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褚归在原地守着文具袋子,望着贺岱岳朝服装区走去,他个头高,始终未曾脱离褚归的视线,但供销社的售货员被人挡着,褚归仅能看见贺岱岳肩膀以上,不知道他具体买了什么。

    贺岱岳很快买好了,褚归的目光落到他手上,见到他拿着的东西心下一暖,原来是给他买帽子去了。

    “县城的供销社没有耳捂子,回头让我妈帮你缝一个。”贺岱岳把新帽子替褚归戴上,略作调整,欣赏地点了点头,他方才一眼扫到了柜台里的棉帽,感觉褚归戴着应该会很好看,果不其然。

    棉帽是雷锋帽的样式,两侧带绳的护耳绑在头顶,需要时可以放下来,此时在褚归头上是绑着的,丝毫不显土气,帽子下面是褚归俊秀含笑的五官,贺岱岳不禁联想到了部队里的文艺兵。

    取下的大帽子贺岱岳也不戴,勾着帽绳拎在手上,漳怀的冬天对他而言没什么威力,戴着帽子反倒热得冒汗。

    褚归早上戴帽子是由于出发时寒气太重,这会儿外面太阳明晃晃的,他走了几步实在扛不住,摘下帽子,脱掉了身上的夹袄。

    晴朗的冬日是暖洋洋的,脱了夹袄褚归一身轻松,本白色的毛衣柔软地贴着他的身形,里面还有一件秋衣,倒是完全不会冷。

    两人到国营饭店吃了午饭,贺岱岳取了牛车,载着褚归回了公社,返程褚归没再睡觉,同贺岱岳聊了一路。

    褚正清说漳怀的报道引起了重视从而有了全国巡诊的推广,其实不然,在此之前上面已出台了许多方案让各级医院组织医疗小组下乡。按上辈子的发展,没有漳怀的环节,巡回医疗队下基层的报告同样会在下个月得到批转。

    漳怀的巡诊之所以能上京市的报纸,不过是因为他是由下至上的,领先于其他城市的由上至下,进一步推动了专家医疗队的组建。

    上辈子褚正清去世,回春堂上下一片愁云惨雾,褚归三师兄弟无暇参与医疗队,此事后来成为了扣在褚归头上的一项罪证,因此关于巡诊的各项时间点与细节褚归记得特别清楚。

    “我爷爷绝对报名了。”褚归语气笃定,褚正清铁了心要做的事,回春堂没人能劝得住。

    褚正清身体硬朗,有专家医疗队,褚归并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他在电话里只字不提,褚归猜他是在等最终的名单。

    “那你过年怕是得回去一趟。”贺岱岳反应很快,医疗队即将下基层,褚正清今年大概率是无法在家过了,韩永康他们毕竟只是徒弟,在安书兰心中的分量加起来也比不过褚正清和褚归任意一人。

    大过年的,爷孙俩总得有一个在安书兰身边陪着。

    “对,等最终名单出来吧,左右是这两天的事,我收到爷爷的信再买车票。”褚归抓了抓手边的帽子,“兴许上面考虑到我爷爷的年纪,把他从名单上划了呢。”

    褚归故作无所谓,但他跟贺岱岳都清楚,褚正清不在名单上的概率约等于零。以褚正清的性子,最终名单上若是没他,他估计会冲到

    卫生部去让他们把名字加上。

    作为中医界内的泰斗人物,非原则性问题,卫生部的人真没几个敢跟他对着干。

    褚归回家过年意味着他将于贺岱岳短暂分别,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还了牛车,褚归前往卫生所,他来得巧,张川的调动文件刚刚送到,十号腊月初一正式去县卫生院报道。

    褚归道了声恭喜,拿出钢笔递给张川“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谢谢褚医生”张川喜出望外,他珍重地收下钢笔紧紧握在手里,“褚医生,我明天在国营饭馆请大家吃饭,请你务必赏光。”

    按张川对褚归的感激,至少得在县城的国营饭店办一桌才配,奈何交通不便,综合恒量之下,公社的饭馆反倒更合适。

    “好,我一定来。”褚归变魔术似的掏出第二支钢笔,田勇在一旁巴巴地看着,简直羡慕得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居然有我的份吗”田勇眨眨眼,如获至宝,“谢谢褚医生”

    交谈中卫生所进了新的病人,见到褚归他一脸惊喜“褚医生在啊,褚医生劳烦你给我看看,我口疮反反复复长一个多月了。”

    “褚医生今天不上班,我来帮你看吧。”张川即将调动,在卫生所的日子待一天少一天,接诊起病人那是相当的积极。

    可是病人不乐意,有褚归在,其他医生全入不了他的眼。

    “稍等,我洗个手。”褚归一秒切换了行医状态,田勇熟练地为他打下手,张川楞了一下,没找到插手的余地。

    张川说不上是惆怅或是后悔,自己与田勇,终归是不一样了。

    洗净手,褚归坐下为病人诊脉,随后细细询问他口疮的症状,口疮属于常见病,劳累过度、饮酒过多以及食辛辣上火皆会引发口疮,另外一种情况则是咀嚼时不小心咬到,伤口发炎溃烂,基本上每个人都经历过,包括褚归自己。

