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惦记着早点解决向浩博这个隐患,褚归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放下筷子在桌底扯了扯贺岱岳的衣角,面上一本正经“奶奶,我吃好了。”

    贺岱岳抬眼,他试探着把左手伸到桌子下面与褚归短暂交握。

    “我去前院换大师兄。”褚归软软地松开手,安书兰笑着让他去忙,下午给他煮绿豆汤喝。

    姜自明快褚归一步换下了韩永康,褚归拖着凳子坐到姜自明边上“二师兄,我们不能让向浩博继续留在医馆了。”

    褚归把向浩博凌晨时的行为和他推测的后果详细讲给了姜自明听,姜自明越听神色越凝重,褚归说得没错,若真有病人因向浩博耽误了救治,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是向浩博的帮凶,这辈子将良心难安。

    “但他目前的行为只能算作偷懒,偷懒够不上开除。”姜自明犯了难,“你有什么办法”

    褚归附在向浩博耳旁一通嘀咕,语罢,姜自明猛地拍掌叫好“你去准备,向浩博那边交给我。”

    师兄弟二人商议妥当,褚归顶着烈日出了医馆,直到上班方才浑身热汗地跑回来。

    两人默契地没有把向浩博的事告诉给他们之外的第三人,一方面人多口杂,另一方面褚正清跟韩永康太正派了,极有可能会表示反对。

    向浩博心神不宁地下了班,他总觉得褚归对他有莫名的敌意,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却死活没发现他究竟哪里得罪过褚归,明明之前褚归对他的态度挺正常的。

    褚归不会因为他栓门偷懒的事把他开除了吧向浩博十分忐忑,他要是被开除了,以后还进得去回春堂吗

    不至于不至于,偷懒而已,顶多扣工资。向浩博自我安慰,指定是他多虑了,褚归不是没告状么。

    烦闷地回到家,过道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一脚踢开地上的木板,大拇指撞到尖角上,疼得他直骂娘。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屋里冷清清的,一口吃的也没有,肚子咕咕作响,向浩博这才想起来忘了吃饭。摸摸空空如也的荷包,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他妈放钱的地方,抠下松动的砖头,取出墙洞中的铁盒拿了几张钱票。

    在将铁盒放回去的刹那,向浩博动作一顿,重新打开铁盒,把里面的钱拿了个干净。

    溜达出了大杂院,向浩博上国营饭店要了碗面和半斤卤肉吃了个痛快。填饱肚子,向浩博穿过两条胡同,停在一棵大槐树下,大槐树挨着堵院墙,他吹了三声口哨。

    “谁啊”很快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叼着根烟趴在院墙上向下瞅,“哟,今儿吹的是什么风,把我们的大高材生吹过来了。”

    向浩博跟叼烟青年是初中认识的,一群混混在校外浪荡,其中就他考上了高中,所以对方故意叫他大高材生。

    “什么风,西北风呗。”向浩博招了招手,“听说你最近发财了”

    青年脸色一变,扔了手里的烟“等着,我马上出来。”

    他绕

    到大门口,

    提了提松垮垮的裤子走到向浩博边上,

    瞅了瞅周围,见没人,掏出烟递给向浩博一根“怎么,手头紧了”

    向浩博接过烟,认出香烟的牌子“牡丹,哪弄的”

    “抽就是了,管那么多干什么。”青年给他点了火,“你不是在医馆上班么,咋,干不下去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向浩博念了高中又如何,一样不是啥好货色,青年叼着烟吞云吐雾,脚踩在大槐树裸露在外面的树根上一抖一抖的,十足十的二流子模样。

    “干着呢。”向浩博吸了口烟,干部抽的果然跟小老百姓抽的不一样,“一个月二十几块钱的工资,养得起谁啊,天天跟个孙子似的。”

    青年将抽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向浩博抽得格外慢,这么好的烟,他舍不得太快抽完,青年嘲他那没见过市面的样,有心再拿一支炫耀,但他自己拢共得了一包,散出去一半,抽一支少一支。

    他手搭到向浩博的肩膀上,哥俩好似的罩着他,弯腰压低声音“想发财钱带够了吗”

    “带够了。”向浩博点点头,掏出兜里的钱露了边,让青年看清了厚度。他知道青年的钱是跟人赌牌赢来的,具体在哪堵他不清楚,外人过去得靠熟人领路做担保。

    他自认是玩牌的好手,以前跟别人一直是赢多输少,瘦猴能抽上牡丹烟,他至少要抽个前门。

    瘦猴是青年的外号,他直起背,拍拍向浩博的肩膀“跟我来,哥们带你发财。”

