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灿英鼓着眼, 脸颊的肉在微微抽动,唐知综冷得受不了, 捂紧衣服, 缩着脖子直直往前走, 走了几步没看到人跟上来, 他回眸,“舅妈, 回去说啊。”
她受得了他可受不了,说完再不管冯灿英, 先回了。
开门的是苏姗姗,她手里提着两块腊肉,问他去哪儿了, 唐知综拍了拍胀鼓鼓的衣兜, 笑着说,“舅妈偷偷给我红包了, 约莫太喜欢我了吧。”
苏姗姗眼底闪过疑惑, 难以置信的看着喜笑颜开的唐知综,探头瞅了眼外边, “舅妈说什么了?”
“说要我和你断了。”唐知综实说道。
苏姗姗胸口跳了跳,抬起头, 眸光微微有些异样,“你怎么说的?”
“我顺势把钱给她,要她和舅舅离婚,离婚的话这钱就是她的, 得,舅妈瞧不上,死活不要,我只得把钱收着了。”唐知综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有些好笑,“你是不是害怕我答应舅妈啊?”
小样的,这点钱就想把他打发,冯灿英以为打发叫花子呢,那她怎么不拿着这笔钱和珊珊舅舅离婚,她自个都嫌少他会不嫌弃?
苏姗姗愣住,脸颊有点烫,唐知综拍拍她的肩,“你甭想多了,我唐知综不是用钱就能收买的。”
冯灿英再有钱比得过苏姗姗?傻子才选冯灿英呢。
苏姗姗脸颊更烫了,倒是没有否认,唐知综笑了笑,“你把心落回肚子里吧,你舅妈啥性格我比你更清楚,我既选了你就不会半路退缩,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我这人懒惯了,不会做家务,很多事都得靠你。”既然是长期合作伙伴关系,有些事得交代清楚,别扯证前好好的,扯证后就逮着鸡毛蒜皮的事发作。
苏姗姗心头一颤,眼神清凉如水,轻轻地点头,“我知道。”
他不是个爱做表面功夫的人,性格实在,不会说谎话哄人,尤其和身边的人,有什么要求直接提,不会拐弯抹角地打官腔,直来直去的性格是很多人没有的。
“嗯,进去吧,我看舅妈还想在外边吹吹风,咱就甭管她了。”说着,把门关上,顺势反锁住,和苏姗姗说,“你煮饭,我陪你说说话,聊聊你舅舅吧,感觉他很忙啊。”
大年初二都不在家,看来是单位领导级别的,由此来看不是挣不到钱的人,却贪苏姗姗的财产,还真是应证了那句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苏姗姗抬头看他,定定地看了几秒,“你不认识我舅舅?”
“我该认识吗?”唐知综不解。
苏姗姗要想了想,没有回答,唐知综看她似乎不太想说,想想也是,苏姗姗和他聊家里的亲戚都是用‘他们’代替的,好像提到称呼或名字对她来说会很难过伤心,唐知综不逼她,“你不说就算了,走,我看看你怎么做菜的,石林说你有跟着他学呢。”
“我舅舅是樊文忠,平时忙得很,过年就更忙了”
樊文忠?唐知综没听过,“忙好啊,就你舅妈花钱如流水的程度,你舅舅不忙恐怕家底都得要她掏空吧。”
苏姗姗被他逗笑了,“哪有你说的严重,舅妈虽没工作,手里却是不差钱的。”
唐知综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是个赌鬼九个穷,冯灿英面相就不是经常赢钱的人,也是苏姗姗财力雄厚,够冯灿英输而已,换作其他家庭,恐怕两口子早闹离婚了。
苏姗姗煮了腊肉和香肠,炖了只鸡,她记得钱大他们喜欢吃肉丸,又剁了肉捏成肉丸裹了鸡蛋液放油锅里炸,唐知综倚在门边,望着不慌不忙的身影,突然道,“你在家是不是经常给他们煮饭?”
