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黎谆谆曾预想过他会说什么, 已是做好了接话的准备,却在南宫导说出那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后,猝不及防地愣在了原地。
她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南宫导嘴里说出来的。八年前分手的那一天, 她双眸紧紧盯着他, 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问出那句“你喜欢我吗”
南宫导不说话, 只看着她。
看得她心里透凉, 看得她浑身冰冷, 仿佛一桶彻骨寒凉的冰水迎头浇在了她脸上。
当时黎谆谆想,哪怕他只是一句欺骗,一句谎言,只是哄哄她也好。
真可惜啊。这句“我喜欢你”来的太晚, 晚到她现在听着已是毫无波澜。
黎谆谆只怔了一瞬, 很快回过神来,蹙着眉瞪他, 以表自己对南宫导胡乱篡改剧本的不满。
他像是没看见她凶狠的目光,抬起手来,用那修长皙白的手指轻轻覆在她哭红的眼尾, 一下一下拂去尚且温热的泪水。
她唇瓣颤了颤, 几乎是咬牙切齿,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不要太荒谬”
每一个字都用足了力气, 却又怕被旁人听到,声音低得像是蚊子叫。
也不知怎地, 看见黎谆谆这副怒目切齿的模样,南宫导便觉得有意思极了,原本烦闷的心情也纾解不少。
他眼尾瞥了一下顿足在黎谆谆身后几步远的张淮之,擦泪的手指向她耳畔缓缓后移, 直至骨节匀称的手掌叩进她鬓发间青丝里。
南宫导俯身,在她唇角落下极轻的一吻,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黎谆谆当场裂开了。
本来这场戏的重点应该是南宫导如何吹哨为他们牺牲,黎谆谆如何悲痛欲绝,继而引起张淮之内心的愧疚自责感。
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南宫导的专场,看他如何表演深情,又如何在临死之前将压抑于心多年的暗恋表达出来。
黎谆谆是要给张淮之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但南宫导却给了她一个惊心动魄的教训永远不要太信任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狗男人。
直到盘旋在空中的鸟儿冲下来,南宫导被迫与她分开,他仍在用一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眸色凝望着她。
尤其是黎谆谆眼泪还在不停往下流,这一幕就看起来变了味,像是一对情深的爱人在面临生离死别。
问题她流眼泪是因为她在系统栏,用金币兑换了催泪丸,催泪效果大概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一时半刻这眼泪怕是止不住。
也就是说,黎谆谆还要再哭半个小时。
张淮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也干涩发颤,嗓音低得像是深入尘埃“对不起谆谆,对不起”
黎谆谆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才能将这场戏收尾,更不知道张淮之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秉承着多说多错的道理,她沉默起来,只是那眼泪肆意淌落,挡住她的视线,她又不得不伸手去擦眼泪。
游戏结束,刺耳的哨声又尖锐地响起,给他们指引着回去的路。
黎谆谆哭了一路,哭久了,她身体便开始本能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不停流出清涕。
张淮之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那是她的表哥,一路上护着她,照顾她,甚至于在心底偷偷喜欢着她的表哥。
南宫导本来不用死。
若不是因为他,要不是他告诉了她董谣救过他,她又怎会在那一炷香燃尽的最后时刻,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一切都是他惹出的过错,可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他却无法妥善收场。
吹响鸟哨,应该去死的人是他才对。
张淮之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紧绷,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加快速度越过她身边。他要向老者说明该死的人是他不是南宫导,假如不能换回南宫导,那他就跟他们硬拼。
