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漆黑的深夜中,仙音一曲,送煞升天。
这种事,在场的人谁也没经历过,无论视觉、听觉,颇为震憾,久久未能回神。
阙清月按住琴弦后,几人很长时间未开口。
许久,刘司晨才看向坐着的那位柔弱的需要他家殿下背着走的阙氏祖宗,一曲断肠送人魂,差点没把他也一块送走,绝
这祖宗,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还稍微有那么点聪慧过人。
不服不行
阙清月坐在那儿,先看向自己的功德海,现在她的功德值竟然达到两万六,之前扶风簪花给了她五千功德值,这一只香火娘子,竟然整整入帐一万功德,加上平时杂七杂八,就已经这么多了。
不过同样三煞,为何功德差了一半
阙清月将手从琴弦上收回来,难道两者若不去除,将来带来的危害不同香火娘子未来会成长为黄泉煞吗这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又或者,超度煞魂,远比杀掉它,得到的功德值更多吗
不得不说,不是每个魂魄都会成为魂煞,除了机缘之外,凡能成就煞魂者,在鬼魂界,也算是鬼中龙凤,天赋异禀了。
要魂魄够强,执念深重,还得有点天赋本事才行,否则成煞之路漫漫,就像这香火娘子这种,尚且用了三百年才成形。这么久时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灭了的小魂魄,根本做不到。
随后,她侧身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东方青枫。
就像她身后这位东方狗儿,咳,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功德海时,那负十万值的功德让她心里颇为震惊,当时她对元樱说了一句话,说他比凶煞还凶。
因为她知道,当一个人能够承担负十万功德在身,还能活着,某种程度来说,要比普通人积累十万功德还要难。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压制体内一只黄泉蛟煞。
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东方青枫见她回头看向自己,以为她要做什么,蹲下来,瞥了下她的手和坐姿,问她“怎么了”
说着将手给她。
以为她要起来,现在连起身都人扶还真是个公主
阙清月见他朝自己伸手,于是看向他的手,一下子又想起之前鸟粪的事,她袖子抬了下,想打他一下,不过一看,几人都在,又把袖子放下去,最后,看着他,避开他的手,将手搭他护腕上。
在他力道下,站起身。
那边鹿三七吹灭了绿头香,将香收回到袖子里。
“世事殇尘嚣,星尘光苍茫。”他对着山神庙念了一句。
然后转身拱手赞美阙清月道“白衣的琴技,空灵回绕,如听仙乐耳暂明,那煞魂本就浑浑噩噩,如今听君一首曲,如听一首曲,竟然深陷其中,玄技不愧是玄技,不费吹灰之力,便送她入了轮回,在道门,此乃喜事一桩。”
无论是煞是人,皆大欢喜。
阙清月听罢,低头看着筝
面笑了一下,凝神望了眼他的功德值,只这一次,竟然涨了三千,其它人或多或少,也涨了百十功德。
她点头道“鹿公子说的不错,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活。”全是废话。
惹得鹿三七展扇一笑“谬赞啦。”
东方青枫看着二人,目光在二人之间寻索,然后微收下颌,背过手,看向别处。
神情明显不悦,但教养使他忍住没有翻白眼,他复转过身朝几人道“好了,你们几个,夜黑风高天又凉,别聊了,回去吧。”
鹿三七望了眼这位皇子明显绷紧的下颌,笑而不语地将扇子扇了扇。
