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陈氏正在定定地看着画像出神, 闻言第一反应就应声道“嗯怎么了”
应完她和顾茵都微微愣住。
顾茵立刻道“你小名叫这个对不对”
陈氏闭了闭眼,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 又好像不是。抱歉, 我实在有些记不住。”
囡囡是方言中普遍存在的对女孩的爱称。
光这还不能证明什么,顾茵就接着道“葛家叔婶在码头最好的位置, 卖油饼面条那些唔,他家还有个混不吝的侄子, 名叫葛大龙”
恍然间, 陈氏脑海中出现一个片段。
熙攘喧闹的码头上, 年幼的她帮着父母做事。
一个和她年纪相当的男孩子溜过来翻她家的钱匣子。
父母在旁边忙着, 小小的她拉住了小男孩的手,气呼呼地骂他“你不许拿我家的银钱”
那男孩神气活现地把她推倒在地,“什么你家我家的阿奶说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男孩心虚地溜走。
她娘赶紧过来把她抱起来, 温声说“娘的好囡囡,这是怎么了”
她抽抽噎噎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
她娘把她好一通哄,还连带着埋怨她爹,“大龙好歹是男孩子,欺负咱们囡囡算怎么回事”
她爹也是一脸心疼, 又无奈道“大龙被他奶养的骄纵, 但确实欺负囡囡不是回事儿, 等到收摊,我就去找大龙他爹娘好好说说。”
陈氏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泪水涟涟“说来惭愧, 这些年我对父母的印象越来越浅淡,记得的却是有个叫大龙的堂兄弟,打小就仗着力气大,欺负我”
码头,吃食摊子,和混不吝的堂兄弟都对上了,这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说着陈氏起身,朝着顾茵深深地福下去,“这次我承了夫人的情。他日不管夫人要我做什么,我都肝脑涂地,不敢有怨言。”
顾茵把她扶起来,“夫人不必这么客气,就是不为你,为了葛家大叔大婶,他们从前照顾过我,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陈氏背过身擦了眼睛,又问“他们人在何处我这便”
说到这里,陈氏顿住,她虽然听着是国公夫人的身份,但其实在府里一点实权也无,就算是现在知道葛家老夫妻应就是自己的父母,却连个去接人的心腹都没有。
更别说秦氏如今正在气头上,她这趟出来都是侥幸,回去后还得回自己住着的小院子禁足。
秦氏怕是也不愿意冯钰有那么样一个外家,不从中作梗就算不错了,别说出力帮忙。
冯钰就出声道“娘放心,这个我来想办法,我去接外祖他们。”
这娘俩都在秦氏手底下讨生活,都不容易的很,且冯钰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顾茵就道“你们别急,这事儿我来办,把葛家叔婶接过来不难。我娘有个手帕交,儿子开年要上京科考的,马上就要动身过来。我们这就去信,让他们把葛家叔婶带着一道来。”
陈氏越发赧然了,“这种事儿还得劳烦你家。”
顾茵说无碍,又拿了帕子给她拭了拭泪,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债多不压身,反正既承了我的情,那就让我好人做到底。我这好人也不白做”
陈氏正等着听她要什么报酬,顾茵又接着笑道“葛大婶炖的排骨别有风味,好些时候没吃到了,这不得好好吃她一顿”
陈氏跟着笑起来,进屋时眉间的愁绪一扫而空。
做戏做全套,后头陈氏领着冯钰出了英国公府,顾茵还跟出去,在门口铁青着脸吩咐下人道“都警醒些,再让人打上门来,仔细了你们的皮”
众人诺诺称是,没多会儿武青意打马回来了。
听到她训斥下人,他立刻从马上下了来,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询问道“发生何事”
他带兵多年,身上的威压非常人可比,门房下人虽知道顾茵是做戏,却还是被他看得直打抖。
顾茵拉了他一把,“进府去说。”
进了家门,顾茵就笑起来,“是有事儿,不过是好事儿”
后头她就把陈氏应就是葛家老夫妻走失的女儿的事儿说给他听。
武青意脸上的神情这才松散下来,摇头笑道“我还当是有人欺负你了呢。”
王氏正在旁边让武安给许氏写信。
分别半年,她和许氏时常通信。
且还不是一般用驿站的人送信,用的是武青意在军中时豢养的飞鸽。
飞鸽传书是时下最便捷的通讯方式,尤其那些飞鸽都是专人训养,百里挑一的。一天就能飞上千里路。
