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枫在城里督造建房, 一边给王府送砖瓦的人塞银子,让给城外的新郭家村也送些砖瓦过去, 村民如今住的都是草房子,自然也要建房。
村里的房子就不必都是砖瓦了,看各家的能力,送过去的砖瓦都是族长分配。
赵公公挥了手,底下的人拿了小费,王府里的砖瓦也就运送到了新的郭家村, 这于郭家村人来讲是想不到的好东西,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但于王府来讲,边角料都算不上。
福王王府花园子里要放太湖石, 一块石头就上万银子,能把郭家村包圆近十回了。
闲话少述, 新郭家村里的房子就得郭家村的人自己来盖。
首先是祠堂,有了这个村民们的心才会定, 这是他们的根,接着是族长里正家的房子,接下来是苏晚枫的,然后才是各家的房子。
族长和苏晚枫的房子都是砖瓦房, 没有丁点茅草,其他人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砖头墙糊泥巴,茅草屋顶。
以前郭家村人好多连砖墙都不是, 就是泥巴墙,如今已经是质的飞跃。
待过了年到春末夏初,郭家村人已经安居乐业了。
新村子早就建好, 府城的房子也都好了,按着早就分配好的方案也都分了房。
房契地契各家都拿到了手里,这里还有不少事,很多人家原是老老少少住在一起不分家的,不管家里有几个儿子,都是如此,老头老太太们管一大家子。
哪怕住在一起整天鸡声鹅斗,条件限制,也没得办法。
新村建造时,为了多建房屋,很多人家就分家了,反正都是从头开始,王府给砖瓦,不多盖房那是傻子。
府城的房子也是如此,未婚的不算,都跟着父母算一户,结了婚的和长辈分开过就算一户,给一套房,但是其中也有分别,那就是新婚没有孩子,和结了婚有多个孩子。
这就不管了,反正一户一套房,现在你家孩子多,那人家将来也会生,不管多寡,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套,若是非要争执,那就别要了,总不至于连你家以后子子孙孙都算上。
占便宜的就是老人,老两口一户也能拿一套,至于老人这套将来给谁那是各家的事。
这里面貌似人多的人家占便宜,但是按照户头的话,其实也一样,一对夫妻不管有没有孩子都是一套房。
为着这个再闹,族长也会拉下脸。
很多人家老人是这么打算的,等拿到了房子,再住一起,儿子们的房就归公中。
可惜他们想的美,儿子媳妇们却不是个个都同意,未婚的没话语权,已婚的媳妇梗着脖子,“说了分家的,再搅和在一起像什么,各归各多清爽,你要回去和你爷娘过,你回,我和孩子是不回的”
谁不想关上门清清静静过日子,府城的房子租出去,银钱到自己口袋才开心,全都上交,那自家过个什么劲
好些老人联合在一起吵闹起来,被族长骂了一顿,“好日子过不惯咋的想过孬日子也行,滚去陈庄好了,以前不分家是没钱盖房子没有办法,如今借着便利都有了房,合该分开过,揪着儿子媳妇一个锅里搅和也行,只要你们自家愿意,如今倒是一个个养的贪馋起来,再闹,房子都给我吐出来”
好了,各家只能关上门自家吵。
最后还是都分了,因为好些媳妇都开始上吊跳河,鼻涕孩子们哭的嚎天嚎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爷娘,不分不行了。
这些事苏晚枫只是旁观,从不掺和,乡村就是这个德行,淳朴善良,野蛮愚昧,互相纠缠。
很多人家拿了府城的房子都是想租赁的,他们习惯围着土地转,房子租出去还能有一份收入,这是最好的过日子方法。
但苏晚枫不租,她要自己住,之前是没办法,有条件了苏晚枫也不愿在村子里一直看着鸡零狗碎婆媳争斗,男人们光着膀子污言秽语。
因为在这次的搬迁过程中,苏晚枫明确感受到了女人没地位。
分房分田,都是男人出头,一家子只要有个男丁就不怕没房没田,若是寡妇带着女孩子,那几乎就是摆明了要受欺负。
好在郭家村没有寡妇,不是说女人都有男人,而是女人没了男人的都是尽快又嫁了,不管好坏,有了个男人就行。
虽然苏晚枫也明白如今男丁是壮劳力,一家没个男人确实无法承受重体力活,但她也不愿看着女子地位这般底下。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也是鸵鸟,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不看了。
