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上火油的柴房烧的越来越猛,淅淅沥沥的小雨灭火成效却甚微,黑烟滚滚,将府里大部分人都吸引到了这偏僻的柴房。
祁幼安不准他们靠近,更不准救火,任由火焰熊熊燃烧。
席景盛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已经迟了。
柴房烧的面目全非,里面的裘媚儿也没了动静,即便冲进去,救下的大抵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祁幼安对上席景盛欲言又止的眼神,咧嘴一笑,“这妖女想不开,突然纵火自焚了,大将军通情达理,想必不会怪罪到我等头上。”
更早之前,祁朝燕就叮嘱过席景盛一定要看紧祁幼安,千万不能让她把裘媚儿杀了。
席景盛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还差点儿立下军令状,祁幼安敢说鬼话糊弄祁朝燕,他却不敢,半晌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将军说的是。”
祁幼安见他这般,也不说浑话了,“人是我杀的,大将军那里我自会去请罪,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别管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
军中无人不知祁大将军治军严明赏功罚罪,从不徇私,席景盛很确定祁幼安即便是大将军的亲女儿,也免不了受罚,兴许还会因为是亲女儿而罪加一等罚的更重,连犹豫也不曾,就忙道“还是让属下跟您一起请罪吧,属下也有错,是属下疏忽大意,没有及时拦住您。您若过意不去,改日请属下喝酒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祁幼安也不好再见外,“好,妖女手底下还有些小喽啰在暗处躲着,把他们解决了咱痛痛快快喝一场,也给大家伙放几天假,这阵子巡逻都辛苦了。”
席景盛点点头,“属下刚好也找到些线索,要不了几日就能把他们全部抓住。”
“也杀了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幼安凉凉开口,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裘袅袅和明韶华也过来看热闹了。
裘袅袅的姐姐刚被她弄死,片刻的心虚还是有的,她轻咳了声,挥手将她们放进来,“还下着雨呢,明少庄主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明韶华微微笑了笑,看向身边人的目光不自觉多了宠溺,“袅袅听说你在这里,过来找你。”
“有事儿”
祁幼安略有些诧异看着裘袅袅,裘袅袅却瞥了眼柴房,然后朝她笑的耐人寻味,“没事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当事人近日兴起的传言是真是假,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问了,就冲你下手这个狠劲儿,你就绝不可能舍得下宋大夫。”
送饭丫鬟还没有帮裘媚儿传口信给裘袅袅,裘袅袅以为里面死的是心怀不轨的婢子,祁幼安自也不会揭穿,顺势嗯了声,又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晦气,你们快回去吧。待会儿我让人把药送过来,少庄主先吃着,过两天我媳妇儿就回府了。”
“确实挺晦气的,那我们走了。”
裘袅袅并没有多想,挽住明韶华胳膊,临走前又打量了祁幼安一眼,“你也别
在这儿站着了,瞧你这脸白的,万一再染上风寒,宋大夫不得心疼坏了”
heihei”
她们前脚一走,后脚席景盛也似如梦初醒,忙催着祁幼安回去歇着。
祁幼安信得过他,也惦记自家媳妇儿,故而也没推辞,叮嘱一番就离开了。
她先回去沐浴更衣,把沾染的血腥味洗干净,然后又坐着马车来到医馆。
阴雨天,天空暗的很早,宋母一整日都待在屋里纳鞋底,祁幼安见到她,连门都没进就直接说明来意,“娘,我想接您去将军府住几日,那里清静,宋姐姐也惦记着您,担心您一个人孤单。”
宋母看到她又惊又喜,倒也顾不得她在说什么,只上下打量着她,好半天才想起来把她迎进门,“幼安你果然分化乾元君了,先前我还当你宋姐姐诓骗我。”
