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苏晚枫自由多了, 也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住在府城有房子的人条件肯定比农人要好,大家也会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个追求。
也就是吃喝上比乡下人讲究, 毕竟农人只要吃饱就行, 吃好太奢侈了, 郭家村人现在算是发了小小一笔财,但原本的生活习惯也没有改变,并不会给餐桌多加一道菜。
他们依旧需要土里刨食,赚来的银子得藏起来,这是全家的希望, 怎么能吃光用光呢, 这是败家子浪荡子的行为。
那些和老人分开过得子女们,一开始太舒服了,忍不住多吃了两顿干的, 被婆婆知道,追着媳妇从村头骂到了村尾, 哪怕媳妇说干的的儿子吃的, 那也不行,老人家说话一套一套的, 什么“饱时省一口, 饿时得一斗。”
还有, “粮再多,野菜也要备几锅。”等等。
胡吃海塞就是败家的根源, 有一点点银子就开始癞哥坐秤盘,自称自大起来,万贯家私都得给你们败光咯
没人能招架,所以郭家村的人生活还是老样子。
而府城的人就不一样, 大家比较舍得吃喝穿戴。
女人出门也想体体面面,金的玉的不敢想,银簪子银手镯总得要一个,便是给苏晚枫打扫卫生的婆子,耳朵上还有对银耳环,手上还有个银戒指呢。
苏晚枫也实在是忍够了,外衣她倒也无所谓,打补丁的衣服她也愿意穿,就是内衣,她一口气买了很多,以前在郭家村不行,大家生活水平差不多,你晾衣服被人发现有新衣都要被围观。
现在好了,关上门各家归各家,苏晚枫就去布庄买料子做新内衣。
内衣其实也分季节,棉布固然好,若是夏日,还是丝绸最佳,清清凉凉丝滑柔顺。
苏晚枫特意换了丝绸绑胸,不憋气。
外头的衣服苏晚枫可以将就,里头的她做了好些,她都成了布庄的常客,伙计见了她就笑。
如今丝绸和上好棉布是贵重布料,贵重有一个含义就是不耐洗容易坏,特别是丝绸,若是粗手大脚的一次就洗坏了,内衣都是苏晚枫自己动手洗的。
她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愁,也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如今生活很是惬意。
杨公公赵公公还有叶明朗也会时不时过来一聚,她就会多备些酒肉,请了会厨艺的婆子过来整治。
这三人也不会空手而来,苏晚枫说了好几次不要带贵重之物,三人见她诚恳,也就从善如流,只带些王府里的精致吃食什么的过来。
苏晚枫一个人吃不了,时间长了也会坏,就分给左邻右舍,得知这是王府里的吃食,众人都觉得苏晚枫很厉害。
她门上也没地痞流氓过来骚扰。
杨公公他们喜欢来苏晚枫这里,不为旁的,就为一个舒心。
他们在王府是奴才,不管是对上还是对下,都得用心,连背脊都不能挺直。
但是在苏晚枫这里不必如此,苏晚枫话极少,多半只倾听,态度也坦然,从不看轻他们,也不会刻意巴结,有时候更是一语中的。
这对杨公公等人来讲是十分珍惜的感受,就如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就如他们没有成为阉人一般。
这天,杨公公赵公公还有叶明朗不当值,又来苏晚枫这里吃晚饭,因是夏天,苏晚枫就准备吃烧烤,如今人们吃烧烤都是肉,苏晚枫还备了很多蔬菜,又预备了不少瓜果。
三人还带了酒过来。
苏晚枫院子里升起了两个烧烤炉,赵公公因为拆迁的事办的好,得到了一次晋升,如今大小也是个中等管事,进出自有小太监跟随。
杨公公也是如此,他和赵公公算是联盟,又从苏晚枫这里得了不少新鲜主意哄主子高兴,如今在王府也是头脸人物。
算来只有叶明朗不温不火,因为他不是太监,也不是王府奴才,做的事目前也入不了主子的眼。
他们带来的小太监车夫们也围着一个烧烤炉子吃喝,院子里的空气快活的很。
酒过三巡,赵公公有些熏熏然,对苏晚枫道,“念恩兄,我这兄弟十分推崇你,你要是不嫌弃,不如你们义结金兰,以后兄弟相称”
杨公公啃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苏晚枫一眼,很想踢赵公公一脚。
叶明朗也僵住了。
