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早,第七片药。
“我们常把服药作为一种治愈手段。”教授在讲堂上走来走去,“治愈的目的是康复。是灵魂与的和谐统一。”
“精神疾病呢”
“比疾病更多一个。指个人灵魂、与外部世界之间的统一。”
易晚在盥洗室前服下第七片药。他站在镜子前,进行他这几天开始维持的习惯每天早上醒来,在镜子里观察自己。他将镜子里的自己视为一个客体,如过去他观察外部世界一般观察他自己。眼眸、眉毛、生活,这让他想到是什么组成了他。于是灵魂回归,他达成了自己的灵魂与之间的和谐统一。
房间里静悄悄的,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易晚从盥洗室里出来,餐桌上空无一物。他再转过身来时,喻容时已经从厨房里走出,端着两碗粥放到了餐桌上。
“收拾好了”
“嗯。”
“吃早饭吗”
“嗯。”
他坐在喻容时对面喝粥。方才他站立的地方,是两个人的照片墙。高中毕业时的合照,大学毕业时的合照,近期出门去公园、去滑雪的照片都在上面。喻容时说“今天想去哪里,出去,还是留在家里”
易晚说“跟我走吧。”
易晚很少说这种要求其他人跟随他去做某件事的话。喻容时也只是说“好啊。说起来,今晚是平安夜来着。”
餐桌上又变成空无一物。易晚坐在餐厅里,等着喻容时把餐具放到水槽里。他听见喻容时在里面说“易晚,前段时间我们都忙。厨房里留了不少灰呢。要不然今天在家里做大扫除”
易晚说“回来后收拾吧。”
喻容时说“好。我老师家有个热闹的圣诞派对,明天我们一起去吗”
易晚说“好。”
喻容时说“你看到早上那个dna螺旋新发现的新闻了吗这次你怎么看”
易晚说“路上再说吧。”
喻容时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他披着黑色大衣,戴白色围巾,看起来就像易晚一样干净。时针指到了“10”,他们离开公寓。易晚站在门边,等喻容时反锁门。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但这会儿大门大开着,喻容时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看里面,久久没有动作。易晚问他“怎么了”
喻容时说“家里抽纸快用光了。后天去超市买一点。”
易晚说“好。”
喻容时说“你看见窗户上的玻璃风铃了么这还是咱们一起去旧货市场时买的。”
易晚说“知道,这个房子里,每一处都有你的痕迹。”
喻容时终于低头笑了。这一笑很轻,只让易晚从侧面捕捉到一点弧度。易晚站在电梯与公寓门之间,道“你不想出门是吗。”
“年底,天太冷了。”喻容时说,“易晚。我真想要待在你家里。”
“”
易晚不动了。直到清脆的大门反锁声响起。喻容时越过他,按下了电梯按钮。他说“今天是平安夜呢。易晚。”
他们早上时在大学校园里转了转。被蒙蒙雾气笼罩的学院曾承载了易晚的梦想,也承载了他们最重要的一段青春。至少,最后他们确实在这里学到了点什么。无论那是不是大学的初衷。
他们最终在小食堂打了一份砂锅。期末考试将近,图书馆旁边的食堂里很热闹。易晚坐在喻容时对面,望着他们说“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
喻容时说“是。这些都是你的学弟学妹。说不定还会有几个想要和你做相同研究的助手诞生于他们之间呢。”
易晚说“我无所谓。只要我已经看过了我的著作,之后它们被扔进废纸堆里,也无所谓。”
喻容时说“真好。你已经信念坚定,再也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孤独了。”
易晚专注地盯着身边的学生们。青春的学生们努力假装成熟,眉梢眼角却还是藏不住的理想主义的稚气。他想,这样也很好,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呢。
他们和他就像是统一的。恍惚间,他看见自己也在这些孩子里穿行。这些孩子是他,他是未来的孩子。于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在他的四维里变成四维的。他和这些孩子,还有每一个时间点上行走的他,这满食堂的他,是统一的。
大一统归一定理。一种超脱了时间线的,四维层面上的法则。三维生物因获得绝对的完满和自由,而拥有窥探更高层次法则的能力。
他无意识地用筷子搅砂锅底。在食堂高峰期,这样占据座位的行为显然是不人道的。眼前却被人推过来一杯热水。易晚抬头,看见喻容时说“你还没吃药吧”
喻容时的手一直握着水杯,没有放开的意思。易晚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从衣兜里掏出药来。在他的手也握上水杯后,喻容时终于放开了。