武青意在寒山镇上留了人,用来监督王家的表亲,怕他们得到自家发达的消息后为非作歹。
后头就让镇子上的旧部帮着通信,不止许氏和王氏,顾茵和徐厨子也用这个渠道。
年前就听说许青川已在恩科试中考上了举人,今年二月就要上京来参加会试了。
本来许氏还想着年都在路上过,提前上京,怕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这也意味着许青川在家温书的时间要减少,毕竟换了个新环境,又是长途跋涉,对学子肯定有影响。
王氏让她放宽心,说自家已经在京城站稳脚跟,保管给他们都安排好,他们母子只要在科考前过来就行。
从前寒山镇虽然通水路,但旧朝的漕运让权宦垄断,乘船出行的费用颇高。
眼下新朝新气象,虽然许多地方还是沿袭前朝旧制,但百姓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比从前好了不少。这乘船出行便是其中一样。
走水路比陆路快得多,只要十天左右,他们便能上京来。
但要到正月中,运河彻底解冻了,才能行船。
许氏本在水路和陆路之间犹疑,得了王氏的话就不急了,说一月中旬乘船过来。
这样一月下旬他们能到京城,留二十天时间给许青川适应。
眼下去了信,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若是他们凑不到一起,则再让武青意派人去接。
听到武青意这话,王氏抬头笑道“有我在呢,我能让咱家大丫被人欺负了臭小子小看你娘是不是”
武青意无奈地看着他娘。
他娘老嫌弃他不解风情,可也不想想,他难得想表表殷勤,但是家里大小事务他娘都以他媳妇为先,轮得着他吗
夕食过后,武青意去了顾茵那边。
顾茵刚拆了头发,正要去净房沐浴,见他过来便询问道“有事”
她最近和陆夫人她们结交,打扮上都会成熟一些。
此时散了头发,那黑缎子似的头发披散在脑后,看起来比人前小了几岁,更贴合她二十出头的年纪。
武青意有些委屈地看着她,轻声问“无事不能寻你吗”
他在外头和私下里是两幅面孔,顾茵都习惯了,忙笑道“哎,能寻能寻。是我说错话了,只是看你这几日都早出晚归,比平时更忙,今日难得回来的早些,又没去歇着,所以才问了。”
武青意这才不逗他了,弯了弯唇道“是有事儿,也是好事儿。我有好东西给你。”
说着他的手伸进怀里,顾茵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银钱尽够。”
是真的够,从前只有一二楼的时候,一个月就能赚五百两左右。
后头三楼雅舍生意火爆,利润直接翻了一倍。
一个月上千两的进账,顾茵吃住又不要花钱,全都攒下来了。
更别说年头上家里的俸禄都发出来了,王氏捏着好大一笔银钱没地方花销,还要补贴她。
武青意无奈地看着她,“不是银钱。”
说着他拿出怀里的东西那是一封朝廷签发的海外行船文书。
有了这份文书,即代表着顾氏船行的船只,马上就能出海了
“船员都操练好了,领头的那个是我费尽心思寻来的老把式,很有行船经验的。”武青意解释道,“另外我和娘支取了一部分银钱,这段日子已经采买好了茶叶、丝绸、瓷器等货物。择一个良辰吉日,这个月咱家的船就要出发了。”
顾茵惊喜道“原来你这段时间是在忙这个这确实是比直接给银钱还好的事儿”
武青意昂了昂下巴。
见到她这般高兴,他便觉得这段时间不分昼夜的忙碌是值得的。
“你懂得多,想要什么就写下来,我让人去寻。”
顾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我这几日好好想想,到时候列一份清单出来,就是我也不了解海外是怎么个情况。”
海外的知识从前武青意也不懂,但自打接手船行,他就在学了。
学到现在,他也能给顾茵说说。
两人聊起出海的事儿,不觉转眼就到了月至中天之时。
一直到住在厢房里的顾野起夜,发现他娘的院子里灯火还亮着,小大人似的披着衣服过来,老气横秋道“晚上不睡,白天怎么起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个二个都让人不省心”
顾茵和武青意被他“训”得笑起来,这才各自歇下。
话分两头,陈氏带着冯钰回到鲁国公府,母子俩虽然都情绪激动,但也知道眼下这情绪不能流露给秦氏,所以两人都装作垂头丧气的。
秦氏还半躺在床上,让他们进来后,她脸上罕见地有了笑,询问冯钰道“和祖母说说,你真把英国公府的孩子打了”
冯钰垂着眼睛应是,又歉然道“孙儿太过冲动了,连累了母亲上门领人,才把孙儿领回来。”
秦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做的好你母亲去领人,不过丢一点面子,又不值当什么。我冯家男儿都是血性男子,敢作敢当我看往后那英国公府那厮泥腿子,还敢不敢在咱家人面前放肆”
