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光阴流离
六
深黑色的窗帘被夜风吹得飘起来, 边缘起浪,在漫天星光汇成的深海里打过来,打过去。身着黑纱裙的姑娘站在窗前风中星月下,如梦似幻。
商迟夹着烟, 靠着钢琴直勾勾地瞧了她片刻,嘴角不易察觉地挑起道弧。
白珊珊也翘着一根食指笔直直视他,不言不语,媚眼飞扬。
她五官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精致耐看,乖巧可爱,本是极娇柔温婉的相貌, 但此时身着一袭黑纱裙、细高跟,再配那条纯黑色泽的金属制项链, 竟显出几分冲天的妖气来。像个靠男人精血阳气为生的妖精,无需任何肢体挑逗, 甚至无需言语,随意一个眼神,便教众生臣服颠倒。
几秒光景,商迟盯着她,掐了烟,动身迈开长腿闲庭信步似的朝她走过去,慢条斯理。目光却一改之前的慵懒随意, 凌厉精锐而又清明,像极了蛰伏在荒夜黑夜中的狼, 即将对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纤尘不染的纯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脚步声沉沉稳稳,极有力。
白珊珊保持着原本动作站原地,看着男人笔直向自己而来的高大身影,只觉双颊滚烫,全身血液逆流,心脏在胸腔里雷鸣作响,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急促得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坦白讲,白珊珊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邀狼共舞。事后细细回想,她猜测自己那会儿的心态应该既有挑衅,又夹杂那么一丝丝儿带有报复意味的引诱。
不过,这时的她已根本无暇思考其它了。
商迟人已经在她身前站定。他额前的短发略略垂下几缕,西服外套丢一边儿,只着一件纯黑色衬衫,领带松垮随意,衬衣领扣松开三颗,露出锁骨和小片紧实分明线条修劲的胸肌。低眸,视线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放肆游移审度。
浑身冷肃萧条的杀意,又矛盾地夹杂一股颓废撩人的色气。
白珊珊仰着脖子与他对望。嘴角含笑,眸色无波无澜,硬着头皮竭力维持震惊表象,但背上的汗水却几乎将黑色纱裙的轻薄布料打湿。
商迟一眼看穿她心底深处的慌乱不安,眉峰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挑,盯着她,弯腰俯身,朝她伸出右手。
“”
后悔了。
后悔了后悔了
她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冒出那句“想和我共舞吗”。
白珊珊就这样顶着一副骄傲美艳的女王表情进行着一系列诸如“别了吧。真要一起跳”“大佬我刚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后悔药多少钱一斤”“啊啊啊死了。”等心理活动。
大约三秒钟过后,她一咬牙一跺脚,把心一横,笑颜如花地把自个儿的爪子放到了商迟手里。
修长有力的大手五指收拢,握住姑娘柔软雪白的小手往前一带,她整个人瞬间便到他怀中。
“公主,”一室之内光线昏暗,星河月色中,商迟手臂以一种温柔又强硬不容抗拒的姿态环住了白珊珊的细腰。唇就贴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冰冷呼吸丝丝缕缕拂过她右耳出雪白微红的娇嫩皮肤,问她,“知不知道伦巴的别称是什么。”
白珊珊被囚于他的空间内,一呼一吸全是他身上清冽的烟草气和荷尔蒙味道,脸色红透,心跳早不知已漏掉几拍。不知为什么,分明是这样细腻低柔的一句话,她却莫名心惊胆战。
但仍强自镇定,没什么语气地问“是什么”
商迟很淡地笑了下,闭眼,俯身轻轻吻上她的眉心,姿态犹如一个虔诚朝圣的信徒。她心头一颤,正怔忡于这样阴狠残忍冷漠无情的人竟会做出如此多情眷顾的举动时,又听见商迟沉声答道“爱情之舞。”
他说这话时,漆黑的眸子里有不一样的光。
话音落地,白珊珊眸光突的一闪,便觉腰上一股力道将她推了出去,强势柔凉,又在她转出一圈后稳稳勾住她。
“”白珊珊始料未及差点闪到腰,无语气结,大眼瞪得圆圆的,凶巴巴地扫了他一眼,脱口而出,“你能不能”
“嘘。”商迟低声打断她的话,手臂下劲,将浑身滚烫两颊娇红的姑娘扯回怀里,死死搂住,“专心点。”
这只无声的伦巴开始得猝不及防。
白珊珊咬咬唇,直视着商迟漆黑的眸,被迫在他冰凉温柔的引导下起舞。
“伦巴是拉丁舞项目之一,源自十六世纪非洲的黑人歌舞的民间舞蹈,流行于拉丁美洲,后在古巴得到发展,所以又叫古巴伦巴。”
以上文字是白珊珊高三那年为了元旦晚会苦练独舞时,在百度百科上了解到的伦巴舞相关说明。这个舞种的特点是浪漫迷人,性感热情;舞步曼妙缠绵,尤其讲究舞者之间肢体语言的互动,以若即若离的挑逗和若有似无的诱惑为精髓和灵魂,引人入胜,动情入骨。
当年十七岁的她,学会了一支孤独的伦巴。
离奇的是,十年后的这个夜晚,这支伦巴竟有了机会重见天日,而更离奇的是,当年被她放在心尖上的冷漠少年,成了她的舞伴。
世事真是无常。
