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皇帝49

    叶向高出任阁臣,身上却没有兼职其他各部的官职。

    换言之,曾经的内阁首辅、神宗的“独相”,现在内阁里排第四位。但刘一燝和韩爌对叶向高也很尊敬。只看那么多在新君登基后抵达京师的人,也都还在茫茫然地等着官职,叶向高能通过吏部薛三才那一关,不可能是单靠方从哲的推荐、定还有吏部尚书周嘉谟的推动存在。

    京师等候栓选的官员暗流涌动。

    星扛不住东林“同道”的敦促,去找叶向高、方从哲为东林党人谋求起复的空间。

    方从哲沉吟了一会儿,决定把天子的态度告诉给星,末了补充道“梦白兄,这吏部起复之事,我虽是首辅,如今也是插不上什么话的。”

    星是万历二年的进士,在万历十一年的方从哲和叶向高跟前,那是妥妥的前辈。方、叶二人还是初初踏入仕途、熬年资的小字辈的时候,星已经在政坛崭露头角,得到吏部尚书陆光祖的器重了。

    万历二十年即将致仕的吏部尚书陆光祖为了隔年的京察,特意上疏神宗举荐星,并提升其为吏部考功司郎中。在万历二十一年的癸巳京察中,他不负陆光祖重托,协助尚书孙龙主察大计,整肃吏治。他不徇私情,首先罢黜了不称职的姻亲都给事中王三余以及孙龙的外甥文选司员外郎吕胤昌。又不顾内阁请托,秉公澄汰许多重臣要携私眷顾的学生、亲眷等,惩治了内阁大学士赵志皋之弟等一批贪官污吏,深得朝野内外君子所称颂,被誉为“数十年考功第一”。

    这样不留情面的作为,使得首辅王锡爵等迁怒吏部,给神宗上疏弹劾吏部专权结党而激怒了神宗,借神宗之手罢免了孙龙,将星削籍为民。

    事情还不止于孙龙致仕、星削籍。当时为孙龙和星说话的人,大多被斥责。在行人司任行人的高攀龙为房师星辩驳,还因此被远谪。高攀龙是星在万历十七年做会试房考时候录取的进士。

    次年次年吏部郎中顾宪成因推举孙龙等可任阁臣,被责革职。顾宪成被革职后回无锡建东林书院,与弟顾允成和高攀龙等讲学,讽议朝政,针砭时弊,东林党议天下事始与此。

    一些仕途不如意和尚未踏入仕途的年轻人,聚拢在东林书院求学、议政,慢慢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士林体系。

    叶向高与星的关系比较好,见状宽慰星道“梦白兄也毋须为待起复官员焦虑,隔年就是京察了,朝廷不会纵容不胜任的官员,天子也是不会容留贪赃者,到时候自有他们的位置。”

    星叹道“不仅仅是等京察的机会,还有追查隐田、不能弥补则削籍之事。”

    叶向高便沉下了神色。思索良久方叹息着说“梦白兄,我也居乡里多年。初回到京师就在吏部填表,现在也是要待都察院核实。兄三十年前目下无尘,不容任何贪赃枉法的昏聩小人占据官位,如今怎么会为那些贪了朝廷赋税之人斡旋筹谋”

    星羞愧地红了脸,勉强说道“士人中举之后多有投献田地、投靠为门人驱使的。老夫也知深究起来是贪了朝廷的赋税。这已是百余年的惯例。如今天子强制一句不许,即刻追讨,须知不少举子是要那点点微薄的出息糊口,如何有能力填补这些但要是籍次被削了功名,老夫还是觉得不大妥当。”

    叶向高小时候曾经穷困过。他母亲怀他的时候躲避倭寇,甚至将他生在厕所里。幼年时的叶向高随家人四处避难,过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生活,多次陷入绝境,因命大而存活下来。几年后福建倭患平定,叶向高一家才得以返乡。幼年的这段经历,使他深知兵祸对百姓生活的影响,

    “梦白兄,辽东被女真占据了抚顺、铁岭、开原。萨尔浒之战的败亡,很大因素就是因为军饷不足、仓促用兵导致的。有些举子除了抨击朝政,寸功未建,天子就是追讨了隐田所得,也难说不应该。”

    方从哲和稀泥劝道“新君不会要士子一次补全退还全额的。你在吏部当知道一些事儿。无非就是没退还清楚的时候不能升迁。虽然明年官员没有免税,但是俸禄增加了很多,要是能够节俭些,三、五年的时间也就还清了。”

    星叹气道“周尚书与我不睦,如今我在吏部不得不处处谨慎。在职的官员靠着加俸能偿还,那些待职的可就坐困愁城。这些人当初多是为争国本等离朝,若他们昔日为个人利益苟且在朝为官,也就没有如今的两头为难。我就是为此才来找二位阁老。望两位能在新君面前进言,给他们一个再度报效郡王的机会。”

