皇帝好像是起了幻觉,神志不清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火苗一般从文清辞的心中窜了出来。

    他向后看了一眼,确定自己背后没有人便缓缓起身,走向了百巧楼内,接着回身关上了大门。

    穿书至今,文清辞的心中生出了无数疑惑。

    有的已解,有的未解。

    其中未解的那些,又大多与眼前这个人有关。

    “查”已几乎查到尽头,再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趁皇帝神志不清的时候,从他的嘴里套话

    在这个念头诞生的瞬间,文清辞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恨意。

    他的心脏甚至都重重地抽痛了一下。

    文清辞轻轻将手贴在了心口处这应当是原主留下的情绪。

    宽大的月白色长衫,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好似夜里小溪上的涟漪一般温柔。

    文清辞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缓步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此时谢钊临正跪在地上,低头念叨着什么,除了“宁瑜昭”这三个字以外,什么都听不清楚。

    看来皇帝的确很怕那位前朝故人。

    十几二十年前,绝对发生不少“精彩”的事。

    想到这里,几个月前兰妃说的话,忽然再次从文清辞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前朝哀帝驾崩在雍都郊外的光成寺。

    “不知道陛下还记得光成寺吗”

    “光,光成寺”

    果然,皇帝缓缓地抬起头,无比惊恐的朝文清辞看了过去。

    末了他原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你手里没有武器”

    这句话像是一柄利刃,在顷刻间刺穿了皇帝的心理防线。

    他呆坐在百巧楼中,缓缓地陷入了回忆。

    前朝子孙凋敝,宁瑜昭的父皇直到四十多岁,才生下第一个皇子。

    可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不但继承了自己的体质,甚至更加体弱多病。

    自出生起,宁瑜昭唯一需要考虑的事,就是如何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在此背景下,有人为国祚担忧。

    还有人野心勃勃当今圣上,便是其中之一。

    谢钊临比前朝哀帝大几岁,从小就被灌输了夺取最高权力的想法。

    彼时他看不起却又嫉妒这个生来什么就有,从不烦心朝堂政事,整日只会休养的太子。

    但还是假装和对方投缘,令宁瑜昭将他视作知己。

    两个人就这样一日日的相处了下来。

    直到京郊狩猎那日。

    宁瑜昭差点从马背上摔下,还好被谢钊临救下。

    情急之下,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事事都顺着宁瑜昭,贴心问他是否有伤。

    而是下意识发火,警告身体不佳的太子,不要参与这种活动。

    “哈哈哈他怎么那么蠢,那么蠢”坐在地上神志不清的皇帝笑着嘲讽道,“我当时是真的不耐烦、嫌他给我惹了麻烦没有想到,他,他以为我是真心对他好。 ”

    文清辞冷冷地看向皇帝。

    谢钊临治国理政的手段或许一般,但在精神失常前,可是个一等一的影帝。

    他太能装了。

    装贤德、装明君,引得无数人上当。

    被骗得最惨的那个,或许就是宁瑜昭。

    他凭太子的身份,将本该回封地去的肃亲王世子谢钊临留在了雍都,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并对谢钊临无比信任,甚至放权给他。

    继位之后,对他的依赖,更是完完全全超出了寻常。

    直到那场大雪,将谢钊临的伪装撕了开来。

    从民间到朝堂,处处是请宁瑜昭退位的声音,他终于清醒了一点,愤怒又失望地去质问谢钊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钊临没有像往常一样解释,他始终缄默不语

    无论再傻的人,到这一刻也该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同年,宁瑜昭退位为宁王。

    谢钊临改年号“天初”,正式登上了皇位。

    原本是挚友的两人,从此开始冷战。

    宁王被幽禁在了光成寺中,美其名曰“休养”。

    宁瑜昭明明已经彻底失去势力,可凭借计谋登上皇位的谢钊临,却仍不放心。

    他害怕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这么做。

    天初三年,光成寺。

    初春,天下着小雨。

    山寺的长道也变得有些湿滑,远看楼台融入烟雨之中,如传说中的天宫圣境一般。

    一身明黄的谢钊临在众人的拥簇下,在深夜踏入了室内。

    “宁王可说找朕有何要事”他皱眉向身边的人问。

    “殿下未曾多说,”负责看管宁王的太监犹豫了一下,“宁王只说想找陛下您叙旧”

    太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如蚊子叫一般细弱。

    这个理由他说出口也觉得无比心虚,当时宁王叫人传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觉得皇帝会来这里赴约。

    可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皇帝竟然真的从太殊宫里赶了过来。

    只不过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叙旧来的。

    想到这里,那太监不由小心翼翼地瞄了谢钊临一眼。

    年轻的帝王眉头紧锁,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们的猜测没有错。

    谢钊临的确不是有心叙旧的人,他能来这里全是因为心虚。

    “好。”谢钊临没再多说什么,他缓缓点头,向寺庙的深处而去。

    光成寺最僻静的那个小院里,宁王正坐在树下举杯独酌。

    看到谢钊临之后,只微微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陛下,您来了。”