苏晚枫倒是没察觉什么,笑吟吟道,“只要叶大哥不嫌弃我,我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穷酸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能在府城生活安稳,也都是依靠了眼前这些人,总不能用着他们了笑脸相迎,转头就弃如敝履,这成什么了。
而且赵公公也没有完全失了分寸,叶明朗认王府大太监当义父,但他本人不是王府的奴才,身份上依旧是良民,只他自甘堕落,被人看不起罢了。
杨公公和赵公公都是奴才,他们也没有开口要同苏晚枫结拜。
见苏晚枫同意,大家都高兴起来,七手八脚抬来香案,摆下蒲团,大碗里倒了酒,就要两人跪拜结义。
叶明朗掏出匕首一刀划过掌心,往酒碗里滴下去,苏晚枫瑟缩了一下,结拜就结拜,为什么要自残
可是如今容不得退缩,苏晚枫咬着牙,拿匕首在手掌上比划了一下,狠心划下去,却被叶明朗抓住了,“我来,你这手法不对。”割的不对,伤口不容易好。
叶明朗轻轻割了苏晚枫的手指,滴下几滴血就好了。
苏晚枫迟疑道,“会不会太少了”
大哥你可是流了不少啊。
众人哈哈大笑,叶明朗也笑道,“不少了”
重要的是苏晚枫的心意。
两人喝了血酒磕了头,这回是正宗的兄弟了。
撤了香案,众人越发高兴。
于苏晚枫来讲,结拜不结拜都一样,她还是如平时一般对待叶明朗,但是叶明朗对她更好了,时不时给她送东送西。
苏晚枫也知道叶明朗和他的义父另一个有矛盾,但叶明朗的身世苏晚枫还不知道,王府里知道的人也不多。
苏晚枫好奇问为什么,赵公公就叹道,“还不是因为明朗认了我义父,他那个义父就斥他下贱。”
苏晚枫皱眉,“可见迂腐。”
赵公公拍大腿,“可不是,只是这世上人如你一般的太少了。”
到了中秋,苏晚枫得知叶明朗给他那个义父送礼,又吃了闭门羹,连东西都被扔了出来,叶明朗在门口站了半天。
这天晚上叶明朗过来苏晚枫这里吃晚饭,喝醉了,终于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苏晚枫,苏晚枫听的直皱眉。
最后叶明朗宿在苏晚枫这里,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去王府。
苏晚枫考虑了很久,发现叶明朗这个仇基本是无解的。
这里不是什么法治社会,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能为所欲为,别看统治者口内说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都是扯淡。
同样是造反,皇子们多半是圈禁,丧命的很少,可要是旁的人,九族跟着一起掉脑袋。
叶明朗就是报官,遇着的也都是清官,罪魁祸首都不会死,可能罚些银子就行了。
自然有那人的家仆奴才出来顶罪,那个伪善的叔叔,可能一点罪都沾不上。
这已经是走衙门最好的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叶明朗能认同吗
必然不可能,而他目前也没能力报仇。
所以他才投身王府,一来自保,二来就是希望靠着福王能掌握权势报仇,希望虽然渺茫,却还是有那么微弱的一点。
苏晚枫长叹一声。
在这方面她帮不了叶明朗什么忙,只能试着劝一劝叶明朗的那个义父。
叶明朗的义父叫罗树生,独自住着一栋小房子,邻居们叫他独眼龙,附近的女人们拿他吓唬自家调皮的孩子。
苏晚枫委托梁少东把罗树生邀请了出来,因为罗树生恰好也喜欢她的话本。
罗树生一开始莫名其妙,待得知苏晚枫是叶明朗认的义弟,他站起来就准备离开。
苏晚枫道,“你因为叶大哥认了太监为父厌恶他,那么你又因何厌恶我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平日也没有作奸犯科,还是你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厌恶一切和叶大哥有关联的人和事”
罗树生一僵,“他,自甘下贱,你既知道他认贼作父,为何与他结拜,也不过是贪图阉人的权势罢了”
苏晚枫皱着眉,“我的天,我听叶大哥讲你如何庇护他逃出生天,还以为你是个义薄云天的侠士,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心胸狭窄毫无见解的蠢货,算了算了,算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你,你要走就走吧。”
