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聂母说爹同意小力读书,给小力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聂青禾没想到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看来有些事情还得娘使劲,而且爹不是那种只有老娘没有自己小家的男人,还是可以调教争取的。
早饭是聂母做的,一锅咸菜面条,面粉和昨晚聂青禾用的一样,可是味道却差得远。
这时候普通人家吃饱都算好的,根本别想吃得有多好,油、肉不自由,饭菜能有多香
聂母是没加油的,直接清汤煮面加上咸菜,这种粗面吃起来有一种苦涩味,处理不好那味儿就更大。
聂小力因为能读书,没有挑剔,只有聂红花嚷了两声不如昨晚的疙瘩汤香。
她才九岁,饭量却比聂青禾还大,聂母多给她盛了一勺子,顺便戳了她一指头,“说这不好吃,数你吃得最多。你以后多赚些钱,买大鱼大肉回来娘保管给你做得喷香流油”
聂红花得意道“那你等着吧,我现在学绣花,保管比你们绣得都好。以后我可是要去京城最大的金楼当绣娘的,一个月的工钱就有三两,到时候给你们吃猪头肉吃到吐”
大家笑起来。
聂青禾觉得完全有可能。原主和妹妹随了聂母,都有点绣花的天分。红花如果肯多花点心思,那的确是可以走得更远。
当然,这得看小丫头偷不偷懒,能不能坚持。
看聂红花这几天学习的劲头倒是不错,最近她跟着去绣衣楼,接触了几个同龄的小学徒,激发了好胜心。
这是好事。
聂父虽然答应了让小力去读书,只是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钱交学费,他得先打听一下,然后多做点活儿再跟东家借点,还得给小力做身新衣服,再查个好日子,买上礼物带上钱去拜师才行。
满打满算,总也得再过半个月,下个月初才行。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堂姐还得弟弟妹妹去绣衣楼,她还把自己和俩孩子的衣服用包袱包起来,等绣花累了休息的间歇就把衣服洗洗。夏天热,大人孩子都出汗,衣服要天天清洗保持干净。
她问聂青禾“大妹,你要不要跟我们去”
她觉得青禾绣花好,去了绣衣楼可以拿比她更多的钱。
聂青禾摇头,“姐,我不去绣花,我有别的打算。”
堂姐就先带弟弟妹妹走了。
聂青禾先帮着聂母把家里收拾一下。
很快做活儿的妇女们就端着针线笸箩过来找聂母,她们分别带了瓜子、姜片糖、炒豆,预备着做活儿累了歇息大家一起嚼零嘴儿说闲话,还有人给聂母带了一小碗腐乳,闻着味道很重。
“我们老家兄弟做的,给我送了一些,我闻着味道冲吃起来倒是香,拿来给大娘子尝尝。”
聂母也不客气,就把腐乳收了,又把人家的碗个洗干净放在灶台上。
聂青禾帮聂母把她织丝履的工具准备好,妇女们看到她,纷纷夸她比前些天更俊俏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的,特有精气神。
聂青禾谦虚两句,就看母亲怎么织鞋子。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见可以直接织成的鞋子,前世她研究了那么多古代工艺,也没有留意这个。毕竟直接用布料、皮料做鞋子更简单,谁还费力气织成呢。
织成丝履是古法流传下来的,只供特定喜欢复古衣饰的客人穿用,物以稀为贵,所以价格不错。当然客人们对手艺的要求也颇高,目前也就几个妇女被选中做这个。
工艺是先用麻纤维织出鞋底,再用上好的丝线织鞋面,在鞋口的地方用通经断纬的方式织彩边,还要用提花的方法织上一些纹饰,也都是古时候流行的元素。而织鞋子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要有特殊鞋跟,鞋头也不能平过去,需要翘起来,甚至还得带点花样。
聂青禾试着摆弄了一下,很快就上手了。其实就是一个微型简化的织布机,只是还要用到编织的工艺,就类似编筐子蒲扇之类的手法。
几个妇女看她学得那么快,纷纷惊讶得不行,“我们都试过,怎么也摆弄不好呢。”
聂母骄傲得很,“我们青禾学什么像什么。”
当中一个妇女眼神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这聂青禾以前憨憨的,现在病了一场倒是精明起来了。听说宋家好像不愿意结亲了,那柳员外岂不是更要提亲让她嫁给三少爷要这样,自家闺女哪里还有机会
她顿时有些心不在焉,然后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哎呀一声。
聂母提醒她,“你仔细着些,扎了手咱们自己疼,弄污了绣品却要扣钱的。”
那妇女赶紧专心绣花了。