“说你呢,鹿三七,夜黑风高天又凉,你还扇凉风脑门被煞鬼吸了吧你”刘司晨路过他身边骂道,天天扇,害他每次都要选站位,要不,那小凉风在边上嗖嗖的吹。
两人熟了之后,天天斗嘴。
鹿三七听罢,将扇子敲在手中,“哎你个刘凤鸡,你们刘家是住在了八卦图上了吗天天跟我阴阳怪气。”
“你叫谁刘凤鸡”刘司晨来气,继续嘲讽“天凉地冻扇扇子,瞧着就缺心眼。”
鹿三七追上来,一把圈住刘司晨脖子“你几个娘啊,敢这么说话,信不信我用针扎小人”
“娘娘腔,别忘了老子用的是剑,捅死你。”
“再说我扎你个透心凉,你信不信。”
“捅你个窟窿。”
两人一你拳我一掌,勾肩搭背回去了。
元樱顺路把筝和案几送回祖祠。
阙清月回到房间里,走到椅子处,慢条斯理地坐下来。
元樱拿着茶壶进来,给祖宗倒了杯水,今晚真是精彩绝伦,她在一边看得紧张又有点渴,可比罗煞城说书先生说的精彩多了。
说书先生说一万遍,不如自己亲眼见一次。
阙清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看了看杯中水,这宅子里有厨房,锅里一直热着水,方便他们早上起来,喝茶洗漱。
现在还是温的。
元樱也倒了一杯,一口喝光后,就过去帮阙清月整理床铺,晚上凉,祖宗受不得寒,她还备了个汤婆子,放在被窝里,现在摸着,也还热。
她边整理边道“祖宗。”
“嗯”
“我怎么觉得,东方青枫老抢我的活啊”
“什么意思”
“你看,遇到不好走的路,或者溪水寒凉,平时不是我来背你吗,现在都他背着你,还有床,本来是我给你做床,结果他嫌我做的床粗糙,扎破你的手,现在床都他做了,还有吃饭,应该是我舀汤添饭,现在你都让他盛饭添汤,若不是洗澡铺床这个活,只有我能干,我看他”
阙清月见她越说越离谱“说什么呢”
“别瞎说。”
她看向茶碗道“我们阙氏三千两黄金请他,多做点活怎么了”
元樱
对啊,本来还有些疑惑,觉
得哪里怪怪的,便说出来给祖宗听听,结果祖宗这一句话,她悟了,茅塞顿开。
“是啊是这个道理。”
她恍然大悟,她这是被他皇子的身份给迷惑了抛开这一点,他是阙氏真金白银请来护送祖宗的人。
多做点活怎么了
阙清月抬眼看元樱,笑了下,放下手中茶碗,起身“行了,再聊下去天亮了,睡吧。”
说完,迫不及待地将身上外衫腰带取下。
蓝色斜襟衣衫,被她从肩上一掀,一下子落在椅子上。
还是被子里暖和。
第二日,无风,天晴朗。
整个庄子的人,个个异常兴奋,下地干活都多出三分力,个个亢奋地谈论着昨日山外来人。
从举止到衣貌,从声音到谈吐,那种神秘,明艳,惊心动魄的美丽。
清新脱俗,让人一见难忘。
还有山外面的城,外面的人,是什么样的繁华与否可有什么新鲜的事物玩意
他们身上穿的衣衫款式,真好看,那个女子身上竟然是明艳的孔雀蓝颜色,漂亮极了,阳光一照,上面浮现一层真丝的莹光,是真丝
他们庄里穿的都是自己纺的棉麻。
那几个男子身上的衣物也颇贵重的样子,腰带上还镶嵌着玉石。
其中,有几人疑惑地提起,昨天半夜好像听到山神庙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颇为怪异。
“是吗没有吧”
“睡熟了,没听到。”很快就被众人抛之脑后。
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她们在意的点与这些人不同,几个小姑娘拣着豆子,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呀,昨日扔花瓣的时候,那个美人,她桃腮带诧,薄面含嗔,手里还紧紧抓着披风衣摆,那长长的衣摆,像裙子一样,真好看。”
可俏呢。
“最要紧的是,旁边的那个一身锦衣,高大挺拔五官俊美的男子,一直用手护着她,就护在她的脸颊边,帮她挡花瓣,唔我看到的时候,心扑通扑通地跳”
“呦,李娇娇,我看你是见到个俊俏的男子,心都会扑通扑通地跳,还五官俊美我看呐,你那是馋他的身子,起了色心。”另一个小姑娘啐她道。