不管是自爆也好,还是被杀死,都比他束手待毙,眼睁睁看着南宫导被蒸熟来得强。
还未走出几步,张淮之的手臂忽然被身后的人攥住,他脚下一顿,转头看过去,却迎着月光看到黎谆谆那张哭花的脸。
她刚刚摔过,身上沾着泥,原本白皙温软的面容看起来脏兮兮,鬓发凌乱散落在耳畔,双眸里噙着泪,仿佛星光般流淌在眼底。
“不要去”黎谆谆眼眸通红,神色倔强又脆弱,“我只剩下你了。”
她啜泣着,埋头抿住了唇“晓晓还在等着你。”
张淮之没想到黎谆谆竟然看透了他的想法,他唇张了张“我”
“你要好好活着。”
黎谆谆嗓音沙哑,向前撞进他怀里,晚风吹过少年失措苍白的脸庞,他僵在身侧的手臂,缓慢地抬起,轻轻落在她肩上“对不起。”
张淮之很少向人道歉,他阿爹说伤害一旦造成,再去说对不起,不管说多少遍都无法抹平痕迹,让一切恢复如初。
与其用嘴说对不起,倒不如努力去改变,尝试着挽回自己闯下的祸患。
可今日张淮之却说出了人生中最多的“对不起”,他才明白,不是什么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相拥在漆黑中,久久,久久。
当哨声消失,黎谆谆和张淮之走回海岸边时,她发现老者将蒸屉撤了,随之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一个巨大黑色的铁板。
铁板下升起烈烈炙火,而方才被抓住的十人,陆陆续续被推上了铁板。
他们双手被绳索束缚,赤着双足,大多人都是慌张无措,浑身紧绷着的模样,只有南宫导神色悠悠,眉眼中竟还有一丝闲散的开怀。
他在看黎谆谆,黎谆谆用眼睛挖了他一眼。早知道便不应该给他安乐丹,看他还敢不敢编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这样的谎言,又是表白又是亲吻,在张淮之面前胡乱戏耍她一通。
老者不知何时走到铁板旁,笑吟吟道“这两场的鬼都表现非常优异,那么现在就看看被抓住的人表现如何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那铁板上的十人“听说过民间游戏斗鸡吗”
斗鸡也叫撞拐子,一条腿独立站着,另一条腿则盘成角状,用膝盖去撞别人。
老者简单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哨声响,将其他人都撞下去,最后留在铁板上的胜者可以活下来。”他又补充了一句“输了的人,则要在脖子上坠着石头沉海。”
一听这话,张淮之死气沉沉的神色里重新注入一丝生机,他紧绷着的手臂轻颤,望着黎谆谆“谆谆,南宫大哥还有机会”
黎谆谆甚至在他眼底看出了微微湿润,她抿了抿唇,缓缓抬头看向南宫导。
南宫导也在看她。
她看不懂他眼底暗潮涌动的情绪,更不明白他今日当着张淮之的面,戏耍她的意义在何处。
张淮之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从始至终也没有跟她提过南宫导表白,亲吻她的事情。
甚至于张淮之至今仍沉浸在满心愧疚中,惨白着一张脸,恨不得替南宫导去死。
南宫导好像哪里变了,黎谆谆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她只觉得他怪。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对于南宫导而言,他输了所谓的斗鸡游戏,服用安乐丹后,沉海死掉更为体面。但他要是非选择做那个游戏的胜利者活下来,她也不会去阻拦他。
左右安乐丹只有半个时辰的止痛效果,他活下来会比死了更难受,更痛苦。
随着老者吹响鸟哨,那铁板上的众人也纷纷绷紧身体,吃力地将一条腿架在膝盖上,另一只脚则站在铁板上摇摇颤颤。
他们的双手被捆住,不能用手扶着架起的腿保持平衡,再加上那铁板正在加热,原本漆黑的铁板边缘,已是微微泛起火红的颜色,加剧了他们内心的惶恐。
好巧不巧,铁板上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大块头,正是上次在宝灵阁外因为块高阶灵石打起来的其中一位。
那大块头盯着南宫导看了两眼,似乎是觉得眼熟,他为了赶在那铁板整个烧红之前赢得游戏,占着自己体形大的优势,架着腿便往看起来身形瘦弱的弟子身上撞去。
或许是因为内心积怨已久,他第一个撞下去的人,就是上次在他们打架时挥剑阻止的白衣修士。
班十七抓人比较随意,不像董谣怕得罪人,抓的都是鹿鸣山的外城弟子。班十七抓来的九人中,有个都是鹿鸣山内城的白衣修士。
鹿鸣山上一向是戒律分明,内城弟子永远比外城弟子高上一头,两边若是起了冲突,吃亏的也永远是外城弟子。
如今大家站在铁板上,也不分什么内外城了,总之都使不了灵力,便是谁底盘稳,谁蛮力大,谁体形壮就能占到便宜。
于是就出现了几个外城弟子联合起来挤兑内城白衣弟子的一幕前个摔下铁板的全是白衣修士。
内城弟子为追求白衣飘飘,便以瘦弱为美,不想此时却在这上面栽了跟头。他们刚一摔下铁板,就有人上前按住他们,在他们脖子上绑了一圈沉甸甸的大石头,朝着海边拖去。
有人忍不住向魏离求救“大师兄”
“救我,救命啊”