冯钰眼神又黯了黯,秦氏没察觉到有异,摆手让他回自己院子歇着。
等他走了,秦氏脸上的笑褪去,对陈氏摆手道“你回去歇着吧。没我的吩咐,还是别乱跑。”
也就是说,虽然陈氏帮着去做了没面子的差事。但秦氏还是不准备解除她的禁足。
陈氏微微苦笑,但因为心中想到将要上京来的父母,她心头火热,对这种事也不在乎了。
后头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晚些时候冯源下值过来。
夫妻十载,陈氏和冯源感情一直不错。
当然自打鲁国公府开府之后,两人感情就越来越不如前了。
陈氏想了想,还是不想瞒着他。
就像成婚前,她没有选择隐瞒自己的身世一般,她这次还是准备告诉他。
然而不等他开口,冯源先开口道“母亲身子不好,脾气大一些,委屈你多担待了。外头的流言,确实难听,对咱家不好,源头本就在你身上。你现在家里待几日,等风头过了,我自然帮着你去劝,自然也就无事了。”
一番话宛如兜头浇下的冷水。
陈氏犹记得成婚前,她对冯源和盘托出,不愿欺瞒他,又很担心他介意过去的事儿,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反应。
冯源还信誓旦旦道“这算什么这些都是你受的苦,并不是你的过错,我只会越发怜惜你,并不会因此就看轻你。”
然而当年信誓旦旦的人,眼下却说出“源头本在你身上”这样的话,言辞之间都在以她的出身为耻。
陈氏轻笑着摇摇头,说自己累了,请他离开。
第二日顾野进宫,正元帝已经在文华殿了。
他忙转头看外头的天色,嘀咕道“我没迟到啊。”
“没迟。”正元帝让他上前,“是朕提前过来了,和朕说说昨天的事儿,听说冯家的孩子打你了”
前一天顾野和冯钰商量好计策后,顾野找到跟着自己的侍卫,叮嘱他们一会儿不论发什么事儿,都不许现身。
侍卫们听了他的话,后头看他被冯钰追着跑回家,侍卫们见他没受伤,就也没动,但肯定要把这消息传回宫里。
正元帝知道了,肯定得仔细问问。
“哦,是这事儿啊。”顾野就把来龙去脉说给正元帝听,末了又再次补充道“冯钰和她娘都挺好的,昨儿个也不是真的要打我,还是我出的主意。你可千万别记恨他。”
正元帝挑眉道“小孩玩闹罢了,别说知道是假的,就是真的,难不成朕还去为难个十岁的孩子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你当然是大方明理的人了但人嘛,总有不冷静的时候,而且这事儿关乎的不是别人,可是你最疼爱的儿子”
正元帝是真没忍住笑,刮着他的鼻子道“你倒是挺不客气,你怎么就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了”
顾野嘿嘿笑着,“难道不是吗”
正元帝没接他的话茬,免得再说下去,这小崽子越没个正形儿,他转而问道“冯家的孩子,就是你口中这个冯钰。他就算再好,那也是鲁国公府的人,你们两家的关系可不好,费心费力这么帮他做什么”
“你明明就懂。”顾野看他一眼,还是道“我叔在家时说,当年遇到你,你就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就是了,王侯将相都不论出身,交朋友就更不该论这些了。”
正元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当时他肚子里是真没墨水,这句还是听村里夫子念叨过几句,这才记在心里,年轻时招揽人才时就用这句当开场白,别说,还真挺好用。
不过顾野的性情确实像足了他,正元帝欣慰地看着他,“那我就不管了”
顾野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也不是全然不用管,有个事儿想求您呢。”
“倒是难得看你私下里还这么客气。”正元帝让他尽管开口。
相认也有些时日了,顾野没开口求过一次恩典,所以这次只要他的要求不是太过分,正元帝肯定是有求必应。
没想到顾野没给自己求什么,而是道“葛家的阿爷阿奶在我落难的时候,给了我一口热饭。怎么也算是对我有恩,若是他们上京来了,认回了冯钰他娘,怕是身份要让人看不起”
正元帝蹙眉道“给银钱是很容易的事儿,但以鲁国公府的门第,以他家老夫人那眼高于顶的性子,就算葛家老夫妻成了富户,她怕是也看不上这样的姻亲。”
这把顾野也难上了,搔搔头说这可咋办
正元帝把他习惯搔头的手扒拉开,“这事儿就容后再议,你都开口了,朕再给你想想办法。左右要先等他们相认。”
顾野点了头,“那就全靠您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文大老爷来上值了。
