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再一次确定自己是明智的, 从未和燕澜透露过自己的秘密。
单独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即使归墟志中有关于石心人的记载,燕澜也应该联想不到。
毕竟那册书, 记载的东西应是浩如烟海。
燕澜提过他自小要修炼成千上万种古老秘术, 估计分不出多少时间来研究这些怪物。
燕澜斟酌着道“综合你描述的那些天罚异象, 以及他本体为一团黑气, 无形体,寄生于人类”
再加上暮西辞所修行的赤麟剑,是以强火术大杀四方。
燕澜猜测“我觉得他有一些像是兵火”
柳寒妆屏住了呼吸“少君也认为他是兵火”
这个“也”字令燕澜再次皱眉“暮夫人看来早已心中有数,才会对他如此惧怕。恕我冒昧问一句, 你为何对五浊恶世如此了解”
“是家中大哥告诉过我一些。”柳寒妆求人办事,态度诚恳,“实不相瞒,我和小酒也出身于一个自上古传承下来的家族,我大哥是这一代的家主,但他也仅仅知道一点皮毛, 比如兵火这类出了名的祸患。我们唯一清楚的只有一点,这世上能够驱逐兵火的,唯有你们巫族。”
柳寒妆才不敢回家。
若家中普通, 反而无事。
一旦被兵火知道她的出身,那这场戏就再也演不下去了。
姜拂衣假装自己只是在听热闹“什么是兵火”
回答她的,竟是早就听懵了的柳藏酒“兵火在佛道被称为劫火,佛言,劫火洞然, 大千俱坏,意味着毁灭。”
姜拂衣“”
竟然是会给人间带来刀兵灾祸的劫数怪物。
之前姜拂衣挺想说一句,“怪物”这个词究竟是怎样定义的。
是不是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只看兵火这一类物种,也难怪神族要将其驱逐进五浊恶世。
而燕澜已听柳藏酒说过两次佛言“你好像对佛道很了解”
柳藏酒摆了摆手“了解谈不上,我大哥佛道双修,我听过一些。”
柳寒妆充满希冀的问“少君,你眼下有办法对付他吗
燕澜摇头“他究竟是不是兵火,我们目前只是猜测,我需要和他多接触一阵子。”
等真正确定之后,再和父亲、以及族中大巫们商量对策。
兵火这等甲级巨患,必须慎重以待。
有寄魂在手,燕澜与他相斗虽不至于惨败,但兵火随时可以弃了暮西辞的肉身逃走,蛰伏过后再换一具肉身。
柳寒妆看向柳藏酒“小酒,你回一趟家,偷偷把二哥带来幽州,他或许可以帮上少君的忙。”
柳藏酒连忙应下来“好”
燕澜也叮嘱姜拂衣“今晚来不及了,等明日动身时你问问刑刀下一个落脚地是哪里,我提前赶过去,会一会那个暮西辞。”
姜拂衣点头“我知道了。”
燕澜灵力不支,收回显影法术,眼前的影像消失。
柳藏酒说走就走“燕澜,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家搬救兵。”
燕澜拦下他“若只是请你二哥前来相助,倒也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吧,你们之间没有寄信沟通的用具”
要是有,柳藏酒哪里用得着大老远跑回去“太远了,而且地形及其复杂,什么用具都没有狐狸好用。”
“你等一下。”
燕澜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半人高的陨铁重弓,弓身上雕刻着星象符文,“这是我寄信回万象巫使用的宝物,北斗七星梭。你只需告诉我一个方位,距离大致多远,我便能估算出你家乡的大概星位,将信箭射过去,速度快过一百只狐狸。”
柳藏酒惊叹,但是
“射过去也没用啊,怎么才能找到我二哥呢”
燕澜劝他放心“箭是以你的妖力制作的,你二哥感知到你的气息,自会拦下来。且不必担心被人截获,开启信箭需要口诀,那口诀你可以随意设置问题,只你二哥知道答案的问题。”
柳藏酒目光澄亮“那还等什么,快造箭吧”
燕澜递给他一块儿留声石,交代他留下要传递的信息。
等柳藏酒说完,再抽他一缕妖力,融合进留声石内。
燕澜掐了个诀,手中原本圆润的石头逐渐化为一支箭。
他举起长弓,搭箭上弦,弓身上的星象符文骤然发出光芒。
“方位。”
“哦,我家就在”
