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条件艰苦,赵俭又是身负监察学官职务进来公务的, 可是即使这样, 他身为一个王爷, 用的东西再怎么都不会差。
他重生后就吩咐府上的针线娘子, 将他的被褥、靠垫、坐垫等都换成了鸭绒的。自然,给黎池盖的那一床被子就是鸭绒的,既暖和又轻便。
晕乎混沌中不计时, 黎池在混混沌沌中感觉很热、非常热, 就像是在铁锅炖自己一样
他又觉得自己被做成了叫花鸡, 被荷叶和泥土紧紧地包裹住,被埋在了土里炙烤
混沌的思绪跳跃而荒诞,就像蒙太奇快剪一样毫无逻辑。
甚至他还梦见了前世那个猝死在办公桌上的自己, 他扑在自己身上大哭我不要死啊我要锻炼身体, 我要举铁, 我要去打妖怪呜呜呜
梦里的他哭得非常伤心, 眼泪哗啦啦直流然后某一刻他全身就长满了眼睛,全身的眼睛都开始呜啦啦地哭,哗哗地开始流眼泪
全身长满眼睛
黎池从梦中惊坐而起
惊魂稍定后, 这才感觉到全身都有湿意一身衣服里外都汗湿了。然后又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张被子华丽且暖和的被子。
黎池疑惑于这张被子的来历,于是转头透过门上的窗格看向外面,正好和向里探望的士兵视线对上了。
士兵并没有给他解惑, 看他确实醒了,也坐起来之后,就立马转身走开。
黎池有些纳闷, 这位士兵不站在值岗的位子上,怎么走开了
不过他很快就顾不上纳闷这些小事了。他身上还穿了一身汗湿的衣服呢,要赶快换下来,以免好不容易感觉像是好些了的病情又有反复。
黎池脱掉身上几乎能拧出水来的三件里衣、一件中衣、一件外衣和裤子。然后穿上了睡下时用来搭在身上当被子,但醒来后莫名被拿开放在一边的外袍,再把汗湿了一面的被子翻个面披在身上。
身上干爽舒服了,黎池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
于是,他把汗湿的衣服摊开在床上,让它去晾干之后,就披着一张被子下床,拿出火盆、加入木炭、生火、烧水
等接到士兵报信的赵俭过来看黎池时:黎池就那样披散着一头乱发,裹着一张被子,蹲在地上专心地盯着火烧开水,仪态全无。
赵俭看到这样的黎池,放下心来之后又感觉有些新奇,他还没看见过这样狼狈的黎池呢。
赵俭没有多说或多做什么,看见黎池醒来,而且能下地生火做饭之后,就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黎池没有发现门外有人来过。等水烧开之后,揭下贴在陶罐上加热的饼皮,就着热开水开吃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感冒好转后又胃口大开,那是真的饿狠了一连吃了八张饼皮,喝了一陶罐开水,才感觉到肚子里饱了。
黎池知道他这一觉睡得不短,今天肯定不是乡试第五天了,但他却拿不准究竟是第六天还是第七天。
都让主考官打开门给他送被子进来了这贡院里除了同样歇在里面的主考官外,也没有其他人有被子了。那想必他昏睡时的情况肯定不好――甚至可能是很严重,有可能都生死悬于一线了,主考官这才可能破例给他送被子。
既然这样的话,他昏睡一天甚至是两天都有可能的。
黎池透过窗格看看外面的天色,应该是中午了,那现在就是乡试第六天或第七天中午,当然也不排除是第八天中午。
如果是乡试第九天中午那就有点可怕了,从乡试第四天晚上一觉睡到乡试第九天结束前半天
贡院里是有专人报时的,可报日期是在每天早上辰时,之后就只报时辰了。
黎池不敢等到明天早上辰时报日期时,再确定具体日期、再计算时间作答,万一今天就是乡试第九天了呢那就太可怕了。
基于此种最坏的打算,黎池吃过饭之后,就立即架起木板桌子,开始作答最后的顺序为第一场杂宗场的试题。
杂宗场试题共三百道,相当于后世的填空题。涉及到了历史、地理、政令和律法等多方面的知识,对这时候的注重四书五经、圣贤之言的读书人来说,是有一定难度的。
据说上一科乡试时,杂宗场出来的分数简直惨不忍睹。
黎池他也是幸好一直在注重扩宽面,起初抄书挣钱就是抄写的历史和律法方面的,因此这两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剩下的地理和政令相关,也因为有了赵俭这个时不时给他寄书、互相通信的京城笔友,也没有问题。
黎池现在算是大病初愈,身体里残留着病后的虚弱感,四肢无力。但脑子却像是扯掉了之前蒙盖着的纱幔一样,又如暴雨后的大地一样清澈清明得很。
脑子清醒了,黎池拿起试题一眼看过去,就能得出答案。
前世国考,两个小时做130道行测题,他都是全部做完了的。虽这杂宗场有三百道题,虽然不似行测题一样是选择题――而是填空题,但难度却是远远比不上行测题的。
这杂宗试题,就是那种傻瓜式填空题,只要记得知识点就能得分,完全没有设计题目陷阱。
因此,黎池保持着约一分钟一道题的速度,花了五个小时即两个半时辰就做完了杂宗题。检查过后,答卷上也没有错漏的地方。
到此时,看外面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了。