把药含在嘴里时,他听见喻容时像是不经意一样地说“我还在想,如果每次都是我把药递过来,你会不会因为我的这个行为而不忍心把它吞下去呢”
药片已经随着水滑进了喉管。易晚问“怎么了”
“我去个厕所。”喻容时没有看他。他垂着眼,淡淡地说。
一个人总不能一直占着一张桌子,尤其是一直对端着盘子试图拼桌的学生说“这里有人”。几次过后,易晚终于走到了食堂外面。他给喻容时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在楼外等他。
冬天的天空很白。易晚在灰白的天空下通过呼吸制造雾气,脑内想着方才灵光一闪的归一法则,绝世的突破口。食堂和小卖部里的学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图书馆里的学生渐渐坐满,停在食堂门口的自行车一辆一辆地少。在小卖部开始蒸下午的第三屉包子时,易晚终于意识到一个事情
喻容时或许不会再出现了。
学生们还在寥寥落落地行走,世界在易晚的眼里却一下失去了声音。可他依旧很安静。他在食堂里走了三圈,又在学校里走了三圈,从自习的图书馆,到接吻的湖边长椅。
“又一个人来这边啊”有扫地的阿姨和他打招呼。
易晚坐车离开学校。他回到的地方是他读书的中学,中学门口已经换下了他的照片,换成了去年的高考状元。不知道校长有没有想过很多年前他们曾经也有过一个状元,好奇他如今正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的初中和高中都在这里。在那些或孤独或被嫉妒的岁月里,易晚在这里受到另一个人安静的庇护。他教会他表情是什么样的,告诉他不要看短期的孤独,要追求长期的目标即使长期,也是孤独。
易晚又看见无数个少年的他在这座学校里了。有门卫好奇或警惕地看着他,疑惑这个青年人怎么会站在这里不动。他疑心易晚是要闯进学校,但易晚没有停留,他走了。
还有就在附近的小学易晚曾经被霸凌的地方。他看见广场上没有了大卫的雕像,风吹日晒,他已经被学校扔进了垃圾堆里。一个个小孩子在其中列队,易晚知道霸凌孤独和天真的兽性的恶还在发生。他们选择了兽性的侵略,他选择了兽性的不融合社会、不满足。
他依旧没有翻墙。
唯一一次翻墙,发生在昨天的图书馆阅览室旁。易晚从一楼的小窗翻进去,走过空空的书架和灰尘,来到还没有被搬走的陈旧的书桌旁。夕阳从窗户里寂寞地射进来,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前他想起图书馆的老太太对他说“小易晚,你总是一个人来图书馆。像你这样静得下心的孩子,是很少的。他们都喜欢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
人们将反复实践、会得到统一结果的现象,称为定理。
就比如他从桌上睁开眼时,又看见了喻容时。
喻容时托着下巴,侧着脸。阳光照在他的后脑勺,他的脸对着晦暗的读书室。他的形象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只有含着阴郁的眼睛真实。
易晚说“容时”
“嗯。”
“你去哪里了”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应该回来找你。”喻容时说,“走吧。趁着天刚刚黑,我们可以去看星星了。”
他先从图书室里翻了出去,身轻如燕,没有抖落一点灰尘。他站在窗下,伸手让易晚来握易晚只一只手扶着窗台,另一只手握住了他。
一下,两下,终于有点狼狈地翻了出去。
喻容时握着他的手,走在夕阳沉没中的河堤道上,如他们童年、少年时那样。有叮叮当当的自行车和各种颜色的汽车驶过。但也有河水,如许久之前那样潺潺地流过。
“平安夜快乐”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有穿麋鹿服装的女孩递给易晚一个红红的苹果,易晚接过苹果,没有说话。
他们一直走,走了很久。三个小时或者五个小时人声的喧嚣消失了。周围静得要死。一个人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水的气息和静的气息。只有这种时候,没了城市的光污染,星星才会出来。
天空是漆黑的,一闪一闪的星星就在这里。
他们坐在河流尽头的草地上。喻容时坐在易晚的身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前面,你被人欺负。你明明是个小孩子,却有着那么多让我觉得你是个谜的想法。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个客观的谜。我想解开你,最后解不开的却是我自己的心情。我想,我一定要把你养成你可以达到的,最完美的样子。”