记得初次见苏姗姗做饭,切菜炒菜的动作特别熟练。
苏姗姗拿铲子翻锅里的肉丸,语气很轻,“我没工作,待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
骗人,唐知综看到碗柜边夹着的书了,冯灿英那人是不会这么刻苦好学的,那这书明显是苏姗姗的,他几乎能想象苏姗姗边洗碗边抬头看书的情景,或许不是为□□多秒的学知识,而是想读书分散自己郁结难舒的心情吧,苏姗姗过得不开心。
他走过去,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苏姗姗动作顿住,耳根红透了,“走远点,小心油烫着你。”
话落,只看头顶划过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稳稳落到碗柜夹着的书上,那是本电力知识的书籍,黎翔给她的,苏姗姗没事经常翻,反反复复的翻,温故而知新,每次都能学到不同的知识。
“你真打算在施工队继续干下去?”直觉告诉他,苏姗姗不该过那样的生活,哪怕他很希望伴侣从事那样的职业。
锅里的油翻滚着,肉丸的颜色慢慢加深,有浓浓的香气溢出,苏姗姗低着头,眼神不知望着哪儿,“不好吗?”
“好虽好,不过读大学更好吧。”唐知综心里觉得苏姗姗有工资就行了,可没法昧着良心说,就像段梦莹回城读大学前问他该不该回去,他只要摇个头段梦莹就能为了他毫不犹豫的留下来,然而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骨子里太他妈善良了,许多时候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像现在,他随意翻了几页书,感觉不是苏姗姗想要的生活。
“你读完高中为啥不读大学呢?”黎翔是大学毕业的,以两人的关系,推荐苏姗姗读大学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苏姗姗握着铲子的手搭在锅里没动,声音很轻,“我资质不好,读大学也就那么回事。”
差别就大了,唐知综很想说,这年头大学生是很吃香的,哪个大学毕业生不是单位抢着要啊,况且学到的知识更专业,看书上做的标注,知道是苏姗姗的字迹,想来为了融入施工队的生活费了不少功夫,他垂眸,望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你想不想读大学?”
良久的沉默,苏姗姗没有回答,唐知综心里知道答案,叹了口气,这时,外边传来震天的敲门声,苏姗姗要去开门,唐知综拦住她,“锅里的肉丸糊掉了”
苏姗姗低头,这才看到肉丸炸糊了,赶紧捞进碗里,唐知综退后两步,问苏姗姗怎么进的施工队,他只知道黎翔带苏姗姗进去的,看到这本书后,恐怕黎翔不是个随便让人走后门的人,苏姗姗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
难怪黎翔这么大年纪还单着,他不单着谁单着啊。
敲门声越来越大,锅里起了糊味,苏姗姗走不开,要唐知综去开门,唐知综无动于衷,“我来她都不给我开门,我凭啥要给她开门啊,她儿子不是在家吗,轮也轮不到我啊。”
门外,冯灿英烦躁的扭着钥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唐知综那个贱人进门后竟然把门反锁了,存心的,她扭了好几下,仍然没动静,直接抬脚狠狠的踹,门被踹得震天响,厨房里的唐知综仍然没有要给她开门的意思,苏姗姗有点着急,想让唐知综帮忙看着锅里,但唐知综啥也不会,不小心被油烫到就得不偿失了,只得喊楼上的樊刚,樊刚和钱大他们聊得起劲,咋会搭理她,倒是屋里睡懒觉得樊玉兰被吵醒,破口大骂,“喊什么喊,喊魂呢,大早上的要不要人睡觉了。”
