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柠看着江爸扶着江爷爷回家, 她站在村口小店门口的防水高台上。
如果可以,江柠是想一辈子都不回来的。
可她前世不能那样做。
农村的女孩子处境本就艰难,前世像她这样读了大学, 又进了体制内工作,算是全村有名的出息人, 如果她考出去就再也不回来的话, 会让村里的姑娘们处境更加艰难。
他们原本就不想给女儿读书,再有她这个再也不回去的坏榜样在, 别人就会以她作为例子, 教村里其他人说“给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你看看大个子家闺女,拼死拼活给她念书考大学, 考上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原本还因为自家姑娘成绩好, 而有意愿给女儿读书的人家,也会因为她这个不好的前例, 绝了村里女孩们读书的希望。
所以哪怕她不愿意回到这里,有时候过年, 她还是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回到这个小山村来, 和村里的每一个人亲切的打招呼, 关心他们的农事、收成, 和他们聊聊国家对农民利好的政策,关心村里女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学习情况,鼓励她们好好学习, 说读书对女孩子的重要性, 和村里人说自己工作太忙,过年都在下乡工作,平时也没时间回来, 拜托他们也帮着照顾她父母之类。
其实哪里会用他们照顾她父母不过都是客气话,可她说了这样的客气话,每年回来待个两三天,就会给人一种,她依然没有忘记他们这个小山村,心里依然惦记着她父母的形象,也能让她少了很多事。
因为她不愿意出钱出力帮江松,她妈不是没想过去她单位里闹,都被江爸制止了。
江柠可是江爸的骄傲。
江爸后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带着江柠走亲戚。
因为有这个出息的女儿,过去人生一直失败的江爸,突然一跃成为所有人的中心,每个人都捧着他,谁家有个宴席,都要把他也请去,外面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也把他请去作为乡老乡贤。
江妈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坐车晕车十分厉害,若不将她逼急,有江爸看着劝着的情况下,她也不会去她单位闹,毕竟,没有江爸带着,她连她单位在哪儿都不知道呢,甚至都不敢在村里抱怨,她女儿白生了的话。
江爸不让她说,会影响她的仕途。
江爸对她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她能多帮帮江松。
在江松一次又一次做生意失败,欠下许多债务以后。
很多人帮过江松,只不包括她和江柏。
在有父母这个身份的天然压制下,江柠并不想与江妈正面对上,那对她并没有好处,江妈让她不痛快,她就去找江松,江松不解决江妈,她就解决掉江松。
江松永远有办法,把江妈哄的服服帖帖的。
回到家,江妈注意到了江爷爷身上的好衣服好鞋子,冷着脸对江爸嘲讽地说“有钱给自己买好衣裳,好鞋子,没钱交给家里。”
江妈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满肚子的委屈。
人人都说她厉害,把江家一家人管的死死的,和她不对付的江奶奶给分到了大伯家,拿工资的江爷爷分到自己家,江爸也听她的话,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委屈。
这个家确实是她在管,江爸赚了钱也确实都给她管,可这些年赚的钱都还了债,一分钱没剩下,现在好不容易还完了债,能存点钱了,老头子见他们还完了债工资就不给他们了。
哪有这样做人长辈的哪家的长辈不是全心全意的为儿女只有她,遇上了这样自私的公公,宁愿把钱自己拿着买新衣裳新鞋子,都不愿给他们。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穿这么好的衣裳鞋子有什么用到时候不还是一把火烧了
她都多少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
江爸不明白她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他将江爷爷扶回家里后,把江妈拉回到房间,问她“大过年的,你好好的哭什么”
江妈坐在床沿上,哽咽地说“还不是你爸,看我们债还完了,拿了钱就不给我们了,难道他不是要我们养老吗我们今年日子是好过一些了,可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要给松子建房,翻过年他就二十岁了,再有两年他不要娶媳妇到时候娶媳妇还要花费,你爸明知道我们这么困难,还把工作辞了,去吴城说什么陪读,宁愿把钱拿去买新衣裳,都不给我们,也太自私了。”