面子工程好了,也得宣扬,这些苏晚枫就不掺和了,让族长去,反正族长也乐意。
郭家村人甚至还眼巴巴希望苏晚枫继续回村教书,苏晚枫婉拒了,“以前我年轻,教一些粗浅的还行,如今到了府城,有学问的老先生不知道多少,不能耽误了孩子们。”
有人嘴快,“可他们要银子的”
苏晚枫就淡了神色,“我以后也要银子的”
族长知道后把那人骂的狗血喷头,一千多银子等到盖完房子还多了一百八十两,苏晚枫都交还给了族长,账目清晰明了。
族长想了想,给了苏晚枫八十两,谢她辛苦,苏晚枫也没拒绝,但对郭家村也确实淡了心思,如今村人还想占她便宜,这就让人极度不快了。
好在也不是人人都忘恩负义,很多人家还是提了鸡蛋等物谢她。
如今苏晚枫也算功成身退,能清净了,她住在府城也是郭家村人,不属于无族之人,这就够了。
其实苏晚枫也知道自己有些势利眼,之前帮郭家村也是帮自己,因为她不能没有族人庇护,但是如今即便没有郭家村,她还有杨公公赵公公等人庇护。
她可不觉得被阉人庇护就是下贱,这世道如此残酷,孤傲也是需要本钱的,她屁都没有,傲什么把脖子拗断吗
哦对了,那个赵兄弟,现在苏晚枫也早知道了,人家叫叶明朗,很文雅的名字,是王府大内监的义子,和赵公公认了同一个爹。
苏晚枫和他关系也颇为不错。
因为苏晚枫眼里就没有门第阶级之分,她便是知道古代士农工商划分清晰,知道和感同身受是两样的,前世的观念已经定型,她可以适应古代的生活,却没办法把思想也一起同化。
她看人不分阶级,只分亲疏远近,杨公公赵公公和叶明朗很快就看出来了,他们很是觉得奇怪,但这于他们是好事,于是就都闭嘴不提。
特别是叶明朗,他差不多把苏晚枫当成了自己的浮木。
叶明朗身世凄惨,投身王府当太监的义子也是无奈之举,可惜没人能懂他。
连他的亲人也都不齿他的行为弃他而去。
叶明朗正经是耕读之家,家中小有资产,父亲也是秀才,只是天资有限,屡试不弟,倒是和他一起读书的友人一路高中,叶家在人家进京赶考时还给了盘缠银两。
叶明朗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妹妹,叶父在家督促儿子念书,希望儿子能比他走的远。
叶家还有一个叶父认的义兄,瞎了一只眼,孤家寡人一个,就在叶家帮着打理琐事。
叶明朗从小聪明伶俐,但是他对书本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喜欢和义父学武,义父身手很不错。
叶父自然不能让儿子荒废了学业,督促的很严,叶明朗就偷偷学武。
原本一家子温馨和睦,不愁生计,但是叶父那个好友中了举,娶了高门大户的妻子,外放做官,他想起资助过自己的叶父,于是就希望叶父跟他上任帮他做事。
别的不说,衙门里书记之类也是可以的,有些位置必定得用信得过的人才行。
叶父颇为心动,他一心入仕,但他连举人都不是,想做官是不可能的,如今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于是叶父带着家人去到了友人的任上,他家的开销都是自己来的。
做了半年的文书,叶父觉得官场和自己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每日的工作枯燥乏味不说,还得四处扯皮赔笑脸,他心生退意。
友人却苦求他留下再帮衬几日。
叶父却不过情面,只能留下相帮。
其实他这友人娶的不过是高门旁支庶女,因此得到的资助也有限。
没过几日,友人妻子嫡脉有个少爷路过这里,友人自然要宴请,叶父出面作陪,这嫡脉来的是个公子,言语傲慢,行为跋扈。
第二日叶父带妻子上街买东西,叶妻被这公子看到了,叶妻年岁虽大,但是容貌美丽,风姿诱人。
当晚叶父被友人相邀去喝酒,这禽兽闯了叶家的门,他不光看到了叶父的妻子,还看到了叶明朗的妹妹。
此时叶明朗和义父外出抓野兔子去了。
叶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妻子和女儿凄惨的模样,待得知是那禽兽干的,叶父抄着菜刀就想去拼命,却被友人死死按住,说一定替他伸冤。
待叶明朗和义父拎着一串兔子回家,就见家里烧成了白地,父母妹妹全都没了,叶明朗脑子一片空白。
友人上前安慰叶明朗,说以后他就是叶明朗的父亲,一定把他好好养大。
没过几日,这晚叶明朗早早睡下,待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火海,是义父进来救了他。
