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愔能顺利醒来,暗九等人都松口气。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王爷虽然醒过来了,但好像不太对劲,其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变得喜怒不定,而且特别的黏王妃。
只要王妃离开他的视线一息时间,便要找人,脸色也变得阴沉凶戾。
看起来还有点疯。
宁福儿和苏媃都被他徒然变脸吓到。
两人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自诩还算是了解他的,这么多年来,也习惯揣摩他的心思,自觉只要他一个眼神,便知晓上意,继而为他分忧解难。
可自从陆玄愔从昏迷醒来后,两人发现,他们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王爷。
他们以前对王爷的所知,都被打破。
要不是确认这人仍是王爷,从他受伤伊始,宁福儿都守着他,没有被人调换的可能,他们都以要为王爷换了个人。
当然,唯一不变的,仍是王爷对王妃的那份心意。
王爷似乎对王妃更稀罕,更离不得人。
这日,天气不错,褚映玉打算出去走走,买些东西。
因陆玄愔的伤势极重,不能上路,怕伤口又崩裂,是以他们打算在望州城暂时住下,等他的伤势恢复一些再回京。
“映玉”
褚映玉穿戴整齐,正准备招呼苏媃出门,听到男人沙哑的叫唤。
她抬头看过去,看到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男人,那双眼睛里的血丝依然没有退去多少,不经意看到时,总会被吓到。
褚映玉原本还以为他的眼睛出什么问题,后来问了孤鸿子才知道,他是休息不好所致,整晚整晚都没睡,一日日地熬下来,眼里的血丝便越来越多。
不过想到他已经记起前世的事,她又有些理解他为何会如此。
她心里是担心的,想让孤鸿子给他开些助眠的药。
“王爷,我和苏媃出去走走。”褚映玉朝他笑道,“我长这么大,只去过青州,难得来到望州,不出去看看挺可惜的。”
最重要的是,望州有一个千年古寺迦南寺,她想去给佛祖上香。
陆玄愔抿着嘴,张口道“我”
我陪你。
“王爷。”褚映玉打断他的话,“你的伤还没好呢,要卧床休养,可不能瞎折腾,你等我回来呀。”
陆玄愔的话被她堵住。
他不想让她离开,只要看不到她,他心里就急,甚至怀疑现在不过是一场梦,梦醒来时,他仍是孤寂在坐在偌大的承乾宫里,支撑着他的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神鬼传说。
然而当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又说不出让她别走的话。
褚映玉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低头在他抿紧的薄唇上亲了一口,含笑道“王爷,你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这语气,分明就像是在哄孩子。
陆玄愔“”
将人安抚住,褚映玉戴上幕离,带上侍卫,
和苏媃一起出门。
宁福儿目送王妃搭着苏媃的手愉快离开的身影,心事重重地进了房。
果然,进门就见到王爷阴冷地坐在那儿,一双黑眸沉沉地看过来,眼里流露的阴霾戾气,让人不敢直视。
宁福儿心脏狂跳,顿时羡慕起苏媃能陪王妃出门,不用面对王爷。
这些天,要说他们最害怕的,便是面对这样的王爷。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甚至因为受伤,人看着十分虚弱,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让人惧怕的深沉威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以往王爷身上的威仪虽然也重,但他到底年轻,更多的是年轻人的锋芒,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
现在的王爷,给人一种仿佛浸淫权柄数十载的帝王,敛去锋芒,越发的深不可测。
每当这时候,几乎让人以为那年轻的皮相下,是一个深沉老辣的掌权者。
宁福儿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毕竟王爷今年也只有二十有四,王爷会有这般的变化,应该是死里逃生,那些人触怒了他。
应该罢
反正只要确定这人仍是当朝的七皇子,是雍王,是陆玄愔,便是他们效忠的主子。
“王爷。”宁福儿硬着头皮,低声禀报,“您这次遇刺,暗卫已经查明,是荣亲王派过来的杀手。他们买通一批江湖人士,配合荣亲王府的暗卫,想将您劫杀在路上荣亲王和安王、平王联手了,不过安王和平王互相都不知道荣亲王和他们联手,两人都以为荣亲王只支持自己”
圣人宠信荣亲王府一脉,给予其极大的信任。