聂青禾一边织一边跟聂母交流,顺便给她一种更好的思路和编织方法,比如有些地方,就直接用手编织,然后用一根戒尺压压紧即可,还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用勾的方法。
“怎么勾”大家都不懂。
聂青禾笑道“就他们织鱼网的那样,不是也有个钩子,可以编织可以勾呢。”
金台城外有个东湖,秦老板在那里养了好些鱼,经常下网捞鱼。
聂母眼神一亮,“还真是,我只学了一个方法,倒是没想着变通。”
其实不是没想,是不敢也没时间去试错,这些丝履材料高档,都是最好的丝线,若是弄毁了自己可赔不起。
聂青禾又帮她拿纸笔绘制了几个花样,织成履时代流行的那些纹饰,基本都是简单的几何纹样,再就是一些字。她把简单好编织的告诉聂母,让她下次交货的时候问问绣衣楼,是不是可以按这种式样来。
众人又是一通夸赞,聂母比自己被夸还舒坦。
聂青禾跟聂母聊完鞋子的事儿,就说自己要出去走走。
聂母还怕她去找宋清远呢。
聂青禾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我去街上首饰楼那里看看,兴许能找到一个轻快又赚钱的活儿。”
如果出于自己的兴趣爱好,让她坐着一直绣花还行,要为了赚钱被逼着绣花,那她不干的。
她觉得赚钱还是得多动脑筋,最好不那么累。
她现在不能靠钱生钱,那就尽可能靠脑子呗。
她背上自己的挎包出门,挎包是原主自己做的,上面绣着精致的兰草和紫茉莉,清新雅致,只是已经旧了绣花也开始褪色。
聂青禾出了门,径直往东西大街和南北大街的路口去。出于战术的需要,金台城的南城门和北城门并不正对,要错开一段距离,所以南大街和北大街也没有连起来,而是错开了两百来步。
聂青禾去了柳家首饰铺子,她要在这里找个工作。
金台城距离京城三百里左右,这里既有通过运河来的苏样,又有京城流出来的宫样,所以生意十分兴隆,不少打扮华贵珠翠环绕的妇人小姐们前来试戴购买首饰。
除了柳记另外还有三四家首饰铺子,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中柳记和百米开外的黄记最红火。
聂青禾看柳记五开间的铺子里,来来往往不少妇人,她们有的带着婆子丫头,在铺子里亮个相引起一阵艳羡便往后面雅间去慢慢挑,有的则就在前面挑选试戴。
聂青禾和认识的伙计招呼一声,就静静地站在一边仔细观察着。
铺子里只有男伙计,并没有女的,他们给妇人们推销的时候只能站在柜台里面耍嘴皮子,并不能用肢体语言来增加亲切感和服务亲密度。
但是聂青禾也不会贸然去找掌柜的求职,她要在恰当的时机展示自己,让铺子需要她。被需要和上赶着求职,那待遇和态度是绝对不同的。
听了一会儿,她就了解这些妇人为什么扎堆来买首饰了金台城新人知府的夫人从老家过来了,知府夫人一连举行了三场宴会,第一场宴请丈夫同僚们的内眷,第二场宴请城内有头脸的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和太太们,这第三场则是一个游园会,邀请城内有身份人家的年轻娘子和姑娘们去赏石榴花喝茶。
金台城除了那六姓祖传的大户,另外还有不少新起来的士绅、商贾之家,这些都是知府公务需要打交道的。
不过眼前这群并不是真正的富贵之家,真正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基本不会一群人扎堆挑首饰,她们会自己送金银去铺子里按样加工,不管是编髻还是打别的金银器,都务求有自己的特色。
她们最隆重的那些首饰都是京城最大的金楼订做的,都要錾刻上独家标志。金台城这边首饰铺子做出了新花样,为了推广会主动送去家里让她们过目挑选。
而且就算她们心血来潮想要逛街进铺子,也是大群丫头婆子前呼后拥的,直接去雅间喝茶吃点心,再慢慢挑几样罢了。
这些富贵人家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她们都混自己相当身份的圈子,就连城中的中产小康之家的妇女,也没资格在她们面前交际,所以聂青禾目前也不把她们列为目标客户。
至于城内的下层贫穷百姓,她们都是用木簪、铜簪,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敢进这种豪华首饰铺子踩个脚印,自然也不是她的目标客户。
聂青禾的目标客户,就是眼前这一群扎堆买首饰,还满头珠翠又兴奋又心虚的妇人们。
她们是城内的中层,一般都是小康家庭。
她们都想去参加这第三场游园会,因为知府夫人允许妇女们同乐。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露脸场合,不但能结识大户家的太太们,还能在自己的圈子里炫耀呢,谁没去谁丢人谁去了打扮寒酸,谁丢人