哀嚎一声高过一声,魏离却无动于衷看着铁板上剩余的七人,理都不理他们的呼救。
随着陆陆续续传来的“扑通”几声,人连人带石头一起沉没在海浪中,浪花卷得沙土上的脚印都消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铁板从外圈向内圈渐渐烧红,赤着的足下烫得让人站不稳脚。青衣的大块头多少有些头脑,他先报私仇,联合众人将白衣修士撞下去,而后便开始挑选看起来难缠的角色来撞。
那铁板越往后会越滚烫,他要在脚下被烫熟之前,将那体型壮,看着高大的弟子撞下去,等最后再对付那最弱的便是了。
于是南宫导就被忽略到了最后。
南宫导身形颀长,约有一米九二高,比大块头还要高出半头去,只是他体型看着匀称,又一幅斯文有礼的模样,瞧着不具备太大的攻击力和威胁力。
至少在大块头撞上去之前,大块头心里是这样想的。而后他便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掀翻在了铁板上,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似的迎面栽过去。
由于两只手被绳子束缚住,大块头没能用手着地,他半张脸贴在烧红的铁板上,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铁板上冒出阵阵白烟。
他一遍痛呼,一边像是毛毛虫般涌动上半身,挣扎着爬起身子,半跪在铁板上,试图用身上的布料隔绝灼人的铁板。
但这样做根本毫无作用,他被烫得浑身起泡,那一串串血泡又很快在高温的催熟下炸裂开,混着血水浸透布料。
大块头大五粗一个糙汉,竟是生生疼哭了,他抬起头看着南宫导停在他面前,忍不住求饶“我家中还有妻儿,求你,求你放过我一马”
南宫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站在铁板上的脚底已是血肉模糊,但他服用了安乐丹,感觉不到太大痛苦。
“你自己下去”他嗓音低哑,“还是我帮你”
一整个铁板上的人,摔下去的其中五六个人都是被大块头撞下去,撞人的时候没想过别人家也有妻儿,求饶的时候倒是想到了。
大块头见南宫导软硬不吃,他沉下眸,也不管什么游戏不游戏规则了,用着拼死的力气忽而乍起,两只脚站在铁板上,朝着南宫导直直撞了过去。
他本是抱着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想法,但南宫导只是微微侧开身子,便轻松避开他的攻击。
大块头一时刹不住脚,竟是冲了下去,掉下了铁板。
由于破坏游戏规则,大块头没有被沉海,而是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炸成红色烟花,残肢血块飞溅的到处都是。
南宫导赢了,他下意识看向黎谆谆,却看到她正在抱着张淮之哭。
这一刻,他知道了她的泪水是假的。她其实不希望他活着,他干干脆脆死去才能让张淮之永远对她愧疚。
湿润的液体落在脸上,他怔愣地抬手抹了一把。接着越来越多的液体迸溅下来,南宫导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原来是下雨了。
雨幕倾盆而下,浇灭了海岸边的篝火,也浇灭了他脚下的铁板。
南宫导其实感觉不到脚疼,但他又确确实实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丝丝抽丝剥茧的疼,不知从何处而起,渐渐朝着四肢百骸蔓延。
或许是为了演完这场戏,黎谆谆淋着雨朝着他跑来,她踏过一地蜿蜒的血水,踩上那仍有余温的铁板,紧紧拥住了他。
她沙哑的哭声混着嘈杂的雨声传来,他看向她哭得微微肿起的眼,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被松了绑,食指勾落了她眼尾的泪。
“哭得真丑。”他的嗓音磁性低哑,裹挟着言不尽的疲惫。
黎谆谆听出他语声间的倦意,扫了一眼他血淋淋的足下,贴在他颈旁,用着极轻的声音问“你知道安乐丹只有半个时辰的效果吗”
南宫导“知道。”
黎谆谆问他“这般程度的烫伤溃烂,很快就会感染流脓,你是准备发着高烧,活活疼死在这里”
安乐丹只有止痛之效,但那严重的灼伤真真切切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伤害。现在他是感觉不到疼痛,躯体却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雨淋在他身上,打湿他苍白的面容,浇得铁板上满是血水。南宫导轻吐出一口气,嗓音渐渐弱了下去“你心疼我”
没等她回应,他已是身子一软,体力不支地向前栽去。黎谆谆硬撑着接住他,张淮之急匆匆赶来,将南宫导背下了铁板。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老者叫停了游戏,没再将这场无止境的杀戮游戏继续下去。他眉眼慈祥地笑着“辛苦诸位了,还请诸位跟随侍者前去寝室休憩,届时老朽会让人送上晚膳,犒劳诸位。”
