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宁不是爱说真心话的人。
剖白自己的内心,对他而言很难。
只是眼下他看得出小魔头思想偏执,如若不说清楚,只怕矛盾会在某天爆发。
少年魔尊全然无法招架一句“可爱”,耳根竟染上了些许殷红。
沈定宁稀奇道“小魔头,你这是在害羞,还是气的”
君尧眼底浮起恼怒,回他二字“气的。”
继那一日谈话后,魔渊里的两人没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屋里多了一张床,床边放了珍贵的疗伤药膏。
沈定宁没再过分地逗君尧,时不时撩一把,过瘾了就收手。
君尧也冷静下来,克制住心中恶念,没再计较沈定宁不正经的脾性。
转眼过了十日。
秋日暖阳从升到落,君尧都没提起沈定宁约好以血饲魔尊的事。
这些日子,他并没有急着修炼,而是好好静养心性,平息走火入魔之兆对心境的干扰。
沈定宁感知到少年魔尊在山涧竹树旁,特地找了过去。
他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魔尊睁开眼。
沈定宁脸上带笑,取出刀,目光随着刀刃转了转“十日已到,来一刀”
他把取血这样的事,说得那么轻快,甚至像在说玩笑话。
君尧好不容易修养好的心性,被他扰乱。
沈定宁知道他下不了手,扬手就要用刀在掌心划一道。
但这回少年伸手拦住了他,清冷的声线压得极低“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划一道浅点的”
他之前就想说了,灵族之血三两滴便有效果,根本不需要沈定宁像先前那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只是每每遇到这事,他和沈定宁总是剑拔弩张,没机会说出这句。
沈定宁抬起眼皮,对上君尧的目光,为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感到惊奇。
“怎么划”他还真想不出来能划在哪里,还要划浅点。
沈定宁散漫一笑,直接把刀递给了君尧,手也伸了过去。
病秧子虚虚地握着刀,袖口向下滑,露出了瓷白的手腕,而那修长手指正抵着刀柄。
他已经养好了身上的伤,肩头、手臂、手心都没了那一道道红痕,皮肤透白如雪,似有几重寒意。
君尧漆黑的眸微垂,看着他那只手,久久没有动弹。
良久,就在沈定宁开玩笑说“给我来个痛快”的时候,君尧伸手夺过了他的刀。
沈定宁颇有耐心地看他。
君尧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轻。
他没忘记那日在山洞里,只抓了会儿沈定宁的手,这人手上就留了红红的印子。
少年动作太轻,无端让沈定宁手心泛起酥痒。
他想要抽回手自己来,但就在这时,少年抓住了他的食指,在他指腹上浅浅划了一道。
食指顿时渗出薄薄的血珠。
沈定宁垂下眸,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等等,你确定要这样饮血”
君尧已经把刀放在了他的衣袍上,微微抬起了他修长的食指。
他抬起眼,微微皱眉,不懂沈定宁脸上复杂的神色是何意。
“怎么了,不行吗。”
“倒也不是。”沈定宁说出这句,安静了会儿。
不是不行,那就是可以。
少年维持着不太愉悦的表情,低下头,轻轻舔了下那渗了血珠的食指,卷走了他指腹三两滴的血。
沈定宁感觉食指痒酥酥的。
对方很快舔干净血,便放开了他的手,面上毫无波澜,显然并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沈定宁用拇指抹了抹指腹上小小一道的伤,问了句“你就用这么点血,够吗”
“我只需运转十日的量,够了。”
确实像只狼崽子。
心思单纯的狼崽子。
沈定宁听见风声从耳畔经过,一时无言。
过了会儿,他见食指的血止住了,悠悠提醒了君尧一句“小魔头,你十九岁,不小了。”
就不觉得像这样舔他手指,太过越界
君尧正运着心法,想要让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听见这话,他侧过头,不解地看向了沈定宁。
“是不小了,但也不老,你想说什么。”
他自以为在用废话应付沈定宁的废话。
沈定宁“扑哧”一声笑了,知道少年魔尊没懂他的意思。
只听他缓缓道“没什么,我随便说说。”
是他想得太龌龊了。
君尧舌尖仍留有那腥甜的气味。
他感到一种异样在心头蔓延,却弄不懂那古怪的心绪,强行用静心之法压下了那抹波澜。
两人在山涧竹树旁安静共处。
无人打扰这片幽静。
过了许久,明月高悬,蝉鸣声声起。
沈定宁如今定下来了,后背仍有临妄宗左护法邹伋留下的“万里丝”,不可能每天闲在院落里晒太阳。
只是灵族人的身体太病弱。
沈定宁需要知道症结所在,打破现有的局面。
第一,他要知道更多灵族人的秘密。
灵族人无法修炼,寿元至多三十多年,那意味着他只剩几年时间了。沈定宁不想死得那么早,他想长命百岁,最好能像修炼之人那样,感受修真的魅力,体会大千世界的精彩。
第二,他要彻底摆脱临妄宗的追捕。
想要做到这点,他必须让左护法邹伋撤除在他身上施展的追踪术,或是杀了邹伋。
君尧运转修身养性的心法,久久过后结束了修炼。
他正欲施醒神术,清除身上疲惫,便听见沈定宁侧头咳了几声,嗓音添了沙哑,喊他道“小魔头。”
沈定宁心中已有打算,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向了他。
“我想拜托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想要你派人搜集和灵族有关的消息,第二件事,是希望你跟闻乘风说一声,让他给我一些木灵珠。”
四周幽暗,他熟练地抛出火灵珠,聚集火灵气,在半空中点燃了火光。
第一件事没什么难办的。
君尧脸映在温热的火光里,问起他说的第二件事“你要木灵珠做什么”
沈定宁眨了眨眼,唇轻轻勾着,病弱单薄的身躯在冷风吹拂下,透出寒意“拿来玩玩。”
君尧潜意识里觉得沈定宁在撒谎,但他又不想总是怀疑对方。
“闻乘风不是给过你传音符,你怎么不直接找他”
君尧不知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问出的这句话,
沈定宁微微挑起眉,戏谑一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么。”
实不相瞒,沈定宁其实没想这么多。
只是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时没想起闻乘风曾给过他传音符,而现在他跟小魔头要木灵珠也一样。
但话一说出口,沈定宁就想起来了。
那日闻乘风给他传音符时,君尧的确不太高兴。
君尧忍住想皱眉的冲动,透过明灭的火焰,望穿了沈定宁笑意浅浅的眼眸。
忽而感到喉咙有些干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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