江妈脾气上来的时候,宛若暴龙一般,可哭的时候,声音哽咽嘤咛,与她平时发怒的样子完全不同,尤其是她这几年劳累,瘦了很多。
她年轻时生的也是好看的,不然也生不出江松江柏等几个好相貌的儿女,即使现在快四十岁,除了蛤蜊油和擦脸霜也从未怎么保养过,可四十岁的她依然称得上好看,哭起来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仿若梨花带雨。
这不是她故意装柔弱要这样哭,而是她真的觉得委屈。
她虽没有读过书,却是炭山队长家的闺女,她父亲从村里的小队长,做到大队长,到了炭山后还是队长,若不是家里兄弟姊妹太多,以她父亲的职位,她应该过得很不错的。
那时候她一六七的个子,体重一百二三十斤,是个身材壮硕的微胖姑娘,很受欢迎,要不是看中了江爸的脸和他高中生的身份,她也不至于嫁到江家村来。
反而是跟了江爸之后,受了许多苦,现在人瘦的也只有一百斤出头。
江爸拉着她如今粗糙黝黑的手掌,叹了口气说“爸不给我们就不给我们吧,他那么多年工资都给我们了,也就今年一年没给我们,这些年我也没给爸买过什么东西,他想穿件好衣裳,就穿吧。”
江妈哭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他也不想想家里日子过的多难,人家长辈也不知道多照顾晚辈,他就一点不晓得体谅我们的难处。”
像她爸,工资全补贴了她几个兄弟。
江爸一时说不出来话,半响说道“他想给柠柠留着读书。”
“他就是想看着我们死,不想帮我们。”江妈哭着说“说得好听,给柠柠读书,可他身上穿的,哪件不是新的一个老头子了,还穿大皮鞋,你都没有一双像样的皮鞋”
江爸沉默了一会儿,才拍拍她的手说“爸才刚回来,我去给爸下碗面。”
江妈在房间默默的哭,不出声。
过了好半响,她才擦了泪,走到堂屋。
江爷爷在堂屋坐着,江柠回了房间。
江妈刚知道江柠没去窑厂上班时,是很生气,想要打她的,时间过了这么久,她气也消了,只是她依然生江爷爷的气,看都没看一眼江爷爷,见江柠房间门关着,故意用力去拍江柠的房间门,把自己的手都拍痛了,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气的江妈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喊“江柠江柠你给我出来别以为在里面装死就行了,除非你真死在里头不出来”
正在给江爷爷下面条江爸听到,就忍不住说她“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别把死不死的挂嘴上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也真是服了江妈这张嘴。
江妈这才没继续拍门,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把她惯得像什么样回到家一声爸妈都没喊过,进屋就把自己关房间,以为是回来做客的啊还轮不到她做客人的时候呢就是嫁了人,姑娘回娘家也是要干活的”
她自己回娘家,就是家里家外什么活都干的。
她又喊江柠“柠柠,你乖乖出来干活,家里事情一堆,你这么大了,还不晓得出来帮忙”
江妈最气的就是闺女眼里没活,蠢得就跟那老黄驴一样,抽一鞭子才晓得动一下,你要不提醒她,那地上脏的全是瓜子壳,她看到都不晓得拿扫帚扫一下,现在河水退了,河滩边全都是野生莲藕,人家姑娘不用人家爸妈讲,就晓得去河里挖莲藕,她闺女是你喊了,她都不带去的。
“在房间里待着做什么在绣楼里绣花吗一回来就躲在房间里躲懒,还不快出来河岸边全是莲藕,不晓得挖点莲藕去卖啊”
此时江柠的房间里,就堆了一堆还糊着河泥的莲藕,全是江爸前些天去河滩挖的,还卖了不少,江妈也给娘家兄弟妹妹们送去很多,剩下这些是留着自家吃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江妈就想让江柠去河岸边挖些藕,趁着还在年前,可以拿去镇上卖。
年底什么菜都贵,藕也比平时贵两三倍,好卖的很。
“你爸那大靴子在那儿,又不是让你下水,你不能去挖啊好多人鞋子都不穿,不就在河里挖藕”
要不是年底有许多事情要做,江妈自己就想去挖藕。
河里的水位退了,河滩上除了淤泥,也没什么水,藕好挖的很。
江爷爷从王家村河堤那边走回来,路上泥泞不好走,累的坐在堂屋休息,闻言气道“柠柠才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你就叫她去挖藕,她一个女孩子,这么冷的天,挖什么藕”
江妈这才转身对江爷爷阴阳怪气地说“松子和江柏哪年寒假回来不去挖藕她两个哥哥挖得,她就挖不得就她金贵”