顾野见了他就立刻迎上去,“您来的正好,我昨儿个有了新想法,那戏本子大纲完全想好了,我这就说给您听。”
顾野的新戏,开头就是很俗套的恶婆婆和俏儿媳的故事。
早先这一家子是村里的穷苦人家,恶婆婆一人供养儿子念书,家里一贫如洗。
书生和村里普通的农女两情相许,虽然婆婆自觉她配不上自家儿子,但无奈家中用度吃紧,而儿媳妇家中兄弟多,田地也不少,在村子里算是富户,就许了这桩婚事。
成婚后,屡试不中的书生开始走起了好运,考中了秀才、举人,最后成了状元郎,不过数年就平武青云,从一介白身成了翰林学士。
自此婆婆还是作妖,折磨自家儿媳妇。
而儿媳妇的娘家这会子就不够看了,根本不能给到她什么帮助。
这是前头顾野已经相好的,文大老爷的唱段也就写到这里。
按着时下的套路,后头就该是儿媳妇苦守寒窑,感动了婆婆和夫君,最后一家圆满。或者再大胆一点,儿媳妇被皇帝看中,进宫当娘娘之类。
顾野却嫌后头的内容太同质化了,感觉这么写下去的话,即便是文大老爷帮着润笔,也不能写的比从前更好没错,他是有志向的,追求第二部戏比第一部更卖座呢
前一日的事情给了他灵感,他准备让儿媳妇随着婆婆和夫君到了京城后,屡屡被磋磨,最后自请和离。
和离后的她同样是被好心的食为天东家请去做工。
食为天三楼的轻食雅舍女客众多,就有个贵妇人觉得她十分的合眼缘,莫名喜爱她。
那贵妇人也有个女儿,和儿媳妇同样的年岁,生的和她半点不想像。
后头随着剧情展开,贵妇人才知道原是府中胆大妄为的妾室,买通了家中下人,把自己生的孩子和贵妇人生的孩子调换了。
而贵妇人亲生的孩子,则被那妾室丢到了荒郊野外之处,却没死成,而是让一户好心的农人给收养了。
再追查下去,那被收养的女孩自然就是那儿媳妇了。
这故事比时下的套路曲折多了,文大老爷当天下值回去后就开始写。
两天后就给了稿子。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一来是一回生二回熟,写过一次的文大老爷驾轻就熟。
二来是从前是三个人一起写的,各自分了戏份回去写,但戏本子这种东西不可能完全分割成几份,得有总体的统一性。所以之前他们写完自己的部分,还得根据其他两人写的再修改,反而不如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效率高。
后头顾茵看到,自然再次咋舌。
这小子的脑子到底怎么长得,前头搞出个追妻火葬场就够让人吃惊的了,眼下连真假千金都写上了。
这小家伙要是放到现代,估计就算没有别的长项,光去写网络小说也能养活自己了。
戏本子很快被送到小凤哥手上,这次他连看就没细看,当天就开始分戏,彩排。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再无二话,自发自觉地放弃了休息的时间,不到十天就排好了第一场。
顾野听了他娘的,搞出了预售卖票。
一口气卖出去成千上百张,别说正月里了,就是二月的票都有人抢着买。
这次的戏名还是顾野起的,叫亲缘记。
正月中旬,新戏开唱。
文大老爷妙笔生花,每一句唱段都让人回味无穷。加上这次顾野主笔的故事虽然还是不新,但加入了真假千金这个经久不衰,在后世都受众极广的元素,更是锦上添花。
短短数日,亲缘记风靡大街小巷。
而秦氏知道这消息后,又生了好大一场气。
上次那戏文里,奸妃的出身和冯贵妃是相似的,所以秦氏恼怒还在可理解范围。
这次里头的人和现实完全挂不上号,连身为秦氏亲儿的冯源都没明白她气在哪里。
秦氏振振有词道“他写什么不好,非得写恶婆婆苛待儿媳妇。这不是在影射咱们家是什么”
这种戏码多如牛毛,冯源却想不到那些,只惭愧道“是儿子没有出息,连累您也脸上无光。”
秦氏哭道“我的儿,哪里就能怪你还得怪陈氏那狐媚子,当年迷了你的心智,让你娶她为妻。不然我也不会当这恶人”
平心而论,冯源早年间对陈氏又爱又敬,尤其对她在自己生死不明的时候,不离不弃的行为十分感激。
但时移世易,他从一方守将成了一朝国公。
陈氏这样出身的妻,对他毫无助力,只会让他蒙羞。
加上被亲娘秦氏日日月月地念到现在,冯源的心里也一天比一天纠结。
知儿莫若母,秦氏看到冯源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这段日子的坚持没有白费,他的儿终究是回心转意,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他好的了。
她得意地在心里盘算着日子,想着再过不久,便可以让陈氏“得病”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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