    方从哲对星拱手,“飞白兄出自公心,我定将此意转达陛下。”

    星达到目的,起身告辞离开。

    叶向高见方从哲应允了星,也不劝阻他,只是小心地提醒他要注意新君的心情。

    “中涵兄,我见天子与神宗秉性相像,你莫要激恼了他。”

    方从哲点头,“进卿所虑极是。与那些贪了朝廷赋税的举子说情,赵梦白也是出于无奈。但是涉及了为争国本而离朝之事,我是物伤其类啊。”

    叶向高知道方从哲曾坚持“争国本”,昔日曾上疏十几道与神宗。也明白方从哲虽不是性格强悍之人,也是有所坚持的,遂不再相劝。但心里也暗自打定了主意,自己想要实现跟随天子平定天子、再兴大明的目的,暂时就不能参与这些逆了天子心意的勾当。

    天子托方从哲对他的警告还历历在耳呢。

    方从哲答应了星,就去养心殿求见天子。魏朝站在养心殿外,见方首辅过来就迎了上去。

    “方阁老,天子正在听翰林公孝与讲学。”

    公鼐字孝与,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詹事、是光宗的“老师”。光宗继位后,即以“帝师”的身份被召回,拜为国子监祭酒。公鼐出自江北声势显赫的a“馆阁世家a“,从公鼐高祖公勉仁开始,代代蝉联进士,到公鼐一代,a“五世进士、父子翰林a“,或文治,或武功,多有建树,一时彪炳海内。也是少数不涉及投献隐田的官员。

    公鼐文采上佳、性格刚直峻介,他与孙承宗俩人的讲学很受新君青睐。常常别人多是一个时辰左右,到他俩人很可能是二个时辰,甚至新君会留他们一起用膳。

    既如此,方从哲对魏朝拱拱手,谢过实言相告,免了自己在养心殿外苦等。

    “我屋要事,明儿再来见天子。”

    魏朝拱手目送方首辅。

    跟在魏朝身边的小宦官,才从内书堂结业。见魏朝与方从哲很客气,与自己既往听说的朝臣见秉笔太监的恭敬不同,就忍不住问魏朝。

    “师傅,你老待方首辅怎么这么客气”

    魏朝在他额头敲了一记,“不是我想客气,是皇爷要我们这些内侍如此的。你初到司礼监上岗,时刻要记着皇爷怎么说就怎么做。不明白就跟着刘大官照猫画虎。”

    那宦官赶紧低头应了魏朝的教训。

    “六福,你得了皇爷的赐名,以后凡事机灵点儿,咱们做内侍的,凭谁再得势也都是皇爷的一句话。惹恼了这些外臣,他们要是闷足了劲儿想整内侍,咱们是防不胜防的。”

    这话与六福在内书堂所学恰恰相反。但这六福也是个伶俐的,见师傅得皇爷信用,那么以在宫里如父子一般的师徒关系,师傅的教导绝对是为他好,听着照做就是了。

    朱由校很喜欢公鼐、孙承宗的讲学。俩人都是大气恢弘的气度,不拘泥四书五经的注疏、照本宣科的老夫子。公鼐早年就倡言革新,倡导雄浑大雅的a“齐风a“,着力透出雄浑大稚、真情为宗、自我树立、巧夺自然的深刻内涵。几十年锤炼下来,公鼐的诗风一反“楚风”的柔靡,是齐鲁大地的纵横放驰,兀傲雄肆。

    他的经义讲学更是追求学务根本、经世致用。

    在公鼐引经据典的讲解中,他的廉直清正、耿介不阿、不纵情于声色、怀抱兴国济世之志,常令朱由校听得心神激荡。偶尔帝师和天子也会在完成课业后,做点儿诗词唱和之事,每逢公鼐得了什么佳句,或是朱由校偶得什么妙语,师徒俩的笑声常让守在养心殿外的内侍失神。

    魏朝小心地计数过,每逢天子笑过的讲学,就会留公鼐在宫中用膳。

    左庶子孙承宗的讲学,也是很能引起新君的共鸣。规定的内容讲完以后,天子就会垂询西北之事,会与孙承宗讨论兵事。

    讨论到高兴的时候,也会留孙承宗在宫里用饭。

    几个月磨合下来,公鼐和孙承宗也都摸到了新君的喜好。按照新君的要求,提前把下一课要讲的内容布置给天子先背诵了。到了上课的时间,直接讲自己的观点、然后与天子讨论就好。经义注疏中的内容,内书堂出来的那些堪比进士水平的司礼监太监,会提前给天子讲解好的。

    公鼐觉得要是国子监的学子也私下先把注疏都背了、如天子这样用功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手里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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