    一般口疮痛上几天自然痊愈,用不着在意,据病人自述,他当初就是这么想的,结果越长越厉害,舌头、上下嘴唇内侧甚至到喉咙,痛得像火烧,闹得他饭吃不好觉睡不着,把他难受惨了。

    病人边说边痛得吸气,什么清火的金钱草、栀子果啥的他全找来煎水喝过了,通通没用。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吧。”田勇看褚归在写方子了,连忙叫病人停下,那一嘴的疮,瞧得他肉疼。

    褚归临时接了病人,贺岱岳无事可做,索性去了后厨,徐师傅尚未下班,正收拾着中午用过的灶台。

    “小贺来了。”徐师傅扔了抹布招呼道,“咋样,我那做豆腐的法子你用了吗”

    “最近忙,过两天空了我泡点豆子试试。我前段时间用你给的面引子蒸了回包子,蒸得又松又软。”做豆腐不是十分钟能完成的,泡豆子、磨豆子、滤豆浆、煮豆浆、点豆腐,过程极其繁琐,贺岱岳几次起了做豆腐的念头,均被别的事打断了。

    “那挺好。”徐师傅笑呵呵的,“你们家腌豆腐乳没

    ”

    “腌了,我妈做了一坛子豆腐乳一坛子豆豉。”腌豆腐乳做豆豉算是村里家家户户的老传统,潘中菊的手艺是从娘家学的,贺岱岳最喜欢吃她做的豆腐乳,一块能下两碗毛干饭。

    上个月底潘中菊买了一板老豆腐,切成麻将大小的块,码在湿布上用稻草盖得严严实实的,发了七八天,豆腐长满了白毛。

    做豆腐乳不能沾半点油和生水,否则会长虫,潘中菊一向细致,豆腐上的菌丝洁白细密,在高度白酒里滚一圈,裹上调配的辣椒面,普通腐乳便成了。

    潘中菊做的腐乳在此基础上加了一张莴笋叶,晒蔫的莴笋叶大片的卷两块豆腐,小片的卷一块,贺岱岳吃惯了卷莴笋叶的豆腐乳,觉得表面的莴笋叶比里层的豆腐更有滋味。

    豆豉是和豆腐乳同期做的,步骤相对简单,煮豆子,发酵,拌盐晾晒即可装坛。贺岱岳眼睛看会了,但没实践的机会,潘中菊老说他沾了手豆子要坏。

    “改天我给你带两罐我做的豆腐乳你拿回家尝尝。”徐师傅惦记着贺岱岳一手打猎的好本事,他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凑近贺岱岳,“你下次进山啥时候”

    徐师傅神神秘秘的,仿佛他说的不是进山而是啥投机倒把的事,贺岱岳受他影响,小声道“可能过两天吧,你要野鸡”

    被猜中了心思的徐师傅难为情地搓了搓手“你上回给的两只野鸡我一只送了大舅子,一只炖了干菌,那叫一个香。我不白拿你的,我买,多少钱随你开。”

    自从喝了野鸡汤,徐师傅一直念念不忘,贺岱岳答应得干脆,野鸡肉柴得慌,汤香是香,但远不至于到徐师傅形容的那样,不如卖了钱买其他的。

    “你要几只”贺岱岳说出了徐师傅要多少有多少的气势,“野兔啥的要么”

    “要,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徐师傅是舍得为吃花钱的人,他儿子女儿早已成家,媳妇去世几年,他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儿女的孝敬,荷包宽裕得很。

    徐师傅人脉广,他自有办法消化,贺岱岳没问他要那么多怎么处理,徐师傅全收了倒省得他去县城找上辈子跟他做生意的人了。

    县城路途遥远,投机倒把抓到了可是要坐牢的,贺岱岳上辈子没出事全靠他自身反侦察能力强跑得快,如今有了更稳妥的选择,他当然不愿冒险。

    两人悄悄商定了细节,徐师傅告诉了贺岱岳他家的住址,日后打了野鸡野兔往那送,他早晚都在。

    贺岱岳耽搁了片晌,褚归接诊了两个病人,前脚走了患口疮的,后脚来了偏头痛的,田勇忙让人喊了贺岱岳,褚归继续待着该没完没了了。

    褚归领了田勇的好意,同贺岱岳离开了卫生所。

    到家时大门落着锁,贺岱岳掏钥匙开了门,天麻闻声从窝里钻出来。贺岱岳房前屋后看了一圈,发现家里少了一个大背篓、一把竹耙和墙上的弯刀。

    潘中菊趁着天晴上山捞柴去了,后院晒了一地。春种秋收冬藏,繁忙的农事节奏在冬季得以舒缓,地里的活轻了,村里人见天地往山里跑。

    今日虽是阳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但乡里人仍多用阴历,不怎么在乎阳历的年份变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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