义父把这几日调查的事情告诉了叶明朗,叶明朗想去拼命,义父死死按住他,“你现在动不了他们一根毛走,离开这里,等以后有了能耐才能报仇,否则你也是白白枉死”
叶明朗和义父回乡,准备变卖家产想法设法报仇。
回去后却发现族人霸占了他家的家产,这也是友人做的,说是叶父一家都没了,这些产业理应交给族里。
叶明朗想争辩,义父按住了他,带他火速离开。
叶明朗等于是家破人亡,他什么都没有,而他的仇人位高权重,他报仇无望。
义父带着他一路颠簸,机缘凑巧认识了赵公公,由赵公公见到了裴太监,叶明朗太想报仇了,认了裴太监当义父,想借福王府的势力报仇。
第一个激烈反对的就是他的义父,义父斥他,“你父亲一生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你却认个阉人当爹,你想气死他吗”
叶明朗,“他早死了我却连仇人的毛都碰不到,如此下去,我如何报仇和他们拼谁活的长吗”
义父大怒,放言再不认他,再不管他。
叶明朗去看他他不开门,送吃喝全都扔掉,但义父也没离开。
叶明朗大仇在身,每夜都是辗转反侧,这种永不熄灭的业火烧的他想劈开自己的胸膛怒吼。
认太监当义父自然被人看不起,可是叶明朗没办法,他不能科举,因为他如果上京赶考就会被仇人发现,最后也是枉死。
那去当兵,高升后报仇
本朝目前边境尚且太平,当兵的没有战功得不到升迁,他不想一辈子当个小兵够不到仇人,而且当兵也不见得就是好选择,战场上死了,他家的仇就再无人能报了。
叶明朗整个人都很阴郁,加上是太监义子,正常的社交就别想了,日常也是和王府太监奴才们交往。
苏晚枫在他眼里就是他以往生活的象征,出身清白,文采一流,王府从上到下不少人都喜欢他写的话本子,都尊称他晚枫先生。
苏晚枫是他乌云密布的天空里唯一一道暖阳,因为她从来都是言笑晏晏,情感真挚,得知他大一些,称呼他叶大哥也是自自然然。
苏晚枫自然不知道叶明朗的悲惨往事,她还有很多前世的习惯,比如从不对人刨根问底,也不会因为旁人身份地位不同就另眼相看等等。
严格上来说,苏晚枫是个死宅,除了上班外她不大喜欢出门,她总觉得和陌生人交往十分耗费心力,重来一次后她改了很多,但本质上她依旧很想宅在家里不出去。
只是如今的社会支持不了这一点。
苏晚枫想住在府城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可以雇人来打扫卫生,府城有洗衣女,她的衣服也能让人洗,花费几个铜板就行,内衣自己来,生活的舒适度比乡下翻了好几倍。
以前在乡下,那些出不起束脩的孩子的母亲和婆婆过来给她干活,她一直觉得不大自在,也知道村人背地里嚼舌她,不外乎是她不会过日子这些。
村人住在一起,几乎都没隐私,你家今天吃口猪油,很快全村都知道了,苏晚枫连想给自己开个小灶都不敢。
村人知道她面皮薄,若是她割了肉拎回一只鸡,哪怕把门关上,待肉或是鸡熟了,就会有人抱着孩子过来串门,靠在篱笆门边大声道,“郭秀才,吃什么呢,这么香”
你给是不给不给,人家也不会硬要,就笑嘻嘻地不走,孩子馋地口水滴吧,扭着要吃,你给了这家,不好不给那家吧
而苏晚枫也不会杀鸡,她买了鸡也得央村人宰杀,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今天我家有好吃的,村人就是来讨口汤也高兴。
这么的,苏晚枫也就不敢给自己打牙祭了,只能随着大家伙一起,逢年过节地才能割点肉买点鸡鸭。
在府城就不必这样了,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你在屋子里干嘛,隐私得到了最大的保证,吃饭也方便,出去转转,烧饼馒头包子汤饼之类应有尽有,没有添加剂,味道也很好,偶尔切点猪头肉烧鸡之类打个牙祭,生活质量比以前上了好几个台阶。
若是女子,这样做会被人吐唾沫骂败家,但苏晚枫现在是个男子,她如此行事没人说闲话,还说一个男的又没婆娘,自然得请人照顾生活。
郭家村她也经常回去,她还有地的,家里还有郭满仓的牌位 ,她还给郭家村的私塾找了个老秀才,村民见她也是亲亲热热。
苏晚枫就在家里定定心心完成自己的话本子。
为郭家村的事奔波了近一年,她的话本子也拖延了不少,梁少东很委婉地催稿了好几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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