    他们参与的赌博是违法的,一旦被抓全都得劳改,因此赌钱的位置十分偏僻,瘦猴弄了辆自行车,搭着向浩博骑了快两个小时方到地方。

    这里是一座破旧的平房,没围墙,四周有许多小路,逃跑非常方便。瘦猴在外面学了几声猫叫,跟平房里的人接上讯号。

    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人打开了门,单看面相,绝不会有人把他跟坏字扯上关系。

    瘦猴叫了声财哥,介绍向浩博是他铁哥们,说话时瘦猴手垂在腿边比了个圈,财哥抬眼,侧身让两人进屋。

    平房面积不大,摆了几张桌子,约莫有二十来个人在里面,一部分在玩纸牌,一部分在摇骰子。

    向浩博选了纸牌,恰好有人不玩了,挪出一个空位,瘦猴叫他赶紧坐下。

    “你玩,我去摇几把骰子。”瘦猴跟人使了个眼色,去了摇骰子的那边。

    向浩博刚开始有输有赢,整体而言赢的金额比输的多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上头,待回过神时,方才惊觉手里的钱比来时少了大半。

    他心下一慌,站起来说不玩了,他理智尚存,心里清楚若是钱输光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钱输光了”时刻关注着向浩博动静的瘦猴放下骰子站到了他身后,“要不要我借你点”

    向浩博此时已对瘦猴产生了怀疑,他佯装自认倒霉地拒绝了瘦猴的好意“我今天手气不好,下次、下次吧。”

    瘦猴心知向浩博的下次不过是托词,他若

    是走了,

    以后绝不会再来。向浩博从小如此,

    他们几个干点啥,见势不对,向浩博永远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小平房的赌局开了有段时间了,他们总结出了一套对人的方法,好拿捏易上钩的放长线钓大鱼,先让他赢,赢到红眼着手让他输,输到红眼骗他写借据,直到把他扒下一层皮。

    像向浩博这种的,则做一次性买卖。

    风险肯定是有的,赚快钱嘛,哪有没风险的。

    见向浩博铁了心,瘦猴扫兴放人“哎,早知你今天手气不好,我就不该带你过来。害你输了那么多钱,实在对不住。”

    甭管向浩博怀没怀疑,该做的戏瘦猴得做全套。

    “输了”财哥一改之前憨厚的面孔,配合瘦猴做戏,“明白规矩吗”

    “明白明白财哥,我跟他讲过了。”瘦猴拉着向浩博往外走,规矩是用来恐吓人的,哪会儿在把人骗进来之前说。

    一路把向浩博送到了家门口,瘦猴横着自行车挡在门口“别怪哥们我没提醒你,财哥在京市的人脉宽着呢,今天的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要是惹财哥生气了,我可保不住你。”

    向浩博心有不甘,他出言试探瘦猴“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今天输的钱是从家里拿的,待会儿我妈回来了没办法交差,借我点应应急,我发了工资马上还你。”

    瘦猴当即哭穷,称他的钱全潇洒了,实在有心无力。向浩博垮了垮脸,闷不做声地绕开自行车走人。

    瞧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瘦猴呲笑一声,什么念了高中的大高材生,怂蛋一个。

    向浩博把所剩无几的钱藏回了墙洞,蹬了鞋子倒头便睡,他并非家中独子,上面有一个大姐一个二哥,二哥结了婚,带着媳妇住家里,向二嫂认为两老迟早得靠他们养老,对向浩博这个小叔子颇有微词。

    二十几岁的人了,天天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不往家里交一分钱的生活费,碍于向浩博父母尚未到退休的年纪,她埋怨归埋怨,却没有撕破脸,向家父母偏疼小儿子,现在撕破脸对他们小夫妻没好处。

    向浩博起初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一面恨瘦猴算计一面担心偷钱的事泄露,奈何上了一整晚夜班,身体与精神的疲惫让他在悔恨交加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向二嫂最先下班,向家给她找了份临时工,这是当时结婚前说好的条件,向家要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她本来盯上的是向母正式工的名额,谁料向母宁愿掏钱给向二嫂买工作,也不肯提前退休。