如果是十七岁的她,能和商迟共舞一曲,她必定会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只可惜此时此刻这副月下双人舞的女主角,是二十七岁的她。心境变了,所有的一切好像也就跟着一起变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离弃的。今晚的最最离奇的亮点是,这位变态大佬居然也会跳伦巴。
并且他的每个舞步和动作都标准优美,竟与她当年练的这支舞极其合拍。就像是一块被劈成两半的玉,她的独舞占据二分之一,另外二分之一,被他非常巧合地圆满补上了
白珊珊十年没有再跳过这支舞,没想到这会儿重新捡回来,动作一样没忘。她不由暗赞自己不愧是当年的年级前十,这记忆力也真是没sei了。撤后两步扭腰回旋,边跳舞,边在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地胡思乱想着。
突的,下巴一紧。丝丝疼痛令白珊珊猛然回过神。
夜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浓重的乌云从城市的西北方飘散过来,遮住了头顶的皎月和璀璨星河。快下大雨的预兆。
少了夜空中唯一的光源,偌大的书房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商迟手指下劲,捏住姑娘的下巴将那张雪白小巧的脸蛋掰过来,面朝自己。他低眸定定地锁死她一刹惊惶的大眼,食指指尖轻轻从她脸蛋儿上滑下去,语气很冷静,“珊珊,你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搂住她纤腰的大掌同时用了力。
“”白珊珊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心头没由来的一慌,抿抿唇,强自在心里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平复心绪。下一瞬,她扬起眼角,又是那副甜美清新纯洁无害的仙女式笑容,道“我在想,商先生真是多才多艺,居然还会跳伦巴。真让我大开眼界呢。”
再联想到这人之前在赵氏晚宴上惊艳全场的华尔兹,白珊珊觉得这位变态大佬或许是个被变态事业耽误的艺术家。
商迟闻言,弯腰贴近她些许,高挺鼻梁亲昵地蹭了蹭她可爱的小笔尖儿,弯了弯唇,“我的公主,你好像变笨了。”
她愣了下,不明白,微微皱了下眉,“你说什么”
“巧合找上kc,巧合你成了我的心理师,巧合有了那次久别重逢。甚至是现在,我也巧合会跳你十年前学的伦巴。”商迟抬高她的下巴,漆黑的眸瞬也不眨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一字就是一个停顿,“白珊珊,你真以为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闪电霎时划破夜空。紧接着轰轰烈烈一阵雷声响起,一场夏日急雨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落下来,雨珠子噼里啪啦,砸满整座城。
白珊珊先还没反应过来,两秒后大脑一懵意识到什么,整个人瞬间呆在了原地。
伦巴舞已接近尾声。
最后一个动作,商迟有力的手臂勾住姑娘的腰往前倾身,她黑发垂落,柔若无骨的柔软细腰在黑夜里弯成一道妖娆又勾人的弧桥。然后又猛地收回来。
他力道太重,指掌之间几乎带出一丝残暴狠戾的调调,她毛茸茸的脑袋重重撞在男人胸口处硬邦邦的胸肌上。吃痛地低低“嗷”了声,揉着脑袋抬起头,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
白珊珊错愕不已呆若木鸡。
下一瞬,商迟已低头吻住了她的嘴角。他闭着眼,语气柔凉中透出种孤独又荒寒的寂寞,他嗓音低哑地问道“白珊珊,还要多久。”
“什么”她声音也哑哑的。
“还要多久,你才能彻底属于我。”商迟道。
他说这话的神态,不像跳完了一场舞,更像是刚从一场淋漓尽致的中抽身而退。那种禁欲又纵欲的矛盾感和撩人色气,落在白珊珊眼中,竟令她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都像被人点了一把火,滚烫一片。
白珊珊伸手推他,面红耳赤不安极了,“商先生,舞跳完了,请你记得履行自己的承诺。”
商迟纹丝不动,黑眸笔直盯着她,“你想要的,我都给你。白珊珊,那我想要的,你什么时候给我。”
“时间不早了。”两人之间还保持着跳舞的姿势,贴合得严丝合缝,白珊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了。她竭力吸气呼气试图找回正常的语调,但话音出口仍旧发着颤,她说,“格罗丽早就准备好了晚餐,我们该下楼吃饭了”
他却像丝毫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脸颊轻轻摩擦着她细腻雪白的脸蛋儿,低语呢喃,自顾自道“知道么。我想把你藏起来。”
藏在只有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能看见、能触碰、能亲吻,能占有。让她从骨到血,从身到心,只想着他,只念着他,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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