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言之祸

小说:榜下贵婿 作者:落日蔷薇
    人群里边有个荆钗布裙的妇人,不到二十的年纪,容貌秀丽,就是眉宇间有些憔悴。她听到殷皓宇的声音,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眼底泛起水花,看起来有些激动,但很快她又垂下头去,往身旁人背后一躲。

    “玉莺姐姐”殷皓宇不解她为何要躲,正要入人堆找她。

    “殷公子,稍安毋躁。”明舒从旁提醒一句,方止住他的步伐。

    “陆娘子,这些大部分都是我家下人,你将他们召来此处,是何用意”殷立诚扫了眼鱼贯而入的众人,沉声问道。

    明舒望望怀秀阁的门,去接殷淑君的人还没到,算了,不等了。她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小本本,翻到最后。

    最后那页,是一溜的时间与人名,以及小注。

    两年的事,她脑子再好,也得用笔头记下来,捋清前后顺序。

    “殷大人,太太,今日明舒在此,请了这些人至场,不为断案,只是为了说明淑君娘子性格转变之谜,完成当初太太所托之事。贵府上有殷老大人坐镇,家风清明,内有太太掌家,慈善宽和,后宅平静,并未出现过妻妾嫡庶之争,家中几位郎君与娘子皆感情和睦。淑君娘子是殷家嫡长女,是父母掌上明珠,与弟弟感情融洽,与庶妹亦从无龃龉,本是家中最得宠的女儿,对吗”

    至少,两年前是这样的。

    明舒来殷府后除了跟着殷淑君外,花最多时间的是与人唠嗑。聊天可以获得很多的信息,一个人的过去,就藏在这些碎片般的信息间。明舒听入耳中,再记在纸上,慢慢拼凑起曾经的殷淑君。

    那是殷家得宠的姑娘,生得漂亮,性格也开朗,深受喜爱,没有经历过后宅阴私争斗,心如明镜。但得宠的姑娘,通常也有许多臭毛病,比如骄傲,比如任性,在长辈可接受的范围内,她的骄傲与任性也显得讨人喜欢,但超越了这个范围,骄傲与任性就成了她的致命缺点。

    殷家人没有反驳明舒的话,因为从前的殷淑君确实是惹人喜爱的姑娘,虽然任性,但也都是孩子气的小打小闹。

    “变化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吧或者不能说变化,应该说第一桩关于淑君的流言,那两只死去的宠物,一只叫轻霜的猫与一只兔子被发现死在贵府的花园内,死得有点惨,开膛破肚。而下人们发现的时候,淑君就在旁边,手里握着染血的剪刀。”明舒走到陶以谦请来的人旁边,“而在前一天晚上,淑君是不是因为轻霜在被褥上撒了泡尿而恼火,曾在屋中斥责负责看管宠物的丫鬟如意,又扬言要揍轻霜。”

    殷淑君屋里的丫鬟已经换了一批,不过旧日的丫鬟也仍在殷家其他地方当差,今日亦被请来。经明舒的提醒,有两个人回忆后都点下头,其中一人开口“是有这么回事。那是岁末,天很冷,新的被褥才刚刚换上,轻霜就在上面撒了泡尿,娘子气得不轻。”

    “第二天,猫兔俱亡,是照管花木的张婶与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率先发现的,但发现时,淑君已经在场了。”明舒又望向其他人,“请问张婶与那两位洒扫的姐姐在哪里”

    有三个人不知所措地出来,明舒只问道“你们当时看到了什么”

    三人惴惴不安地对视一眼,由张婶开了口“我当时在给园里草木浇水,浇到近绣阁的花丛时,看到娘子蹲在草丛里,手里拿着剪刀对着猫兔尸体。”

    “我们也是,当时我们是从另一头扫过来,看到的是娘子蹲在地上的背景。”另两人随之开口。

    “也就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看到淑君杀猫兔,只是看到她蹲在地上的画面,那为何我到贵府之后听到的却是淑君杀猫兔的流言”明舒问众人道,“就因为前一天猫在床上作乱,第二天她为了泄愤就杀了自己养的宠物”