    索性临时工干好了找着机会一样能转正,向二嫂捏着鼻子认了,她上班的地点离家近,每日下了班还要负责做一大家子的晚饭。

    向浩博的房间门关着,向二嫂做饭时故意摔摔打打闹出动静,她同样累了一天,凭什么向浩博能在家安稳睡大觉。

    可惜她的不满注定无人知晓,向浩博睡得太死,直到向母他们到家准备吃饭了,他仍未有醒来的迹象。

    “浩博呢”饭菜上桌,向母没看到小儿子,轻轻推门复

    又关上,进厨房拿了个碗,给向浩博夹了一碗菜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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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作者油盐不进提醒您最全的重回六零之小村医尽在,域名

    一场争吵即将爆发,向二哥扯了扯妻子衣袖,向父清了清嗓子“吃饭,吃饭。”

    向浩博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去外面上了个厕所,一边坐在桌上吃饭,一边留意着父母房间里的动静,祈祷家里最近不需要啥人情往来。他妈每个月除了发工资那几天,基本不会动装钱的铁盒子。

    屋内向母对丈夫念叨了几句儿媳的不是,小儿子上夜班多辛苦,她夹几片肉怎么了。向父保持沉默,心想你那是夹几片么,他虽然偏心,但自诩公道,今晚的事的确是老妻理亏。

    念叨完媳妇,向母歇了气“过几天老赵儿子结婚,你说我们随多少好”

    “老赵儿子要结婚了”向父抓了抓膝盖,“老二结婚他们随了多少,我们照着回多少呗。我手上可没钱,工资全交给你了。”

    “谁找你要钱了”向母瞪他一眼,起身走向墙洞,“我记得他们随了五我钱呢”

    向浩博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同听到向母惊叫声出屋的二哥二嫂一块围到二老门口“妈,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遭贼了啊”向母拿着仅剩一层底的铁盒子急红了脸,“我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

    向母急火攻心,身体软倒了下去,向父连忙把她接住,家里放钱的地方向来只有他们两口子知道,向母嘴上喊着家里遭贼了,而屋里除了钱别的一样没少,更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显然,他们遭的是个家贼。

    向母被扶着在床上坐下,她缓过劲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心目中的怀疑对象,家里唯一的外人,老二媳妇。

    向二嫂被向母盯得头皮发紧“妈,你看我干什么,钱不是我拿的”

    “不是你你天天最早下班,不是你是谁”向母认定钱是老二媳妇偷的,“把钱给我还回来”

    向二嫂不敢置信地望着向母,一伸手指向向浩博“我回来的时候浩博已经在家了,你怎么不怀疑是他偷的”

    向母哪会怀疑到向浩博头上呢,在她心里,向浩博以前是混了点,但偷钱的事是绝不会做的。

    “我下了夜班直接进屋睡觉了,没进过妈他们的屋。”向浩博矢口否认,向母无条件的信任让他底气大增,“二嫂你前两天不是跟我哥说想给你弟弟买个工作吗这钱你不会是拿回娘家给你弟了吧”

    “放你妈的狗屁”向二嫂气得破口大骂,“我弟弟的工作我妈他们会想办法,关我什么事,妈,钱真不是我拿的,我要是拿了钱,我出门被雷劈死”

    “我呸你的工作还是我掏钱买的,你妈他们能想什么办法,你把钱藏哪了”向母说着朝向二嫂扑过来,试图搜她的身。

    向二嫂躲到丈夫身后寻求庇护,向二哥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不

    躲不拦。

    向家彻底乱作一团,

    ,

    向父是个爱面子的人,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他拉住了老妻,打着哈哈把围观人忽悠走了。

    向二嫂没偷钱,向母自然在她身上一无所获,她不甘心地去两人屋里翻找,衣服被褥漫天飞舞,她别的没找到,反而把向二哥的私房钱翻了出来。

    向母丢了近千块,向二哥那几十块的零散毛票跟铁盒子沾不上边,向母恨恨地望着向二嫂,觉得她定是把钱给娘家了。

    “今天晚上你要是不把钱拿回来,明天我亲自去你娘家要。”向母气得声音嘶哑,胸口重重起伏,对儿媳妇的哭诉无动于衷。

    在向家吵得不可开交时,褚归正跟贺岱岳关了门头挨着头、肩贴着肩细细商量将来。

    贺岱岳是必须返回原籍的,要想留在京市,除非他能有个正式工作,把户口从老家迁到京市。且不提贺岱岳老家与京市相距千里,单单农村户口转城市户口的限制就能把贺岱岳卡死。

    “我们不留在京市。”仅仅靠着褚归嫌不过瘾,他往贺岱岳怀里蹭了蹭,“我父母的身份有点特殊,我要是待在京市会比较麻烦。”