是以皇子们都想要拉拢荣亲王一脉,给自己增加筹码。只是荣亲王是个老狐狸,面上看着谁都没搭理,暗地里却挑唆着那些皇子的关系,让他们内斗不休。
陆玄愔面无表情地听着,并不意外。
等宁福儿禀报完,他冷声道“方御史。”
宁福儿神色一顿,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属下这便去安排。”
荣亲王既然敢伸手,那就别怪他们报复。
宁福儿咧了咧嘴,面露凶狠之色,抬头看了一眼主子,见他已经闭上眼睛,识趣地告退。
出了门,褚映玉和苏媃先去迦南寺上香,感谢佛祖保佑陆玄愔平平安安归来。
接着她给生母点了一盏长明灯。
直到时间差不多,两人终于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看到街上有什么好吃的,也买了一些。
褚映玉特地多买了几样蜜饯。
她朝苏媃道“王爷现下要喝药,那药闻着味道就挺苦的,给他甜甜嘴。”
苏媃听得好笑,掩嘴道“王爷一定很高兴。”
她知道王爷的喜好,并不喜甜,不过如果是王妃买回来的,他应该会很高兴,就算是甜的,也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王爷在王妃面前,越来越没原则了。
嗯,以前好像还能
稳得住,这次重伤醒来,以前在意的东西,他都毫不犹豫地抛弃。
昨儿晚上,苏媃守夜时,居然听到王爷断断续续地和王妃说话,虽然声音很低,她没怎么听清楚,不过可以感觉到,王爷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口疾
她心里就明白,王爷在王妃面前,果然连原则都能抛弃。
如果这都不叫爱,她也不知道叫什么。
回到宅子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褚映玉满载而归,笑盈盈地推门进去。
“王爷,我回来啦。”她一边走一边说,“怎么不点灯”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陆玄愔靠坐在床上,他的身影陷在昏暗的光线之中。
跟进来的苏媃扶着她,怕她摔着。
宁福儿很有眼力地过去掌灯。
灯光大亮,也让人看清楚床上的男人。
不知是否是光线的原因,他看起来极为阴郁,眉间蕴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躁郁之色,一双眼睛如狼般,紧紧地锁住进来的人。
这样的眼神,褚映玉被他盯了好几日,已经习惯了。
她笑着走过去,自然地伸手任他握住,柔声问“王爷用膳了”
陆玄愔没作声。
“王爷还没吃呢。”宁福儿小声地说,“等王妃回来陪您一起用膳。”
褚映玉闻言,让他去张罗晚膳,同时说道“王爷,您现在受着伤,若是饿了要先吃,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陆玄愔点头应下,不管她说什么,都应下来,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两人用过膳,苏媃端着一碗药过来。
药已经凉得差不多,褚映玉伸手接过,喂他喝药,然后将今儿买的蜜饯拿过来,取出一颗喂他。
“这是我选的蜜饯,想着你在喝药,嘴巴太苦,给你甜甜嘴。”她笑盈盈地问,“王爷,甜不甜”
陆玄愔点头,“甜。”
还在屋子里的宁福儿听到那声“甜”时,头皮发麻。
要知道王爷最不喜欢吃甜的,似乎三岁以后,就很少吃甜的东西,对甜表现得很抗拒,这让那些小时候爱吃甜食的皇子都觉得他是个怪人。
褚映玉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笑眯眯地说“确实很甜。”
她看了一眼苏媃和宁福儿,发现他们没注意这边,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说道“我们一起甜了。”
陆玄愔盯着她,将她拉到怀里,低下头。
好半晌,等他抬头,说道“很甜。”
褚映玉满脸通红地看着他,总算想起屋子里还有人,慌忙往外看,发现苏媃和宁福儿已经离开,总算松口气。
“王爷”她嗔怪道,“下次别这样,被人看到可不好。”
陆玄愔嘴里应一声“好”,至于下次会不会再犯,实在难说。
褚映玉听出他的敷衍,根本不信他,又瞪他一眼,便要起身,然后被他拉住。
“去哪”
他问道,一双眼睛紧迫地盯着她。
褚映玉道我去洗漱,这天儿热,出了一身汗,臭哄哄的,薰到你可不好。”
“没事。”陆玄愔揽着她的腰,在她身上嗅了下,“不臭,很香。”
这行为有些像登徒子,她又羞又气,“胡说,明明就很臭。”
鉴于他最近的表现,她觉得他估计是说反话,不能信他的嘴巴,扬声叫苏媃备水,她要沐浴。
离开时,她警告道“王爷,我要去沐浴,你不准跟过来,万一伤口又裂开,咱们就分床睡。”
这句威胁成功地将欲要下床的男人制住。
他抿着嘴,固执地看着她,眼里又浮现阴郁之色,看着挺吓人的。
褚映玉却不怎么害怕,甚至还上前,狗胆包天地搂着他亲了几口作安慰,然后去沐浴。
等她将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的回来,让宁福儿端来水,给他擦身子。