    “你想证明什么姐姐没有杀轻霜我原来也这么觉得,我也曾经相信过她不是那样的人”殷皓宇走到她身边反问。

    “曾经相信,那为何现在不信你既然不信了,又为何不查你的信任就如此不堪一击”明舒直盯殷皓宇双眸,片刻后收回,再道,“猫兔尸首被发现之后,淑君当时的丫鬟玉莺很快就赶来,玉莺,你说说当时情况吧。”

    玉莺被点到姓名,从人后踱出,依旧不敢抬头看殷皓宇,只细声道“娘子早晨起床后发现窗户开着,轻霜不在屋中,她以为轻霜与从前一样偷偷溜出屋子。因为轻霜有过误食毒草的情况,娘子担心旧事重发,于是亲自追出。当时我正准备洗漱用的热汤,见她出门穿和少便抱了披风追出,追到之时她已经蹲在草丛中哭得伤心。我赶忙上前扶走娘子,并找来小厮处理尸首。”

    “处理猫兔尸体的小厮是桂安吧桂安你说说,你处置尸首时,猫兔血液可热,身体可软”

    玉莺退下,换成一个小厮上来回话“小人前去处理时,猫兔血已凝固,尸首发冷僵硬。”

    “就算是冬天,猫兔死去也不可能立时血液凝固,发冷僵硬,玉莺之言可知淑君出门并没多长时间,唯一的解释就是,淑君到的时候,猫兔已亡,她才是第一个发现猫兔尸首的人。”明舒点点头,目光自殷立诚与殷皓宇脸上扫过,“两年前的无头公案,即便查不到杀害猫兔的凶手,也能轻而易举证明淑君的清白,但因为死的只是猫和兔子,便不了了之,就像飞雪那样,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事情是过去了,但猎奇的心态会让人无限放大所见的无解之象,你猜我在你家都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他们私下议论,淑君被狐仙附体,要喝猫兔鲜血,我还听到他们说当日淑君正剪开猫兔胸腹,挖心掏肝放入口中这样荒谬的言论,我相信你们也听到了,你们肯定也管了,但上位之人的手段,只堵不疏,不过凭借主家威信强镇压而已。”

    悠悠众口之下,是瞧不见的森森人心。

    “若只有这一件事,也许时间久了,过去也真就过去了,可流言给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机,而之后没过多久,又出了另一桩事。”明舒将小本子翻过一页,“玉莺”的名字赫然就在第一个。

    “我来贵府之后打听过,关于淑君性情转变的事例,最主要的就几桩,猫兔之死是开始,玉莺之虐是后续。”她说完将小本本一阖,看向门口处,“这件事,是你自己来说,还是我来说”

    众人顺而望去,殷淑君已到。

    她穿了身杏色袄裙,明艳动人的脸泛着病态的白,在佛堂关了三天,她眼里的不甘与怨念似乎被磨走,目光没有温度。

    “我自己说吧。”殷淑君踱入庭院内,先向父母行过礼,方看向殷皓宇道,“玉莺是我五岁时母亲给我挑的贴身丫鬟,她比我大三岁,很会照顾人,与我同吃同睡,对我很好。我很信任她,屋里大小事务全都交由她打点。她跟我十年,与我情同姐妹,我从未亏待过她。”

    那边玉莺站在人群之中,听到这番话,已忍不住落泪,殷皓宇看了看她,又望向自己亲姐,想说什么,却吞入腹中。

    “弟弟比我小两岁,从小就很粘我。我想养猫,他就也要养,跟屁虫一样。我常带着他玩,疼他护他尽我长姐之责,玉莺

    跟着我,常要替我二人善后,照顾我们的衣食住行。我们三人在一起了近十年,我自己没有姐姐,就将玉莺视如姐姐,弟弟也一样,虽然是主仆,但他心里也把玉莺当成姐姐。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却不想有人生了别的心思。”