“中学时我经常和你在河堤边散步聊天。平时你不说话,所以作为唯一能听到你的观点的我,感到占有欲被满足,而且万分荣幸。”
“高中和大学时我常带你到这里来,河流的尽头,没有人。我很高兴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你总是在神游,我总是在想要独占你。我想知道你在看什么,又想让你的眼里最好只有我一个人比较好。有时我又觉得,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也是因为你的眼里其实装不进人。所以,我幸运地成为了那一个。你对我的喜欢,只依托于其他人没有那个契机进入你的生活。因为你不需要,而且没有兴趣去分析他们。”
“我们第一次做爱是在这里。那天我很紧张,事中很兴奋,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只有这时,你的每个反应都是因为我,只有我有。事后有些愧疚。因为像是趁人之危,趁着你脆弱的时候成为了诱骗你、让你把我当做安慰剂的坏人。”
“再后来,你读博,我们住在一起。那真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了,我一点点地填满你的生活。我甚至渴望你羸弱,所以能一直依靠我。我认为这样的心思很阴暗。又恋慕你的强大,想知道你最终能看见的风景。我来没有那么想要一个人开心。”
“然后,我两次故意把药递给你,就是私心想用一些可耻的技巧,比如这样,你就会更加愧疚,不会把药吃下去。”
“但我输了。”
易晚看着喻容时,他嘴唇轻轻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喻容时低头笑了笑,说“我还想起来了。以前初中时,我们坐在这里,你让我当模特,通过我来辨认人脸上的表情像是什么样呢我这个表情是什么”
十多年前,易晚说“你喜欢我。”
现在。
“你恨我。”易晚说。
“是我爱你。”半晌后,喻容时轻声道,“你对我的愧疚,淹没了你的客观判断。易晚,你开始用主观的角度进行思考了。”
“但我有点恨你却不得不更爱你。”
“你真的只是我的幻想吗”易晚说。
这次喻容时凝视着他,半晌,他笑笑道“那又如何呢。易晚,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决定了要前进。你长大了,易晚。蛇长大蜕皮,蝶长大破茧。人们长大时总会主动扔掉自己曾视若珍宝的东西,比如懦弱的幻想。易晚,当你选择长大时,你就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里见到我了。”
因为你知道,这样总能让人放心软弱下去的机会,诱惑如毒瘾,如深渊。
就像床,在疲惫时只要能握着手机靠上去一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们都很好。只是你没有办法选择。
泪水开始涌出,眼前的镜头开始模糊。风吹过黑夜与星辰,易晚咬着牙,肩膀一直抽抽,可他以最坚定的姿态,将那枚药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第一次知道,干嚼药片的感觉像是在吃粉笔。很苦涩。
喻容时的身影在星光下也像是黑板上掉落的粉笔灰。他开始碎裂,模糊,消失易晚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你又杀了我一次。”喻容时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让人心碎的话。
“”
“但你又为我哭了,真好啊你的眼泪。”他淡淡地,“只为我哭,好不好”
易晚抽着气点头。他说“我是个坏人。”
声音里带着哭腔。
直到这一刻,喻容时眼里一直越来越深沉的晦暗,终于消融了。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
“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喻容时笑了笑,“你没有变成一个自我中心的坏人。你只是变得浪漫了。”
“你终于成为了一个自由又浪漫的理想主义者。”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空气里。易晚伸手去抱,什么都没抱到。
陪伴他最久最好的朋友,在这个平安夜里,消失了。
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喻容时。