柳藏酒险些咬了舌头,忽地反应过来,指着他痛斥,“好你个燕澜,又在坑我我告诉过你了,我和大哥发过誓,不能暴露自家”
燕澜仍维持着拉弓的姿势,平静道“我记得你说,你违背誓言的惩罚是永远寻不到你三姐,现在不是已经寻着了”
柳藏酒愣住“对哦。”
燕澜又瞥他一眼“你家也不是真正的隐蔽之地,夜枭谷既然时常骚扰,肯定知道在哪里。刑刀如今落在暮西辞手上,我明日过去一问便知,犯得着耗费灵力来坑你”
柳藏酒顿时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啊,这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家大概在那个方位”
他抬手臂指向东南方,说出途径的一些知名地点,“最后落在一处广阔的草原上,那片草原叫做温柔乡,正中央竖着一块儿巨大的石碑,写着英雄冢,我家就在下方的墓室里。”
“温柔乡”和“英雄冢”,燕澜只对这两个词颇为熟悉。
估算好星位,遂将灵箭朝东南方位射出。
燕澜收弓“你三姐说你二哥或许能帮我,他懂得封印术”
柳藏酒正在忏悔,回答的飞快“二哥不懂,但他可以帮你确认一下暮西辞是不是怪物。因为我二哥是一面去伪存真镜,任何假货在他眼里全都无所遁形。”
燕澜微微怔“镜妖”
柳藏酒“对啊。”
燕澜将陨铁长弓收回储物戒子里“原来你们并不是亲姐弟。”
柳藏酒不高兴“我们兄弟姐妹全都是亲的。”
燕澜“”
柳藏酒看向他“你这什么表情”
燕澜拱手“自认才疏学浅的表情。”
狐狸和仙草,可以是同父异母,也可以是同母异父。
但再加上一面镜子二哥,哪怕燕澜博览群书,也无法理解。
趁着柳藏酒的“悔意”,燕澜追问“那你大哥又是何方神圣”
柳藏酒道“我大哥是人类。”
燕澜薄唇微动,实在是忍不住“你们跨了四个物种,究竟是怎么成为亲生一家人的”
他原本是想从狐狸口中打听柳家大哥,现在整个大脑都被这个无聊的问题占据。
柳藏酒也知道有些难以理解,尽量解释“我们的父母都是人类,大哥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二哥则是父亲为母亲打造的本命法宝。母亲去世之后,二哥化了妖,因此大哥二哥都随母亲的姓。”
“而三姐是父亲以心头血喂养化形的仙草,我也是他养的狐狸,父亲步入天人五衰之后,将宝贵的真元赠给了我,助我开启灵智得化人形,我和三姐便跟着父亲姓柳。你说我们四个是不是亲的”
山洞中,柳寒妆已经侧躺在皮毛软垫上睡着了。
她身体本就羸弱,今夜大悲大喜的,支撑不住,半昏半睡。
姜拂衣睡不着,得知有归墟志这本古籍之后,她的神经就开始越绷越紧。
手腕上铃铛忽然异动。
燕澜写着“你也小心些暮西辞。”
姜拂衣回“他若忌惮咱们万象巫,畏惧引火烧身,应不会动我。”
放回去半天,不曾收到回信。
姜拂衣没话找话“大哥,你方才怎么把面具又戴上了”
燕澜回“我今夜在荒野见到一只羽族大妖。”
姜拂衣微微愣“然后呢。”
燕澜“没有然后,从头顶上飞过去了。”
姜拂衣忍俊不禁“你没给她一箭”
燕澜回“妖也分善恶,不确定她作恶,我怎能随意下手你早些休息吧,我看会儿书。”
瞧见“看书”两个字,姜拂衣更来精神“看那本归墟志”
燕澜回“嗯,找找看除了兵火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类似暮西辞的怪物。”
姜拂衣故意调侃“找以大哥好学的程度,竟没全文背诵”
燕澜似乎在抱怨“你来瞧一眼便知,篇幅冗长,晦涩难懂,且都是已被驱逐出人间的怪物,我年幼时只详细背诵过大部分甲级,其他全是囫囵吞枣,应付下大祭司的提问。”
果然和姜拂衣想的一样“那你还随身携带”
燕澜“族规如此,此书需由少君贴身保管,不可随意放置。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燕澜在庆幸,姜拂衣在头痛。
他发现用得着,肯定要开始补课了,万一给他补到石心人,又有她在身边晃荡,联想到一起去了怎么办。
姜拂衣揉揉太阳穴,不一定有记载,不要杞人忧天了。
等太阳出来之后。
姜拂衣陪着柳寒妆从山洞走出去。
暮西辞盘膝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一跃而下,朝她二人走去。