    殷皓宇比殷淑君小一岁多,虽然脸上还有些稚气,却也是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一个,到了外头也是极惹姑娘青睐的。朝夕相对之间,少女正值豆蔻,哪堪身边有人日日温柔以对,纵是主仆,纵是姐弟,又怎挡得住满怀春心情思一起,人就跟着变了。可殷皓宇彼时尚年幼,对两个姐姐不过一腔敬爱,心思澄明从未往他处去想,待所有人一视同仁。

    玉莺只能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心,直到两年前。

    “两年前,弟弟十四岁生辰临近,母亲说弟弟大了,该找个屋里人照顾着。”她说这话时看了眼殷皓宇。

    殷皓宇脸红了红,没说话。

    所谓屋里人,不过是家中长辈给年轻公子找的通房,用来教他知晓世事的。

    “就这件事,叫她动了念头。”殷淑君淡淡道。

    殷皓宇蹙了眉,待想清姐姐话外之音后,忽然惊诧至满脸通红“怎么可能我我视玉莺如姐,与姐姐一般无二,从未”

    话,他说不下去了。

    玉莺已经跪到地上,掩面而泣“是我做错了事,却累得娘子受罪。”

    李氏要替殷皓宇找通房之事刺激了玉莺,她借着服侍殷淑君之便,找到机会,不顾一切上了殷皓宇的床,打算勾引殷皓宇。

    可惜的是,这事被殷淑君察觉了。

    “你们能想像我把她从弟弟床上扯下时心里的滋味吗”殷淑君未出阁,说起这些时不自然地别开了脸,不看殷皓宇。

    她还说得含糊了,那日玉莺是赤。身被她拉下床,满眼皆是不堪。

    若他二人情投意合,那她成全他们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弟弟视玉莺如姐,从未有过亵渎之心,玉莺却行此苟且手段,令人无法忍受。

    这事若是传出,便成了亲姐姐的身边人勾引亲弟弟

    殷淑君当日就气得砸了屋里的东西,又拾起马鞭要鞭笞玉莺,但那鞭子最终并没落下,她只是把玉莺软禁在屋。

    “我冷静之后,觉得不能再留玉莺在身边,于是准备打发玉莺离开。然而她为了留下,知道我心软,自残将自己弄得遍体粼伤,说是效仿蔺相如负荆请罪。我依旧没有同意,还是将她送走,只是答应了她,永远不对弟弟提及这件不光彩的事,保留二人间最后一点情谊。”殷淑君顿了顿,似在平复某些陷在回忆中的情绪,“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落在外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模样。你们只看到我因为一件小事赶走玉莺,见她满身伤痕累累从我屋中走出,便揣度是我鞭笞虐打玉莺。我以为清者自清,这些误会会随着时间消散,然而没有”

    她换来外人异样的目光与至亲的不信任。

    “你为什么不说”殷皓宇此时再不看玉莺,只紧紧盯着殷淑君,眉头深蹙,眼底愧疚渐现。

    “我答应了玉莺,而且我也不想破坏这十年情谊,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不堪的事。”对比弟弟的激动,殷淑君却显得异常平静。

    她不愿说,是顾念情份,现在她说了,是失望到不想再念旧情。

    “我的儿,委屈你了”李氏嚼着泪出来,想要抱殷淑君,却被她避开。

    “咳。好了,玉莺的事情结束了。”明舒再度开口,将话题导回,“咱们再看下一桩事。”

    她的小本本上可都记着呢。

    玉莺离开之后,殷淑君身边换了个叫青燕的丫鬟。青燕在殷淑君屋里也呆了多年,因为玉莺的关系一直不得重用,好容易升上去成为大丫鬟,本想着大展拳脚,但因为玉莺的关系,殷淑君并不相信身边人,对青燕也就不冷不热。

    “有了玉莺之事与猫兔之死打底,淑君的形象已一落千丈,家中长辈这时开始留意淑君,打算严加管教。淑君本是得宠女儿,哪经得起外界流言抹黑与长辈亲人误解,心中自也存恨,开始抗拒。但她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有气闷在心中自然导致脾气越来越暴躁,将气撒在下人身上也有的,青燕是她新的贴身丫鬟,首当其冲遭到了冷遇与责骂。”

