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自带了个洗手间, 是这个年代难得的抽水马桶,唐心将人扶过去。
邹年左腿受了伤, 右腿还使得上劲,他是被偷袭的炸弹余波给伤到的,万幸没伤到内脏,这才能有余力自理。
等唐心将人扶好到床上时, 两人相顾无言,耳根都有些微红。
“那个啥, 该睡了。”
夜沉如水,女孩躺在远远的角落里的小床上翻滚了几下, 没过多久就呼吸均匀, 显然入睡了。
邹年手臂没受伤,借着双手的支撑半靠在床上, 房间内灯光昏暗, 窗外也有一丝微弱的月光透进来, 他看着那一小团黑影,胸膛还起起伏伏的, 忍不住勾唇浅笑。
唐心半夜爬起来两次给邹年换瓶儿, 但无论她如何自觉照顾仔细,工作做得倍棒,与受伤的首长相处得不错, 也没发现邹年的身份。
离着过年大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一对老年夫妇匆匆忙忙来到医院, 推开门就对床上的男人横眉怒目的, 老太太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
“受了伤还瞒着爸妈,你个小混账,是要担心死妈吗”
老爷子穿着一身军大衣,又长又厚,背脊挺直,重重哼了一声。
他是想打儿子来的,但见儿子包成这样,想着等他好了再打。
“爸、妈,我没多大事儿,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拆了纱布回家。”
邹年面对年迈的父母眼里划过一丝愧疚,低声安慰。
一家三口久别重逢,老太太数落了儿子几句,又舍不得,说着说着就开始操心起儿子的人生大事了。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时候退下来,娶个媳妇热炕头,也让妈抱抱孙子,咱大院里的几个小子比你小的儿女都能打酱油上学了,就你还打光棍”
见她儿子垂头不语,往日里她只要一说这个话题儿子总跟她回避,老太太想了想只好卖卖惨。
“儿子,你是不知道,我那几个老姐妹见天的跟我炫耀孙子孙女,你妈我一辈子就没输过,唯独你的婚姻大事成了老大难。妈是日想夜想,过两年也该退休了,就指望着你娶个漂亮媳妇回来,妈保证帮你把孩子带得好好的。”
邹年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病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年轻漂亮的护士推着东西进来,唐心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
想着中午刘医生今天跟她说了,允许她边读研究生边在这上班,等本科毕业证下来立马转成正式工,她就心里美滋滋的。
正式工比实习生待遇高多了,医院缺人才,这年头尤其缺,晋升空间很大,她又有刘医生这个外科主任带路,就高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吃得好,津贴也高很多。
“领导,给您送饭了,中午吃白米饭,还有鸡腿,骨头汤。”
她抬头一看,瞪圆了一双漂亮的眸子,惊奇道“奶奶,您怎么在这儿”
邹年脸色一黑,奶奶
老太太眼前一亮,她倒是挺高兴的,对唐心也有印象,大雪天的在京北门口给她修过自行车的小女孩,做事利索眼神清亮,长得又漂亮可爱,还礼貌得很,老太太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唐心在京北也挺有名气的,她是文学系的,也听过这么个孩子,尤其是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去注意了。
这孩子是那帮老教授们的心头宝,还说呢,说人孩子还是全国状元考上来的,虽说读护理可惜了些,但行行出状元,那些老家伙也都说这还最出息,要给她提前结业,没想到来医院实习了。
她和煦一笑,眼里全是长辈对小辈的慈爱,甚至在想,这丫头是小了点,不然她厚着脸皮给儿子介绍介绍也不错。
“唐丫头,在这儿上班了”
唐心摆着午饭,点头说是啊,又看了看床上若有所思的男人,灵光一闪,非常惊讶“您该不是这位的母亲吧”
得到确定的答案,唐心笑得更甜了,床上这位给她好处可不少,胃小珍惜粮食,经常将他分得的好吃的提前划拉给她,唐心觉得大好人的父母一定也是大好人。
“爷爷奶奶还没吃吧我去食堂给你们打饭去。”另外打饭时要花钱的,但唐心现在要转正了,膨胀了,请几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老太太笑着拉住她的手,心里感慨真是个赤诚热情的好娃娃,“乖孩子,爷爷奶奶不饿,吃过了才来的,你也坐下一起吃,我炖了鸡汤带过来,香着呢”
男人突然闷闷出声,“不是爷奶,叫伯父伯母。”
病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唐心摸不着头脑,暗想是不是首长嫌自己叫他爸妈爷爷奶奶,把他叫老了
唐心没往心里去,老太太可不一样了,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放个屁她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狐疑地看向儿子,耳根都红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好像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似的。
她又转头看看小姑娘,又白又嫩,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漂亮得紧的,他儿子看上也不奇怪。
老太太又愁又喜,喜的是儿子大龄终于开窍了,愁的是这么优秀的姑娘能看上她儿子这个老光棍她可听说了人家小姑娘还要读研究生,兴许没这想法。
她不动声色笑了笑,更加亲切将女孩拉在身边坐下,又拿了空碗给她盛了鸡汤,鸡汤是保温盒里带来的,还温热着,香气四溢。
“不叫爷奶就不叫,叫伯父伯母我跟老头子还年轻了,是不是老头子”