气的江爷爷手都哆嗦,可又没地方去,原来他不想听到儿子儿媳吵架,只要待在山上不下来就行了,现在守林员的小屋不能住了,他就只能待在小儿子小儿媳家。
江柠藏好了存折,打开房间门,笑着抬头,对江妈喊了声“妈。”
江妈就回头笑了一下,说“哟,不在房间绣花,舍得出来了”
她看着江柠洁白的面容,和明显蹿了一大截的身高,忽地意识到,这个闺女已经长这么大了,还生的这样好看。
确实不能打了。
她没再打江柠,而是缓和了语气说“不去挖藕,家里事情晓得做吧拿些藕,去把藕洗了,来跟我搓丸子。”
每年搓丸子的活都是江柠的。
他们这里过年,家家户户都是要做丸子的,象征着团团圆圆,这是过年饭桌上必须有的一道菜,家家户户都在年前做一大堆丸子放外面冻上,不管是年夜饭,还是家里来客人了,都得有道丸子汤。
以前穷,家家户户就只能用莲藕和红薯粉做丸子,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大家开始在莲藕里面加些肉,做莲藕肉丸子,搓成一个个小丸子,过油炸,吃起来喷香。
江家三兄妹都很喜欢吃莲藕丸子。
江妈也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对江柠很凶的,她也有很温和的时候,比如在炸这莲藕丸子的时候。
江松和江柏会做外面的活,可家里的活基本都是江柠的,江柏懂事些,还会帮着做一做,江松每年这时候都见不到人影,都是在外面和他的小伙伴们玩。
江柏有时候会跟着江松一起去,有时候会留在家里帮忙。
江柠在一旁搓,江妈在一旁过油炸。
江松不在,江妈炸了丸子后,就会让江柠尝几个丸子,尝尝咸淡。
前世这时候的江柠,非常想要讨好江妈,认为自己只要更乖些,妈妈就会爱她,贪恋母亲此刻露出的一丁点温情,吃着江妈炸的莲藕丸子,用力点头说“好吃。”
这个时候的江妈也会心情很好的对她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一会儿还有。”
野生莲藕不要钱,每年江松江柏都会跟着全村人一起,去挖很多莲藕回来,江家每年都要炸很多的莲藕丸子。
如今的江柠已经不再贪恋那一丁点的温情了,可她还是不想和江妈正面对上。
在有父母这个身份的天然压制下,任何时候,她和江妈正面对上,她都讨不了好,况且她前世还在体制内工作,就更不能有这方面的坏名声。
她拿了菜篮子,拿了几条完整的藕段去洗藕。
为了让藕能保持的时间更长一些,所有从河泥里挖出来的藕都是不洗的,就这么被河泥裹着带回家,此时藕上面的泥半干了,非常的难洗,得扯点稻草,用稻草做刷子,去清洗莲藕上的泥。
水非常的冷,江柠就用稻草裹成草刷状,一头沾水,一手拿藕,手并不碰水,就这样洗刷着。
江家前几天刚杀了一头猪,除了和莲藕一起,送了些给娘家兄弟和妹妹外,剩下了十斤猪肉是过年吃的,江妈就切了肉,在桌子上剁肉。
江爸下了面条出来,一碗端给江爷爷,一碗端给江柠,放在桌上,不见江柠,就到门外看,看到正在池塘边洗莲藕的江柠,忙过去接了江柠手中的莲藕“我来洗吧,面条煮好了,快去吃面条。”
江爸洗莲藕很快,他不像江柠那样,手不沾水,他直接把莲藕浸水里,稻草刷刷刷几下,就将莲藕洗干净,拎着一大篮子莲藕回家。
见江妈在剁肉,他直接接过了江妈手中的刀“你去歇着吧,这里我来。”
江妈白了江爸一眼“年底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歇我去哪里歇”又喊江柠“吃完了面过来给我把猪头上的毛给拔干净”
猪头上的毛已经被江爸放火上燎过了,毛都烧的差不多,但还有很多细小和皮缝里的猪毛没有处理干净,需要人很仔细的一根一根用镊子拔毛。
江妈最不耐烦做这样的细致活,便将清理猪头的活交给江柠,自己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江柠坐在座位上吃面。
江妈看到江柠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模样就来气。
一天到晚,她跟她说一百句,她都不回一句,气的她骂江柠“人家哑巴都晓得啊啊两声,你比人家哑巴都不如”
江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抬头朝江妈笑了笑。
不知为何,看到女儿对她笑,江妈一肚子火气憋着也发不出来了,斥了一句“光会傻笑有什么用你要有香琴一半精明我都不会这么操心。”
香琴是他们荷塘对面二房的女儿,年龄比江柠大四五岁,却是江柠的小学同学,小学毕业就没读书了,去了厂里打工,手非常快,在厂里拿着和经年熟手一样的工资,人也非常精明,还有点小偷小摸的癖好。
江松很喜欢种些花啊草的,去山上挖了几株金银花和杜鹃花种在家门口,都被她偷回家了。
一开始江松还没发现,毕竟香琴是个女孩子,江松又不喜欢去女孩子家里玩,还是江柠有次去她家玩看到,回来跟江松说了,江松才去香琴家的院子看了,果然都是他挖回来的那些花。