    殷淑君有脾气是不假,任何人在那样的环境中,要么沉默得逆来顺受,要么就抗挣到底,殷淑君这样一个得宠的女儿,又怎会沉默然而她的辩解太过苍白,抗挣成了家长眼中的任性妄为与不尊长辈的顶嘴。

    这个时候,青燕因为手脚不干净之事被殷淑君发现,又被赶出绣阁,发落到殷家的浆洗房干活。

    “我查过,关于淑君如何苛待屋中下人流言,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浆洗房传出的。加上淑君脾气变得暴躁,常常斥骂下人,动静大得整个园子下人都听得到。渐渐的,她苛待虐打下人的传闻几乎被坐实,可事实上,有几个人真被她打过这里站着的人很多都曾在淑君园中当差,你们见过她动手又或者你们被她打过有吗一个都没有”

    无人敢开口,只听明舒继续道“再往后,是宫中贵人听闻淑君难驯,特地派了位老嬷嬷出来教导淑君。老嬷嬷严厉,又受贵人之命,对淑君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但凡她行差踏差半步,不止言语训斥,动辄便是戒尺伺候。淑君的个性如何能忍不过数日就与嬷嬷起了冲突,不顾娘娘之面,在贵府的莲池畔动起手来,竟将嬷嬷推入池中这是你们听说的事吧”

    她说话间扬手一挥,指尖拈着张薄纸“此为我找贵府陶五郎帮忙,进宫请娘娘身边那位嬷嬷亲笔所写书信,关于当日之事的。殷大人、太太,烦请过目。”

    说罢,她将书信呈上,很快被下人送到殷立诚手中。

    殷立诚看信的空档,明舒继续道“那日争执,赶来劝阻的人很多,都围在淑君与嬷嬷身边,无论谁做了什么,最后都会被算在淑君头上。然而嬷嬷在信中也说得明明白白,当天淑君虽然与她有所争执,但她并未瞧见推她之人。与猫兔之死一样,没人看到淑君动手。”

    殷立诚飞快看完信就将信递予李氏,他深蹙眉头看着明舒“照你之言,这两年多来,淑君深受流言之祸,并非她的本性”

    “殷大人,事已至此,您还觉得只是流言之祸若说猫兔之死与玉莺之事为流言四起之因,那么到青燕那里,已从流言之祸,演变成了。否则,我在贵府也不会接二连三遭到意外。”明舒一句话,又将众人焦点引到跪在地上的良君身上。

    “因为淑君的变化,贵府老大人曾言,若淑君再不悔改,便将她送去家庙修心养性,对吗而后没多久,就出了飞霜之死。殷公子深夜造访淑君闺阁,此事还惊动了老大人。如果当时我不曾站出替淑君娘子分说一二,恐怕又要闹得阖府不宁。当时我原以为贵府会彻查猫的死困,没想到还是不了了之。不过还好淑君勉强躲过一劫,避免送去家庙的下场,从那时起,我便觉得,在这四起的流言背后,定然暗藏祸心。”

    话说到此,众人似被当头棒喝。

    淑君若去,长房就只剩下一个女儿。她虽为庶出,若得嫡母垂怜记为嫡出,哪怕不嫁皇室,也不愁亲事,倘若日后真要联姻,她的前途必将无量。

    李氏最快领悟,指着跪在地上的殷良君道“是你你日日在我身边献殷勤,我只当你天性纯良,没想到竟养出只白眼狼来”

    殷良君抬头看着李氏笑,日日献殷勤又如何,她照样不会成这府里的嫡姑娘。

    明舒继续道“因为我日日盯着淑君的关系,淑君没再出什么差错,如果想要引淑君犯错,势必先要除去我。所以有了妙胜小境的意外,一箭双雕之举,既能除去我,又能借我的意外给淑君最后一击。果不其然,出事后没有人相信淑君,甚至为了息事宁人,连我的话也不愿问,就将淑君定罪。你们可知,为了见到你们,布今日之局,说今日这些话,我费了多少心思”