苏姗姗顿时没声了。
有些尴尬的和唐知综解释,“是我表妹,今年高三了,小时候吃过很多苦,条件好点后我舅妈就有点惯着她。”
虽说和唐知综说过很多家里不好的事,他真来了,苏姗姗希望给他留点好印象,唐知综埋着头在看书,似乎并不在意,“你用不着解释太多,珊珊同志,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不用为别人说好话。”
楼上的樊玉兰还在骂,唐知综阖上书,冲楼上喊,“不喊咋知道你活着还是死了,死在家里多晦气啊,醒了就赶紧给你妈开门,老大不小了半点规矩都不懂,你妈在外边吹风吹感冒了看你们就乐意是不是啊。”
唐知综嘴巴毒惯了,在冯灿英面前已经很收敛了,樊玉兰张口就骂苏姗姗,简直不给唐知综面子,既然这样,唐知综也犯不着给她面子,骂完樊玉兰又说苏姗姗,“像她这样的人你就不能惯着,你是表姐,你不教她,将来她嫁人就该由婆婆教她了。”
婆婆教人后果是很惨重的。
他和苏姗姗说话的语气不重,像平常聊天似的,苏姗姗心里暖融融的,至少有这么个人是护着自己的,她突然觉得,以前受到的所有的不公平的待遇都值得了。
“唐知综。”
唐知综抬头,眼带询问。
“其实不读大学挺好的。”至少能认识你。
唐知综知道她什么意思,咧嘴笑了,往自己脸上贴金道,“是啊,不吃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好读书,将来还是有机会的。”
工农兵大学最近几年确实吃香,再过几年恢复高考就落寞了,不止落寞,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甚至会鄙夷现在的大学生,认为他们没有真凭实学,没有付出过艰苦奋斗,全凭家世背景或者运气,因为在农村人也能读大学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对社会而言是不公平的。
苏姗姗勾了勾唇,“我相信你。”
简单的四个字,唐知综心里淌过暖流,算着时间,让苏姗姗努力复习,争取读个大学,最好是首都的学习,苏姗姗爬得越高,他就越跟着沾光,他的前程都系在苏姗姗身上了。
樊玉兰是家里大小姐,平时眼高于顶,很瞧不起苏姗姗,书房被换成苏姗姗的房间后心里就特不平衡,因为苏姗姗的房间比她大,布置得比她好看,虽说是些简单不花哨的家具,尺寸丈量得刚刚好,真的是为房间量身打造的,樊玉兰在门口瞅了眼,闹着要和苏姗姗换房间,往回次次依着她的苏姗姗竟然硬气了,说什么都不乐意。
对象来家里,更对自己大吼大叫。
自尊心极强的樊玉兰哪儿忍受得了,咚咚咚穿着鞋下地找唐知综的麻烦。
然而,当看到门边倚靠的高大男人身上,她目光滞了滞,男人身材颀长,发型利落,翻书的动作优雅,最让樊玉兰呆住的是男人的长相,皮肤白,五官英俊,比她看到的任何男人都要好看。
不是说苏姗姗的对象离过婚,有3个孩子吗,眼前的男人,看年纪和苏姗姗差不多大。
她捏了捏身上的衣服,“他是谁?”质问的语气,明显不如方才尖锐,是问苏姗姗的。
苏姗姗微微仰着腰,和她介绍,“我对象,唐知综。”
唐知综斜着眼,直接没搭理樊玉兰,上梁不正下梁歪,冯灿英的学识能养出啥好人来,唐知综继续和苏姗姗聊天,“书上的注释是你写的?你看过很多遍了?”
“黎队说施工队的工作危险,学点知识总比没有强,你以为我真走后门进去的?”苏姗姗和他开玩笑。
唐知综微微一笑,“不全是吧,你对电力设备了解多少?”