    上一辈的对错褚归不做评价,他浅浅带过,说出自己的打算。

    “等你腿好了,我们一起回你老家吧。”褚归计划一周内搞定向浩博,再把其他事情安排安排,主要是他爷奶那关要多费点功夫。

    两位老人皆六十多了,褚归这一去千里,定然互相牵肠挂肚。但迫于形势,褚归主动离开京市,到农村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老家特别偏僻,没啥好东西,日子恐怕会很艰苦。”贺岱岳心脏狂跳语气迟疑,他自己吃苦无所谓,不能亏待了褚归。

    “怎么,你对自己没信心”褚归摸上贺岱岳的耳朵,“难道你要让我饿肚子”

    “不会,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耳朵在褚归手里,贺岱岳不敢乱动,他收了收双臂,褚归切切实实窝在他怀里的感觉令他极其满足,“我能挣工分,你喜欢吃野鸡吗我们那山里野鸡挺多的,以前我经常进山在外围逮野鸡、捉兔子,更里面村里人说不能去,有狼和野猪。”

    贺岱岳说着跃跃欲试,他离家前十几岁,不敢往山里面去,现在他二十二了,在部队里学了许多本事,或许能往里面走走。

    “野鸡肉太柴了,我不喜欢。”褚归当然清楚山里野鸡多,上辈子贺岱岳十天半个月进一次山,借砍柴的名义偷偷抓野兔之类的给他补充荤腥。狼和野猪同样是真是存在的,贺岱岳曾遇到过一匹孤狼,后来狼皮成了褚归的围脖。

    即使隔了一辈子,褚归想起贺岱岳当时的经历仍觉后怕,村里人结伴都不敢进的深林,贺岱岳单枪匹马往里闯,一去去了三天,褚归在家忧得寝食难安。

    到了第三日,依旧未见贺岱岳归来,褚归取了墙上的柴刀,左手握着,追寻贺岱岳的脚步进了山。越往里,草木越盛人迹越浅,褚归险些迷失了方向。虫蛇在草丛与树枝间若隐若

    现,

    ,

    不知走了多久,褚归终于找到了瘫在树下的贺岱岳,在他身旁,一匹死去的灰狼长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灰狼的獠牙离贺岱岳的腿仅仅几毫米,从褚归的角度看去,犹如灰狼咬住了贺岱岳的小腿,褚归大脑一片空白,他飞扑过去,一刀砍在了灰狼的脑袋上。

    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柴刀砍破表皮,骨头反震的力道令褚归左手发麻,柴刀脱手而出,接着贺岱岳抱着他一个劲安抚“狼死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褚归突然察觉他露了馅,这辈子的他还没吃过野鸡肉来着,贺岱岳炒的兔丁倒是蛮不错。

    “好,那我给你捉兔子。”贺岱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野鸡肉确实柴。

    为免压到贺岱岳的大腿影响他小腿的血液循环,两人目前的姿势是褚归屁股坐在床沿上,上半身倒在贺岱岳的怀里,贺岱岳的双手紧紧从后面把他抱住,正好环在褚归的腰上。

    褚归每天正经的运动仅一套五禽戏,他身上的肉不像贺岱岳那般全是肌肉,放松时候尤其软弹,贺岱岳赤着的手臂隔着薄薄的布料箍着褚归的腰,温软的触感让他渐渐有些心猿意马。

    昨夜贺岱岳流鼻血的模样他仍历历在目,出于人身安全考虑,褚归今晚穿好了衬衫才进的贺岱岳这屋。

    腰间的手臂存在感越来越强,褚归挣了挣“松点,腰快被你勒断了。”

    贺岱岳瞬间松开胳膊,褚归始料未及,上半身失了力,一下歪倒在贺岱岳的大腿上。

    他似乎砸到了啥关键部位,贺岱岳闷哼一声痛苦皱眉,褚归慌张地撑着手坐起来“没事吧”