“就是,心扑通扑通的,你以为你是兔子呐”
话一出,惹来其它几个蹲着的姑娘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说真的,你们不觉得,他们那个那个好般配的就像庄子里成亲,男女一对儿,一起走花瓣路。”
“哪有就你觉得。”
“我看李娇娇她啊,是想成亲了吧”几个姑娘起哄。
“哎呀,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不懂。”谁懂啊,那个气氛
李娇娇捧着脸。
“不过说起来,昨日那女子,真漂亮啊,生得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
“李娇娇说的那对儿
,其实我也觉得,她和旁边的那个男子,真的,真的,好配啊,他们站在一起,我也好兴奋我当时还招手了。”
“是吧是吧是吧”李娇娇立即道。
“咳,其实不好意思说,但,我也是”
“真的原来你们都是装的啊,你们也觉得吧他们俩个是一对吗”李娇娇精神了。
“我听族长说,不是,好像是同伴,结伴一起到京城去。”
“啊不是啊,可是他们挨在一起,好甜,一个躲花瓣躲在另一个怀里,另一个伸手护着,哎呀呀”李娇娇捂着圆脸“好甜呀。”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点,甜。”
“我看你们俩,是都想嫁人了吧春心萌动了”
“哪有别乱说。”
“我可听说,李娇娇,你娘要给你说亲了,找的是张氏那边的人。”
“啊我娘又去找李媒婆了张家那边几个我都认识,黑揪揪的,没几个好看的,与昨日来的人比,一点点都不比上。”
“你就别挑了,这一代适龄的本来就不多,你不赶紧,就要被李家其它几个丫头挑走了,再说了,我听说,昨天那几个人的长相,在山外也不是普通人,恐怕也是少见的,我们庄子的人,怎能和他们比,你就不要心气太高了,俗话说得好,龙配龙,凤配风,王八配绿豆,小鸡炖蘑菇”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李娇娇蹲着,双手支着脸道,“好想到山外看一看啊,平时只在书里见过,听说可繁华了。”在看到山外来人后,她就更好奇了,甚至到了向往的地步。
用大梦轮回那个古怪世界来形容,就像一群头小脸小,五官惊艳比例完美,个子高身材好腿又长,仪态顶流的顶级时尚明星,闯进了普通人世界里,鹤立鸡群,迷晕了一群追星少女。
午时,老族长与几位族人让人去请贵人入席。
庄里人忙活一早上,做了一桌饭菜,有的是山中的野味,还有庄里自己养的鸡鸭鱼肉,用自己种的稻谷小麦做出来美食。
还拿出了庄人采的野果,酿出的美酒。
阙清月坐在主位,其它人依次坐在她旁边,她看了眼倒入杯中晶莹剔透酒液,有三种酒,野葡萄酒、山樱桃酒和桃花酿。
她选了桃花酿,浅粉色,有淡淡桃花香,是今年春的新酿,她没喝过。
其它人也很新奇,东方青枫看了眼手中紫红色酒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此乃朝贡品,身价颇高,这个隐居的山庄,竟然会酿此酒
“都是庄里产的,我们族里长辈中早年有一位域外的酿酒师傅,这手艺便传下来了,逢年过节,大家会饮上一杯,不嫌弃的话,各位尝尝。”说着老族长与族人举起杯。
“客气客气了。”刘司晨端起酒,冲东方青枫他们点点头。
几人这才端起酒杯。
阙清月与老族长轻碰杯后,以袖遮面,尝
了一点,微苦回甘,满口桃花香,真材实料,确实好喝。
她放下杯子。
老族长道“阙姑娘,各位,不知山外现在是何年月,可还有战事发生百姓日子过得如何”这也是其它族人想知道的事,桌上几人眼睛一亮,皆看向这五人。
阙清月手放在桌上,手指摸着有些微粗的陶杯,这里的人,恐怕还不知道如今大聂正逢乱世,五黄三煞黄泉天灾,陆续出世的事。