“都了解吧,黎队要求高,进去前必须进行操作,得到他认可后才行,老实说,我技术不比张大勇他们差哦。”不知道是不是放松的缘故,苏姗姗语气有些俏皮,唐知综不否认,能在做饭之余读书的人做任何事都该是很认真的,苏姗姗进施工队约莫下了苦功夫的,以苏姗姗的性格,要做肯定会做到最好,进施工队前肯定会反复练习的,就像做饭那样。
两人旁若无人的闲聊,樊玉兰站在那几乎成了透明人,她意难平的歪了歪嘴,“表姐,煮啥好吃的呢。”
“待会上桌不就知道了,你妈还在敲门,不去给她敲门吗?”唐知综不和冯灿英撕破脸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毕竟是晚辈,婚前就闹太凶影响不好,对樊玉兰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樊玉兰脸红,恨恨地咬了咬牙,气急败坏的去给冯灿英开门。
冯灿英没进屋就指桑骂槐了,“哪个烂东西把门反锁的,小区有门卫值班,还怕进贼吗,门锁是新换的,小偷打不开的”
骂唐知综是乡巴佬没见识。
苏姗姗脸色不太好看,年前她就和冯灿英说对象来家里的事,要她们该走亲戚的走亲戚,不用刻意留在家,冯灿英自己要留下来了,在唐知综面前却摆出副看不起人的姿态,她眸光沉了沉,略有些歉意的看着唐知综,唐知综朝她笑,拍了拍口袋里的钱,哑声道,“收了她的钱就让她过过嘴瘾吧。”
苏姗姗忍俊不禁,倒也没在说什么。
而冯灿英闻到炸肉的香味了,顾不得计较被锁在屋外的事,一惊一乍的跳到厨房惊呼,“妈呀,婷婷,你是要把咱家这个月的油都用了啊,你不知道供销社的油被卖光了啊,不省着点吃,下个月根本接不上啊。”
苏姗姗握着铲子的手抖了抖,油是黎翔送给她的,根本不是买的油。
“舅妈,你大惊小怪干啥啊,珊珊手抖烫到怎么办,我看没用多少油啊,和你输的钱比起来,这点不算什么吧。”唐知综真没觉得苏姗姗用了多少油,炸肉丸不都是这么炸的啊,难道冯灿英不知道?
冯灿英剜了唐知综一眼,唐知综侧着身往后退了退,还在嘀咕,“我看你们家也不穷,怎么用点油都抠抠嗦嗦的。”
冯灿英“”
“珊珊同志,舅妈既然担心油用得接不上,待会你炒菜就少倒点油吧,我不知道市里的生活如此艰难,回去得和学生们说说,好好读书,努力往省城走,咱市里的生活也是很穷的。”含沙射影的讽刺人谁不会啊,唐知综拿着书去客厅,见樊玉兰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的犯花痴,心头鄙夷,不过嘴巴上没说啥。
樊文忠不在家,饭桌基本都安安静静的,有了唐知综他们父子,热闹许多,酒幺夸苏姗姗厨艺好,煮的肉很好吃,冯灿英看着满桌饭菜,心疼不已,要她心平气和说几句她做不到,因此饭桌上都是苏姗姗和父子四人聊天,其乐融融,仿佛他们是主人家,冯灿英她们是客人。
樊玉兰咬着筷子,心里不知在想啥,许久不动筷,冯灿英给她夹肉,“尝尝吧。”
苏姗姗厨艺确实好了很多,看来在外边没少煮饭给人吃,可恨回家啥也不做,整日要自己伺候,越想越来气,吃进嘴里的肉也不那么美味了,冯灿英放下筷子,扯扯嘴角,“婷婷啊,你仔细说说你对象家里的事吧。”
到现在为止,她只知道对象名字,以及大概情况,具体一无所知呢。
“舅妈,要了解我家的事问我啊,珊珊同志还能比我更了解我家的情况?”唐知综边吃边和冯灿英介绍,“我家兄弟姐妹多,都分家了,还有个老娘在,我们几兄弟轮流养她,我媳妇跟人跑了后我就独自带着孩子,其他就没啥了”
“家里情况怎么样?”