被霸凌时,孤独时,因焦虑无法喘息时,面对梦想迷茫时。他没有获得来自外界的安慰,没有在信仰迷失时依靠外界的笃定才能走下去。他应该为这一件事感到更加骄傲、更加伟大因为他居然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了今天。一个孤独的行者。
其实生活也可以有两个解。只要他相信喻容时存在,他就能一直存在于他的生活中,就像一个美好的幻梦,从今以后,还能继续存在下去。但他选择了另一个解。
他终于认清自己,成为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
可他就像他精神的一部分,他要怎么不爱他。
易晚在草坪上一直躺,直到天边鱼肚皮泛白。早上八点时,他接到杨焕的电话。
“学长,那些药你吃了吗”
“嗯。”易晚说。
“其实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那些药没有实际的精神作用,而是补充营养的安慰剂。”杨焕说,“你的心理问题非常棘手。如果你做到了什么,那一定是你自己战胜了你自己”
他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有点慌张地说“你怎么哭了”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康复了。在他人的世界里,终于病了。
最清醒者,是最精神病。
“我终于自由了。在任何世界里。”这是易晚在这段通话里的最后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因为,我让自己自由了。”
杨焕有点慌了“学长,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种话对于其他人来说往往都是死志的泄露。可易晚说“去楼下超市买抽纸,一个人收拾橱柜,看dna的新闻。”
生活的结束和开始,往往会出自同一句话中。如果故事要在哪里停止详写,那么最好就是这里。
“黎曼几何一开始并不受到重视,直到相对论的诞生。”
“布劳威尔不动点定理在被证明后并未显示出可用性。直到数十年后,它成为了博弈论和经济学的基石证明均衡存在性。”
“99的数学定理在被刚刚证明时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需要十年后,二十年后,数百年后,甚至永远都不会有。”
“一如我们生活中的每个决定,每一条不受人瞩目的,不属于主角和主流的行为梦。”
“但即使如此,朝闻道者,也将永远走在自由而无用的道路上。”
易晚坐在车站旁。
这是一个白色的车站,每天都有带着灵魂抵达此处的列车。他白发苍苍,戴着眼镜,坐在长椅上,是一个沉默的老人。
一个不耐烦的售票小伙子站在他的身边,他本应负责引导易晚去下一辆列车。第一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个证明得很漂亮的数学游戏”
第二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个没用的东西”
第三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是什么东西”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是如此。车上来的人有时候西装革履,有时候贫苦积弱。来者说了很多天相同的回答。
第n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嘿,我没兴趣和你找乐子。有空问我现实,不如给我讲个故事,带黄的那种。”
这一波列车上的人都是残胳膊断腿。看起来,新的战争纪元在人类世界打响了,并且还会持续。其中一个失去下巴的人因为失去下巴而不能闭嘴,所以他说“数学定理你知道吗,二百多年前,有个数学定理被证明。那个数学家是个吃饱了撑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屁事干。搞出这个数学定理,发现诺贝尔没有数学奖后,自己那东西也没一点用后就回他的家族吃喝玩乐泡妞去了哦,我想说的不是泡妞。我想说,两百年后,那个数学定理有用了有人用它造了个武器,真刺激,电磁力一炸能炸飞一块大陆。老子的下巴就是这么没掉的。”
另一个人比较善意“这几天你们会忙一点。每天都会有很多车人被送过来。而且,因为被炸残,他们体积变小,每车装的人会变多。”
他回头看易晚,老人却在和列车上一个失去了手的小女孩讲故事甚至是个夜莺和玫瑰的童话故事。小伙子很震惊。他说“你们不是最讲究真实和现实的吗”
易晚说“是,但有时生活也需要一点想象和童话。这么一点东西,还不足以让人失去自由。”