    “没事。”贺岱岳咬牙,幸好他给褚归做了肉垫,不然痛的就是褚归了。

    “要不我给你看看”同为男人,褚归对贺岱岳的遭遇勉强能够感同身受,见贺岱岳忍得脖子上冒起了青筋,他不由得心下惶惶。

    看怎么看贺岱岳一把捂住,脸红到耳根“真的没事。”

    年轻的贺岱岳简直纯情得令人心动,配上他硬朗的外形,剧烈的反差让褚归不禁笑出了声。

    “好好,我不看。”褚归找回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他收敛了笑意,“咳,你多注意,千万别讳疾忌医。”

    痛楚来得尖锐,但去得也快,贺岱岳缓过劲脸色恢复了正常。褚归没准备跟他睡一屋,见此放下心,跟贺岱岳道了声早点休息,起身欲走

    没走动,贺岱岳把他拉住了,在褚归惊讶的眼神中亲了他一口“早点休息。”

    天光大亮,褚归做了半夜被贺岱岳追着亲的怪梦,醒来时腰酥腿软,打五禽戏的力道都弱了几分。贺岱岳差不多和他同时醒,褚归在院子里打五禽戏,他便在回廊上看。

    看了半天,他抛出一个疑问“你打的是什么”

    贺岱岳在部队进行的是高强度训练,训练时多流汗,上了战场少流血,褚归打的五禽戏他从未见

    过。

    “五禽戏。”褚归打完最后一个动作收势,

    ,

    “没坏吧”

    贺岱岳想到早上的情形“没。”

    张晓芳今早做了花卷,发好的面团抹上香葱花椒盐,卷成了螺旋状。花卷做起来比馒头稍微多两道工序,张晓芳喜欢弄吃的,从不觉得麻烦,她要让褚归的朋友好好尝尝他的手艺。

    熬成了沙状的绿豆汤在井里镇了一夜,安书兰加上白糖搅匀,喝进嘴里清甜适口,跟昨天下午完全是两种口感。

    褚归笑自己是沾了贺岱岳的光,平日里哪吃得到这么多好东西。

    冲着张晓芳的手艺,回春堂的员工上班从来没迟到过。八点半上班,几个员工为了一口吃的,八点前就陆陆续续到了。

    “我瞧着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啊。”一人玩笑着瞅了瞅天上的太阳,自向浩博进医馆以来,他首次在门口把人碰上。

    向浩博问了声早,脑子里寻思开了,莫非褚归是刀子嘴豆腐心,昨天骂了他一通,私底下却帮他做了隐瞒向二嫂早上依旧是那句话,钱不是她拿的,向母闹着要去她娘家,向浩博借口上班,脚底抹油溜了。

    其他员工态度如常,向浩博渐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

    姜自明嘴里嚼着花卷,眼睛盯着厨房大门,看到向浩博,他举着剩下的半个馒头朝其挥手示意。

    向浩博领了花卷走到向浩博对面“姜师兄早。”

    “嗯,你赶紧吃,吃完了跟我进仓库。”姜自明催促向浩博加快动作,“你前天咋值的夜,下雨待会儿跟你说。”

    食堂人多,姜自明似是顾及向浩博的面子,一句话只说了前半段,守夜与下雨两个关键词让向浩博顿觉不妙,他食不知味地咽完花卷,跟着姜自明往没人的库房走。

    待听不见外面的人声,姜自明一边掏钥匙开仓库一边数落向浩博“你说你也是,值夜怎么能偷懒呢,要不是我跟小师弟说情,你等着挨处分吧你”

    向浩博诺诺认错,不要钱的好话使劲往姜自明身上拍,末了左右望望“姜师兄,我们来库房干啥啊”

    说话间姜自明带向浩博到了库房一角,指指存放药材的架子“想不想长长见识”

    意识到什么的向浩博眼神蹭地亮了起来“想”

    “去搬梯子。”姜自明指挥向浩博搬了把木梯,他在下面扶着,向浩博爬上去把顶上的箱子取了下来。

    “姜师兄,您前几天不是才带人盘过库房吗”向浩博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价值连城的药材随便放在库房,如此轻易就让他接触到了

    姜自明没吭声,另拿了把钥匙打开箱子上的铜锁,向浩博探着头,见箱子里全是普通药材,不由满脸失望,这算哪门子的长见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姜自明把面上的普通药材捧开,底下是一层油纸,掀去油纸,内里大有乾坤。

