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帝京词8

    方楚楚本来意兴阑珊, 这下忽然又来了兴致,左右看了看,有点好奇地道“大家好像都很怕你。”

    贺成渊只是微微一笑, 并不接话。

    张熹在贺成渊的身后,毕恭毕敬地道“回姑娘的话, 您把好像这个字眼去掉, 那就对了。”

    方楚楚这才想起太子殿下在外头的名声, 她上下打量着贺成渊“我早先听说,你是凶神恶煞, 比阎罗王还可怕的人物, 名声不好, 这很要不得。”

    东宫侍女弓着腰捧上了吃蟹的器具, 亦是一套蟹八件,不过是用赤金打造的, 尾梢还镶嵌着红宝石,看过去精美细巧。

    贺成渊拿起了其中一个赤金小钳子, 开始动手拆蟹, 一边不动声色地道“外人以讹传讹,算不得数, 我这个人一向老实又听话, 你是知道的。”

    张熹站在后面猛擦汗。

    贺成渊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那本应是持剑的手, 如今拿捏着小小的器具,依旧是沉稳有力的, 动作如同行云流水, 娴熟利落。

    方楚楚手托着腮, 在那里看着贺成渊拆蟹“你们果然是上等人家, 吃个螃蟹还要这般讲究,这些个小剪刀、小锤头什么的,我见都没见过,她们还嘲笑我土气呢。”

    贺成渊的手停顿了一下“谁敢嘲笑你,你说,我砍他脑袋。”

    “噗通”一声,那边有个胆小的姑娘晕过去了,方盈盈抖得像筛糠一般。

    方楚楚看了方盈盈那边一眼,慢吞吞地道“那倒也不必,刚才她们还嘲笑我不会作诗,我也没放在心上。我这人特别、大度、真的。”

    “噗通”,又晕了一个。

    贺成渊看着方楚楚,却严肃地纠正她“你哪里大度,我不小心做错了一回,你就一直揪着不放,十分小心眼。”

    方楚楚骄傲地把脸扭开“我对旁人都好,就是对你小心眼,我还生气着呢。”

    贺成渊剔好了一小碟蟹肉,细心地浇上了一点姜汁米醋,推到方楚楚的面前“别生气,吃螃蟹。”

    他还斟了一小杯酒“有蟹不可无酒,这是新酿的秋梨桂花露,不很烈,一点点酒味,你尝尝看。等下我再给你剥石榴吃。”

    方楚楚试图板着脸,没绷住,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了嘴角边的小梨窝。

    什么时候可以戳一下呢,贺成渊的心又开始痒痒的,可惜现在还不敢。

    侍女们弓腰端上了桂花绿豆面子和清水,贺成渊用这两样东西净了手,又仔细擦干了,然后拿起了一把金丝缠柄小银刀,开始剥石榴。

    方楚楚坐在那里吃着螃蟹,啜一口桂花露,味道很好,十分惬意。

    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坐于席间,鸦雀无声,只有兰台郡主告称身体不适,踉跄着退走了。

    少顷,贺成渊剥好了一碟朱红剔透的石榴籽儿,又默默地推到方楚楚的面前。

    这时候,方楚楚却觉得有些儿不得劲,她认真地对贺成渊道“太子殿下,你坐在这里,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好生无趣,你能不能走开”

    用完了就丢过墙,她也过于无情了。

    贺成渊断然拒绝“不能。”

    他的目光环顾四周“诸位怎么都不说话”

    周围马上响起了干笑声,一位年长的夫人硬着头皮打哈哈“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许夫人,你家的菊花可真漂亮,今年好像还多了几个新品,我看那丛绿菊就很不错,莫非是汴梁绿翠。”

    许大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汴梁绿翠大前年就有了,姚夫人你记岔了。”

    姚夫人笑得更尴尬了“你们看看,年纪大了,记性就差了,我每年都来的,居然搞混了。”

    就这么一打岔,这席间才渐渐有了一点声响。

    张熹向前了一步,十分狗腿地拍马“姑娘方才说什么来着,还有人敢嘲笑您不会作诗,那不如让那些会作的作上几首给您品品若您觉得她们作得好,就赏她们,若作不好,嘿嘿,就罚她们,您看可还有趣”

    贺成渊颔首“可。”

    这主意大好,横竖今天她是要仗势欺人的,方楚楚来了精神,马上指了指方盈盈“来,就是你,作一首诗给姐姐听,喏,就以这个螃蟹为题,古人有五步成诗之说,我也不苛求,出来,走十步。”