    或许是彻底心死,或许是自觉时日无多,此时他不再像决裂时那样的歇斯底里,反倒异常平静。

    话音落下,就端起酒壶倒满了对面的酒盏。

    紧接着缓缓举了起来。

    谢钊临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男人垂眸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将它接来。

    宁王干笑了一声,将杯子放了下来“陛下不喝酒,是担心我在这里面下毒吗”

    “我朕没有这个意思。”

    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当皇帝,在朝堂之上更是无比威严,一副受命于天,无人可以质疑的模样。

    可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谢钊临却怎么都难以将“朕”这个字眼说出口。

    “没有这个意思。”宁瑜昭冷冷地笑一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初春的气温还很低,按理来说不是一个在屋外独酌的好时间,更别说今天晚上还下着小雨。

    皇帝坐下来没多长时间,衣服便被蒙蒙的雨雾打湿。

    他不由皱眉向对面的人看去,宁瑜昭身体不好,一向非常注意养生,他怎么忽然来这里淋雨

    皇帝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点古怪。

    沉默半晌,他最终还是开口说“雨势好像大了起来,还是先进屋吧。”说完自己就先站了起来。

    停顿半晌,宁瑜昭也随着他一起起身。

    皇帝不由松了一口气,将心中那点古怪强压了下去。

    但真正的意外,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发生的。

    站起身之后,宁瑜昭突然冷笑了一下。

    接着越过小案,朝着皇帝而去。

    他的动作非常迅速,似乎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

    “你在干什么”恐惧感刹那之间袭上了皇帝的心头,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同时又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宁瑜昭果然愤愤不平,想要杀了自己

    不等宁瑜昭靠近过来,皇帝忽然侧身,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他接着直接提剑,向宁瑜昭刺了过去。

    他自小便有夺位的念头,学习格外勤勉。

    不但学了帝王之道,武艺也没有放下。

    虽然不算高手,但对付宁瑜昭还是绰绰有余。

    软剑在瞬间刺入了宁瑜昭的心口,剑刃划破皮肉、穿透骨骼的感觉,顺着剑柄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皇帝的手中。

    鲜血从对面人的身体里涌了出来,不过片刻便在脚底聚成一滩。

    他愣了下来。

    谢钊临瞪大了眼睛向对方看去。

    最终一脸惊恐地将视线落在了宁瑜昭的手上。

    身着居士长衫的宁王向他笑了一下,如释重负般缓缓倒在了地上。

    那一刹那,目光无比复杂。

    “没有,怎么会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穿透整栋百巧楼,落在了文清辞的耳畔。

    “宁瑜昭宁瑜昭他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在骗朕”谢钊临像疯了一般大声叫嚷着,“他竟然敢骗朕”

    谢钊临虽然是皇帝,但他一生中也不是没有输过,更不是输不起的人。

    只不过面对宁瑜昭的时候,他却次次都能取胜。

    谢钊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成功骗了自己。

    对方或许一心寻死,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带。

    而就算带了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宁瑜昭,也不可能赢过他。

    此时的九五之尊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文清辞冷冷地看着他。

    哪怕神志不清,皇帝仍是被他这一眼看得心生寒意。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再次仰头向着百巧楼的藻井看去。

    谢钊临平日里绝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甚至称得上沉默寡言。

    但可能是这些事情在心里埋了太多年,已经到了不得不将它宣泄出口的时候,又或者是他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怎么稳定,嘴上说什么已经不再受大脑控制。

    安静了一会,皇帝再一次哑着声音开口“他说他起身不是为了杀我,只是为了再抱我一下。”

    “他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这十几二十年来,皇帝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当初那人只是为了刺激自己而故意这样说的。

    可是宁王临终之前的话,还是如同一段魔咒,彻底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只记得那破碎不堪的一句“我,我来不不是为了杀你,只是和,想同当年一样咳咳,再抱”

    白巧楼又安静了下来。

    文清辞完全没有搭理皇帝的真情流露,他只盯着对方问“宁王还说什么了”

    纵然是他,也无法保证等皇帝意识清明之后,会不会记得自己曾听他说了这些话。

    此时百巧楼外面围着无数人,文清辞更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杀了皇帝。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趁皇帝精神状态最为混乱的时候,继续刺激对方。

    谢钊临“”

    “他还说想要顺着运河南下,去松修府看看,还说要在那里修一个衣冠冢。”

    末了轻声低喃道“我为什么不快些修好运河这样就能带他去看看了。”