“如假包换,”祁幼安笑眯眯的,故作自豪拍了拍胸口,“还是上品呢。”
她将刻意收敛的信香释放了些,身为坤泽君的宋母当即就感受到了,“上上品这可真是好事多磨,晚几年分化也是值当的,哪家若出个像你这般的上品乾元君,怕是做梦都得笑醒了。”
“娘,你不用羡慕别人,我是宋姐姐的妻,自然也是你的女儿,以后我和宋姐姐都会孝敬您的。”
听祁幼安这么说,宋母乐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又说道“你宋姐姐成亲的晚,寻常坤泽君像她这般年纪,孩子都可以送去学堂识字了。你俩也抓紧些,趁我手脚还算利索,可以帮你们带孩子。”
“娘,现在还太早”祁幼安顿时不嘚瑟了,脸红地低下头小声道“我跟宋姐姐才成亲没多久呢,您先别催。”
身为过来人,宋母自然也晓得她是什么心思,好笑道“这要孩子也不是说要就能要上的唉算了,幼安你也不懂,不跟你说了,等兰儿来了我跟她说,我就不过去了。”
“不过去”
祁幼安茫然一瞬,就赶忙劝道“娘,马车我都准备好了,就在外面,您只用收拾些换洗衣物就行了。”
“幼安啊,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这心里头踏实着呢,我知道那些传言是假的,今儿晌午兰儿已经让小月那丫头告诉我了,城中流传的都是大将军故意放出来的消息,都是骗人的。”
宋母顿了顿,又笑道“前几日亲家也派人来说不会亏待兰儿,我相信亲家和将军府,也相信幼安你待兰儿真心实意。只要你俩能把日子过好,我这个当娘的就已经很欣慰了。”
闻言,祁幼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丈母娘这么淡定,原来是已经知道内情了。
她唇角不由勾起,“娘,我一定会好好待宋姐姐,此生决不会辜负她。”
“那就好那就好”
宋母欣慰地笑着,又见天色太晚,便道“幼安,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娘”
祁幼安拉着她的胳膊,还欲再劝,宋母却已料到她想说什么,再度摇头,“幼安啊,你多
陪兰儿回来看看我就是了,我在这儿住习惯了,换到别处总觉不自在,也睡不好。”
若是为了喂养鸡鸭,祁幼安随随便便安排个下人天天过来投食就行了,可宋母是因为认生,祁幼安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将房子搬过去
她不好再劝了,声音有些低落,“那好吧,娘我这就回去了。”
宋母笑着应了声,送她到门口,又目送着她上马车,不曾想马车尚未驶离,她又掀开车帘跳了下来,疑惑浮于眼底,“怎么了幼安”
“我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祁幼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帮我给明小姐抓几服药,宋姐姐说您知道该抓什么药的。”
宋母想了想,“可是住在你府上的那位病人”
“对,是她。”
祁幼安挠了挠后脑勺,愈加不好意思,“娘,我还问问您叫什么名字,您若是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没别的意思,就随便问问。”
一个晚辈,突然问起长辈的名讳,多多少少是令人奇怪的,不过宋母虽有茫然,还是如实说道“我姓王,名琼珠。”
她说罢,忽然又疑心祁幼安在打听她家世情况,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兰儿她爹叫宋怀远,在世时也是京城有名望的大夫,她祖父和曾祖父也都是大夫,祖父曾是宫里御医,我知家世清贫了些,论门庭确实不及”
祁幼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王琼珠,回过神来就听她丈母娘说了这么多,连忙摆手,“不不不,娘你别误会,我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知道您的名字对我有用而已。”
至于用处,拿她的名字来考考她女儿,这是能说的吗
宋母不愧是宋泽兰的亲娘,也是好性子,越听越迷糊也没有多问什么,“有用就好,我现在就去抓药吧,再晚会儿该掌灯了。”
祁幼安忙不迭点头,“交给小厮就好了,我先回去了娘,宋姐姐还在家中等我。”
“好,幼安你路上慢些”
祁幼安留下一个小厮,嘱咐他把药送到明韶华手上,便坐上马车去将军府了。
