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帝京词9

    脸朝下, 鼻子着地,每回都是这样。

    方楚楚“嘤”的一声,差点要哭。

    偏偏有人还要笑。

    贺成渊一边笑一边扶她起来“你为什么这么笨, 动不动就摔跤”

    方楚楚起身后,扑过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每回都是你害的, 你还说”

    隔着厚厚的衣裳, 她的拳头打得砰砰响, 打得贺成渊五脏六腑都要酥了,恨不得躺平了, 让她把全身都捶一遍。

    方楚楚打累了, 最后给了他胸口一拳, 恨恨地道“我的马鞭呢, 下回要用马鞭打你,皮糙肉厚的, 打得我手疼。”

    这个主意很好,贺成渊认真地思索着, 让她用小马鞭敲一敲, 最好轻一点,打在胸口处最好, 或者背上也不错, 打起来痒痒的。

    他的神色还很严肃,但眼神却有点不对劲, 方楚楚怀疑地瞪着他“你在想什么呢十分不怀好意的模样,可疑。”

    贺成渊笑了笑, 并不接话。

    他的眼睛从方楚楚的身上转到地上, 指了指脚下, 笑道“你的印子。”

    雪地里一个人形, 那是刚才方楚楚摔出来的痕迹,那形态真是十分逼真,好像鼻子尖尖都印出来了。

    真是丢脸丢大了,方楚楚脸又红了,怒道“你又讨打吗”

    贺成渊却转了个身,往那地上仰面一倒,“噗通”一声,雪点飞溅。

    方楚楚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贺成渊躺在那里,嘴角带着笑“你的印子,我的印子,现在叠在一起了,你看看,我还压在你上面。”

    方楚楚气得脸都烧起来了,她从地上抓起雪团子,一把一把地砸到贺成渊脸上、身上“我叫你胡说”

    贺成渊就躺在那里任她砸,只用手掌挡住了眼睛,从指缝中偷偷地看她。

    她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粉嘟嘟的。

    他就那样看着,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雪地里很冷,他的身体却很热。

    他忽然又翻身站了起来。

    正好方楚楚一个雪团砸在他的鼻子上,雪团里混着一片花瓣,雪散开了,花瓣沾在鼻尖。

    方楚楚又乐了,指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贺成渊抹了一把脸,不动声色“好像雪掉到衣服里去了。”

    方楚楚不笑了,赶紧道“哎呦,快抖抖,不然要着凉的。”

    贺成渊随意扯了两下衣领,端着一脸肃容“掉进去了,抖不出来,冰冷冷的,有点难受。”

    方楚楚傻傻地问道“那怎么办才好”

    贺成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始脱衣服。

    方楚楚目瞪口呆,情不自禁退后了两步“你、你干什么”

    “脱下来抖抖。”贺成渊神情淡定从容,甚至有点严肃。

    方楚楚却一眼看穿了他,她恼羞成怒“你又来,每回都找借口这样做,好生无耻。”

    太子殿下向来雷厉风行,就这会儿说话的工夫,已经把上衣都脱光了,他还要反问“你害羞什么,不是早就看光了吗”

    方楚楚大怒“什么早就看光了,我哪有我没有”

    “没有吗”贺成渊认真地想了想,“好像也是,大约下面还没看过。”

    他又动手要解裤子。

    方楚楚“嗷”一声惨叫,刷地一下转过去身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怒道“不要脸”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的脚踏在雪中,既温柔又沉稳。

    方楚楚闭着眼睛,想起刚刚看到的情景,在皑皑白雪中、在千树梅花下,他健美而强壮的躯体如同烈火,那么炽热,他的胸膛是那么宽厚,那上面的肌肉一块块凸起,流畅的线条起伏至小腹之下。

    她又想起了拳头打在他胸口的感觉,结实而充满韧性,嘤,手感真好。

    “要不要转过来再看一下”贺成渊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低低的,略带着一点儿沙哑。

    他已经到了她的身后,靠得那么近。

    男人的气息蹭过去,耳朵在发痒。

    方楚楚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拼命摇头“不看、不看、快走开”

    “我生得这般好看,我母后当年是长安第一美人,我长得像她,我保证,全长安都找不到样貌比我更出色的男人了,我身材也好,常年练武,结实得很,楚楚,你真的不想多看两下吗”