姜拂衣搀扶着柳寒妆,明显感知到她肌肉逐渐僵硬。
姜拂衣心里也在打鼓,故作平常“暮前辈。”
暮西辞朝她点头示意,随后看向柳寒妆“夫人,你昨夜没睡好么,为何眼睛红着”
柳寒妆是因为和弟弟相见哭红了眼,微微笑“大概是旷野风沙大,没事儿。”
暮西辞将她打横抱起,御剑飞行,招呼刑刀“带路吧。”
刑刀原本有一头白色长发,昨晚被暮西辞的剑火燎焦了一些,直接一剑割了马尾,成了齐下巴的短发。
他看向姜拂衣“走。”
姜拂衣正好有事儿要问他,过去的特别爽快。
刑刀再次扣住她的肩膀,席卷出一团黑雾。
被笼罩在黑雾里,姜拂衣感觉到速度比着昨天变慢许多,可见刑刀被暮西辞伤的不轻。
她问道“幽州的白天只有四个时辰,暮夫人又不能走夜路,咱们在日落之前会到哪里”
刑刀不耐烦道“跟着走就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姜拂衣挑眉“你只想着要挟凡迹星,就没想过,我其实可以为你师父在凡迹星面前美言几句”
刑刀转头看她“我给你种下魔虫,你会帮我师父美言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姜拂衣笑道“实话告诉你,我正好在找他,你给我带路,我其实求之不得。”
刑刀皱起眉“你二人关系匪浅,你找不到他”
姜拂衣耸耸肩“信不信由你,总之我答应替你师父美言。只有一个要求,在见到凡迹星之前,若发生什么变故,你顾着点我的命。”
她不是骗人,等见到凡迹星一定会替霜叶美言两句。
但这美言管不管用,可就不关她的事儿咯。
刑刀不由心动,若她的美言不管用,再以命要挟也不迟“好,我答应你,你我如今同生共死,你不提我也会注意。”
姜拂衣又问一遍“日落之前能到哪里”
刑刀道“金水镇,我近日得到消息,凡迹星目前就在距离金水镇不远的一座山崖底下,好像在等一朵每隔千年才会绽放的花,拿来当药材。”
姜拂衣从同归里抽出纸笔“金水镇。”
刑刀看不懂“你干嘛”
姜拂衣“闲着无聊,练练字。”
刑刀“”
如刑刀所料,天黑之前果然抵达了金水镇。
小镇门口,燕澜和柳藏酒已经在等着了。
姜拂衣原本担心柳藏酒会露馅,没想到他竟和燕澜一样,戴上了巫族的面具,跟在燕澜身后,当起了他的仆人。
还是燕澜想的周到。
反倒是柳寒妆,见到弟弟之后,耐不住情绪起伏。
她偷看暮西辞一眼,幸亏他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了燕澜身上。
姜拂衣“兴奋”上前,抓住燕澜的衣袖“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燕澜的声音从兽骨面具下透出来,低沉又神秘“占卜之术。”
姜拂衣忙介绍“昨夜我被夜枭抓走,幸亏遇到御风阁的暮前辈和暮夫人。”
燕澜迎着暮西辞的目光上前,拱手自报家门“晚辈万象巫少君燕澜,多谢两位救下舍妹,往后若有用得着我巫族的地方,定会报答。”
暮西辞绷紧嘴唇,半响才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言重了。”
以姜拂衣的站位,可以很清晰的观察到暮西辞的反应。
他在燕澜逼近时,有下意识向后退的举动。
但最终忍住了。
暮西辞扶着柳寒妆“夫人,咱们先进去吧。”
柳寒妆大气也不敢出“好。”
他们夫妻俩先进,姜拂衣三人跟在后面。
唯有刑刀依然伫立在小镇门口,颇为怀疑人生。
他身为夜枭谷的堂主,不仅沦落成领路羊,还被忽视的彻彻底底。
最后竟是姜拂衣想起了他,转头招手“走啊,你愣在那作甚”
一行人入住客栈。
小镇不比大城,哪怕是最好的客栈,条件也比较简略,一共只有十间房。
燕澜先挑了左侧,暮西辞带着柳寒妆去了右侧。
柳寒妆进入房间,简单洗漱过后,便躺去床上“西辞,我乏了,先睡了。”
暮西辞有些心神不宁“好。”
柳寒妆其实不困,昨夜在姜拂衣身边睡的很好,十几年来难得睡上一个安稳觉。
但她不想和暮西辞多说话,就时常吃安神草,逼着自己睡觉。
只不过有时候睡梦中突然醒来,瞧见枕侧他的脸,总是会吓一跳。
幸好他需要一个病弱的妻子,柳寒妆这身体是经不住双修的。
不必担心他演戏做全套,和她做成真夫妻。
