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见姨夫神色不对, 才突然想起姨夫似乎很不喜欢听音,每次他来京城时候,听音总是去别院暂住一段时间, 尽量不让姨夫见到自己。
她暗自腹诽,姨夫纳了那么多姬妾, 还不允许姨母交给朋友吗听音就是那位花魁, 因擅长曲乐, 给自己取名为听音。沈灼的乐器乐理都是她启蒙的。
姨母死后, 听音就嫁人了, 她嫁的人家还不错,是个富庶的商人家庭, 除了她夫君以外,家中别的亲眷都不知她的身份,丈夫对她也很好, 沈灼担心跟她交往, 会让别人翻起她的旧事,就跟她断了联系。
但她曾派人私下给听音送信, 给了她一份沈家的拜帖,如果听音遇到困难,她可以持着这份拜帖上门找自己, 也算是她这个当徒弟给师傅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不过前世听音一直没用上这份拜帖,沈灼也知她后来如何了,想来以师傅的通透,日子过的应该不错的。沈灼敛下思绪, 正色对镇北王说“父亲,太妃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了, 这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我们年轻人不合适,可对太妃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镇北王若有所思,小七这话也不错,给他娘多找点事,她就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了,他拍板说“我让人去采买些戏子。”
沈灼见姨夫答应了,不由喜滋滋地补充说“也不用局限于京城江南和西域,别的地方也可以的。”
镇北王瞥了儿媳一眼,怀疑这丫头买戏班子是想自己玩,而不是为了孝顺太妃。
沈灼不管镇北王的想法,得了他允许后,她便低头继续算账了。那么多账册,要是不抓紧时间,她恐怕婚礼办完都算不完。
镇北王吩咐了儿子儿媳几句便走了,留下慕湛陪妻子,有了沈灼的帮忙,他不用算账,但别的事还是要做的,光是采购军需就是一件大事。
之前慕湛处理公务,基本都是整日整夜办公的,可有夭夭在身边陪着,他倒是记得半个时辰拉妻子到外面院子散散步,望望远处,让身体和眼睛都休息休息。
沈灼因还在教导杜氏和慕容氏两个孩子,她也不是一直待在书房,偶尔还会去内书房看看三人的功课。杜氏已经嫁人了,沈灼想她快点自立,教她都是最实用的东西。
慕容氏两个女儿年纪还小,管账不急,倒是可以学一些琴棋书画。沈灼知道慕容氏觉得这些没用,她真心诚意地对慕容氏说“琴棋书画这些看着没用,可我们女子除了在闺阁时有时间心情学这些外,嫁人后就没时间学了。”
沈灼轻轻叹息,这世道对女人压迫实在太大了,“这些玩意也不是真一点用都没有。嫁人后就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总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这些看着没用的东西,好歹能帮我们调节心情。”
前世沈灼闺阁中琴棋书画学得很认真,嫁人后一开始因不管家,萧毅对她又好,她便放心地沉浸在琴棋书画中,萧毅自己不善这些,可他对自己爱好还是很支持的,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宫廷老画师当先生。
后来沈灼绵延病榻,心情不好的时全靠画画弹琴调节,那会她才明白了姨母为何说这些看着不能吃喝的东西是最要的东西了,人要是没个能目标爱好,就真跟行尸走肉一样了。
慕容氏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沈灼的话让她怔住了,她想起自己少女时代最喜欢织布,现在心情不好了,还是会私下偷偷织上一匹布,她偏头看着远处,将眼中酸意压下去后,才对沈灼笑道“世子夫人,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就拜托你了。”
沈灼微微而笑,她不喜说空话,也不爱做表面光的事,她说教杜氏和小姑子就是踏踏实实教。三人在她这里不过学了一个多月,杜氏已经能煞有其事地算账了,账册上的字也认了一半了。
而慕容氏两个闺女进步更大,两人已经跟着沈灼能念好些古诗了,一手原本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也写得像模像样了,喜得慕容氏逢人就夸世子夫人才华出众、人美心善。