江松去跟她要,她就说自己在山上挖的,反正花啊草的又没有写你名字,山上到处都是。
气的江松晚上跑到她家,把她家院子里所有的花草都拔了扔了。
平时看到人家地里长得番茄、黄瓜、香瓜之类,她也会往自家篮子里摘,精明那确实是精明。
江妈就觉得,像香琴那样,什么好东西都晓得往自家扒拉的姑娘,出去了才不会吃亏,才是真正的聪明姑娘,像江柠这样老实的,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大概是想到江松,江妈一时有些蔫蔫的,刚刚还战斗力爆表的样子,此时耷拉着肩膀,提不起劲来。
江柠和江爷爷吃着面,江爸剁着肉,江妈去炒瓜子花生。
一时间,江家气氛看上去居然很和谐。
之前一直没有去吴城,不知道江柠和江柏在学校的情况,现在江柠回来了,江爸终于有人可以问了,“你二哥什么情况今天都二十八号了,他还不回来学校不放假吗”
因为有江松这个前高三生在,江爸是知道高三寒假要继续上课的,可去年江松哪怕寒假上课,二十八号也放假了,怎么江柏还不回来
这话问的江柠和江爷爷沉默。
江爷爷只是不爱说话,却并不傻,如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老头,他也不会是村里难得的有工作拿工资的老人。
在农村,有个有固定工资的工作多难啊,更别说,他还把大儿子培养成泥瓦匠,二儿子高中毕业。
别看江爸现在日子过的困难,可在养鸡场没有得鸡瘟前,他可是村里唯一一个养鸡厂厂长,日子过得意气风发,在村里算是一号人物,谁成想会闹鸡瘟呢这种人力不可控的东西,也是江爸没办法的事情。
小女儿也嫁在镇上,可以说,全村日子过的最舒心的姑娘,就是江姑姑了。
所以此时江爷爷不说话,起身把碗送去厨房,出门和他的老伙计们吹牛去了。
江柠吃完面条,把碗送到厨房,也不洗,就回到堂屋,拿了莲藕,去切藕,这才回答江爸“你不是说家里困难吗二哥留在吴城打工了吧。”
把江爸说的愕然,“他都高三了,不好好念书,打什么工他才几天假能挣几个钱”
他是真没想到,二儿子放假不回家,居然是留在吴城打工,他还以为他是在学校学习呢。
把江爸给气的,恨不能立刻把江柏拖回家学习。
他问江柠“知道你二哥在那里打工吗”
江柠摇头,江爸原本是着急的,可想想,今天都二十八号了,明天二十九,后天三十号,大后天就是除夕夜,二儿子怎么着都得回来的。
江柏卖完了一天的衣服,和童金刚又回了吴城。
两人累了一天,却并不觉疲累,坐在床上数钱,那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江柏还能克制,童金刚数着那些钱,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咱妹子说要给咱俩包个大红包,有多大有没有一百块”
他爸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八十多块,他要是三天能挣一百块
乖乖龙地咚,他想想就要高兴的飞起来了。
江柏比他还要能想,说“之前我妹妹给我们十块钱一天,三天就是三十块钱,加上我们卖的衣服的提成,我估计少说也得一百五十块钱吧。”
一百五十块
快赶上他爸一个月工资了。
童金刚笑的嘎嘎的。
他们倒没有想昧下江柠的钱,一来他们此时年龄都还不算大,童金刚家里双职工,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也没缺过他钱花,二来,江柏还在呢,他怎么也不会昧下自己好兄弟妹妹的钱,况且江柠一直也没亏待了他们,这都承诺给他们大红包了。
想到他即将有个大红包,他都想要去哪里玩了,约江柏“过年溜冰场去不去”
溜冰场算是他们这里过年最热闹最时髦的地方了,年轻的男女、小孩子都喜欢去溜冰场溜冰玩。
已经沉浸在赚钱中不能自拔的江柏数着钱,头也不抬的拒绝“不去。”
一听江柏拒绝,童金刚也没了去溜冰场溜冰的兴致了,又约他“那打球去不去”
江柏这才抬头想了想,大年初一街上估计没什么人,遂点点头“年初一去。”
一直到三十号那天,江柏和江松还不见人影,江爸江妈天天站在门口张望,都见不到两个人的身影。
江柏是一月三十日那天晚上回来的,没有船了,他就坐三轮车到炭山,过了渡口,再走回去的,到家天都黑了。
江柏兴冲冲的,满脸都是赚了很多钱的喜悦,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江柠邀功,看他这三天给她赚了多少钱,她接下来两年多的学费都不用愁了
还能有余钱去上大学
江爸看到江柏回来,还在向他身后张望,见没有看到自己最挂念的人的身影,才语气焦急地说江柏“怎么才回来啊明天都除夕夜了,怎么到今天才回来你妹妹说你留在吴城打工了,你都高三了还打什么工”
江柏愣了一下,正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忽听江爸问“看到你大哥了没有”他越过江柏,往渡口方向走了几步,踮起脚继续往渡口方向看。