这一路她们已经遇到三只煞物。
随即,她看向他们,开口问道“族老与族人就从未出过山吗没有到外面看看”
老族长叹气“我们每十年,就会派几个族里最好的猎手,带上我们庄里出产最美的酒,最好的粮与肉出山,换些能用的东西,但近二十年,通向山外的路越发难走了,上一次出山的五个猎手,一个也没回来,所以近十年,我们未再出山了。”
“原来如此。”阙清月看着杯中酒道。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
“你们在此隐居的事,我们不会说出去。”她看向老族长。
“就算泄露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横穿丰原山脉过来找你们,放心吧。”
除非有巨大的利益诱惑,比如这里出了金矿,拥有前朝末代宝藏,否则谁又会冒着生命危险,闯进这里来呢就算偶有几人进来,这庄子里有三百多人,又有好的猎手,自保足够了,真的不必太担心。
“而且现在世道很乱,你们还是留在此地,近二十年不要贸然出山了,外面虽繁华,但也很危险。”阙清月随意道,说完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桃花酿。
然后伸手指了指刘司晨。
刘司晨愣了下,随后意会过来,这是阙氏小公主自己说累了,不想说了,让他替说呢。
啧,一口饭都不能白吃啊,还得干活。
他喝了口葡萄酒,给老族长解释一番道“是这样的,现在山外出现一种叫煞气的东西,分为五黄三煞黄泉天灾,你们二十年前那五个猎手如果不是遇到了难缠的野兽,也可能遇煞了”
至于五人是否贪恋山外繁华,不回来了,应该不可能吧
他将来龙去脉为几人解释一通,还将现在的年月国号都说了一遍。
老族长及族人听完心悸不已,桌上还有两个猎手在,听着他们心头一跳一跳的。
原来世道这么乱了啊。
如果不是这几人无意来到这里,他们今天就正好满二十年,原就打算趁秋收粮多丰收,想再凑五人出山,看看能不能换些其它的粮种,再见见山外世面,回来好跟族里人说说,否则还真有些心慌。
幸亏贵人来了,否则岂不是又要白白送去五条人命,其中两条还正坐在桌上,几个族人激动起身感谢一番。
鹿三七喝了杯桃花酒后,一展扇子,笑道“你们这里,可比山外好多了,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有山有水,有粮有酒,花魂酿造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美酒消愁愁不见,
卧倒花下枕安然”还留恋什么山外繁华,繁华岂如仙境美妙
坐在他旁边的元樱,一直没说话,因为嘴不够用,肚子饿,先吃饭,已经吃了五个黄皮麦香馒头,啃着山鸡爪子,还不忘喝一口樱桃酒,谁叫她名字里有个樱呢。
用祖宗的话说,就是这酒,注定与她有缘,既然有缘,那就喝光它。
那老族长呵呵一笑,摸着胡子瞧着鹿三七手里的扇子,想到什么。
“我们祖辈也曾记载描述过阙恩人当年之事,你这把扇子”老族咦了一声。
“难道你们的阙恩人前辈,也有把扇子”鹿三七拿着银扇舞了舞,问道。
这把银扇子可是他找专人定制,贵着呢。
老族长回忆道“据记载,当年恩人来时,身边曾有二人相伴,据说,其中一人,手拿一只银色铁扇,与你手中这把扇子,颇为相似。”
“我这是银扇,里面掺了银子,不是铁扇。”鹿三七赶紧解释道。
“那另一人呢”阙清月目光从鹿三七的扇子,移向老族长,问道。
“还有一人,乃一女子,手拿一柄铁锤,力大无穷,可开天辟地。”
“开天辟地这多少有点夸张了”鹿三七收回银扇,“不过可以理解,古人嘛,尤其几百年前的古人,最喜欢以夸大其辞的手法形容事情了。”
几人也未在意。
阙清月看了眼仍埋头吃东西的元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老族长想到什么,“对了,阙姑娘,还有一事。”他询问桌前不爱开口说话的恩人后人,并站起来诚恳道“我们庄里有名画师,不知阙姑娘可否像令祖一般,留下画像以传世”