    方盈盈恨不得能晕过去,可惜大约她身子过于壮实,晕不过去。她的腿软得像棉花,也别说十步了,一步都迈不出去。

    她在那里抖了半天,也憋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开口“那个咏蟹,长螯徒增壮士胆,铁甲铮铮却无肠,一朝破开红玉满,不令公子再横行。”

    虽然没有什么文采,好歹也算成诗了,方盈盈拍了拍胸口。

    方楚楚却对贺成渊道“我怎么听着这像是在说你,你看看,铁甲铮铮却无肠,和你多像,原来是你是属螃蟹的。”

    方盈盈两眼一翻白,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贺成渊若无其事“哪里像我,螃蟹是横着走的,我仪态周正、举止端方,堪为君子表率,怎可和螃蟹相提并论。”

    “分明就很像。”方楚楚坚持,“原本看着老实,趴着不动,稍微戳一下,就舞着大钳子气势汹汹的,十分霸道,那还不是你吗”

    这下子连颜氏都想晕过去,她使劲朝着方楚楚挤眉弄眼,用口型道“闭嘴快闭嘴”

    而贺成渊却叹了一口气“你说像就像吧,总之你说的都是对的。”

    方楚楚满意了,又转过脸去,看了看席间一些姑娘。

    一个姑娘格外机灵,马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持着酒杯对方楚楚恭恭敬敬地道“姐姐好,好姐姐,妹妹我敬你一杯酒。”

    这个妹妹很懂事。

    方楚楚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你想作诗吗”

    “不、不、不。”那姑娘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连赋比兴是什么都不懂,哪里敢在姐姐面前作诗,羞煞人了,求姐姐饶过我这一遭吧。”

    方楚楚挥了挥手“那算了,我就说了,你们非要作那劳什子的诗,何苦费那脑子,菊花不香吗螃蟹不肥吗好吧,你看花吃螃蟹去,放心,你看看,我多大度的一个人,不和你计较了。”

    那姑娘含泪又坐下了。

    有了一个乖巧的,马上那几个妹妹就学样了,围着方楚楚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特别甜,听得方楚楚眉开眼笑。

    连颜氏都忍不住低声笑骂“这丫头,活脱脱小人得志便猖狂,那小模样儿,太招人恨了。”

    方楚楚耳尖,听见了,抽空还回了一句“二嫂子,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难得有机会让我嚣张一回,你可别说我。”

    贺成渊用拳头抵住嘴,轻轻地咳了一下,他的眉目还是冷峻的,语气却是温柔的“无妨,但凡有我一日,你在这长安城尽可以横着走,比螃蟹都横也不打紧。”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方楚楚听得见,浑厚的,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好像从耳朵边蹭过去,她的耳朵都红了。

    方楚楚板起了脸“我仪态周正、举止端方,堪为淑女表率,怎可和螃蟹相提并论。你胡说八道,小心我打你。”

    她若为淑女表率,天下淑女危矣。

    贺成渊却微笑着回道“是,我又说错话了,对不住,我让你打。”

    方楚楚“哼”了一声“你欠打的地方可多了,我都记在心里了,总有一日要一并和你算账的。”

    贺成渊慢条斯理地道“我欠你的,你记着,你欠我的,你还记不记得”

    方楚楚睁大了眼睛“我欠你什么胡说,你连人都是我的,我还能欠你什么”

    “噗嗤”,有人听见了,把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几乎呛死。

    张熹又在擦汗了,饶是精明能干如他,今天也感到吃不消了,要不要把在场的人都灭口了这可真是个难题。

    贺成渊面不改色“你当日说过,要教我射箭,那时候才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我还没学会,今日,听说你又要收几个徒弟、教他们投壶,你说说,这该不该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谁这么大胆子,敢横插到我前面去。”

    方楚楚听到这个,心虚了一下“没有,没收成。”

    然后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心虚,当下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怎么敢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的,我爱教谁,那是我的事,不许你管。”

    贺成渊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森冷“我不管你,我管别人,且看着,日后谁还敢向你拜师,我倒真要敬他是条汉子。”

    方楚楚这下总算知道刚才那个公子为什么后来见了她跟见鬼似的,她气鼓鼓地道“你果然是属螃蟹的,霸道不讲理。”

    风微微地吹过来,撩起她一缕发丝,沾在唇上,被她自己咬住了。

    她鼓着腮帮子,眼里却带着柔软的笑意。她刚才喝了点酒,脸蛋红扑扑的,菊花清淡,怎比她颜色如春晓。

    贺成渊没有喝酒,却觉得有点儿醉了。

    秋日方长,阳光浓软。

    他又想起了方家院子里养的那只小鸡仔,挥舞着翅膀,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唧唧叫,软乎乎的一团,还能跳到他脚上踩他。

