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小说:不知嫡姐是夫郎 作者:雪花肉
    奚娴仰倒在床上, 浑身上下透着无比的乏力感,发丝汗湿而晶莹,她用力攥着女人的手, 眼眸有一瞬间泛着水光。

    余光中, 她看见嫡姐的样子, 跪坐在她的身旁,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面容像是冰雪一般冷漠, 又似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这一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了。

    身材高挑而纤细,貌美而富有情操,没有任何男人可以驾驭这样的女人。

    不过, 嫡姐也不是女子。

    虽非巾帼, 却胜过任何女人,拥有恰到好处的容貌, 以及一双睿智而冷淡的眸子。比任何男人都刚强坚硬, 更比任何男人都温柔。

    因为她们是“同性”,所以她可以理所当然的理解奚娴。

    奚娴静静看着这个人, 却知道她不是真的。

    不过她记得陆宗珩上辈子对她说过一句话。

    真真假假,假也似真。

    如果不是真的, 持续一辈子那么长,那么也成了真的。

    相比较奚娴复杂的眼神, 嫡姐的神色却更从容不迫, 强大而耐性的气场令奚娴安定下来。

    是发自内心的安定下来。

    因为奚娴知道, 自己终究是世俗人眼中“卑劣”并无法理解的那一类人,本性残酷,自私自利。

    那么,就让她更自私一点,又有什么不好,仗着嫡姐的纵容,她可以令自己更舒坦一点。

    所以从今往后,她都不会有任何愧疚感。

    至少躺在床榻之间的时候,奚娴是这样想的,并坚定不移的认为,她一定没有错。

    她还没有发动,但却已经觉得透支了体力。痛觉和乏力感让她无法彻底思考自己的心情,所以只能依照本能,一往无前。

    或许是先头盼着他来,实在盼了太久,以至于现下都已经无法再打起精神来生孩子。

    女人安抚的轻触了她的额头,为奚娴撩开额发,温柔道“娴宝不要担心,今后一切都会顺畅起来。”

    女人的身上有温和的檀木香味,虽然似乎是类似的,在奚娴看来却有所不同。

    陆宗珩袖口、领口的味道,更加沉稳老练,而女人身上的味道却令她感到害羞,以及想要依赖。

    奚娴喘息着捏住她的袖口,死死看了女人一眼,慢慢转移了视线。

    她期盼嫡姐能来,但心里却空落落的。

    不一会儿,便有仆从端了参汤来,奚娴过惯了衣来伸手的日子,被女人服侍着喝下几口,闭上眼就不肯喝了。

    嫡姐拿奚娴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无奈的笑笑“以后可不能这样。”

    奚娴无动于衷,掐着他手臂的力道更紧了几分,面色煞白而僵硬。

    女人的手温和的抚摸着她的眉眼,叹息道“脾气真差,也不知是谁惯得你。”

    奚娴一把打开她的手,这时候倒有了力道“哼。”

    “你就会凶我。”

    她这样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疲惫的样子。

    女人干脆冷淡道“怕你厥过去。”

    奚娴瞪她一眼,像只特别凶的奶猫,磨着指甲快要炸毛。

    可惜没了力道,肚里还有一只小猫崽子。

    嫡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细长优雅的指骨交叠着,下颌点在手背上懒散的望着她“你喜欢折腾自己,那便接着作。”

    奚娴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轻声嗫嚅道“才没有。”

    在嫡姐面前,奚娴向来只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嫡姐的嗓音温柔而淡淡,像是一个阅历充足的长辈“你的一辈子还很长,娴娴。以后都不要这么对自己。”

    奚娴顿了顿,覆下眼睫,忽然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女人坐在一旁,仔细的审视奚娴面容上的神情,淡色的眼仁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奚娴的阵痛愈发明显,产婆急得冷汗淋漓,她却没有任何发动的迹象,像是一条上了案板的鱼儿,最后连扑腾都懒得了,两人身周的气氛冷凝到了极致。