    他的声音宛如耳语,只说给她一个人听的悄悄话。

    他的胸膛几乎要贴到她的背后了,但其实并没有碰触到,若即若离的距离,只隔了一条线,她几乎能感觉他身上火热的气息,一阵阵地涌来。

    “谁要看你,可真不要脸,快走开。”方楚楚红着脸叫道,其实底气却有点不足。

    贺成渊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看一下吧,你又不吃亏,或者,你要不要摸一下,我不收你钱。”

    “说什么你还想收我钱”方楚楚一听这个,马上就愤怒了,“你的人都是我的,我摸就摸了,哪里要给钱”

    “嗯,所以,摸不摸”贺成渊喃喃地问她。

    方楚楚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很有骨气地叫道“不摸不要钱都不摸”

    她捂着脸,落荒而逃,跑到梅花树后躲起来了。

    贺成渊赤着身体,站着雪里,他的身量高大,胸膛和腰身都挺得笔直,如同一柄苍劲的长剑,英姿勃发、锐气逼人。

    但他对她微笑着,眉目间又带着说不出的温存。

    方楚楚躲在树后,探出了一点脑袋,偷偷地看他。

    她心想,他说得一点不错,全长安都找不到样貌比他更出色的男人,她的阿狼,是这世上最好的,她可赚大了。

    “喂。”她远远地喊过去,“快把衣服穿起来,别显摆你的身段了,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不值得。”

    贺成渊眼见她逃掉了,实在诱惑不到,只好意兴阑珊地扯了一件衣裳,随意地披上“穿好了,你回来吧。”

    梅花的香气暗暗浮动,其实雪也是有气味的,清冷的、宛如流水一般的味道,在空气中迂回婉转,这时节,梅花与雪一处香,恰是缠绵。

    方楚楚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贺成渊倚靠在树上,他的衣服并没有穿好,只是虚虚地搭在肩膀上,袒露着大半片胸膛,肌肉分明。

    方楚楚叹气“你不冷吗”

    “不冷。”贺成渊随手从枝上摘下了一朵梅花,花萼上沾着雪,他放到口中嚼了一下,懒洋洋地道,“这算什么,我在外头行军打仗的时候,数九天寒,口渴了,就直接从地上抓了雪来吃,干粮都冻得硬邦邦的,咬起来,有时候满口都是血,那才叫做冷。”

    方楚楚忽然觉得心酸,她又想起了初见他时,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模样,她撅起了嘴,叨咕道“你不是太子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要拿命去拼,怎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就是他拿命拼来的。贺成渊望着方楚楚,却只是微笑“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就够了。”

    方楚楚马上叉腰“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贺成渊立即道“很好,已经非常好了。”

    如果能摸他一下,那就更好了,贺成渊知趣地没有说出口,只能那样笑着,一直看着她。

    方楚楚被他那火热的目光盯着有些受不了,不自在地转过头去,随手指了指那边“我要梅花,那枝好看,你快去帮我折下来。”

    贺成渊走了过去,轻巧地攀上了那棵梅花树“哪一枝,是这枝吗”

    “不是,左边一点。”

    “这枝”

    “不对,下面一点。”

    “这枝”

    “错了,后面后面。”

    方楚楚洋洋得意地在树下指挥,贺成渊也不恼,她指哪打哪,听话得很。

    冷不防,贺成渊撸了一大捧梅花,兜头撒了下来,撒了方楚楚满头满身。

    方楚楚仰起脸,她的梨涡里落了一点雪,眼角边沾了一片花瓣,她的笑容可以令雪融化,她笑着叫道“这棵梅花都让你祸害了,不好看了,换一棵树。”

    贺成渊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若不然这样,我把这个园子送给你,全部梅花都是你的,你爱哪棵都成。”

    方楚楚挑了挑眉毛“哟,原来这园子是你的呀”

    贺成渊若无其事地道“这里原来是振武王姬家的地盘,我母后自幼喜爱梅花,我外祖父便为她置办了这个园子,我母后出嫁的时候,这园子便当做是嫁妆,早些年,父皇还经常陪着母后和我一起过来这里看雪、看花,不过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了,园子都要荒废了。”

    他望着方楚楚,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楚楚,我把园子送你,可以麻烦替我照看它吗”

    方楚楚呆了一下,他方才那样说,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想要拒绝,又有点不忍心说出口,她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贺成渊果断地道,“其实也没差,我的东西本来就都是你的,这园子也是你的,你的园子,你难道不该照看起来吗”

    “啊”方楚楚的小嘴巴张得圆圆的。

    贺成渊从树上折了一枝梅花,递给方楚楚“喏,你的梅花,给你。”

    方楚楚下意识地就接过来了,把那好大一枝梅花抱在怀里,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呢。