    殷川大运河自几十年前就开始规划,但前朝皇室力量衰微,始终未能成功修凿。

    和其他皇帝不一样,前朝哀帝年少的时候,曾在松修府短住过一段日子,因此格外明白运河贯通南北、连接雍都与江南的重要性。

    他继位之后,一心想要将原本只存在于规划之中殷川大运河修凿出来,同时也将这件事说给了彼时还没有暴露野心的谢钊临听。

    但最后却是谢钊临夺位办成了这件事。

    天初三年运河已经动工了。

    故而南下建衣冠冢便成了宁瑜昭的遗愿之一。

    谢钊临去年执着南下,既是为了沿途考察运河两侧的民情,为了作法镇压殷川大运河底下的冤魂,也是因为近些年里他越来越多地梦到当年的事,心中百般思绪无法平静。

    回忆到这里,谢钊临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他最后,他最后还说,”皇帝瞪大了眼睛,用满含着愤怒与恐惧的语气说,“他咒我,他诅咒我说说我抢了他的天下,让他成了废帝,还让他横死今日,不得善终,未来我也注定步他后尘”

    皇帝那样多疑又敏感,即是因为他真的将亏心事做多了,也是因为当年的这个诅咒。

    “哈哈哈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说“他真的恨我,连亲手杀了我都不肯。”

    “这些日子我见到了殷川大运河的河工,见到了工部那些人见到了无数的人。可唯独没有见到他。”

    原来在幻觉的支配下,皇帝日夜都在做着噩梦,梦到那些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

    说到这里,皇帝的情绪一点点平复。

    但文清辞不会让他就这样冷静下来。

    皇帝这狼狈又可笑的样子,将原本深埋在文清辞心中的属于原主的怒火与恨意全都引了出来。

    这世上那么多人,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东西而死

    实在不甘。

    文清辞突然向前一步,非常认真地开口说道“你害死那么多人,理应不得善终。”

    “千百年历史上有无数开国之君,可哪个像你这样卑劣”

    “低头看看,殷川大运河里无数亡魂都在水里等你,那才是你的归宿”

    文清辞每说一句,皇帝的身体便随之颤抖一下。

    到最后他竟连牙齿都因恐惧而磕绊了起来。

    “不不不”

    皇帝猛地向后退去“闭嘴朕乃九五之尊,受命于天。理应当万岁万万岁就算驾崩,有宸陵罡气护体,还有无数人守在朕身边,不是那些孤魂野鬼随随便便就能靠近的”

    怪不得他那么在意自己的陵墓,原来是因为这个。

    文清辞缓缓地笑了一下。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悲悯与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支利剑刺入了皇帝的心中。

    “陛下,您觉得难以寿终正寝的自己,真能被葬入宸陵”

    文清辞的声音清润,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诅咒。

    “对陛下而言,葬入宸陵似乎有些不妥,您的陵墓合该在殷川大运河的河底,这样才方便那些河工找您报仇,毕竟他们等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

    他是笑着说完这番话的。

    皇帝的理智在刹那之间被击破,他忽然大声尖叫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起身向着百巧楼跑去。

    如躲避厉鬼一般躲避着文清辞。

    和那人的狼狈失态不同,文清辞缓缓站直了身,月白色的长衫片尘不染。

    他面色平静、温柔一如往昔。

    百巧楼深处,皇帝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

    他使劲摔打着东西,嘴里念叨着文清辞听不懂的话。

    或许是这边发出的动静太大,守在外面的恒新卫也忙冲了上来。

    进门之后,他们看到太医一脸苍白的转过身,文清辞皱眉深吸一口气,纠结了半晌终于小声说道“陛下应当是犯了癔症无法近身。”

    说话间不远处的皇帝突然转过身。

    恒新卫的身影落入了他眼底。

    刹那之间,那一道道的黑影与幻觉中殷川大运河河工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皇帝颤抖着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他们说“来人啊来人,给朕杀了他们”

    恒新卫面面相觑,半晌过去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听皇命行动的意思。

    他们第一次忤逆圣意。

    皇帝方才的表现,彻底印证了文清辞的话

    皇帝得了癔症,且病得不轻。

    百巧楼大门敞开,皇帝失态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太殊宫的角角落落。

    自此所有人都知道他病了。

    北地,经过三日苦战,卫朝军队出现在了王庭城下。

    一望无际的空旷戈壁,被士兵填满。

    卫朝的军队早就不同于往昔。

    队伍里的所有人目视前方,眸中没有一丝半点的惧意。

    他们知道这一场仗,自己只能胜不许败。

    似乎意识到这里将要爆发一场大战。

    军号还没有来得及吹响,便有秃鹫徘徊于天空,等候着一会的饱餐。

    谢不逢慢慢用指腹蹭了蹭缠在手腕上的羊毛手绳,小心翼翼将它藏在了金属的护腕下,动作温柔又眷恋。

    末了向南方回望一眼,寻找着雍都的方向。

    然后仰头看了一眼长天,缓缓地笑了起来。

    他体内的血液,在此刻如沸腾般滚烫,满腔的杀意早就无法控制地四溢出来。

    秃鹫发出一声长鸣。

    少年缓缓地抬起了握着重剑的右手。

    停顿片刻后将它狠狠指向天际“一个也不留,杀”

    “是”

    黑色的战马两条前腿高高一扬,如利刃一般带着它的主人冲向前方。

    烟尘四起,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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