罗树生大怒,“我怎的心胸狭窄毫无见解”
苏晚枫不客气道,“你说叶大哥认贼作父,说我贪图阉人权势,你举个例子叶大哥是认了王府内监当义父,可这内监又做了什么你看到的贼事我又利用阉人的权势做了什么恶事”
“你看不起太监没关系,只你可知道,太监也不是他们自个儿乐意当的若不是活不下去,谁个大好男儿愿意去做这些事”
“你眼睛糊了屎,看人只看人家身份地位,那害了叶大哥全家的人倒是身份高贵,以你的见解,那就该让叶大哥放下仇恨了”
罗树生大怒,“我何时这么说过你不要血口喷人”
苏晚枫道,“那你为什么和叶大哥形同陌路”
罗树生干脆回来坐下,一口喝了杯中酒,“他即便报仇,也该堂堂正正,他认了一个阉人当父亲,他爹九泉之下必不能安心,他这是把祖宗都抛了”
苏晚枫看着罗树生,“罗叔叔,你可真是天真”
罗叔叔怒目看着苏晚枫,不明白苏晚枫为什么这么说他。
苏晚枫道,“你说的自然是正理,可是叶大哥按照你的正理,这辈子怎么报仇”
罗树生待欲辩解,苏晚枫手一抬,“按照你的道理不外乎报官,那你觉得官府就能替叶大哥做主报仇吗”
罗树生不吭声了,自己给自己倒酒。
苏晚枫道,“看,你也明白官官相护的道理,知道这条路走不通,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路你不能指望叶大哥学好了武艺,亲自上门宰了仇人吧”
罗树生强自道,“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有何不可”
苏晚枫叹气,“你这是让叶大哥报仇去呢,还是让他寻死去人家家里的家丁护卫都是摆设吗你信不信他连仇人的边都摸不到,就被人宰了还得得个谋害王公贵族的罪名”
“你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带着他逃走的不是吗”
罗树生沉默。
苏晚枫道,“其实罗叔叔你也明白叶大哥的难处,只是无法接受他认王府内监为父。我觉得吧,看人不能以身份论,草莽之中也有英雄,您带着叶大哥一路逃亡,护他周全,论品性,论仁义,可比那个害他全家的叔叔高了不知道多少。”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还有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论小节,你若是因为叶大哥行为不端生他的气,那才是正理,只拿他认内监为父就生气,因而怒他,这未免显得你心胸狭窄。”
“再者说,内监因何而来还不是贵人们有需求才应运而生,你只看到叶大哥认了内监为父,在京城,在皇宫里,得势的内监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着认做父亲的,这里头有不少人身份地位比叶大哥高多了,他们才是真正的想要仗势欺人。”
“我可没看到叶大哥仗到了势,欺负了人。”
罗树生一声不吭,但神情怔忪。
其实罗树生和叶明朗之间只是缺个递台阶说和的人,王府里的太监们不行,罗树生见到了只会更生气,但又没旁的人能当这个角色,两人就一直僵持住了。
如今苏晚枫出来说和递台阶,罗树生终于别别扭扭接受了叶明朗,虽然依旧没有好脸色,但不在把叶明朗拒之门外,也不再把他送来的东西扔出去了。
叶明朗十分感谢苏晚枫,苏晚枫笑道,“其实罗叔叔也不是不想理你,若真的不理你,他早就走了,为什么一直在这里,也是为了能看护你。”
叶明朗道,“我明白,义父待我一片真心只我现在没能力报答。”
苏晚枫道,“你只要好端端的,就是他最想看到的。”
叶明朗点了点头,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轻松,自从家中出事,他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前途一片昏暗,如今好像有了一点点光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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