唐知综长叹了口气,“穷啊,早些年在外赊了不少的账,还清没还清我还不知道呢,好在我看舅妈家是有钱的,你得帮帮我啊”
桌下,钱大用力的扯了扯唐知综衣服,羞于启齿的表情,丢脸,太丢脸了,家里又不是没钱,为啥要这样呢。
唐知综推开他,愁眉不展的继续说,“舅妈啊,你看钱大他们又得读书,你供过孩子读书你是知道多不容易的,全家就靠我养活,我哪儿养得起啊,舅妈,你不能见死不救,孩子们有没有书读就看舅妈你支不支持了。”
冯灿英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看唐知综言行举止就是个穷酸鬼,问啥问啊,没麻烦也问出麻烦了。
樊刚和酒幺还算投机,都说孩子的眼光纯粹,酒幺喜欢他,说自己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这种崇拜极大程度的满足了樊刚的虚荣心,他问酒幺,“你们家很穷吗,我看你们穿得新衣服啊。”真穷的人家过年是买不起新衣服的,况且他看3兄弟面色红润,不像穷人家的娃啊。
酒幺眨了眨眼,心想有钱也不能和你说啊。
他比唐知综表现得更夸张,小脸皱着,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抽抽搭搭道,“舅舅,我家穷你是不是就不和我玩了啊。”
樊刚想了想,比起他舅舅家的小表弟,他更喜欢眼前的小不点,说话有教养,模样也乖巧,比他小表弟懂事多了。
“不会。”他说。
酒幺继续抹眼泪,“那舅舅会送我模型玩具吗,我没看到过小汽车,回去说的话他们肯定说我吹牛,我把汽车模型拿回去他们就不会说我吹牛的了。”
樊刚偶尔也在同学们面前吹嘘,太了解酒幺的心情了,痛快道,“你喜欢就送你,他们如果说你吹牛,你喊他们来市里看,街上有小汽车了,你们县穷没有罢了。”
酒幺立即笑了,笑得露出两排好看的牙齿,“谢谢舅舅,我就知道我的舅舅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比白浩文舅舅要好很多很多”
樊刚高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在哪儿长大的。”
樊刚的汽车模型玩具是冯灿英送的生日礼物,院里有人去上海出差,她找人买的,花了很多钱和票,不成想樊刚说送人就送人了,冯灿英生气,“你不是最喜欢汽车模型吗?下次别想再喊我给你买。”
“我不是玩够了吗,妈,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啊,大过年的,酒幺他们头次来。”
酒幺重重地点头,对冯灿英露出个害怕的表情,樊刚哄他,“别害怕,你舅婆外冷心热,待会去我房间,喜欢啥随便拿,大不了我到时候买新的。”
冯灿英“”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酒幺乐得拍手,“舅舅,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我要以你为榜样,好好向你学习,长大了也做个像你这么优秀的舅舅。”
明明是拍马屁的话,不知道为啥,苏姗姗羞红了脸,而樊玉兰则眯着眼,拿筷子敲碗,“吃饭闭不上你的嘴是不是,夸你两句就升天了,你咋是这样的人。”
酒幺只有哥哥,他想做舅舅不得有个妹妹,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妹妹不得是苏姗姗生的,她瞥了眼桌前男人好看的五官,越看心里越不顺畅,苏姗姗明明处处不如她,凭啥能找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还对她这么好,不公平。
她心思转了转,问唐知综,“你做什么工作的?”
“叫姐夫。”唐知综纠正她。
“不害臊,成不成还不好说活呢。”樊玉兰嘟哝,又问唐知综,“你多少岁了,钱大都读小学了,你30多了吧。”
“与你无关。”唐知综完全不给樊玉兰情面。
他越冷漠,樊玉兰就越来劲,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唐知综顶了回去,樊玉兰气不过,“她连个大学生都不是,有啥好的啊,今年我就读大学了。”
在樊玉兰眼里读大学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读了大学想进什么单位就进,前途比苏姗姗好多了,苏姗姗到现在不过是个学徒工,能不能转正都不好说。
唐知综嚼肉的腮帮顿了顿,瞅了眼低头吃饭的苏姗姗一眼,苏姗姗有所感觉,抬头盯着她,脸蛋有点红,在樊玉兰的衬托下格外漂亮,唐知综漫不经心的回答,“哦,是吗,你成绩很好吗?”