阙清月听罢一愣,摸着杯子,移开视线,“这个嘛”
她为难地望向门外,留下画像百年后,像阙朝歌一样,被人挂在墙上瞻仰遗容再摆上香炉,插上三柱香
光想想,她就拒绝。
不可能,绝不可能
老族长又道“先祖恩人五百年前曾救下我们祖辈,五百年后,我们这一辈又遇到了令祖后人,实在缘份匪浅,昨日见过阙姑娘后,庄里人皆说令祖后人之气宇,竟不输先祖半分,也让我等心生向往,你与令祖色艺双绝,老朽斗胆,可否姑娘也留下画像留存世间,让我等庄中未出过山,未见过世面的小辈后辈,也能一睹阙氏双绝的姿容风采”
阙清月本来懒洋洋坐着,只等一会找个借口拒绝罢了,听到这里,她稍微坐直了身体,“是吗阙氏双绝行吧。”
她答应了。
其它几人,皆扭头看向阙清月,这祖宗,竟然答应了
刘司晨摸了摸鼻子,鹿三七拿扇子咳了下。
东方青枫手环胸,倚向后面,皆笑看阙清月。
谁不知道,这阙氏的小公主,对自己的转世之身,颇有忌讳,如今,竟起了与画像一较高下之心。
自己不服自己,说来也是有意思得很
。
之后几人又聊了些山外事,吃得差不多,便散场离去。
画像大概要画上三日。
元樱在宅子里,将箱子的衣物清洗晒好收拾整理。
“还别说,鹿三七的手艺,真不赖呢,祖宗你有两套衣服走山路,衣摆下面都被划烂了,我寻思这么好的料子,扔了可惜,就给那鹿三七,让他改一改。
他竟然一天做出五双鞋子出来,像新的一样,那银针在他手里,欻欻歘,穿来复去,做出来的鞋子,真好看。”玩暗器的,做起鞋来,真是妙啊。
说着就将鞋带给阙清月看。
阙清月拿着茶杯一瞧,三双银色印花靴子,两双孔雀绿半靴,皆是精美雅致,手工绝佳。鞋面亮色,丝缎有光泽,丝毫看不出,这是她曾经的两套衣服。
她看了眼元樱,这两人,真像她,节省到家了。
收回目光,她盖上茶盖“行吧,你拿两双去穿,我也穿不了那么多。”
“好咧。”元樱高兴地将新靴子微折,放回到箱子里。
阙清月现在每日都要给去那庄里的画师面前坐着,画两个时辰画像。
画师是个年轻女孩子。
选的地点,是庄里才建不久,最雅致的一个桃花亭,旁边还有山流水。
她穿着一身孔雀蓝对襟衣衫,领口是一只金钱扣,罩了同款外衫,斜倚在亭子的长椅上,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手指还无聊地点着椅背,双腿交叠懒洋洋地坐在那儿。
起风的时候,还吹得她颊边的流海不断飘动。
她随时伸手抚开,烦死了。
“好了没你画了三日了。”阙清月坐在那儿,吹着风,眯着眼睛看着那小画师,低头问她。
“好了好了,贵人莫急,马上便好。”小姑娘手里夹着三支笔,嘴里还叼着一支。
最后兴奋地加了几笔后,高兴地放下了笔与墨。
“好了好了,画像画好了。”
阙清月终于能起身了,她甩了下袖子站了起来,早就坐着不耐烦了,看着这小画师兴奋的样子,应该不会画太丑了吧。
她走过去,往画纸上看去。
在亭外守着的四人,也走进来,围在画纸前观摩。
“喔不错啊”刘司晨看看阙清月,再看看画纸“至少有她五分神韵。”
“这是我完成最好的一幅画了,仿佛神来之笔一般,主要是恩人你太貌美,我一开始无从下手,怕画不好你身上独特的气质与神韵,所以第一天光看,就看了两个时辰,没敢下笔。没想到第二日,就有如神助,下笔如风,仅用两日,就画好了。”小画师很是激动地看着阙清月,一双崇拜的小眼神。
这小姑娘在画技方面,很有天份。
东方青枫盯了会画,又看向阙清月,听到画师这么说,便呵了一声道“夸张了,神韵我倒是没见到,她那身懒劲,你画得倒挺像”
阙清月正在旁边看画,闻言倏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不但看向他,还手揣在袖里,朝他走过去。
堂堂九皇子,见她过来,竟然握着刀退了一步。
