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茫然地看着他们, 过了半晌后,说“什、什么是死”
代替沉默的虞泽, 唐娜说“死就是睡着了, 再也不会睁眼了。”
猫妖的表情似懂非懂,如同赤子听到“死亡”时的无畏无惧, 没有悲伤也没有害怕。
“你、你想去主、主人的家吗”猫妖抛弃了“死亡”的话题, 转而期待地看向虞泽。
虞泽沉默。
唐娜主动说“我想去。”
虞泽说“去吧。”
猫妖高兴地说“那就走、走吧”
“现在太晚了。”虞泽说“明天再去。”
虞泽问了猫妖具体地址, 发现她说的房子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猫妖有些失望,但她还是笑着说“那、那我走、走啦我一直都、都在主、主人家里, 你、你们要是找、找我来、来主人家”
她把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往唐娜和虞泽面前推了推, 那是她的虎牙和烤秋刀鱼。
“拜、拜拜啦”她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一、一定要来啊”
接着,她化作一只皮包骨头的猫往门廊下走去。
借着门廊上的灯光, 唐娜看清她橘色的毛皮, 如果能胖起来,的确像个橘子。
门廊的榻榻米对她来说太高,她试探着伸出前爪往地面探,直到从榻榻米上头朝下栽去也没有够到地面。
虞泽刚要起身的时候,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就兜住了摔下的橘猫, 那抹幽光像是魔法飞毯,带着橘猫向庭院的围栏外飞去。
虞泽朝唐娜看去, 她一接触到他的视线, 就像做了坏事一样, 心虚地移开目光, 装模作样地拿来了猫妖的牙齿在手中端详。
做好事会羞愧的血腥魔女, 让他心律不齐。
他伸手一揽,横抱起轻盈的少女,她小小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进了他的卧室。
“你睡这里,我去别的房间睡。”
“不行。”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虞泽抬眼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万一她又回来找你呢”
“她已经走了。”
虞泽想,不是你亲自送走的吗
“猫妖走了,万一又来了狗妖、狼妖、狐狸精呢”
她用力扯着他的手腕,扯不动,他站在原地,稳如磐石。
“哪来那么多送上门的女妖怪。”虞泽黑脸。
“我不管,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睡在我旁边。”她睁大眼睛,眼中波光粼粼。
又来了,虞泽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再拉的时候,他半推半就地上了床,一边在内心深刻谴责自己,一边又忍不住在她的拉扯下顺势躺了下来。
少女立马像条光滑的泥鳅,轻车熟路地钻入他的怀内,婴儿肥的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就在他的大动脉旁边,让他体内奔腾的血液更加炽热、激动。
“你身上真好闻。”她满足地说。
“这是男人夸女人的话。”他哑声说。
“我不管,我就要夸。”她埋在他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真诚地重复道“你身上真好闻。”
虞泽“”
她是无师自通,天生就知道怎么剪断男人的理智之弦吗
半晌后,他说“我们用的一种沐浴露。”
她说“味道还是不一样。”
虞泽承认的确不一样。
她的香气从金色的发丝、饱满的脸颊、优美的脖颈从她身体的每一处传来,组成囚禁他五感的天罗地网。
她的味道更甜,更让人上瘾,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磨在绷紧的理智上。
“睡吧。”他轻轻抚摸着她金色的长发。
“嗯嗯我睡着了你不准走”
“我不走。”他低声说。
“不许走”
“我不走。”他说。
虞泽倾听着她逐渐轻柔的呼吸声,低下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晚安,娜娜。”
第二天早上,他们如同计划的那样,去了岚山公园背后的天龙寺,快到中午的时候,天上却下起了细雨,考虑到穿着木屐的唐娜,两人决定在天龙寺休息一会等雨停了再走。
虞泽和穿着和服的金发少女坐在屋檐下,看着小雨淅淅,听着远处风铃轻响,游人们不知不觉散尽了,世界宁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
庭院池塘里的大锦鲤忽然蹦出水面,惊起涟漪无数,也惊起昏昏欲睡的少女一个。
她揉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几点了”
随着她的动作,好几个御守从她怀中掉落。
“四点了。”虞泽说“你买这么多御守送谁”
“这是步邱、步邱爸爸、步邱妈妈的等他醒了,我一定要收他一笔天价代购费。”她清点着怀里的御守,从中拿出三个御守,拉过虞泽的手,把御守放了上去“这是给你送人的。”
“送给谁”
“你想送谁就送谁。”唐娜撇了撇嘴,说“至于你那就不需要御守了,你有魔女守。”
虞泽忍不住笑了。
唐娜望着好像没有尽头的雨幕,嘀咕道“什么时候才会雨停啊我饿了”
虞泽起身,走下榻榻米后,背对着唐娜弯下腰“上来。”
唐娜连忙站了起来,她抱着恶作剧的心思,重重跳了上去,压得虞泽闷哼一声。
不是摘掉教皇假发之类的大事,但她仍开心得笑了起来。
温柔的春雨还在下,她靠在虞泽肩上的时候,觉得雨一直下也无所谓。
雨很温柔。
他也很温柔。