阴雨天不同往日,夜色降临也早,祁幼安下马车就瞧见府门左右两旁悬挂的大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着。
紧赶慢赶,她回来的还是晚了。
祁幼安不禁自责,接过下人递来的伞,便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寝室里灯火敞亮,小月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伞,祁幼安随手将身上泛着潮意的外衫脱下来,也一并丢给她,“辛苦你了小月。”
丢下话,她便风风火火冲进内室,宋泽兰正倚着床头看书,听闻动静不由勾起唇角,抬眸看向她,“安安,你回来了。”
祁幼安在床头站定,注视着她媳妇儿温柔缱绻的眉眼,很笃定这就是自己的媳妇儿,只有她媳妇儿才会这么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她成功了,这一世不会再有人抢占她媳妇儿的身体了。
祁幼安傻乐着,不说话,这不是她第一次犯傻,宋泽兰却
还是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害羞,“怎的这般看我”
手上的医书早在看到祁幼安进来那一刻就已经合上了,而此刻,宋泽兰又故作淡然打开它,视线也随之移到了上面。
“”
祁幼安瞬间就不开心了,撇了撇嘴,忽而想到了一个坏主意,她勾了勾唇角,又清清嗓子一字一顿严肃道“宋泽兰”
素来喜爱的书籍却变得有些枯燥乏味,宋泽兰有些走神儿,满脑子都是她傻乎乎的模样,乍然听到她连名带姓唤自己,吓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抬眼看向她,“怎怎么了安安”
活了两世,宋泽兰听祁幼安唤过媳妇儿,唤过宋姐姐,唯独是第一次听她唤自己的名姓,在看到她沉着脸紧皱眉头时,更是将近日发生的事儿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如墨的眸里划过些许不安,她微抿唇瓣,攥着书页的指尖隐隐泛白,祁幼安见她不安地垂下的眼眸,就知道自己玩过火了,已经不敢再问你娘叫什么名字,连忙将人揽入怀里,“媳妇儿,你别多想啊,我我”
她不敢再说想考考她媳妇儿是不是本人,急中生智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把裘媚儿杀了,还放了一把火,保证她死的透透的,再不会害人了。”
宋泽兰以为她后悔了要把自己送进宫,被抱住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又听她这么说,安心的同时也羞赧极了,“对不起安安,我不该疑你”
她还没说完,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杀了裘媚儿是喜事,安安何故对自己冷脸方才傻乐的模样才应是正常的
“骗子,你明明就是打算捉弄我”
祁幼安听着道歉,正暗自庆幸,下一刻胸口就不轻不重挨了一拳,不得不坦白“媳妇儿,你真聪明。”
她拉过宋泽兰捶她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低低又道“好姐姐,你眼中只有你的宝贝医书没有你家乾元,你家乾元能不酸溜溜么。”
四目相对,她眼中的情意滚烫灼人,宋泽兰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她捉弄自己红着脸将手抽回来,“什么我的乾元,我瞧着你比大多坤泽君还喜爱拈酸吃醋,同死物计较,不嫌臊得慌么。”
祁幼安不仅不害臊,反而深以为荣,笑着将她又搂紧了些,“那就当我是你的坤泽好了,反正这醋我吃定了。”
“净说些无赖话”宋泽兰话音未落,便觉耳边似有温热拂过,娇滴滴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妻主”
堂堂乾元君,却称呼自己的坤泽为妻主,且还夹着嗓子喊,传入耳中的刹那,脸皮薄的宋大夫脸都红透了,甚至白皙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粉。
她身子也有一瞬僵直,险些掉了手中的医书,回过神儿就捏的更紧了。
祁幼安自然也察觉到了怀里人的异样,咬着唇瓣隐忍笑声,奈何媳妇儿实在太可爱了,忍起来好辛苦。