    嫡姐握着她纤细苍白的手腕,感受到掌心的触感颤了颤。

    奚娴沙哑道“你走吧,不要在产房里陪着我。”

    她思考了一下,认真警告道“假如我难产死了,你也不准给无拘找继母,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女人冷笑起来“闭嘴。”

    产婆“”

    产婆“”

    高挑而姿态优雅的女人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况且你放心,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发生。”

    她的话语听上去意味深长。

    奚娴的眼泪流下来,从女人的角度看去,能瞧见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沾着汗湿的黑发,还有楚楚盈盈的眼眸,以及沾着泪水的眼睫。

    嫡姐顿了顿,终究留在她身边,握紧了奚娴的手腕。

    奚娴中途忍不住昏睡过去一次,梦里昏昏沉沉,其实根本就睡不好,但她真的很累了。

    她觉得生孩子真是糟糕的体验,哪怕无拘再懂事可爱,想起生他的时候,奚娴仍旧没有半分喜悦。

    除了痛就是累,浑身都散发着暴躁之感,恨不得把肚里的孩子徒手挖出来,来解决自己生理上难熬的痛苦。

    直到她醒来过后,才陆续开到十指,嫡姐一直握着她的手,平静的看着她,默然无声。

    奚娴觉得肚子就像是一个被拗到极限的蚌壳,里头的珍珠粗粝而带着棱角,她不愿意把它打磨到平滑,更不愿受那样的痛苦。

    相比起记忆没有恢复的时候,现在的奚娴显然更含有戾气一些,对于肚中的孩子之于自己的折磨,奚娴万分不情愿,因为她没有陆宗珩“灌输”给她的母性之爱,所以也就对这样无畏的折磨感到厌倦。

    所以无比自私的话,是不会希望自己因为生孩子而受伤的。

    即便她的确不自爱,但并不代表不会因为疼痛而难过。

    但也是这个孩子,令她恢复了记忆。

    她生得无比艰辛,整张雪白的面容同时变得惨白而憔悴,平日里的丰盈和柔弱都像是褪色了一般,剩余的只是大片的空白和痛楚。

    奚娴身旁的女人面色复杂而沉凝,一双手被奚娴紧紧攥着,近乎嵌入了血红的丹蔻,仍旧毫无所觉。

    产婆看了眼女人,倒是不好说甚么,虽说产房污秽,但她却不能置喙甚么罢了。

    奚娴粗粗的喘息起来,就连嗓音都变得颤抖而嘶哑,像是从泥沼中伸出的枯枝,胡乱的挥舞着“姐姐我、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她一转眼,泪水便凝在眼眶里,将将要落下,血腥味满屋都是,是奚娴熟悉的味道,但这次的血是她自己的。

    嫡姐的面容变得柔和而深邃,浓密的长睫覆上淡色眼眸,漆黑的发丝垂落在奚娴的手臂上“不要怕。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抓着奚娴的劲道也略微加重,与床上娇妻的手互相缠绕着,几乎不分彼此。

    奚娴渴盼的看着她,眼神所过之处,渺茫而交叠着,似乎连嫡姐的面容都看不清了,却仍旧记得攥住女人的手,疼痛感在她身上无限加剧。

    她似乎鼓起勇气,期盼着一个永恒的承诺“是永远吗”

    “我比你的一切,都要重要”

    时间仿佛凝滞了,身后的产婆不知何时也不在了,嫡姐带着笑意的回答是“嗯。”

    “都重要哦。”

    这是她鲜少有的,宠溺而软绵的语气,轻飘飘承载着重要的承诺,说出口时从容的就仿佛在心底演练了上万遍那样。

    实在不敢想象,像是这样冷情的人,也会说这样的话。

    奚娴还记得,嫡姐曾与她说过的话。

    一言九鼎,永不毁诺。

    奚娴也笑起来“那你就永远陪着我,那些事情,再也不用操心了,是不是”