众人眼看着阙氏祖宗,走到东方青枫面前,问他“你再说一遍。”
九皇子低头望着她,移开视线“我说你,懒洋洋的劲儿,行了吧”
阙清月这才转过身,他要真敢说,她可就踢他了,这么多人在,不过给他面子罢了。
那小画师,看到这一幕,看着他俩互动,眼睛都看直了,小手捂着嘴巴,天啊,天呢,这两人,磕死她了,磕死她了,她激动的小手发抖,她就是昨日摘豆子的那个李娇娇
鹿三七无言看向刘司晨。
刘司晨把脸扭向别处。
鹿三七你瞧吧,你家九皇子现在被阙氏小公主拿捏的死死的。
刘司晨你说什么废话呢,换我,我也不敢,你敢吗
鹿三七我好像也
刘司晨出息吧你
元樱倒觉得本该如此,她家祖宗,走哪儿都是别人让着的存在,只见她欺负别人,还没见别人欺负她呢。
老族长拿到画像后,看着画像激动异常。
“像,像,太像了,但又不像。”他看着画,再与阙氏恩人的画像比较了下。
阙恩人一身红衣,阙姑娘一身孔雀蓝衣,一红一蓝,似乎在分庭抗争,本以为阙姑娘会落下风,毕竟阙恩人红衣醒目,气质舒朗如风,蕴含万千风韵。
可阙姑娘斜倚凉亭,极度放松懒洋洋的气质,也很独特,有三分闲适,三分从容,两分锐利,两分清媚,再加上画师超常发挥,最后神来之笔,将风吹动的发丝在阙姑娘脸颊处,曲线一勾画了出来。
绝美惊艳,一种倔强又坚韧的破碎感,破画而出。
平分秋色,平分秋色啊
老族人抚掌而笑,满意极了,赶紧小心的让族拿去装裱。
三日过去。
又到了离别的时刻。
老族长早早将族里三十前年绘好的山路线,交给几人。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老族长,让他们别再送了。”阙清月带着身后四人,向来送行的整个山庄浩浩荡荡三百多人,点头拱手感谢。
老族长摆摆道“他们愿意送姑娘,老朽也拦不住。姑娘,还有一事。”说着,他摆手,族里有人走出来,将一把古筝递过来。
“这筝是姑娘先祖之物,当初姑娘先祖说过,会来取,如今四百年过去,唉,老朽还是将此物,物归原主,送归阙氏一族吧。”
阙清月看了眼这把筝,并没有接,只是道“山高路漫漫,我带着它不方便,就将它继续留在此地,日后有缘,再来取。”
老族长愣了下,“也好,也罢。”
“那阙姑娘,各位,你们要回京城,路途遥远,定要注意安全啊。”
阙清月笑了下,低头道“族长与族人三日的热情款待,白衣铭记在心,若有
缘,还会前来拜见。”
说着,她向旁边元樱伸手。
元樱递过来一只香囊,香囊里装着十几颗金珠子,她将香囊放到老族长手中。
“若有朝一日,你们出山,或许能用上。”这三日中,李氏有一婴儿降生,她见到时,发现此婴出生便有三千功德海,为何会降生在这隐居之地
她推测,此庄日后必会出山,出山的契机,也许正是因为她们的到来吧。
庄中人才辈出,各种手艺匠人甚至有出色的学堂读书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许日后会有一番不小的机遇。
希望这些金子,能派上用场。
她在将金子交出去那一刻,功德海突然涨了五百功德。
阙清月低头笑了下,看来她猜得没错,真的派上用场,还是不小的用场。
“这”老族长一看此黄白之物,犹豫了下。
阙清月双手交叠“告辞。”
说完,转身离去。
她身侧四人也纷纷拱手,跟随在她身后。
老族长与身后族人也道“告辞。”
还有族人冲他们喊
“一路平安。”
“畅通无阻”
山庄三百多人,黑压压一片,皆目送这远方来客的离去。
其中个子最高拿刀的那位,不知说了什么,阙姑娘踢了他一脚。
身影越来越远。
直到再看不见。
山庄风景依旧,虫鸣风响。
他们就像风一样来去,可人虽走了,但在庄内年轻一辈心中,却掀起了向往山外世界的惊涛骇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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