    古朴的木盒镶着银扣,揭开银扣,三指粗

    的大人参用红绳固定在金黄的锦缎上,无处不透露着值钱二字。

    向浩博看直了眼,姜自明仔细检查了一番,道了声没受潮,然后将盖子扣上。

    “姜师兄,这人参得有几十个年头了吧,放在库房,不担心被人偷么”

    原来是怕受潮,向浩博咽了咽口水,三指粗的人参,得卖多少钱啊

    “几十年呵,一看你就不识货,这是真正的百年野山参。至于偷,你来医馆三年多,要是今天没我领着,你能猜到这下面放的是老山参吗”

    姜自明甩了甩手上的钥匙,“走了,见识长过了,该上班了。”

    向浩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库房,他自认从未露过马脚,因此完全没想过姜自明在给他挖坑。他跟姜自明走得近,前夜又刚聊过珍贵药材,姜自明正好要上库房,顺道带他长长见识实数情理之中。

    姜自明把向浩博的神态尽收眼底,暗自嘲讽向浩博白在医馆待了三年,连野山参和种植参都分不清楚。

    不过三指的粗度,即便是种植参也很难得了,他小师弟上哪弄来的

    三指粗的野山参啊,向浩博心头火热,以至于干活时频频走神,旁边同事抓了三副药,他手里的药方一半都没配齐。

    “同志能麻烦快一点吗”抓药的病人家属在案台外等急了,连声催促。

    向浩博面色不耐地看了眼戥称就要关抽屉,幸好同事眼尖拉了他一把,压低声音严厉提醒“抓多了”

    一副药折腾了二十分钟,总算到了病人家属手里,向浩博放了戥称

    “向浩博”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停稳自行车,来势汹汹地冲进回春堂,一声怒吼吸引了回春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接待的员工将他拦住,被他用力推开“向浩博你给我出来”

    认出来人,向浩博心知对方来者不善,正想装作不认识,他已越过了接待的员工。有人闹事,员工们的第一反应是制住对方,保护向浩博这个自己人。

    “我姓钟,我姐姐是向浩博的二嫂”对方喊出他与向浩博的关系。

    接待员工瞥了向浩博一眼“有什么事上外面说,别耽误病人抓药。”

    向浩博无奈跟钟家小弟去了医馆外面,刚要说话,被钟家小弟一把揪住了衣领。

    “有话好好说。”向浩博比钟家小弟大两岁,但个头与身板皆不如钟家小弟,衣领勒着脖子,他抓住钟家小弟的手腕用力拉扯。

    近一千块钱,放在哪个家庭都不是个小数目,向母嘴角一夜长出了两个燎泡,她托同事请了假,夫妻俩叫上大女儿,上亲家家讨说法去了。向二嫂更没心思上班,追着回了娘家。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老东营,向二嫂他爸在老东营的厂里烧锅炉,她妈没工作,在家做点杂活,挣几分针头线脑的散碎钱。

    向二嫂能嫁给向二哥,老东营的街坊邻居全说她攀上了高枝,周围的姑娘数她嫁得最好。向二嫂当初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难堪。

    老东营临湖,钟家

    小弟想拜托别人帮他介绍工作,空着手不好上门,想来湖边试试运气,看能不能钓两条鱼。鱼钩刚下水几分钟,没见鱼儿咬钩呢,同院的小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钟哥,你家出事了”

    钟家小弟闻言撒了鱼竿飞快往家赶,到了家门口,被他妈的哭喊声吓得心脏一紧。

    了解完前因后果,他几乎要气笑了“你说你家丢了钱,是我姐拿的,证据呢,你们有证据吗”

    “要什么证据,把钱还我”向母若是有证据,也不会像泼妇一般闹了,“我是看在你姐是我向家儿媳妇的份上才找你们还钱,否则我早报派出所了。”

    “你报,你现在去报,谁不去谁是孙子”钟家小弟眼神凶狠,那模样仿佛恨不得从向母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直到此时此刻,向母已没了之前的坚定,她强撑着面皮“要是不还钱我就让老二跟你离婚”

    “我不离婚”向二嫂瞬间束手束脚,离婚二字使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瑟缩了身体,“我不离婚。”

    向母得意仰头,限令向二嫂不拿钱不准回家,接着趾高气昂地走了。

    向二嫂跌坐在凳子上,钟家小弟瞅着家里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气得来回踱步“姐,钱不是你拿的你干嘛受她拿捏啊,照我说索性离了拉到”

