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勋神色凝重地将沈沅嘉拦在身后,没有看到沈沅嘉和陆筵同时露出古怪的神色。
陆筵如玉般的手指将杯盏握在手中,似笑非笑地望着杜勋,“强迫”
杜勋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沈姑娘是大家闺秀,不是风月场所那些女人,您要给她应有的尊重。更何况,她快要订亲了,您这样随随便便让她与您同席而坐,不是有损她名声吗”
陆筵收了笑,淡淡地放下杯子,问他“她和谁订亲”
只不过眼睛却是直直盯着沈沅嘉,眼中如墨般黑沉,不辨喜怒,沈沅嘉却觉得此刻他应该是在生气。
沈沅嘉一颗心玲珑剔透,可陆筵的心思她却是如何也琢磨不清。
杜勋以为陆筵只是单纯疑惑,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若无意外,便是在下。”
他来之前就知道,邓氏递了帖子让母亲去荣阳侯府,为的就是与侯府结亲。他知道沈沅嘉不是侯府嫡女,刚开始心底有些介意,只不过想起盛京中流传的对她的赞美,他这才同意了按照邓氏的想法,装作与沈沅嘉偶遇。
见了面之后,他对沈沅嘉惊为天人,心中那丝不满也烟消云散,他想着,就算沈沅嘉曾经是乞儿,她若是嫁给他了,他不会嫌弃她,婚后也会好好对她。
沈沅嘉冷了神色,呵斥道“杜公子慎言我与杜公子不过第一次见面,与你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何来定亲一说我看你才是要败坏我闺誉的人”
沈沅嘉真得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如今当着陆筵的面胡说什么
订亲她倒是想啊,对象可也是陆筵啊,与杜勋何干
杜勋被她这严词厉色一喝,脸色涨得通红,又气又急,想也不想就说道“除了我,好人家可没人愿意娶你你退了婚,又身份不明。我是伯爷之子,将来也会承爵,又中了进士,多得是清白的姑娘愿意嫁给我,若不是你长得”
“啊”
杜勋话还未说完,他就被陆一狠狠地踢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嘴中一凉,旋即是剧烈的疼痛。
他张着嘴,呜呜咽咽,
却发现自己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他吐出一口血,赫然看见一截血肉模糊的舌头掉在地上。
陆一神色漠然,仿佛将人的舌头割下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褐色的药丸,强行喂入杜勋口里。
众人被这接二连三的场面刺激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这太子殿下未免太残暴了,若说刚刚那人是因为辱骂他,他气头上砍了手情有可原,可杜勋如今不过是大声嚷嚷了几句,就被拔舌了
众人本以为是毒药,却见杜勋口中不再淌血,方知那是止血的药。
众人轻舒一口气,不过须臾,又听得陆筵下一句话,那口气还没完,又被吓得倒吸一口气。
只见陆筵懒洋洋地说道“你可不能这么快死了,等会儿抄家的时候还要省着点力气呢。”
呵,伯府说得多厉害一样,真是了不起呢
他这人,最看不得旁人在他眼前炫耀,刚刚杜勋一番孔雀开屏,似乎他那个没落的伯府是一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一口。
杜勋刚刚失血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面如金纸,两眼一翻,蓦地晕了过去。
陆筵轻啧了一声,既然杜勋自诩文采斐然,想必失去了爵位也能靠自己在朝中挣得一番好前程吧。
他摆摆手,陆一便上前,单手拎着昏迷的杜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湖心亭。
微风轻拂,亭内血腥味淡了许多。
沈沅嘉脸色好了许多,但是神色恹恹,如同被暴雨打落的鲜花,没有一丝神采。
杜勋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不争的事实,自己空有样貌,其他都不显,自己竟然还想着嫁给陆筵,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陆筵以为自己惩治了侮辱了她的杜勋,沈沅嘉会高兴,却不料,一抬头就看到沈沅嘉眉眼微垂,含着一抹轻愁。
陆筵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痛。他敛眉,颇有些烦闷,脑子里想着,女人太麻烦不想管,心里又紧张不已,被沈沅嘉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神。
他掌心里空了的茶杯转了一圈,蓦地放了下去。
“沈沅嘉,你在难受什么”陆筵问道。
他猜
不透,索性直接问出来。
沈沅嘉眼睫颤了颤,眼尾微扬,映着江面上的江水,眼底也如水般清澈温柔。
陆筵心重重跳了几下,声音也柔了下来,“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普通得不行,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样貌家世,甚至是才学人品都是人中龙凤。他们坚信自己能够娶一个端庄优雅,貌美如花的妻子,最后发现自己就连替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的时候,就会恼羞成怒,出言诋毁。”
沈沅嘉湿漉漉的眼眨了眨,他是在说杜勋吗
那端庄优雅,貌美如花是说她
她不是没有听过赞美,与之相反,身世大白之前,她曾经也是盛京最耀眼的明珠,是众闺阁千金的楷模,周围一直环绕着溢美之词。
可如今这夸赞的话从陆筵口中说出,却格外地动人心弦。
她心中生出几分温暖,陆筵这是在安慰她吗
陆筵被她漂亮的眸子注视着,有些不自在,自己向来寡言,如今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倒是破天荒。不过,他见沈沅嘉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暖意,心中又觉得多说几句话的事,也值了。
沈沅嘉看着陆筵,心中那丝委屈霎时烟消云散了,只要她想嫁的人给予她肯定,即便是所有人都否定她,都瞧不起她,那又如何呢
她要相伴一生,白首到老的人是陆筵,不是旁人。