    她一边笑,身体的皲裂却格外痛苦,像是被分割开来,又重新拼接在了一起。

    她又忍不住皱起眉,整张脸像只皱巴巴的包子。

    这也是奚娴头一次尝到这样刻骨的疼痛,就好像身体的一部分都要被剜下来了。

    女人看得出,奚娴这次不是装的。

    尽管不是装的,这样的疼痛也不是真的。但对于“嫡姐”而言实在无所谓了。

    这些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一直都是奚娴。

    奚娴真是疼极了,一边哭一边生孩子,和生无拘时又是两副模样。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记得照着产婆的指示用尽全力,哪怕没有了力道,身体还记得改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嫡姐微微一笑。

    这才是奚娴,疼得要死了,也不会真的败落,只要还存着一口气,就绝对不会放弃,柔弱得像菟丝花,生命坚韧的像蒲苇,尖锐又无情。

    忽然到了某一刻,奚娴的呼吸加剧起来,一双眼眸布满了深红的血丝,浑身上下都抖得厉害。

    她也意识到,不知究竟是为什么,她用的药似乎过量了。

    不、不可能过量。

    到底是为什么

    她觉得耳边嗡嗡乱响,带着令她难以理解的声音,所有的言语都繁复而令人费解,而她知道自己只能持续的用尽,如果生不出孩子的话,可能自己都要送命在这里了。

    嫡姐还是那副表情,温柔而纵容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对于奚娴生产时绵延尖锐的痛苦无动于衷,只是一下下,为她抚去额角的汗水。

    嫡姐的手带着檀香,冰冷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柔缓。

    原先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后来却渐渐无力。

    第一下,轻抚她的脸蛋,柔软的,沾着晶莹的汗水。

    第二下,冰冷指尖触碰她眉尾,隐约不舍。

    第三下,是奚娴的唇瓣,原本柔软的像是花瓣,现在苍白如纸,说出的话甜蜜而带毒。

    最后一下,盖上她的眼睛。

    不要看,娴娴。

    嫡姐的身体却慢慢滑落下,唇边是从容的笑,胸口是一把尖锐带血,泛着粼粼银光的利刃。

    光从床侧透出,滑落的美丽女人背后跪着一个宫装的女子,利落抬起平凡的眼眸,是春草。

    春草看着地上的尸体漠然至极,看着床榻上的奚娴却倍加关切。

    不,关心的是奚娴生下的孩子,仅此而已。

    春草是“他们”留在奚娴身边的人,监视她,也为她戴上镣铐。只是很可惜,春草上辈子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奚娴的眼泪一下掉落了下来,却开始抖着肩笑起来。

    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到底算甚么,对那些人又算什么,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仅此而已。

    真的很开心啊,接着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罢。

    把姐姐做成人偶,然后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了,夜里抱着姐姐,晨起时为姐姐梳头,还能给姐姐讲故事

    姐姐不会突然变成别的人,更不会永远消失。

    她不用担心陆宗珩什么时候腻烦了她,不用再担心他纳别的女人为妃。

    毕竟如果那样的话,可能她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这样的话,她可能后悔一辈子。

    既然说她比一切都重要,那么就去死吧。

    毕竟比她比生命也重要哦,所以死掉了能更好的陪伴她呢。

    她这样想着,疼痛却变得麻木而迟钝,唇角恶毒的笑意越来越深,拉起一个僵硬诡异的弧度。

    她根本没有变,陆宗珩对她所做的一切,通通都没有用处。

    比任何人都要狠毒,这才是真正的她。

    奚娴闭上眼,努力将自己的意志转移到肚里的孩子身上。

    她知道,知道自己不能变得懦弱,因为懦弱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根本没有变,陆宗珩对她所做的一切,通通都没有用处

    激烈驳杂的情绪,令她脖颈上的经络显露,锁骨沾满了汗水。

    奚娴开始清醒起来,用力攥着女人冰冷的手,无比用力的想要生下那个孩子。

    这是她和那个人最后的孩子了。

    因为以后都不会有了。

    她一点都不怕孤独,因为总会有人陪伴,尽管那人静默无声。

    她只是怕无拘会孤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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