魏离定定站在原处“妖”他将后一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君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个问题显得苍白无力,游戏的主导者显然就是君怀,如今君怀不在场他们都如此被动,若是君怀来了,他们岂不是都要原地自爆。
魏离知道,君怀是在报复鹿鸣山上的人。
仅凭鹿鸣山掌门,还有大家族过往曾对君怀做过的事情,足以君怀将他们所有人千刀万剐千遍百遍。
可他不能一直坐以待毙,等着那刀挨到自己脖子上再去思考怎么活命。
老者对于魏离的提问,只是温和道“待到今日召灵节结束,君怀大人自是会现身。”
召灵节结束那也就是说,再等两个时辰,待到夜半更时,君怀就会出现
魏离没再追问下去,淋着雨跟着引路的侍从穿过一片树林,到了一处入目朴素的矮房子前。
放眼望过去,此处有一排蘑菇屋,房间的数量正正好好对应着他们幸存下来的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一人一间房,请诸位客人各自在房间内歇息,不要四处走动。”
众人被侍从“请”进了房间里,经历过那一场暗无硝烟的厮杀,大部分人都已是精疲力竭。
董谣在进房间前,忍不住去找张淮之说话“淮之”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将那个“哥”字硬生生咽了下去“刚刚在苞米地里”
没等她欲言又止地说完,张淮之将背后半是昏迷的南宫导往上掂了掂,神情冷淡道“董前辈,你我之间还未熟络到这般亲昵称呼的地步,今日你放了我一次,谆谆也放过你一次,你我之间已是两不相欠。”
他想往前走,又倏忽顿住脚步“我已和谆谆结为道侣,私下便该与女子避嫌,还望前辈体谅,往后与我保持些距离。”
董谣被说得哑口无言,她站在雨中,遥遥望着张淮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黎谆谆不知何时走到了董谣身侧,她嘴角微微扬着“董姑娘,这场游戏好玩吗”
她突然出现,吓了董谣一激灵。董谣往后退了两步,回忆着方才发生的种种,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从抽到鬼签,到好巧不巧就在游戏结束前找到苞米地里藏身的她,而且张淮之还藏身在她附近不远处,将黎谆谆跟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但南宫导为什么要豁出命去配合黎谆谆
不知怎地,董谣忽而想起傍晚时,她在张淮之隔壁房间听见的动静,看见的画面。
难道那躲在帷帐里欢愉的两人,便是黎谆谆和南宫导
董谣眉头蹙了再蹙,冷着眼看黎谆谆“我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个下贱货”
一边勾着张淮之,一边跟自己表哥苟且,这般脚踏两只船的女子,亏得张淮之还待她如珍宝。
黎谆谆脸上没有一丝恼色“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甚是好笑。”
她推开其中一间房门,转身看着脸色煞白的董谣笑道“有本事你便去淮之哥哥面前诋毁我,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城府深便是城府深,有心机便是有心机,偏董谣好不够好,坏不够坏,还要给自己立着善良小白花的人设。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来增添自己的底气。
董谣想追上来,黎谆谆却一甩房门将董谣隔在了门外。这房门被施了咒术,进人后一关上门就拉不开了,董谣砰砰砸着房门,将拳头都捶出了血,屋子里却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这场雨来得突然,黎谆谆从头至尾淋得彻底,一进屋就打了个寒颤。
屋子里供有浴桶和热汤,地上铺着柔软的动物皮毛,墙壁上镶嵌了一排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将寝室内映得亮如白昼。
明明是温馨的氛围,她却莫名觉得阴森森的,黎谆谆从储物镯里取出干净的锦布擦了擦脸和头发,刚坐在椅子上,便见那房门“笃笃”被敲响,而后从外向内打开。
侍从来送饭了。
他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好在桌子上,却没有立刻离开,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问道“姑娘怎么不去沐浴更衣,可是浴桶里的水温凉了”
黎谆谆摇头。
侍从转身要走,脚步又顿住“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的意中人”
她挑起眉,看着这多嘴的侍从“他是我表哥,不是我的意中人。”
侍从道“但他喜欢你,愿意为你去死。”