如此想着,她心中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她的境遇和陆筵也有些相似,陆筵被世人咒骂,可自己理解他呀
她脚步轻快地上前,坐在了陆筵的对面。
“殿下,要我为您烹茶吗”沈沅嘉问道。
陆筵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你。”
沈沅嘉取过茶叶罐子,入手温润,这装茶叶的容器竟是价值不菲的暖玉。
许是她小时候乞讨,居无定所,身体不是很好,常常畏寒,如今居然碰到了这般珍稀的暖玉,她眼底划过一抹喜爱,情不自禁地捧着把玩了一下。
须臾,她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望向对面,却见陆筵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专注而宠溺。
沈沅嘉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立马垂下了脑袋,生怕
自己的心思被陆筵洞察。
她脸色微醺,微微蹙了眉头,陆筵的目光让她有种被宠爱包容的感觉,自己莫不是眼花了
她偷偷觑他,发现陆筵面无表情,凤眸深邃,一如往常的疏冷。
沈沅嘉悄悄地在桌子下轻拍了一下自己,心中暗恼,自己真是昏了脑袋了,太想嫁给陆筵,竟然在心里幻想出一个喜欢自己的陆筵,羞不羞
陆筵见沈沅嘉时而蹙眉,时而懊恼,小脸生动鲜亮,是他从未见过的绝色,就连灰暗的世界也变得和煦又明媚。
陆筵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故意说道“沈沅嘉,你在干什么呢孤的茶何时能喝上”
沈沅嘉如同受惊的小鹿般,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娇声道“快了快了。”
沈沅嘉取了红泥小火炉上沸腾的水,不紧不慢地倒入了茶盏中,她看着茶叶上下浮沉,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最喜欢看着干枯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身姿,缓缓沁出清香,就仿佛自己烦闷的心,那些乱麻般的心事也一同舒展开来,化作沁人的香味。
半晌,茶香四溢,茶也泡好了。
沈沅嘉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捧至陆筵跟前,陆筵如玉地手接过,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至一起,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至脚底,两人俱是战栗了一下。
沈沅嘉耳根微红,把茶盏却仍是端得稳稳当当。
陆筵略带笑意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茶。
雾气蒙蒙,柔和了些许陆筵冷厉的眉眼。
沈沅嘉将手指藏在衣袖下,佯装镇定地坐了回去。
带着凉意地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沈沅嘉觉得有些热,她慌慌张张地倒了一盏用来煮茶的泉水,一饮而尽。
待饮完,却发现水入口生津,格外甘甜,还带了几分绿梅的馨香。
她双眸微微亮,欣喜地又倒了一杯。
陆一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沅嘉,真是暴殄天物啊
那哪里是什么普通泉水,那可是十年才得一坛的玉梅酿,那玉梅酿格外珍贵,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玉梅酿制作费时费力,需要取冬日的初雪化成水,藏在地窖中,待到春分之日,取出雪水,与冬日的最后一树绿梅,小火
蒸三日,然后用玉凿成的坛子封存起来,等十年,才可得一小坛。
陆筵也仅有三坛,前些日子回盛京的时候取了出来,已经喝完了两坛,如今仅剩一坛了。
沈沅嘉方才,就差不多喝光了半座城池。
可他见陆筵面无表情,丝毫也不心疼,他暗惊,太子殿下对沈姑娘,似乎格外不同。
沈沅嘉哪里知道自己喝的东西那样珍贵,她喝了几杯,发现全身上下暖融融的,便没再喝。
她放下茶杯,抬起眼看着陆筵,玉梅酿味道甘醇,严格来说,却是酒,此时她已经有了醉意,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水汽,掩在完美礼仪下的真实性情便显露出来。
她眯了眯眼睛,觉得周围的景色有些晃动,她双手托着香腮,眸光清浅。
“殿下”她声音又娇又软,蓦地出声。
陆筵放下杯盏,撩起眼帘看她,声音不咸不淡“嗯。”
可沈沅嘉好像就是单纯地喊他一声,喊完就没了动静。
陆筵目光落在她因为沾了玉梅酿而越发娇艳欲滴的唇瓣上,眸色渐深。
“殿下”沈沅嘉又喊。
“嗯。”
陆筵又耐心地应了声,却见沈沅嘉小鹿般的眼睛懵懂又无辜。
陆筵挑了挑眉,这是醉了
他捂着唇,轻笑了一声,道“沈沅嘉,你喝醉了”
沈沅嘉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摇了摇头,“我刚刚喝的是甜甜的水,没喝酒,没醉。”
口齿清晰,除了一直喊他,也没有别的动作,若不是陆筵见惯了她端庄优雅的模样,还真发现不了她醉了。
陆筵笑着点了点那壶玉梅酿,道“这是酒,不是水,你就是喝醉了。”
沈沅嘉蓦地睁大了双眼,犹疑道“真真的是酒”
陆筵肯定地点了点头眼角眉梢的笑意遮都遮掩不了,没想到喝醉了的沈沅嘉这般娇俏可爱,让人恨不得将她揽进怀中,肆意怜爱。
沈沅嘉素白的手捧起那壶玉梅酿,小小地饮了一口,随即呆坐了几息,又倏然直起身,几步走到陆筵跟前,声音又软又糯,“你又没有喝,你怎么知道是酒你尝尝,真的是水。”
陆筵哑然,没料到这小姑娘这么倔
,他刚要开口说话,沈沅嘉就眼疾手快地将酒壶放在他唇边,手腕微动,冰凉甘醇的酒液入喉,格外甜。
陆筵落在两人共饮的壶口,眼神微动。
“甜的吧我说是水吧”沈沅嘉得意洋洋。
陆筵掀起眼皮,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的脸格外漂亮,足以勾得男人为她痴迷,尤其是此刻,饮了酒,偏偏又懵懂,清纯又妩媚。
他喉间微动,许是刚刚喝了酒,此时他格外干渴。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说道“嗯,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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