他身上有伤,不能沐浴,这些天都是用水擦身子,加上屋子里有冰鉴,比较凉爽,他身上倒也清爽。
将人打理得清清爽爽后,褚映玉上床歇息。
她躺在他身边,温温柔柔地和他说今儿在外面做了什么,说起自己去迦南寺上香时,她虔诚地说道“我第一次这么感激佛祖,让你能平安归来。”
陆玄愔眸色微黯,伸手将她揽紧。
她感谢佛祖让他平安,可他却恨透那漫天的神佛,夺去了她,让他们阴阳相隔数十载。
似乎感觉到他的心绪不平,褚映玉低声问“王爷,我在这里呢。”她贴着他,声音格外温柔,“其实我很感谢上天,能让我们这辈子重来,让我们再次相遇、相守。”
两人都有记忆,他们这辈子可以一起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其实褚映玉很想问他,上辈子她死后的事,皇后怎么样,他又如何。
只是每当她想开口,看到他眼里浮现的痛苦和戾气,看到他偶尔流露出的怨憎、仇恨和狰狞,便不再询问。
自从知晓他的心意,知道他在前世便已倾心于自己,便知自己的死会让他难过。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死带给他的痛苦会如此大。
那些痛苦甚至几乎要催毁他,将他压垮。
褚映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再缓缓。
褚映玉来到望州后,除了偶尔出门,其他时候都待在宅子里。
大多数时候,她都陪着陆玄愔,想缓和他的情绪。
陆玄愔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每当看到他脸上不经意浮现的阴沉和戾气,她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觉得此刻的他就像刚重生时的自己甚至比那时候的自己的状态更严重。
褚映玉心里很担心。
她自己经历过,所以很明白他此时的疯狂和憎恨。
只是她走出来了,却不知道他何时能走出来。
让她庆幸的是,他虽然状态不好,只要有她陪着,他的情绪会缓和不少
,至少看起来还是正常的。
半个月后,陆玄愔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他们终于回京。
来时日夜兼程,只用两天时间,回去的时候,因为走得慢,整整在路上走了四天,每到天黑时就找地方落脚歇息,并不赶夜路。
第四天的傍晚,他们总算顺利回到京城。
看到熟悉的地方,褚映玉备觉亲切,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显得活泼不少。
她轻抚肚皮,安抚肚子里欢快的小家伙,转头朝陆玄愔说“王爷,咱们回家了,孩子也很欢喜呢。”
陆玄愔嗯一声,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轻抚她的肚子,果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好几下。
“太闹。”他说道,有些担心她受不住。
褚映玉抿嘴一笑,“只是偶尔罢了,等会儿他就睡啦。”
果然,踢了几下,肚子里的孩子便沉寂下来,应该是累得睡着了。
雍王府因为两位主子的归来热闹起来。
回到府里,褚映玉看起来轻松许多,见寄春激动又担心地拉着自己察看,她宽慰道“放心,我很好,有孤道长在呢,不会有事。”
寄春扁了扁嘴,“小姐你出远门,奴婢哪里能不担心。”
褚映玉好说歹说,总算让寄春露出笑脸,然后说起主子不在京城时,京城发生的事。
“小姐,您不知道,荣亲王世子居然被御史参狎妓,而且还在时杀了人,现在他还在牢里关着呢,身上的职位都被圣人撸了。荣亲王夫妻都急坏了,这些日子一直想将他弄出来,但大理寺那边却咬得紧,不肯放人。”
褚映玉惊讶地看她,“真是荣亲王世子”
“对啊。”寄春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没想到荣亲王世子看着文质彬彬的君子,居然还有这种嗜好,听说那陪他的花娘死时的模样很惨,被他活生生地弄死,让人不忍看。”
寄春是未婚姑娘,说这个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花娘是怎么被弄死的,只是听人说起时,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褚映玉怔住。
荣亲王世子陆子晏居然做这种事
回想几次见到陆子晏时的情景,总觉得他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就算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不会让人发现才对,更不用说被人捉了个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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