    她都三天没吃好饭,睡好觉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沉默至今的陆徜,有些委屈。

    陆徜回她一个眼神自找的。

    明舒冲他做个鬼脸,继续道“我并没证据能证明推我下山的人是谁,那人手段虽然拙劣,但不得不说,她没留下什么痕迹,要抓并不简单。只不过心眼多的人,往往也为心眼所累,五哥说我去妙胜仙境找证据,她半信半疑也跟去了,见到自己身上的东西在我手上,她没能沉住气。后面的事,贵府陪我同去妙胜小境的几位嬷嬷都亲眼见到,不必我再赘述。”

    她并不是只身前往的,为了引出始作俑者,除了藏在旁边的陆徜外,殷立诚还派了其他人跟去,都藏身附近,只是当时明舒并没说自己怀疑的人是谁,因而发现来的是殷良君时,没人出声他们不敢现身。直到良君动手伤人,陆徜飞身而出,方群起而动。

    “自我记事起,姨娘就同我耳提面命,说坐在上面那位才是我的父母双亲,我必须好好孝顺她,尊敬长姐爱护弟弟,我都记在心里。我日日去怀秀阁向父亲母亲请安侍奉,风雨无阻,我对待长姐从无半分不敬,也疼爱弟弟,友爱姊妹,我也以为,我们是至亲手足,然而这十多年过去,我看到的只是嫡庶之别。”殷良君垂眸看着地面,无视身边亲人的怒火,只淡道,“小到出门访友,大到入宫面见娘娘,被带出去的永远只有大姐姐,有资格出席各府公侯夫人小姐宴会的,也只有大姐姐。上门做客的夫人们,一听我是庶女,情面都淡了。父亲说嫡庶无差,母亲说一碗水端平,可嫡庶怎能无差,这碗水又如何端得平我自问不比大姐姐差,闺阁女儿该学的东西,我样样强过大姐姐,我还努力讨好你们,可那又如何你们才是一家子,而我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就连亲事也与嫡姐有着云泥之别。

    姐姐要嫁的人可能是当朝三皇子,日后也许会问鼎中宫,可轮到她,却只得一个“家世清白的读书人”便好。

    明明是姐妹,差别却那么大。

    如果她也是嫡出的姑娘,会不会不同呢

    她不知道,但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呓语,夜深人静总会想起。

    “大姐姐的轻霜和兔子小桃,是如意杀的。她本就不满姐姐让她照料畜牲,嫌弃畜牲脏,那晚又因轻霜尿湿被褥而被责骂,于是将怨气发泄在猫兔身上。我看到她偷偷杀了猫兔,也犹豫过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但我听到他们背地里议论姐姐,我觉得有趣。”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流言能伤人。于是她保持缄默,静观事态发展,越观望便越觉得有趣。

    人的心,怎么能如此精彩

    玉莺之事紧跟着发生,这件事她不知道真相,但她觉得,她可以添一点油,于是在殷皓宇耳边,在府中亲戚与下人间说了那么一两句,得到的却是成倍的效果。

    嫡姐开始变得不那么美好。

    这是她初次意识到,流言的力量。

    她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青燕成了她试验的目标。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勾青燕说出些夸张的言辞,慢慢地,再让那些言论流传开除了语言,她没有做别的,而语言,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嫡姐的形象慢慢毁了,她却慢慢闯入众人眼中。

    “你们都说大姐变坏,而我却变得可爱其实不是,我一直都是这样,努力讨好你们每个人,我从来没有变过。你们从前不觉得我好,只是因为你们眼里只有大姐,大姐变坏了,衬托出我的好来。”

    殷良君从没料到会有这样的转变,姐姐变得不好,却衬出她的好来,这个转变来得太意外也太惊喜,她小打小闹的举动不再只为了报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不公平,她觉得自己也可以与嫡姐争一把。