想来,他也不屑于与她区区一个仙草小妖巫山云雨,那是对他堂堂大怪的玷污。
姜拂衣依然住在燕澜隔壁,她在猜燕澜是不是在看归墟志。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对那本古籍太过好奇。
耐不住血祭音灵花,悄悄释放出一缕花丝,从窗缝里钻出去。
花丝绕去隔壁窗缝,小心翼翼的钻进去。
姜拂衣又将目视传递入花丝,立刻看清楚了燕澜房间内的景象。
他穿着件单薄丝滑的寝衣,长发简单束在身后,盘膝坐于矮几前。
哪怕关起门来,依然身姿端正。
瞧见矮几上摆着一册平摊的竹简,姜拂衣操控花丝试探着靠近。
燕澜从竹简里抬头,一边拉紧微敞的衣领,一边朝斜上方望去“阿拂,你若要练习傀儡术,最好选在白天。”
姜拂衣并不惊讶,她还没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燕澜会发现是正常的。
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白天我哪有时间这种偷窥的事儿,可不就得夜深人静才能做哎呦,不只目视,我还能通过丝线传递声音,怎么样,我进步是不是很大”
既然要炫技,姜拂衣直接操控那条丝线,迅速编织成一个小人的模样,显着微弱的红光,落在他书案上。
趁机去瞄竹简,瞧见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看来是内有乾坤,没指望偷窥了。
燕澜垂眸凝视这个隐约像姜拂衣的小人“父亲承认过的天赋,无论你可以做到哪种程度,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姜拂衣原本等着被夸,却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大敌当前,你继续看你的,我也继续练我的,少说点废话。”
燕澜以为她是认真的,不打扰她了,低头继续看书简“那你练够了早些休息。”
哇,这人。
姜拂衣不和他玩了,抽回花丝。
她之前绝对是多心,“燕澜”两个字怎么可能代表她。
不过
姜拂衣趴在窗边,托腮望着窗外朦胧的夜空。
“燕澜”,从北至南,寻找温暖,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一道暗示
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她先把燕澜擒获,如此一来,将来身份曝光,就不用担心再被巫族封印。
好像母亲赠心剑给父亲是为了投资一样。
她也投资一下燕澜
姜拂衣的双眼逐渐迷离。
啪
姜拂衣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打散了蔓延于心底的邪念。
母亲投资的对象,只是一个路过的小白脸。
平白得了一场大机缘。
而剑笙前辈待她恩重如山,燕澜又一路照顾她,她没打算剜心赠剑给好处,只想着去欺骗人家的感情,这岂不是恩将仇报
不远处的崖底。
周围环绕着微亮的萤火,树下摆放着一张小桌。
左侧坐着凡迹星,右侧坐着他一位远道而来的故友。
凡迹星才刚捏起一颗棋子,他那位故友突然流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直勾勾的盯着他“凡兄,你的鼻子”
“流血了”凡迹星镇定的接过仆人递上来的帕子,优雅的擦拭双唇与下颚上的血迹,“见笑了,我最近正在研制一种剧毒的解毒方式。”
故友拱手佩服“以身试毒,不愧是你迹星郎。”
凡迹星笑而不语,继续擦拭。
感知力则进储物戒中,寻到自己不断躁动的本命剑。
“伴月,我劝你不要太过分,我已经知道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物正在靠近,请你不要再疯狂预示。而且还专挑我会客之时,我的脸面究竟还要不要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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