她们不能实现首饰自由,但是又有显摆的需求,且还有专门的圈子,大家互相攀比又互相提防,生怕谁比自己打扮得更华贵了去,所以她们喜欢一起买,还喜欢买一样的大众款、镀金银饰品。
看那个被叫做方娘子的方脸盘妇人就知道了,她插戴得最多,里面还混着一些银鎏金、铜鎏金的,整个头金碧辉煌,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脑袋,不是怕掉了首饰就是怕折了脖子。
聂青禾都替她累,就那些展示首饰的假头,都没她的头承受得重量大。而且这样打扮梳头插戴的手艺可很关键,一个不慎那就发髻松散首饰坠落,不但丢东西还丢面子呢。
方娘子今儿很兴奋,因为今天出来她打扮得最端庄华贵,插戴的头面最成套最好看,富丽堂皇的,特别气派。
她还带了一个丫头呢,其他人都没有
她挤兑那个插戴最少又只看不买的妇人,“我说张家的,你也得打扮起来了。咱们出门,可不只是自己哦,还带着男人的体面呢。我说你要是不会梳头呢,你就请个插戴婆,她帮你梳得又好看又结实,把长长短短的发饰插上去,又好看又气派。你看我”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用手捧着脖子给她们展示,“找城西的温娘子梳的,她手艺可好得很,平时找她梳妆插戴的人都得排队呢。我这也是沾了我们小姑的光。”
当中有人立刻羡慕得很,恭维道“那得不少钱吧”
方娘子又微微歪了歪头,笑道“也没什么,她给别人梳妆插戴,每次都要三钱银子,我这个只花了一钱。”
聂青禾默默地算了一下,一钱银子,那就是一百个钱,看来插戴婆还是很赚的。
和方娘子一直不对付的赵娘子笑了笑,颇有点阴阳怪气地道“那你过两天去游园会,是不是得请温娘子陪同啊,我听说温娘子现在只陪贵人出门,一趟十两银子呢。”
“妈呀,那么贵呢”几个妇人还是变了脸色。一两百个钱她们不肉疼,十两银子那可是一笔大钱了。
方娘子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她笑道“那么多夫人请她,哪里轮到我啊。在夫人们面前,咱不是小辈么。”
聂青禾听她们聊了一会儿,知道插戴婆是现在一种职业,温娘子管着一个插戴班子,手底下有几个手艺不错的娘子,专门帮富贵人家梳妆插戴随行跟妆,赚头不小。
可她们是断然请不起的。
就温娘子手下那些普通插戴娘子,梳妆插戴一次也要五十个钱的,如果再跟着出行,那么一趟至少要两百个钱了。
对富贵人家,两百个钱不算什么,对她们却还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那边方娘子和赵娘子因为互不服气又开始别苗头,到后来就充满了味儿,甚至开始斗嘴。
赵娘子使了个眼神,另外两个妇女就开始故意引方娘子掐架。
方娘子被众人围在中间,一会儿朝左吵,一会儿向右跟人斗嘴,脑袋转来转去,动作幅度大了那发髻不牢固处就开始松散,有钗子摇摇欲坠。
赵娘子在后面喊了一声,“哎呀,有马蜂”她直接把一个妇人推到方娘子身上,导致方娘子一个大动作,脑袋甩了一下就有一支发簪脱落坠地,。
方娘子急忙弯腰去抢,后面赵娘子又“不小心”推搡她一下,结果方娘子头上的发饰接连脱落,叮叮咚咚摔在地上,连带着没固定牢的发髻都散了下来。
聂青禾叹了口气,这方娘子怕是要惹麻烦了。
果然,赵娘子立刻发难,“哟,方娘子,你说你这头发是去找温娘子梳的就这你是不是得去退钱啊”
另外一个妇人立刻打配合,“可不怎的,方姐姐,我陪你去,让她们赔”
方娘子顿时面色发白,她哪里敢去啊,她就没去找温娘子梳头,她不过是跟着小姑子见识过一次,回来自己学的罢了。可自学的手艺就是不行,竟然在这里散架出丑,实在是丢人。
丢人是小,她说自己的头是温娘子梳的,却在这里散架,回头影响温娘子声誉,人家温娘子找上门对质,只怕还要赔礼道歉才行呢。
她一下子急了,又恨刚才有人推她,立刻就朝着赵娘子发难,把赵娘子的发髻也抓散簪钗脱落。其他妇人见状赶紧上前劝架,让她们别失了体面,结果其他人也被波及,叮叮当当,簪钗的掉了一地。
一群强装体面端庄的妇人们,之前还端着架子打嘴架,这会儿却也花容失色了,赶紧去捡抢自己的簪钗,一时间场面有点乱,其他顾客见状都纷纷躲开。
店里的伙计也急了,不能让客人们在这里出丑啊,这可事关店铺的体面呢。
一个伙计急忙跑去找掌柜,两个上前劝架,却也不敢太靠近。
聂青禾不慌不忙地上前,她脆生生地道“哎呀,娘子们快别争了,这里掉了几支银簪,也没个记号,到底是谁的啊”
唰
妇人们全都扭头看着她手里的银簪,纷纷说是自己的,因为她们都有一样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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