片刻过后,她还是控制不住笑出了声,肆无忌惮的做派让宋泽兰没
办法再视而不见,又羞又恼伸手掐住了她的腰,“很好笑”
宋泽兰舍不得下狠手,那点儿力气跟猫挠似的,祁幼安又是上过战场受伤无数还能若无其事的人,腰间传来的那点儿疼痛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脸上笑容没有丝毫减弱,顾着媳妇儿面子才佯装怕了,“不好笑不好笑,所以妻主今晚你能在上面吗”
宋泽兰刚准备松手,下一刻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崩断了。
想咬死祁幼安的念头升起,牙齿就已抵在了祁幼安肩头。
这次清晰的疼痛感让祁幼安有些意外,不待她问出来,便听到了她媳妇儿的谴责,“你今晚敢对我动手动脚,往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声音虽含糊不清,语气里的愤懑却是不容忽视的。
这般放狠话终于令祁幼安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媳妇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嗯”
宋泽兰不再隐瞒了,羞耻不已还是说出了口,“腰疼。”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祁幼安,全凭着沉淀多年的冷静淡然从祁幼安怀里退出来,然后像没事人一样重新拿起不知何时掉了的医书,又一本正经的打开翻阅,“不闹了安安,外面给你留了饭,你快些去吃吧,再不吃该冷透了。”
“我我不是饭桶,”身为罪魁祸首,祁幼安既心虚又懊恼,同样不敢看宋泽兰,在原地低头反思了会儿,转身就往外跑,“媳妇儿,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已经快入夜了,宋泽兰不知她为何突然要出去,只是不待询问出声,人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祁幼安脱下的外衫都没顾上穿,随意撑了把伞就朝芳兰院跑去。
她喊娘亲的声音远远就传到了宁芳耳中,宁芳本是准备入睡的,听闻动静却是笑骂着披衣从内室走出来,“大晚上的,小兔崽子又抽什么风”
说话间祁幼安已经来到门口,一身雪白中衣夜里格外惹眼,只一眼就看得她娘亲眉头紧皱,她似不觉般笑着将滴水的雨伞放在门边,“娘亲,宋姐姐身体不舒服,您这里有药吗”
将军府里发生的一切,宁芳几乎都是清楚的,她顿时就明了祁幼安急匆匆衣衫不整过来的原因,似笑非笑白了她一眼,“现在才想起来讨药”
祁幼安并不是喜欢找借口的人,上前抓住她娘亲的胳膊晃了晃,带了点儿求饶的意思,“是孩儿的错,你儿媳还等着用呢,我知道您这里有上好的药,您快拿给我吧。”
宁芳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去取药,她则带着祁幼安去里间,找出大氅丢给祁幼安。
天气渐渐转凉,祁幼安确实感觉到冷了,二话没说就披在身上。
宁芳看着她低头认真系带,总算眉目舒展,饶有兴趣地开口“幼安,娘收留的那姑娘不安分爬床可是真的你放火烧人还不允许下人扑灭可是真的”
“这也编的太离谱了。”
祁幼安默默抬起头,就看到她
娘亲一脸八卦,眼中闪烁着光芒,不禁扶额,“那是个敌国来的奸细,太危险了我不得不杀她。”
真相远不及下人口中大小姐对少夫人深情专一,不惜辣手摧花火烧爬床贱婢来的刺激,宁芳觉得无趣,不咸不淡哦了声,就没了下文。
她的兴致缺缺写在脸上,祁幼安想忽视都难,“娘亲,您不会信了吧这几日我就在您眼皮子底下,哪来的床给那妖女爬”
此言一出,宁芳顿时乐了,“对,你卧室那张床可睡不下三个人。”
“咳咳”祁幼安老脸一红,她却又自顾自道“结契了娘是不是快抱小孙女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那自然,不过抱孙女得等等,有了孙女娘亲就该不疼亲女儿了。”
“放屁,老娘何时不疼你了”宁芳笑骂了声,上前使劲儿拧了拧她的耳朵,“倒是你个小兔崽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老娘被祁朝燕关在府里多久了倒也不见你过来瞧瞧你老娘,听管家说骗我过来的主意也是你给他出的”
宁芳越说越气,手下越来越用力,把祁幼安疼的嗷嗷叫,“娘亲,松开松开我之前在养伤过不来啊,骗你来将军府也是因为怕妖女暗中伤你”