    他微笑了起来“若论不讲理,这天下可再没人比你强了,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不过无妨,在我面前,你本就无需道理。”

    过了秋,天一日冷胜一日,叶子早就已经落尽,只留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萧索,转眼,便是冬天了。

    这一天,开始下雪了。

    长安的雪下得温柔,不似北边,一阵一阵的大得活似要压死人,这里的雪是水墨意境,由灰至白,悄无声息。

    方楚楚抱着个手炉,裹着厚厚的大棉袄,坐在窗边看雪。偶尔有雪点飞进来,落在她的鼻尖,她呵了一口气,那雪便化了。

    方战在院子里喊过来“大冷天呢,把窗子关上,小心着凉了。”

    方楚楚大声喊了回去“我在看雪呢,姑丈说了,赏花赏月赏风雪,这是文人雅兴,爹,你别吵我,我难得风雅着呢。”

    方战嘲笑她“你姑丈,人家那是曾经的状元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学啥呢,四书五经都读全了吗”

    方楚楚生气地朝她爹嚷嚷“我最近跟着姑丈在学作诗呢,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对,大姑说了,就是因为爹你是个不会读书的,我才这样不灵光,好在我娘当年是个才女,让姑丈教我一把,大约还是可以挽救的。”

    父女两个正在乐呵呵地拌嘴,外头有人过来敲门了。

    方战过去开了门“哟,张大人,你又来了。”

    张熹在门口笑嘻嘻地作揖“不好意思,方大人,小人又来打扰了,太子殿下给方姑娘备了个礼物,吩咐小人给送过来呢。”

    他挥了挥手,吆喝身后跟随的东宫侍卫“来,抬进来,小心点,别碰着了,平着,千万别歪。”

    两个健壮的侍卫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在张熹的指示下,直接抬到了方楚楚的房前。

    方楚楚从房中出来“什么东西呢,这么大一家伙”

    张熹笑得有些尴尬“所谓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方姑娘,这份礼着实是贵重的。”

    他打开了箱子,那箱子还是特制的,开了锁,揭起了盖子,还能把前后左右四个面板全部打开,完全露出了箱子里装的东西。

    方楚楚眼睛睁得特别大“他给我送这个”

    天怪冷的,张熹又要擦汗了“这、这是外地的雪,和长安城的不一样,姑娘您看看,是不是特别白”

    方楚楚“嗤”了一声“没觉得特别白,就觉得特别傻。”

    箱子里面是两个小雪人,大约半尺长,一个略高些、一个略矮些,那个高的雪人拿着一支小木剑,那个矮的雪人拿着一张小木弓,两个小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

    张熹又拿出一封信,恭敬地呈给方楚楚“这是太子给姑娘的信。”

    方楚楚鼻子一翘“不收,男女有别,怎可私信往来,我要被人说不端庄的。”

    张熹点头哈腰“那小人念给姑娘听”

    方楚楚手一伸,刷地一下把信夺过来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张熹“嘿嘿”一笑,麻溜儿地带着手下人走了。

    方战最近胆子也大了,也敢在背后对太子殿下评头论足了,他对方楚楚挤了挤眼睛“看看,以雪为礼,人家太子才是真风雅,你是学不来的。”

    方楚楚“嗤”了一声“这个好说,明天我把这箱子原封给他送回去,送他一箱西北风,那叫礼尚往来。”

    她打开了那封信,窸窸窣窣的小雪落在信笺上,那上面的笔墨苍劲,如同他的人一般。

    “吾在豫州,昨夜大雪压青松,向来长安亦如是,吾昼起,堆雪人二只,命人呈送于汝,邀汝与吾共看一方雪。”

    方楚楚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跑到豫州去玩了”

    方战本来抬步要走了,闻言顿了一下“朝廷上说太子殿下领兵去了长沙城,怎么是在豫州”

    方楚楚讶然抬头“长沙豫州是一个地方吗”

    方战眉头一皱,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大约离得比较近吧,你别管了,反正太子写给你的信,你别让旁人知晓就好。”

    方楚楚根本没放在心上,挥了挥手“好了,我和旁人说这个做甚,放心,肯定不说。”

    方战摇着头走开了。

    方楚楚见父亲走远了,“嘿嘿”一笑,撩起了裙裾,蹲下来,看着那两个小雪人。

    太子殿下的手艺显然不是很好,雪人堆得歪歪扭扭的,木剑和小弓也做得粗拙。那个高一点的雪人,圆头圆脑,脸上还粘了两片小木条,不知是当作眼睛还是眉毛,看过去憨态可掬,一点都不像他。