小伙子不得不连续处理了好几天的沙丁鱼罐头。易晚每天给列车上下来的小孩讲故事,有时是海的女儿,有时是燕子和快乐王子。二十几天过去,列车上终于开始出现完整的人了。他于是对易晚抱怨“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数学家。有什么用我敢说,你的定理没用。要么,就也被拿去做了这种武器。你还不如天天讲故事。”
易晚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在这里坐着。”
小伙子说“你放屁。你肯定想得到一个答案来满足你的虚荣心。”
易晚继续耷拉着眼皮。和平又持续了一些日子,列车终于又开始拉来形状奇怪的人了。有人告诉他们“外星的高等生命入侵。”
“我们战胜不了他们了一切方法都被堵死,除非超光速,达到更高维。”另一个人说。
小伙子说“我觉得我要下岗的日子快到了。”
他也不记得要帮易晚问那个问题了。虽然易晚没让他帮他问,他只是想赶他走。
列车还是一列一列地送来,死伤惨重。终于有一天,一辆列车来了。为首的人却带着笑。小伙子问他,他说“我们要胜利了”
“高维飞船的诞生,让人类摆脱了被灭亡的命运。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从一百多年前的书籍里找到的一条定理。因为当年的算力有限,那个人没能算完它的后半部分。一个同样孤勇的数学家完成了后半部分的计算,他没有奉献一生,因为算力已经到达了。最终,我们依据它得到了高维飞船还有随后的高维武器。”
“那个定理叫归一定理。创造它的人,叫易晚。一个人生很孤独的数学家。生前,他好像什么用都没有。在熠熠生辉的历史里的一个路人。”
“真不赖。”那些人走后。小伙子对易晚说。
易晚说“逃跑到高维。一个用来逃跑的工具也挺合适的。”
小伙子见他居然没有丝毫喜悦。
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但直到现在,还不愿意转车。小伙子弄不明白了。他问“你为什么非要等在这里”
易晚“因为自由。”
“好吧,我不明白。”小伙子承认。
列车还是一列一列地来。有时和平,有时战争,甚至有一场毁灭性的宇宙战争让地球被重置回了原始状态,新一季的文明诞生。从水下生命,到细胞,到行走的人类,尼安德特人,智人,长颈鹿周而复始,第八个纪元过去后,列车不再有人来了。宇宙热寂,列车终于停运了。
小伙子下岗了,也离开了。
只有易晚还坐着等待。
终于,在半梦半醒的白色之间。他看见又一辆列车向他驶来。
列车打开门,空无一人。但易晚知道它是为他来的。他坐上列车,列车沿着另一条轨道行驶。在那一刻,他恢复了年轻的模样。
列车里传来声音“好久不见,易晚。”
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平淡,宁静,却温柔。它说“为什么知道我会来”
易晚说“我不知道你会来。人们需要现实的生活,但生活里依旧需要一些童话和漂亮的故事。我曾靠着给自己编造一个故事活了下去。即使那之后是70年的悲伤。”
声音说“可这不够真实。”
易晚说“80的真实,15的故事,一个故事,还不会妨碍到我的自由。因为是我听故事,我讲故事,而不是故事支配了我。而且,来自故事,就是我的真实,是我需要接纳的我。我应该看见的,是我。不用逃避,不用离开。混乱和矛盾,妄想与真实,从来都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需要一点好故事,用来指引真实赖以行走的方向。”
而生活,属于我。
因为我的灵魂,始终无用,始终放弃,始终自由。
这是无论在哪里都无法改变的自由。来追求一点精彩和快乐,也没什么。
声音说“剩下5呢”
易晚说“再加一点爱。”
声音说“你以前对这很嗤之以鼻的。”
易晚说“它就像冬天的花。冬天可以看雪,但有一点花,也不错。”
白云褪去,列车行驶在星空下。易晚靠在列车车厢上,开口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他说,我又杀了他一次。这就是我在这里等待的理由。”易晚说,“现在,你终于来了。”
“验证了自己的最后的猜想。安静地等待了数亿年。现在,你想哭吗”那个声音说。
“我答应了一个人。”易晚哑着嗓子说,“不会再为了他之外的事情,掉眼泪。”
列车停在了一片湖泊边。
“是的。在你真实的人生里,他也曾依托你的幻想,来过。”
“”
“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这样的悲伤吗易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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