黎谆谆觉得这人不一般,说话措辞也小心了些“这世间并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爱情要讲缘分,还要讲究先来后到。”
侍从沉默了一瞬,问“假如遇到的是孽缘该如何”
“人这一生不会只遇见一段缘,一份爱,既然你说是孽缘,那总会有了断的那一日。”
黎谆谆不习惯于跟人讲大道理,好在侍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一口都没动。屋子里没有能计算时间的物什,窗门紧紧闭着,只能隐约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缠绵不绝的雨声。
黎谆谆穿着黏腻的衣裙有些难受,忍了忍,终究是忍不住褪下了湿哒哒的外裙,从储物镯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裙换上。
明明寝室外还是夏夜,她却冷得浑身打颤,恍若身置寒冬,从手指到足尖皆是冰凉发麻。
26在她连续打了六个喷嚏后,忍不住道“谆谆,你是不是染了风寒”
黎谆谆呼出一口气“这屋子有古怪。”不止是屋子有古怪,那寝室内的每一样陈设都看起来诡异。
不过是淋了场雨,她及时擦干了身子,又换了衣裙,怎么可能会冻成这般模样。
就仿佛,有意引着她去喝口汤暖暖身子,到浴桶滚烫的汤水里泡一泡,又或是披上床榻边置放着的狐裘大氅,裹着被褥取暖。
黎谆谆这样一说,26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要不然,将南宫导召唤来”
就算南宫导帮不上什么忙,屋子里多一个人说说话,也总比这样自己孤身一人干等着强。
黎谆谆没说话,却在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后,抬脚在地上画了个圈。
太冷了,再等一两个时辰,她怕是要活活在屋子里冻死。
南宫导被传送过来的时候,仍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他重重摔在地上,好在那地面铺着柔软的动物皮毛,没再让他伤上加伤。
便如黎谆谆先前所说,他双足溃烂得不成样子,足底血肉模糊且微微发黑,仿佛一块烧焦的糊肉。
黎谆谆抬脚在他腰上轻轻踢了一脚,见他没有动静,她垂眸思量起来要不要直接给他个痛快,一刀攮死他。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此时身处在密闭空间中,若是想毁尸灭迹也不大方便。
黎谆谆在系统栏里翻找起来,一股脑兑换了几颗能缓和伤势的丹药,往南宫导嘴里放去。
但他薄唇抿得死紧,似乎咬紧了牙关,任由她如何掰他的下颌,都撬不开他的嘴。
26提议道“你可以试一试嘴对嘴喂药,言情小说里都这样写。”
黎谆谆有些无语“他是嘴上安门禁了非得我嘴对嘴才能打开”
说着,她蹲在他身旁,手指微微弯曲,在南宫导腰上挠了两下,他本能地皱起眉,蜷缩起身体。
黎谆谆便趁着他松懈的一瞬,抬手一把掐住他的双颊两侧,逼得他唇齿轻启,顺势将夹在指间的丹药扔进了他嘴里。
“这不就喂进去了。”屋子里的水,她不敢喂给他喝,为了帮他将丹药顺下去,她掌心贴在他颈上动了动。
顺着顺着,指腹不慎触到了他的喉结。黎谆谆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侧首,迎着夜明珠的光,看向他的颈。
她记得他颈上有一颗淡色红痣,不偏不倚就生在喉结旁。这颗痣生得性感冷淡,她很久以前就想伸手摸摸看,但南宫导不让她碰他的颈,更不让她亲吻那颗生在喉结上的红痣。
黎谆谆手比脑子更快一步,轻轻按在了他的喉结上,那颗痣便跟着喉结滚了滚。
或许是因为感染所致的高烧,他的皮肤滚烫,暖的像是个大号的热水袋。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黎谆谆径直将自己冰块般的身体靠近了他,像是树袋熊般攀紧了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身体渐渐回暖,纤细的指仍是百无聊赖地贴着他颈上的红痣,跟着喉结的滚动微微摩挲。
“怎么还不醒。”黎谆谆小声嘟囔了一句。
“醒了你想做什么”磁性嘶哑的笑声低低传来。
“”她慢了一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南宫导,指上的动作倏而顿住,微微仰起头来。
他黑漆漆的眸盯着她看,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来“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要碰那颗痣。”
“哦。”黎谆谆时而会生出逆反心理,就比如此时。她仰头覆上了那颗淡色红痣,唇瓣微启,用唇舌轻轻描绘着喉结的形状,“碰了又怎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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