“满嘴谎话老娘才不信”
直到丫鬟取药回来,娘俩才消停下来,祁幼安捂着耳朵躲在墙角,清澈干净的眼睛微泛水光,看起来很是委屈可怜。
宁芳眼神稍有心虚,却没表现出来,反而十分硬气的走上前拉过她的手,然后把药搁在她手心,“回去好好表现,你现在分化成了乾元君,就要好好爱护兰儿。”
为了讨药,祁幼安牺牲太大了,没理由拒绝,她把药瓶握在掌心,临走时又可怜巴巴道“娘亲,祁朝燕回府可能会罚我,您能不能出面拦着点儿”
“你又犯什么事了”
宁芳语调不自觉高高扬起,下一刻却又眉头紧皱地低恼道“老娘知道了,本就不聪明,再打就更傻了。”
祁幼安“”
从芳兰院回来,祁幼安身上不止多了药,还多了一个精雕细琢锦盒。
里面装着一枚精美华贵的金簪,是宁芳前段时间特意让人去京城最好的金银玉器店里为宋泽兰定做的,让祁幼安以自己的名义送出去讨媳妇儿欢心。
一来是因为宋泽兰救了祁幼安一命她万分感激,二来,她觉得祁幼安这个榆木脑袋不会讨坤泽君开心,须得自己潜移默化地教
祁幼安不傻,多多少少也能够领悟到她的一番苦心,第一时间就把锦盒递到宋泽兰手中,献似的说道“媳妇儿,打开看看。”
“你方才急着出去就是为了它吗”
宋泽兰一眼就看出这是装首饰的盒子,眸里闪过一抹诧异,又不由地扬起唇角,“我
并非是十四五岁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安安你怎哄起我来”
她嘴上这般说着,但能看出来她是很惊喜的,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加掩
饰,祁幼安轻咳了声,“赶紧打开看看吧,喜欢的话以后我再给你买。”
宋泽兰轻嗯了声,将盒子安稳放在怀里后才小心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一支并蒂花开金簪栩栩如生,点翠嵌珠浑然天成,俨然也是用了极大的心思。
饶是宋泽兰戴惯了素雅的簪钗,也一眼就喜欢了上了。她又细细端详了番,便将锦盒合上交给祁幼安,“很漂亮的簪子,不过有这一支便足矣了。这般华贵惹眼,我不常戴着出门的。”
祁幼安不情不愿接过,她知道自家媳妇儿的意思。
先前成亲的时候也买了不少簪子,但凡扎眼些的,她是一次也没见她媳妇儿戴过,眼下这支金簪也是同样的下场。
来到梳妆台前,祁幼安不情不愿打开妆匣,却犹豫着没有放进去。
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宋泽兰,放软声音求道“媳妇儿,不让它尘封妆奁好不好戴给我看嘛”
祁幼安拉长了语调,撒娇的模样让宋泽兰想起了她唤自己妻主的时候,几乎没敢迟疑太久,“好,明日便戴给你看,你先放梳妆台上吧。”
“谢谢媳妇儿。”
祁幼安立马欢快起来,把锦盒放好,就忙不迭上了床,在宋泽兰侧边跪坐,“媳妇儿,你转过去,我刚从娘亲那里讨了药,给你按按腰就不痛了。”
说着,她已经自顾自打开药瓶,将细腻温凉的药膏倒在了掌心,面上一派正经,嘴里喃喃有词“祁氏按摩祖传手艺,保管媳妇儿明日就活蹦乱跳的。”
今晚的祁幼安实在太殷勤了,又是送簪,又是涂药按摩,倒也抵消了不知节制的过错。
再听着她胡言乱语耍宝,宋泽兰更是忍俊不禁,“既是祖传手艺,那我便试试吧”
许是秋雨连绵,雨下了三四日还没放晴,天空整日灰蒙蒙的。
除了闷在屋里看看书,几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虽有祁幼安一直陪着宋泽兰,但宁芳还是担心她会觉得烦闷,与几位夫人推牌九的时候将她也喊到了芳兰院。
宋泽兰对此一窍不通,但宁芳美名其曰让她帮忙凑个人数,她也不得不在牌桌上坐下。
好在她聪敏好学,陪玩三两局便已掌握了规则和技巧,加之手气也不错,输了两局后便开始赢钱了。
零零散散的银钱堆到跟前,她宠辱不惊,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温雅得体的笑,倒是让祁幼安得意忘形,连亲娘都嘲讽起来。
宁芳输了一上午,确实手气很背,但她的初衷是给儿媳解闷玩儿,故而听了也不觉气恼,只喊祁幼安过来给自己捏肩,力度适中恰好缓解的酸痛让她舒服的直眯眼睛。
婆媳俩一个赢钱,一个似在消遣,对面的柳娇娇很是看不过眼,她今日的手气也不怎么样,跟着输了不少钱。
眼瞧着这局手中抓的还是烂牌,她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逮着大家低头看牌的机会,便将手里牌全部撂到了桌中间。