樊玉兰像只骄傲的孔雀,无比得意,“不好又怎样,读大学又不只看成绩。”对她们来说,有关系就够了。
唐知综听黎翔说过苏姗姗读书的成绩,很优秀,有老师抢着推荐她读大学,奈何摊上脾气不好的亲戚给耽误了。
唐知综咽下嘴里的肉,郑重其事地说道,“读大学有啥用,女孩子学历好不如嫁得好,等你毕业,年轻有为的男孩都被人选走了,就剩下那些死读书的老光棍”剩下的话他没说,相信以樊玉兰的智商也猜得到吧。
苏姗姗要读大学家里不让,轮到自己女儿想方设法托关系也要往大学送,唐知综心下冷笑,说实话,他心头真他妈憋得慌。
樊玉兰心里不舒服,就说,“表姐想读大学都读不了呢。”
这话包涵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可见她是知道苏姗姗有读大学的资格的,为啥读不了,想来她知道原因。
追根究底,就是有人不让呗。
冯灿英也意识到不妥当,训斥樊玉兰,“你说什么呢,是你表姐自己不去的,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啥”
唐知综笑得开怀,“我觉得舅妈说得对,女孩子嘛,早晚要嫁人的,与其浪费时间在学校受苦,不如找个对象嫁了,读书太辛苦了,就说考试,想想就头疼”
最后两句话说到樊玉兰心坎上了,考试太难了,考不好还会被叫进办公室训话,令人头疼,每次考试前她就吃不好睡不好,有时夜里做梦,梦到考试自己一道题都不会,急得大哭,好不容易高中毕业能解脱了,她妈要她读大学,太累了。
唐知综注意到樊玉兰表情,继续说,“你去读大学,周围同学进单位,你大学毕业,没准人家已经结婚,婚姻幸福,是单位的小官,而你刚进单位,还得在她手底下干活,明明是同班同学,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换谁心里都不平衡吧,反正是我我肯定不干。”
其实樊玉兰也听到过这种说法,班里有不读大学的,单位已经联系好了,家里有关系,说是干个一年半载就升职,她读书出来,没准真会混得比别人差。
樊玉兰动摇了。
唐知综不再继续往下说。
吃过午饭,苏姗姗要收拾碗筷,唐知综拉住她,“饭是你煮的,你再洗碗就说不过去了,我得去车站坐车,你送送我们?”
唐知综承认自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苏姗姗要给他煮饭洗碗,唐知综天天都看得下去,苏姗姗给别人煮饭洗碗他就不爽了。
回家前,酒幺自是没忘记樊刚的承诺,去樊刚屋里扫了许多玩具,他爸说得不错,舅舅真的有很多,他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来时两包糖两瓶醋,回去时多了很多,苏姗姗给唐知综装了两条腊肉,说是她花钱买的,还有给钱大他们买的书籍,她看得出钱大他们喜欢读书,孩子学习能力最强,打好基础,将来学啥都容易。
不赶时间,他们没有坐公交车,而是沿着街道走去汽车站,钱大他们走在前边,唐知综和苏姗姗在后边说话。
路上没什么人,唐知综看苏姗姗冷,取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着,教她,“家务活你别干,舅妈闲着就手痒想打牌,与其要她输钱,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他骨子里是大男子主义,在他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家庭更为和谐,比如他和苏姗姗结婚后,他管钱就行,其他的全交给苏姗姗。
“舅妈不敢打牌了。”苏姗姗把有人举报冯灿英赌博的事说了,她舅舅狠狠批评了舅妈一顿,短时间内,舅妈再也不敢打牌了。
“举报得好。”花着他的钱不够,还拿去赌,活该。