邹老爷子双手放在拐杖上,掀了掀眼皮点头。他早年参军,退下来也是坚持练拳,身体健朗得很用不着拐杖,就是拿着方便打人用的。
等两个老人家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小辈面对面吃完了一顿午餐,唐心推着餐具出去,老太太才想起来跟儿子通气。
“咋了,看上了”
男人耳根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老太太又是高兴又是慌张,她拍了老头子一下,“听见没,你儿子瞧上人家姑娘了。”
老爷子撇了自家儿子一眼,“看上就看上呗,你跟着操什么心”
老太太才不跟他一般见识,继续跟儿子讨论。
“那你咋不行动,刚见你跟木头似的,多好啊,人家姑娘在这里上班,你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表示表示,怎么追媳妇”
老太太兴致勃勃接着给他支了好几个妙招,譬如说送花啊写情书什么的,她当老师的见惯了,她们学校的男娃娃都是这么干的,她老太太可是与时俱进
见儿子沉默不语,半晌才说,“以前就认识的。”
老太太想了想,儿子哪儿也没去除了家里就是军营,在家里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要是认识了个母的她能不知道军营里没女人,也不可能。
还有前几年替他父亲顶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去了乡下,那叫什么来着幸福队啥村来着
“幸福队上塘村。”
“儿子你在那认识的人小姑娘”
邹年点头,老太太瞪大了眼睛,看不出儿子竟然还是个禽兽,“那都多久的事了,唐心那会还小吧”
她想起唐心的样子,白生生的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左右,跟朵花儿似的。
邹年认真地反驳,“她成年了,那会十八岁,现在二十三岁零四个月八天。”
老太太诧异地看着反常的儿子,他脸上裹成粽子纱布都还没拆,眼睛却亮亮的,异常认真,老太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笑倒在旁边老头子怀里。
“连人家小姑娘什么时候生的你都算得一清二楚,惦记了这么久,妈都不知道你是这么个人,可笑死我了”
下午老两口子就回去了,说明天白天再炖汤过来,毕竟两人年纪都不轻,没法在医院伺候儿子,反倒给儿子添麻烦就不好了。
走的时候,老太太拉着唐心的手依依不舍,“心心,辛苦你照顾我们家小子,伯母明天给你做好吃的带过来。”
唐心的毕业证在年前学校放假前就出来了,这年头护理最高学历是本科,没有研究生的,她申请的是临床外科。
当年唐心是图省事儿,随意选了个看起来简单的专业,最主要心思还是放在找大佬上。
但是一入医学深似海,每天看着那么多病人伤员来来回回,唐心也不觉得任务有多重要了,现在没找到大佬,系统不知道睡死去了还是去哪儿,她总要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总不能荒废时间吧
刘医生有在京北挂职的,直接申请他手下的研究生,本科临床要读五年,研究生却比较自由,只要能被教授收入门下,用心学拿出真本事来,导师欣赏你拿到硕士毕业证也不难。
而且这年头的老师,尤其是像刘医生这种担任医院外科一把手的教授,更注重学生的实际操作能力,她只要能有机会做几台小手术,慢慢学出来,比在学校容易出头得多,实验室里的实验都不如正经医院的实战。
唐心想起唐爸唐妈前段时间还来信了,说小乒乓都上学了,成绩不错,要她这个当姐姐的好好考虑终身大事。
在她们村里女孩子十七八岁就嫁人了,如果不是她出来读书了,准被人说闲话,二十三岁老大不小了是老姑娘了,虽说闺女是难得的大学生,唐妈还是操心这些。
唐心也有点头疼,唐妈啰嗦得很,每回来信都必说这些,她要是告诉她们她现在忙着读研究生还要上班,以后准备当医生,也许还能堵上两口子的嘴,让他们心里高兴高兴。
唐心很快写了封信准备寄回去,把这些事交代交代,顺便再告诉他们她今年不能回去过年了。
她还特地买了好些京城这边的特产,比如给奶和唐妈买的花布鞋,爷爷和爸爸买的棉鞋,给弟弟的玩具和学习用品,外加一些首都这边的稀罕吃食。
首都这边的天气冷得很,没有温室效应,雪落得一层一层的,眼下要过年了,到处都是白里透红,喜气洋洋。
即使局势还不明朗,老百姓也没忘了这个中国传统的年节。
唐心出去寄好了东西,想了想见供销社里来了一批花色好看的羊毛球团,便买了一些回去,这年头没地方买漂亮衣服,只能自己动手织几件衣服穿穿。
与此同时,刘医生是邹年的主治医生,下达了出院通知。
刘医生观察着他拆开纱布后的样子,说道“伤口痊愈了,疤痕等慢慢消退,药膏每天抹两次,腿上的伤回去不要有大动作,慢慢调养,你身体底子好,过个两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邹年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得住,即使当时险些毁容也没见他变过脸色,乖乖任由医生摆弄没喊过疼更没说过半句话,但此时这个铁血军官,抬起眼皮问“唐护士呢”
刘医生噎了下,以为他这么严肃是要问伤情,“唐心今天休假,有位姓杨的军官来给你办出院手续了。”
他话音刚落,杨鎏推开门嬉皮笑脸,“哥,恭喜出院啊走,我接你回家过年,老太太在家等着呢”
邹年
刘医生摇着头走出去,他稀疏的头发晃了晃,真没见过要出院了脸色反而更差的人了,医院还能是什么好地方不成
邹年心里想的是,这么久唐心也没发现他是他,否则她一定要高兴死了。
他尤记得当年女孩跑得满头大汗千辛万苦到火车站来找他,这份心意太过真挚可爱了,邹年记了好几年,每次想起来就心里头甜滋滋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着要怎么跟唐心相认,现在拆了纱布,唐心也该能认出人了。
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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