下雨的时候,他背着她走在毛毛细雨中,让她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个温柔的世界。
世界对她温柔以待,所以她也愿意尝试着,去温柔以待世界。
两人回到联排别墅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钻出,用赤色的余晖照耀着漫长的上坡路。
唐娜从虞泽身上下来,戴上从便利店里买的防雾霾口罩后,和虞泽手牵着手往山坡上走去。
越是靠近猫妖所说的地方,虞泽就越沉默。
“你不想去吗”唐娜问。
“没有。”他说完后,停了片刻,低声说“我不知道。”
唐娜疑惑地看着他。
他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唐娜感觉到他内心的茫然,伸出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都是害怕的。
“其实我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他低声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年,直到她死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个妖。”
虞泽从来不知道她去过日本,还在日本住过两年。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亲只是一个体弱多病,鲜少出门,对旅游毫无兴趣的温柔女人。
她和虞书,永远相敬如宾。
他们两人不要说蜜月,就连婚礼也省略了,只领了一张民政局的结婚证来合法同居。
说是合法同居,他们却连卧室都是分开的。
虞泽从小就对自己的家庭关系有种深深的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疏远,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他们那么冷漠,不明白为什么弟弟时而亲近自己时而厌恶自己。
母亲在的时候,这个家庭还能维持虚假的平常,母亲去世后,这个家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只有一地心碎。
“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回去看电影。”唐娜停下脚步。
“没关系。”虞泽握紧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说“我想知道她曾经住在什么地方。”
漫长的山坡终于走到尽头,一栋外观上和其他别墅相比明显更冷清老旧的别墅出现在两人面前。
虞泽一眼就确定,这是母亲住过的地方。
其他别墅的庭院里,都是种着樱花树,只有这一栋别墅的庭院里,是凛然的玉兰树伸出围栏。
虞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伸出院子的枝叶,唐娜没有催促,陪着他站在门口。
她的目光落到门口的邮箱上,上面有孩子的笔记,用黑色油性笔写着涂鸦和文字,其中最大的一个字是汉字,醒目的“鬼”字,旁边还有一个q版的幽灵涂鸦。
邮箱旁的石壁上贴着一张出售中的告示,纸张已经泛黄,脱落了大半,和落满尘埃的门把手,从屋子里钻出的爬山虎一样,处处留着疏于管理的痕迹。
这里唯一显得生机勃勃的,只有那棵健壮的玉兰树。
“走吧。”虞泽牵着唐娜的手,走到门前敲响了房门。
仅仅过了片刻,门就从里打开了。
猫妖少女洋溢着惊喜的面孔出现在门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她似乎是一打开门就迅速跑开了,她望着两人,手足无措地说“请、请、请进”
唐娜拉了虞泽一把,不动声色地走在了他的前面。
在任何地方都应保持警惕,这是她宝贵的生存经验。
“请、请进”猫妖重复说道。
唐娜看了眼一脸兴奋的猫妖,猜到说一句“请进”就是她所知道的全部待客之道。
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目之所及的家具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遥控器就那么随意地放在茶几上,附近的沙发上还搭着一条素净的毛毯,好像主人上一刻还坐在这里看电视一样。
她往庭院看去,通往门廊的推拉门上挂着一个撕碎后又被拼贴起来的福字,缺了示字旁的那一点。
门外的庭院角落里还堆积着一座小山般的白布,因为长期风吹雨淋,白布已经发黑,变成了一堆让人不想靠近的垃圾。
猫妖注意到唐娜的目光,主动解释道“主、主人走后,有不、不认识的人住进来橘子把他、他们吓走又有新的人住、住进来,橘子又、又吓他们他们拿火、火来赶橘子,还有鞭、鞭炮,有、有毒的鱼”
“橘子不、不怕谁敢来,就、就吓谁后、后来,没有人住、住进来了,但是有、有人把布蒙、蒙上橘子不、不让他们蒙到了晚上,就都、都扔掉橘、橘子要看家等主、主人回来”
“他们撕、撕掉的画,橘子也拼、拼起来了,主人说房子里的东西不、不能变可是有一块橘子一、一直都找、找不到橘子想等主、主人回来找”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有些悲伤,她说“橘子一直等一直、直等等了好、好多年主、主人一直没有回来”
少女抬头望着两人,再一次问出那个问题“主、主人什么时候才、才会回来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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