她本人则像是死猪
不怕开水烫般往椅背后一躺,厚着脸皮懒散道不玩了,手疼,我可没宁芳这般好福气,能有小将军鞍前马后伺候着。”
柳娇娇说不玩了,宋泽兰就准备放下自己的牌,她不知柳娇娇在耍无赖,宁芳和另外两位夫人却是知道的。
宁芳眼疾手快伸手拦住她,另两位夫人则是一人去拉柳娇娇起来,一人拍着桌子情绪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在了柳娇娇脸上,“柳娇娇,你也忒不要脸了,赶快把牌捡起来,不然老娘活撕了你”
“就是就是,可别让咱们的小宋大夫看笑话了”
两人一唱一和,又将纸牌硬生生塞回柳娇娇手中,柳娇娇气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不出所料又输了一局。
她再次懒洋洋往椅背上靠去,艳红的指甲轻叩桌面,不急着从荷包里拿银子出来,反而向宁芳递了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宁芳白了她一眼,很快又想到柳娇娇这人口无遮拦满肚子坏水,连忙警告道“愿赌服输,痛快点儿拿钱出来,再磨磨唧唧老娘就让人把你丢出去,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柳娇娇是什么德行。”
恐柳娇娇不信,她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别不信,老娘真做得出来,当着我面儿昧我儿媳的银钱,饶了你本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在座皆是与宁芳同辈分的夫人,且皆是性情中人,作为晚辈的宋泽兰断然不会自找麻烦掺和进去。
可偏偏柳娇娇老奸巨猾,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好说话的,被宁芳怼了就瞄上了她,“我说宋大夫啊,你就不能让让柳姨吗柳姨现在赢点儿钱,以后不还是你的吗你想想,你妻主的分化礼,你孩儿的满月酒百日宴等等,凭着柳姨与你婆婆的交情,还能缺席不成你让柳姨坐庄,到时候柳姨给你送大礼”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画大饼,宋泽兰有耐心听她忽悠,脾气暴躁的宁芳可没有,没好气道“你可真心不害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家还两个呢,依你这么说,今天不把你肚兜留下来,我们还亏了呢。”
柳娇娇一噎,没话说了,看热闹的两位夫人笑的花枝乱颤,“好妹妹若是连肚兜都不剩了,姐姐这里倒是有一条多余的帕子”
“帕子哪里遮掩得”
她们愈加肆意玩笑,宋泽兰抿着唇角,几乎要坐不住,好在祁幼安了解她,纵使她表现的淡然如常,也出声打断了她们,“柳姨您快把赵小乌喊回来,给她娶个夫人,说不定比我娘亲还先抱孙儿呢。让她一直跟在五皇女屁股后面,您头发白了都不一定能把送出去的礼金收回来。”
这些话祁幼安在得知赵小乌跟着五皇女去了前线的时候就想告诉柳娇娇,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再次委婉说道“小乌是我好朋友,我断然不会害她。”
牌桌上顿时寂静下来,柳娇娇神色透着几分尴尬,沉默了会儿才讪讪说道“家中有个探花郎,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儿”
说完,她又愧疚地看了眼宁芳,宁芳满不
在意地摆摆手,“管不了就不管,这小兔崽子随口一提,你理她作甚”
说着,她又抬手给了祁幼安一巴掌,“给老娘麻溜滚出去,别影响老娘打牌。”
祁幼安虽是乖乖出去了,但气氛终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只打了两局便散场了。
宁芳送她们出来,宋泽兰跟在后面,只是她到了芳兰院外就止住脚步,看着祁幼安眼神关切,又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祁幼安唇角勾了勾,将她拉到僻静无人的角落,“媳妇儿,你是不是想问刚才的事”
“嗯,”宋泽兰微蹙眉头,神色有几分疑惑,“方才娘似乎在怪你说错了话这是为何”