    老东营的人羡慕钟家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其实不过是穿绸子吃粗糠表面光,他姐嫁过去除了一份临时工,根本没捞着什么好处,更别提补贴娘家。

    向二嫂有苦说不出,她嫁进向家几年,肚子始终毫无动静,如果在这个节骨眼离了婚,向母指定会到处编排她,她还怎么另嫁。

    “钱肯定是向浩博拿的。”向二嫂眼里浮上狠色,钱她是拿不出的,谁偷的谁还

    “我去找向浩博。”钟家小弟扭头问人借了自行车,直奔回春堂找向浩博算账。

    钟家条件不好,钟家小弟的力气是实打实干活练出来的,向浩博的拉扯对他而言跟挠痒痒一样,他手上使劲,把向浩博拽到身前,低头眼睛对着眼睛“你妈他们上我家撒泼,威胁我姐不还钱就跟你二哥离婚。”

    向浩博眼神躲闪,钟家小弟怼着他到柱子上“你猜我在来的路上碰到谁了向浩博,纸牌好玩吗”

    听到钟家小弟最后的那句话,向浩博的表情瞬间失控,他惊悚地睁大眼睛,肚子里的辩解化作一团废气排了出去。

    老东营是京市有名的穷困地儿,人口繁多鱼龙混杂,向浩博的那点子经历,在钟家小弟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上面风头越来越紧,钟家小弟因此萌生了找个正经工作的念头,近日安分了许多,可人脉还是有的。

    打听向浩博昨日的动向几乎没费钟家小弟多少功夫,他用手背拍了拍向浩博的脸“你妈偏心眼,我姐想跟你哥好好过日子,所以你偷了多少钱,三天之内给我还回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明白吗”

    钟家小弟浑归浑,却不似向浩博那么没人性,他看重血脉亲情,虽然

    很不赞同,但仍照顾了他姐的意愿。他松开向浩博的衣领,厌恶地看着吓破胆的向浩博失力倒在地上。

    自行车铃声叮当远去,向浩博心有余悸地扶着柱子站起,他失魂落魄地回了药房,进柜台时碰落了边上的戥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向浩博慢慢清醒,同事捡起戥称“咋了你嫂子家出事了”

    同事的询问未得到准确的答案,向浩博用勉强的笑容打发了他,钟家小弟让他三天内还钱,他三天内上哪弄那么多钱

    金黄缎面上的三指粗野山参再次浮现在向浩博的脑海,这么贵重的药材,找点路子卖出去,至少能值个一两千吧

    大门外锣鼓喧天打断了向浩博的沉思,领头的两个中年男人一左一右抬着面锦旗迈上医馆的台阶,身后敲锣打鼓的人停下。

    “请问褚归褚医生和姜自明姜医生两位医生在吗”中年男人喜气洋洋地踏入医馆,红底的锦旗用金线绣了大大小小几列字,中间两列大字是“怀悬壶济世之仁心,行救死扶伤之善事”,小字绣着赠与人、槐花胡同全体和日期等内容。

    “在的。”接待员看向被锣鼓声惊动的褚正清几人,“褚医生、姜医生,槐花胡同的人来给你们送锦旗了”

    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把褚归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粗略点点人头,当时在那场火灾中被救的人差不多全来了。

    其中几人身上带着显眼的伤疤,病人们顾不上看病,通通挤在药房凑热闹。

    在奏响的锣鼓声中,双方完成了锦旗的交接,姜自明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行医二十年,从没有如此风光过。

    向浩博杵在人群外围,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姜自明的脸上下移向了他装钥匙的裤兜,一把铜制的小钥匙挂在裤兜上摇摇欲坠。

    姜自明卷起了锦旗,锦旗上的丝绦不经意间把钥匙勾落在了地上。

    无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向浩博咽了咽口水,上前两步踩住了钥匙。

    槐花胡同的人有大堆的感谢话要说,为了维持医馆的正常秩序,褚正清让褚归将人带去了他的问诊室。

    人群散开,向浩博弯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飞快捡起脚底的钥匙“哎哟我肚子疼,我去上个厕所”

    向浩博飞也似地跑到了厕所,他嘭地关上门,举起手中的钥匙呼吸急促,他拿到了

    被簇拥着的姜自明垂手摸了摸裤兜,转头给褚归使了个眼色,他裤兜深得能塞下整个手掌,放好的钥匙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掉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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