    她困惑地瞥了贺成渊一眼。

    贺成渊见她眼波明媚,而她的眼角还沾着花瓣,他竖起手指,“嘘”了一下。

    “啊”方楚楚连眼睛都睁得圆圆的。

    他的手伸了过来,指尖拂过她的眼角,似乎触到、又似乎没有触到。

    花瓣落下,又酥又痒。

    日子匆匆地过了,旧岁辞去,这一年的除夕很快就到了。

    雪在夜里慢慢地落下,红墙朱瓦慢慢变白,连宫城檐角上的脊兽都褪了半截颜色。

    高阶华殿,珠帘垂地,六十盏琉璃华灯高悬在殿堂中央,把偌大一个长明宫照得宛如白昼,紫铜鎏金火盆里混合着银丝乌霜炭和檀香屑,絮软的香味在殿中暖洋洋地流淌着。

    肃安帝看了看堂下的儿女们,右首边是长子贺成渊,依次下去是魏王、韩王、齐王和年幼的赵王,左边坐的是金城和云都两位公主,作为一位帝王,大周如今国泰民安,作为一位父亲,他儿女双全、尽皆出色,对于此,他还是很满意的。

    今夜是除夕家宴,他也不再端着严父的架子,而是和蔼地对着殿中诸人道“今夜家宴,尽享天伦之乐,不必拘礼。”

    冯皇后领着一些有品阶的妃嫔坐在肃安帝的侧边,此时亦举杯笑道“难得看到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聚在一起,正应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喝酒,怎么今天都不太说话,去岁这个时候可闹腾了,我记得小五满场子乱窜,差点连桌子都打翻了,还被你父皇骂了。”

    赵王贺成旦,行五,今年十一岁,是冯皇后的第二个儿子。

    贺成旦听得母后提到自己,缩了缩脑袋,偷偷地看了上面一眼,长兄贺成渊坐在上首,面色沉静,这个兄长向来不苟言笑,哪怕在那里不说话,也自有一股凛冽的气息,贺成旦从小就很怵他。

    “那时候太子不在嘛”贺成旦低着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小五说什么”肃安帝的目光转了过来,他对于这个幼子还是疼爱的。

    “小五说他怕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在这里,他就不敢捣乱了。”云都公主笑嘻嘻地大声道,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平日总爱和贺成旦斗嘴,这会儿逮住了机会就挤兑他。

    肃安帝微笑而已“是,去岁家宴的时候,太子领兵去了安西,朕心下甚是牵挂,幸而天佑我大周,他得胜归来,今天你们几个很该敬他一杯。”

    于是几个王子公主纷纷举起了酒杯,规规矩矩地向贺成渊敬酒。

    贺成渊神情淡然、也没有太多话,一一饮下了。

    宫人端着如流水般玉馔珍馐上来,乐伎隔着纱帘弹奏着悠扬的曲调,外头风雪如晦,殿内纸醉金迷。

    冯皇后对肃安帝笑吟吟地道“过了年,孩子们又大了一岁,前头几个的婚事也该安排起来了,民间的人家,到了三十上下,多有做上祖母的,如今小五也大了,不在我身边养着,我膝下十分寂寞,就等着老二给我添个孙子,皇上,您不想明年的家宴多出几口人吗”

    冯皇后出身江南豪族,纵然已经到了长安十几年,口音中还是带着好听的吴侬软调,特别是和肃安帝说话的时候,格外地温柔,肃安帝很喜欢听她说话。

    不过今天,肃安帝闻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看了贺成渊一眼“太子一直拖着不娶亲,却耽搁了下面几个弟弟。”

    他对长子的亲事提了几次,倒是真心实意选了家世和人样都拔尖的名门贵女,可惜,都被贺成渊硬邦邦地拒绝了,肃安帝心里也有气,干脆不提这个事了。

    冯皇后却是笑道“太子的好事大约也近了,我听人说,他看上了方家的姑娘,十分宠爱,连原先和嘉皇后的那座香雪林都送给了那姑娘。”

    和嘉,是姬皇后的谥号。

    肃安帝的脸扭曲了一下,骤然变了颜色。

    冯皇后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肃安帝的脸色,依旧轻声细语“不过呢,我也听人说,那姑娘的脾气有点要强,还把溧阳家的珠儿都欺负哭了,这也不太好,不如把她接进宫来,我好生开导一段时日,将来才好夫妻和美。”

    肃安帝猛地把酒杯摔在了地上,沉声道“太子,谁允许你将香雪林送人的那是你母后的东西,你如何能自作主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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