    两个雪人靠得很近,一路过来,都差不多要黏在一起了。

    方楚楚皱着鼻子,哼哼道“你这个人,为什么要挨在我身上我可讨厌你了,赶紧离得远一些。”

    她用手指头戳了戳大雪人。

    戳了一个小坑,它们还是挨着。

    “你好长时间都不过来了,家里一堆活等着你做呢,院子里的雪要扫、东厢房的瓦片缺了一块也要补,还说什么一样替我干活,骗人,自己跑到豫州去玩了,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方楚楚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一边用手指头戳那雪人,就像戳他本人一样,使劲戳。

    一不小心,戳过头了,“吧唧”一下,那雪人被她戳碎了,雪沫子溅了一手。

    方楚楚呆了一下,心虚地抬头张望,还好,四下无人,谁也不知道她把“太子”戳烂了。

    她胆子又壮了,笑了起来,干脆把另外那个“楚楚”也捏碎了,两团雪在箱子底板上混成了一团,她就蹲在那里,捣鼓了一阵子,把那团雪重新捏成了一个雪人。

    左手一支小木剑、右手一张小木弓,这个雪人可威风了。

    方楚楚拍了拍它的头,笑眯眯的“好了,你最乖,等在这里,等他回来了给他看,这是我给他的礼物。”

    她隐约想起了一首民间小曲,怎么唱来着,对了,一块泥,捏一个你、一个我,打碎了,再捏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用手捂着脸,抿着嘴偷偷地笑,手掌冰冷,脸上却是滚烫的。

    不过这次等了很久,那个雪人早就化了,只留下一滩湿漉漉的印子,方楚楚盯着箱子底板看了又看,却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她心中怅然若失。

    一直到了下一次下雪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回来了。

    大早上的他就上门来了。

    方楚楚才从床上起来一会儿,还懒洋洋的,靠在门边,也不让他进去,打了个呵欠“你来做什么呢,大冷天,在家躲着被窝多好。”

    贺成渊披着一袭玄黑鹤氅,站在白色的雪地里,微笑道“下雪了,快点出来,我带你去看雪。”

    他说得那么自然,好像就是邻家的少年,唤青梅竹马的姑娘出门去遛弯似的。

    方楚楚嘴巴努了努“喏,前后左右,都是雪,你随便看、慢慢看。”

    贺成渊耐心地哄她“我知道有一处园子,里面的梅花开了,红的、白的、粉的都有,踏雪寻梅,岂不妙哉,听说你最近跟着林崇正在学作诗,来,去看看,说不定诗性大发,还能得一两佳句。”

    别提作诗,一提这个方楚楚就翻脸,她二话不说,马上就要关门。

    可是贺成渊把门抵住了,他的力气大,单手支在门上,牢牢地按住,任凭方楚楚使了吃奶的劲,那门也纹丝不动。

    “去吧,一起去,你不去我就不走,或者,我去叫林崇正额外给你布置十篇课业。”他一本正经地威胁她。

    方楚楚怒视贺成渊。

    好说歹说,说了半天,贺成渊终于把方楚楚拉出了门。

    两个人骑马而行,雪渐渐地停了,马蹄踏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半响后,到了城郊的一处园子。

    那园子看过去已经荒废很久了,墙外留着青苔干枯的痕迹,门扉剥落了朱漆,半掩着。

    下了马,贺成渊推开了园门,吱呀一声,残雪簌簌落下,暗香迎面而来。

    门外萧索,门内却是一番人间仙境。

    梅花连云雪连天,一眼望不到尽头,香雪满枝,未知是雪染了香气、或是梅花开成了雪。一瓣瓣、一枝枝、一树树,一花一世界,此间有万千世界重叠。

    “漂亮,真漂亮。”方楚楚拍了拍手,由衷地赞道,“我觉得这比长公主家的枫叶和安城侯家的菊花更要好看一些。”

    她扑了过去,抱着一棵梅花树使劲地摇晃了一下,树上的雪连着花瓣一起落下来,撒在她的头上,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贺成渊微笑着“你别这样淘气,雪掉到身上,会冷的。”

    他脱下了自己的鹤氅,过去罩到了方楚楚身上“穿上。”

    那鹤氅上带着他的味道和温度,在冬天里,仿佛有盛夏草木的气息。

    方楚楚有点脸红,扭过头不去看他,别扭地向旁边走了两步。

    贺成渊的身材比方楚楚高多了,那鹤氅也格外宽大,方楚楚又心虚,抬脚没两步,就踩到了下摆,“吧唧”一下,扎扎实实地摔到了雪地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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