“还有那句话你别往心里去。”唐知综替苏姗姗戴上手套,自己把手插进衣兜里,苏姗姗仰着脖子看他,白净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唐知综提醒她下次出门围个围巾,“女孩子能多读书就读书,学的知识是自己的,靠人不如靠己。”
苏姗姗认真听着,清秀的脸浮起丝笑,“我知道。”
唐知综说那番话不过是为自己抱不平,有些话不用说明白,她心里懂。
“我的家庭对你来说是不是负担?”冯灿英总说唐知综配不上自己,但苏姗姗心里,是她配不上唐知综,那样自信从容家庭和睦的人,却卷入到她乱糟糟的家庭生活中来,唐知综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唐知综震惊,“怎么会是负担。”这样有钱的人如何会是负担呢,苏姗姗真的太妄自菲薄了。
天灰蒙蒙的,苏姗姗望着唐知综俊朗的眉眼,“唐知综,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再冷的天,有了他都没那么难熬了。
“我也是。”唐知综嘿嘿笑,“珊珊同志,我们继续努力吧。”
努力让彼此过得更高兴。
妈的,忍不住现在就想扯证了,然后把冯灿英那家子人赶出去,感觉不要太美妙。
两人肩并肩的走着,路旁树上的雪时不时坠在肩头,唐知综替苏姗姗拂去,教她在家如何做个懒人,冯灿英骂人由她骂,被她骂几句又不会掉两块肉,自己过得舒心比什么都强。
不知不觉车站就到了,唐知综买好票,记起身上的钱,随意抽出些塞到苏姗姗衣兜里,车站人多,担心被贼惦记上,他做得很隐秘,按着苏姗姗手说,“钱是舅妈给的,你拿着想买啥就买啥,你要记住,和舅妈那样的人相处别害怕被人看笑话,舅妈都不怕你怕啥啊,她叫你干啥你就说身体不舒服,她自己闺女舍不得使唤凭啥使唤你啊。”
唐知综看不起冯灿英为人,鼠目寸光,心胸太过狭隘,迟早要拖累子女,哪怕现在不拖累,到子女找对象也会拖累的。
苏姗姗应下,叮嘱他们路上小心点,又寒暄几句,唐知综牵着钱大他们进站上了车,在车里朝苏姗姗挥手,“她真要为难你你就来生产队。”
苏姗姗点头,眼睛莫名红来,酒幺探出脑袋,“珊珊姨,早点来生产队啊,我在家等你。”
苏姗姗赶紧背过身,害怕唐知综看到自己落泪的画面,不过唐知综还是看到了,他嗓子莫名干涩,干涩得难受,他起身,拍了拍钱大的肩,耳语了两句,又塞给钱大两张钱,钱大下车,走向苏姗姗,“珊珊姨,我们给你拜年了,你啥时候给我奶奶拜年啊,要不今天去我们家吧。”
苏姗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哭,爷爷死后,她很久没这么难受过了,年前回市里,唐知综站在院坝外送她,她笑着和他挥手,心底并无离别的难过。
听到钱大的声音,苏姗姗赶紧揉了揉眼睛,眼睛湿哒哒的,有点不好意思,鼻音很重,“我没事。”
“你在家也没事,就和我们先回家吧,还能指导我和权二的作业,好多我们都不会。”
苏姗姗知道钱大故意说的,他们兄弟两成绩很好,没有不会的题,即使有,也是唐知综出来考他们的。
车上,唐知综喊,“珊珊同志,走吧。”
回去懒得看冯灿英的嘴脸。
唐知综很想这么说。
权二和酒幺也喊苏姗姗走,钱大直接抓着她衣服拉,害怕他不小心绊倒,苏姗姗犹豫片刻,“我没带衣服。”
她啥也没带。
唐知综拍了拍衣服口袋,“买新的。”冯灿英给的钱买衣服花不完呢。
苏姗姗跟唐知综走了没人知道,天黑也不见苏姗姗回来,樊玉兰随口问了句,冯灿英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给唐知综的钱他没还,没还不说,竟要自己拿着那笔钱和樊文忠离婚,钱是她的,凭什么拿着她的钱和樊文忠离婚。
她被唐知综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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