她语气微顿,缓缓又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小姐注定与五皇女有缘无分,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所言也不过是为了赵小姐日后少吃些苦头,一片好心,柳姨怎会是那般反应”
而她的婆婆,又为了给柳姨出气,给了安安一巴掌,那清脆的声音响起,让她猝不及防,也心疼不已,她的安安未免也太冤了。
这般想着,宋泽兰温柔的眼眸里又溢出心疼,祁幼安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反而笑着将她抱进怀里,“媳妇儿,你是不是忘了只有你和我才知道梅清栎是坤泽君即便赵小乌过分黏着梅清栎,她们也不会想到情爱这方面。”
宋泽兰一怔,瞬间就明了,“所以不是你说错话,是她们想多了柳姨以为你在暗示她的女儿与五皇女走的太近,所以才觉得愧对将军府和娘,娘也不想柳姨难堪,才赶你出去”
“对,赵柠溪明面儿上是梅清栎的人,她可能是说了什么话,让赵小乌她娘误以为赵小乌也投靠梅清栎了。”
祁幼安说罢,叹了口气,不等宋泽兰问她愁什么,她便又笑起来,“算了,不管她了。赵柠溪都利用她,我有什么好心疼她的再说了,很早之前我就告诉她不要招惹梅清栎,她不听我的,吃苦头也是活该的。”
宋泽兰却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些许愤愤不平,浅笑着推开她,“赵小姐恋慕五皇女,自然不会听你的,换做是你,旁人要你与我断绝关系,你难道便会听从么”
“死也不会”
祁幼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见她准备离开也忙跟了上去。
两人刚回到院子里,小月就匆匆迎了上来,将一封信献宝似的交给宋泽兰,“少夫人,您的信,似乎是远房亲戚寄来的呢。”
信也是刚才送到的,门房小厮还没有离开,他拱了拱手恭敬回话“奴才是猜的,那送信的不肯透露身份,把信交给奴才就走了,奴才听他讲的是官话,应当也是来自京都。”
“媳妇儿,你京城有亲戚吗”
祁幼安有些诧异,她记得宋家子嗣不丰三代单传,自家岳父大人过世后便只剩下娘俩没人撑腰,才会被赵家赶到这边陲之地怎会突然多出个亲戚来呢
她觉得自己须得问清楚,造反之事已无回旋余地,若是亲戚,那一定得想方设法把
人家接过来妥善安置,免得遭受牵连。
宋泽兰微微摇头,接过信便朝房内走去,“打开看看就知道是谁了。”
“媳妇儿说的对,嘿嘿。”
回过神,祁幼安忙不迭跟进去,宋泽兰在窗边坐下,她也伸长了脑袋,惹得宋泽兰好笑又无奈,“你倒是自觉。”
她没有生气的意思,祁幼安自然不会离开了,嘿嘿一笑,干脆舒舒服服趴在她肩头,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冷香。
这些天宋泽兰一直没去医馆,身上清苦的草药气息已经寡淡的接近于无,纯粹的信香愈加地令祁幼安贪恋喜欢。
感受到她的心情,宋泽兰也唇角微扬,不紧不慢展开了信。
她垂下眼眸,习惯性去看最下面的落款,赵文娴三个字让她手不禁一抖,下意识扭头去看祁幼安。
果然不出所料,小气鬼脸上已经没了笑
祁幼安一目十行,咬着牙恨恨道“她有病吧来的正好,我弄死她”
“”
宋泽兰这才低头去看内容,信纸上短短几行字,简单明了写着要她瞒着小将军,去城外茅庐见面,故人有事相商。
饱读诗书的赵文娴,竟是连避嫌都不懂么
莫说祁幼安不高兴,她心底亦有几分不悦,这般行径易被误解有私情且不说,无辜如她,还得费心费力去哄惯爱拈酸吃醋的小气鬼开心。
兴许小气鬼还要胡搅蛮缠以此为借口罚她,想到这里,她才好了没两天的腰肢又隐隐酸痛起来。
不过片刻愣怔,脖颈上那双手便搂抱得愈发紧了,让她有些喘气困难,几乎是仓皇撕了手中信纸,“安安,你松开些,我与赵小姐能有什么好说的,她若是想等,且让她等着吧,我断然不会去的。”
“去,怎么不去”
祁幼安闻言,倒是不趴在她肩头了,转身就去取置于兵器架上的红缨枪,脸上带着冷然的笑,“这混蛋自己都送上门了,我若放过她,怕是老天都要看不过去了。”
她虽将矛头对准了赵文娴,但宋泽兰深知她秋后算账无论如何也会把自己牵扯上,暗自斟酌了一会儿才看着擦拭枪尖的她开口“安安,你且冷静些,她千里迢迢而来,必定有所图谋,绝非是为了我,我猜她应是在打你的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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