此时天都已经黑了,能看到什么只有如墨色的夜。
江柏满腔喜悦满腔热情,突然就被浇灭了。
他看着江爸,什么都不想说了,径直回了屋,去找江柠。
直到看到妹妹,他的那股兴奋劲才又回来,两人关了房门,在房间里偷偷数钱。
江柠实在是想不到,短短三天时间,江柏和童金刚居然赚了这么多钱。
江柏蹲在江柠高床的下面,朝江柠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像一只蹲坐在地上向主人邀功的大狗狗。
江柠看的好笑,对江柏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我们赚钱的事,别跟爸妈说。”
江柏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说起来江柏也是个很矛盾的人,前世江松江柠两个人都不在江爸江妈身边,离的老远,江柏却愿意留在吴城生活,逢年过节都回老家陪江爸江妈,也时常说,等他老了,就回村子里养老,不愿意待在外面。
他对外面的城市,始终没有归属感。
他是三兄妹中,唯一能够理解江爸江妈,体谅江爸江妈,懂得他们的难处,也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为他们养老的人。
江柠从来都只愿意出钱,不愿意出人,江松是永远找不到他人,只有江柏,对江爸江妈又出钱又出力。
可若说他愚孝,他也不是,他有主见,有脾气,也不听江爸江妈的话,他甚至都不愿意结婚生子,这在江爸江妈那里,是最不孝的事情。
所以,哪怕江松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影,可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虽然这个孩子都六七岁了,都还没见过爷爷奶奶,可在江爸江妈眼里,江松那也是大大的孝子。
江柠数完了钱,让江柏出去,拿张红纸进来。
江家的对联每年都是江爸自己买红纸回来自己写,堂屋就有很多红纸,江柏乐颠颠的出去,很快揣了一张红纸回来。
江柠将红纸一分为二,折成红纸包,每个红包里包了三百块钱,递给江柏,“你和童金刚的红包”
江柏乐的,当下脸上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紧紧抓着手里的红纸包,快乐的恨不能立即去把红包给童金刚,跟童金刚分享他拿到大红包的快乐。
一直到走出江柠房间,他都还满脸是笑。
第二天祭祖时,江柏还满脸笑容,掩都掩藏不住,让很多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还调侃江爸“你儿子给祖宗上坟还笑的这么开心啊”
江柏立刻冷下脸来怼回去“关你什么事”
因为没有等到大儿子回来,江爸一直提不起来什么劲,原本期待江松除夕夜能不能赶回来,一直到天都黑了,江家年夜饭全都做好了,菜都放凉了,江松都还没回来。
江爸一看时间,都八点了,别人家年夜饭早就吃完,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了,江爸才对江柏说“出去放鞭炮吧。”
这里的习俗是年夜饭前放完鞭炮才能吃。
一顿年夜饭吃的冷冷清清,谁都不说话。
江柠和江柏都不是活跃的性子,往年有江松在家,除夕夜全都是他和江爸的欢声笑语,江松永远都是满脸堆笑,会对着家里每一个人敬酒,将各种吉祥话说个遍,说的全家人乐的合不拢嘴。
可今年江松不在家,饭桌上一片沉默,江爸江妈年夜饭都吃的没劲。
江爸喝了两杯米酒,沉默着,看着一双儿女,这才想起来问江柠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他放下酒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问江柠“高中怎么样学习能不能跟得上”
女儿初中成绩就不怎么样,中考还是超常发挥,才考进了一中,他就怕女儿到了高中后,会跟不上高中课程进度,成绩越来越差。
“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刚好你二哥在家,可以问问你二哥,也可以来问我。”江爸对于自己的高中知识是很自信的,一直到他六十多岁,蜀道难琵琶行还能倒背如流。
就是他不会说普通话,用水埠镇方言背的诗别人听不懂。
菜都冷了,江柏正在往锅子里烫莲藕肉丸吃,听到江爸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妹妹怎么可能跟不上上次联考她还考了全县第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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