    甚至,她觉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

    只要姐姐能继续“坏”下去,坏到家中无人能容。

    “所以嬷嬷其实是你趁乱推的”明舒问她。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只道“我并没想谋害谁的性命,从来没有。”

    莲池水浅淹不死人,但可以再给殷淑君扣个大锅,多好。

    嬷嬷是娘娘身边的人,被如此对待,娘娘肯定震怒,到时候大姐的名声必定更加狼藉。

    她窃窃自喜,这时陆明舒来了。

    陆明舒不是殷家人,她的眼睛和心都干干净净,没被流言影响,也没为表相所迷,不管她如何在陆明舒面前卖好,也不管殷淑君如何捉弄陆明舒,明舒始终不偏不倚,既没理会她的示好,也没向殷淑君从亲近一分,甚至她开始查找那些被人忽略的过去。

    这是个难对付的人,让殷良君害怕。

    “可我离胜利其实只差一步了,只要能趁热打铁再给姐姐泼一盆墨,她就得被送去家庙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机会突然就来了。那天殷淑君碰了殷皓宇的猫。

    “是你你杀了飞雪”殷皓宇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跪的殷良君,无法想像眼前柔弱纯善的姐姐,会是那般残忍的人。

    “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过是只畜牲,也就你和你姐姐把它们当成宝。”殷良君不以为意道。

    殷皓宇蹬蹬退了两步,缓了两口气,既悔且愧地望向亲姐“大姐”

    殷淑君一步退开,撇开眼不去看他。

    后面的事,就与明舒说得差不离,殷良君不打算复述,只嗤嗤笑开“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流言是我一个人传的吗你们没份说没份参与我做了什么我十年如一日地孝敬父母,疼爱姊妹兄弟我既没伤人,也没谋命全是小事呀”

    确实都是小事,没有一件足以上升到狠毒的高度,然而正因全是小事,被人忽视,被以种种手段息事宁人,只留下似是而非的揣测,化成流言,兵不刃血地伤人无形。

    眼见都未必是真,何况耳闻。

    这是当初

    陆徜告诉她的话,明舒思及此望向陆徜。

    陆徜此时却开了口“没有谋命那妙胜小境的意外与今日之事如何解释你为一已私欲步步进逼,伤人谋命之心早生,怎是小事她伤我妹妹在先,事情败露之际还要杀人灭口。此事,还望贵府能给在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即便告到天下銮驾跟前,陆某也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这话,他是对着殷立诚说的。

    殷立诚只能道“陆小郎莫恼,此事本官定给你与令妹一个交代。”

    明舒闻言双拳托腮星星眸望向自家兄长阿兄最后这话真是好有气魄

    殷家的事算是解决了。

    明舒应下的任务也算完成,她只负责查出殷淑君性情变化的原因所在,至殷家什么嫡庶之争,妻妾之战,还有什么皇室联姻,这些通通与她无关。人家关起门如何算计,如何处置,亦不是她能插手之事。殷家的浑水,她可不想趟。

    从殷家回来,马车只能在巷口停下,明舒下了车,一瘸一拐地跟在陆徜身后往家里走去。

    走了几步,陆徜忽然站住不动。

    明舒正要问他,就见他在自己身前蹲身而下,向她露出宽敞结实的背。

    “上来吧。”陆徜道。

    明舒笑嘻嘻地趴到他背上,被他一把背起,往家走去。

    “阿兄真好”她在他耳边夸她。

    “少拍马屁。”陆徜并不领情。

    “你瞧咱们两,做兄妹多好呀,手足情深那个玉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姐姐不当,非要爬床做什么屋里人,可好了吧,姐弟都做不成,傻的,阿兄你说对不对”明舒趴在陆徜背上,不知怎地想起玉莺和殷皓宇,有感而发。

    想想自己也有哥哥的人,兄妹之情和姐弟之情也差不多吧

    “阿兄”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徜的回答,搂着他的脖子摇了摇陆徜。

    陆徜仍是没有回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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