除了贺楼氏这种钻了牛角尖出不来的,后院大部分姬妾都跟沈灼没仇,要说王位之争也轮不上她们的孩子,谁都希望自己孩子以后能好,大家都动了将女儿送到沈灼这边教养的心思。
沈灼来者不拒,只要守着她书房规矩,大家都可以来书房听课。同时沈灼还给父亲写信,让他在京城给自己找几个女先生,她在北庭还能教这些孩子,等她回了京城,除非她们全随自己一起回去,不然想课业不断,就必须请其他先生来。
沈灼也知道这事比较难,谁会愿意抛下京城的繁华来北庭这种穷乡僻壤所以她也不只在父亲在京城找,北庭这边她也关注了,这边也不仅仅只有外族,还有是汉人世家的,就是家族名声不显。
因镇北王想在北庭给儿子儿媳重新补办婚礼,是故沈灼也没外出交际,等婚礼过后她再出来更名正言顺。她不出现,可架不住别人对她好奇,毕竟镇北王对世子和世子夫人的重视人尽皆知。
只是慕王府现在贺楼氏没了管家权,太妃又被镇北王颐养天年了,王府暂时由世子夫人来管理,外人一时倒是不好上门,但那些跟慕家有亲戚关系的女眷却可以上门。
这一日沈灼正在给大家讲诗经里的小故事,庭叶突然走到她身边悄声说“姑娘,有客人来了。”
沈灼没吭声,继续把小故事讲完,布置了一些课堂小作业后才跟庭叶出去,“客人是什么身份”这还是她来慕王府后第一次有客上门,沈灼还是挺好奇的。
庭叶说“是福禄县主。”按照大梁制,太子之女册封郡主,亲王之女册封县主,镇北王虽是异姓王,但本朝太祖册封第一任镇北王时曾说镇北王一切按亲王制,所以镇北王的女儿是可以册封县主。
只是县主册封也是有讲究的,有实封和虚封的差别,用地名的县主都是实封,而用福禄贵寿这种吉利喜庆的字眼册封的县主就是虚封。
一般来说只有皇帝亲孙女才有实封待遇,别的亲王之女只能虚封,而镇北王是受皇室忌惮的异姓王,朝廷可不可能给他们的女儿实封。
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镇北王的闺女都有县主的封号,封号是要镇北王主动请封的,是需要跟朝廷讨价还价的,一个县主的虚名可能需要王府付出更多的代价。
比如姨夫除了给生母、正妻、长子和长媳外,没有给任何内院女眷请封。贺楼氏没有诰命、慕三娘也不是县主。能得县主封号的,一般不是下任镇北王的胞妹,就是极得父亲宠爱的孩子。
沈灼对福禄县主有印象,毕竟这位是少数有封号的王府姑娘,她是先镇北王的胞妹,姨夫的姑姑。不过这位在王位之争的时候站错了队,所以姨夫对她只是面子上的尊重。
她跟贺楼太妃关系也不好,一个庶嫂、一个小姑子,两人都是飞扬跋扈的性子,关系能好才怪。沈灼一面思量着对福禄县主的分寸,一面随庭叶回自己院落。
北庭地广,慕王府在建造之初占地不算很大,但随着一代代镇北王的翻修,慕王府已经大变样了,沈灼和慕湛住的院落是一个五进的连着花园的大院子。
这个院子就是专给世子和世子夫人住的,当年镇北王也是住过一段时间这院落的,里面装饰不说极尽奢华,但舒服是真。
比如第五进的正房、东西两厢房、倒座房都是有地暖的,这是为了世子、世子夫人和姬妾子女们准备的。只是现在天气还不是太冷,她和表哥又大部分时间不在房里,烧了地暖也是浪费,所以他们晚上取暖都是用火盆的。
福禄县主被下人安置在第四进堂屋喝茶。她一面喝茶、一面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清一色都是华贵的镶宝金银器,连四角用来压地衣的取暖火盆都是做工精细的铜鼎。
福禄县主暗忖不愧是中书令的嫡长女,单这陪嫁就够不凡了。其实沈灼和慕湛日后还是要住在京城的,她的陪嫁没带过来多少,这些东西都是慕湛让人在这里添置的。
自古都是先敬衣衫再敬人的,两人的卧室摆设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但待客用的屋子都是怎么华丽怎么来的。
福禄县主正打量屋内摆设时,沈灼掀帘入内,她含笑行礼说“不知姑祖母今日过来,怠慢您了,还望姑祖母恕罪。”
福禄县主起身说“世子夫人客气了,是我不请自来,失礼的是我。”大户人家做客都有先送拜帖的规矩,福禄县主没送拜帖就来了,是她失礼在先,她坦率地承认错误。
沈灼心中微松,看福禄县主这态度不似来找茬的只要不是来找茬,一切都好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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