黎池将已经答好的策问场和经义场试卷又拿出来,又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卷首密封线内的姓名籍贯没有错漏,答卷整体没有涂墨错字、卷面整洁。
等黎池又从头到尾地将答案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之后,到底还是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乡试第一天写策问和经义的细纲和答题要点时,黎池的脑子还是清醒的,策问文章的架构立意、经义的作答要点都写的不错。
可之后乡试第二天写这三篇策问时,脑子到底还是开始有些晕乎了,虽然也完全照着细纲写出来了,可在遣词造句上还是没做到他的尽善尽美。
而经义题黎池在是乡试第四天作答的,是在第三天感冒加重后不得不休息了一天后的第四天。虽然作答时他自我感觉脑子还算清明,可当时他的自我评估有点偏差。
经义作答要点倒是都答出来了,但同样地,在遣词造句和体现个人思想上有些欠缺,就好比当初县试时一样,答案显得有些死板。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他感冒后四肢酸软乏力,在书写答卷时落笔缺乏力道,一笔台阁体只在表面达到了秀润华美、正雅圆融的要求,却缺乏一点内里的苍劲有力。
不过答卷已成、无法更改,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检查完,黎池又把试题、答卷和草稿纸小心整理好收起来,到时可以直接拿出来交卷糊名,笔墨砚台也收到考篮里。
然后黎池就把晾干了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束好头发,将自己拾掇齐整。如果今天是乡试第九天,那他立即就可以交卷。
“酉时已至。”“酉时已至。”“酉时已至。”报时的士兵开始在贡院里走动报时。
酉时即17时至19时,酉时已至即刚到下午五点。黎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也没听到酉时已至后的下文,于是得出结论看来今天不是第九天,否则这时候就要开始糊名交卷了。
既然如此,黎池就开始生火烧水准备晚饭。
黎池感冒鼻塞的症状已经没有了,因此在他就着开水吃饼皮的时候,就闻到了萦绕在鼻间的不可言说的夜香味。
这气味的来源,有来自于他所在这间号房里床底下的夜壶里,也有来自内外通风的窗格外
黎池可能是没饥饿到中午刚醒时的那种程度,闻着无处不在的味儿就没有胃口了。硬塞了两张饼皮、灌了半罐开水后,就草草了结了这顿晚上。
之后黎池就熄了火,上床裹着被子睡觉了。病后初愈的身体本来就虚,又做了一下午的高速脑力活,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巡视的赵俭和梅翰林,从甲三号考棚的窗格里看进去,看见床上缩在被子里睡得小声打鼾的黎池,也放心地继续去巡视了。
次日早上,一夜酣眠的黎池按时醒来,但却裹着鸭绒被在逼仄号房里赖床了。不管今天是乡试第几天,反正他已经答完了、随时可以交卷离场,起那么早作甚。
黎池赖了会儿床之后,报时的士兵终于在贡院里走动报时,而早上辰时的第一轮报时还会报日期。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八月十八日是乡试第一天,则八月二十四是乡试第七天。
黎池心念一转、换算了日期,看来他只昏睡过去了一个白天和夜晚,现在离乡试结束还有三天。
在之后的三天里,黎池就在吃睡与睡吃之间度过,也将病后初愈的虚弱养好了两三分。
乙未年八月二十六日,即乡试第九天,傍晚酉时报时之后。贡院内响彻三声锣响,标志着为期九天的乡试结束,开始糊名交卷。
按照考棚号数顺序,甲三号房的黎池在糊名交卷的前三之列。锣响后不过一会儿,他所在考棚的门就自外面打开,监察学官、正副主考官一行三人走了进来,开始给他的答卷糊名。
黎池在静等糊名密封时,眼神不经意间扫过站在一旁监督的监察学官的脸。
在接近傍晚时的稍显昏黄的光线中,黎池看清那张脸之后,他先是愣怔片刻,然后就转头看向床上的那床锦被
“甲三号糊名完毕,请考生立即离开,不得喧哗逗留。”
黎池提着考篮,低眉垂目、姿态恭谨地向三人微微一欠身之后,就跟在带路的士兵身后离开了考场。
赵俭侧头目送着黎池消瘦的背影,消失一排考棚的尽头转角处,然后他就转头继续监督梅翰林和林学士糊名了。
现在这个场合和时机,不适合交谈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的大纲上,两人再次正式见面是在会试时的京城。
但大纲是什么反正渣作者的大纲是套了缰绳的疯马,虽然渣作者努力拽着缰绳,但还是拽不住这匹疯马。
既然如此,那就让两人提前相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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