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
颂锦从一开始还在勉力支撑着表情管理,但听完郁霈的话那点儿端庄直接崩碎了,怒气冲冲地说“你是在指责我没教好你吗”
“妈妈,算了吧。”郁颂安伸手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说“哥哥不是有意的,我以后不会再回家出走了,对不起。”
“你的事儿一会再说,等回家我再教训你”颂锦现在要针对的是郁霈,两个月的时间不见,他更没教养了
郁颂安嘴唇哆嗦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离家出走会产生这么大的后果,小心翼翼地看向郁霈却惊异地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情绪。
“你不要想着带坏安安,他和你不一样。还有转专业的事情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做的。”
郁霈心底产生几分微妙的猜测,反而不急着走了,用比刚才还尖锐几分的话试探颂锦。
“他和我哪儿不一样他乖巧听话学习好,我叛逆出格人品烂,他是你的骄傲,我是你的耻辱,你是这个意思么”
颂锦脸色一变,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郁霈打蛇随棍上,又接着问她“你这么急着过来,生怕他被我带坏了,你把他当宝贝儿子,那么敢问你把我当什么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颂锦冷冷勾起唇角,明明是个笑但却只能看出满满的烦躁与厌恶“我讨厌你你自己做过什么值得别人喜欢你的事吗”
郁霈眸色不改,对这句话毫无触动。
他现在只想借此知道更多讯息,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让我转专业我学京剧对你有什么影响,你要这么强迫我改行,是觉得我丢人还是”
“嗨嗨嗨,干嘛呢”
一道倦懒嗓音陡然插入,郁霈话戛然一停。
陆潮从马路对面而来,肩宽腿长眉眼疏冷中含着几分散漫桀骜,径直走近看都没看别人一眼,直接抓住郁霈头发往后轻轻一扯。
“喂,我气泡水呢”
郁霈哑然“你怎么来了”
陆潮松开手插回兜里,“我来找我的气泡水。”
郁霈有些无奈,他怎么
陆潮回头看向对面的颂锦,十分不驯地抬了下下巴,“哟,碍着您派出所门口挑战法律了,您还打么要打的话抓紧时间,不打的话人我带走了”
陆潮握住郁霈手腕,不由分说转身。
郁霈懵了几秒,低头看了眼握在他腕骨上的手指,力道沉重不容挣扎,分明就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意。
“我不是说尽快回去么你过来干什么”
陆潮把手往他眼前一杵,“几点了”
郁霈闻到一股极其清淡的木质香,然后才看见表盘上指着九点多的指针。
“来念念,几点了。”
郁霈“九点二十七。”
颂锦从看到陆潮的
那一刻起就认出来了,这人就是落霞集门口牵着郁霈的青年。
如果说当时她还怀疑两个人有什么猫腻的话,现在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其实骨子里透着高傲与不可一世,一看就是绝顶家世才能养出来的矜贵。
而郁霈,刚才面对她时尖锐刻薄咄咄逼人,可自从陆潮出现,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牵走,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无形的纵容。
颂锦看着黏在一起的两只手,心底厌恶排山倒海而来,齿关咬合摩擦,连眼角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你是谁我教训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家务事,你有没有家教”
陆潮转过身,一下笑了“您说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您要是疼他爱他那我确实管不着您的家务事,但家暴的是您,言辞羞辱的也是您,不然这样吧”
环视一圈,陆潮一扬声朝刚下班的民警说“警察叔叔,家暴犯法不”
民警突然被拖入战圈,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被丢来一个重磅炸弹,下意识说“当然,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话还要依法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你们谁被家暴了”
“良好市民应当积极举报违法犯罪行为,我管的不是家务事是维护法律正义,您别误会。”陆潮礼貌看向颂锦,诚恳请示“阿姨,我有时间,进去唠唠”
颂锦被陆潮颠倒黑白的功夫气得眼前发黑,她什么时候家暴了她那一耳光根本没有落到郁霈脸上
民警狐疑地看着郁霈“诶,你不是来捞弟弟的么,还没走呢”说着又去看颂锦,颇有些意见,“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父母理解沟通,别一味地强压,还有啊,家暴不可取啊,你敢动手真得进去坐坐了听见没有”
郁颂安打架的事并不光彩,如果再闹大对家里来说不是好事,颂锦压抑得眼睛几乎滴血,但也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民警见她没有异议,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潮冲颂锦一笑,光明正大当着她的面儿重新牵着郁霈的手把人带走了。
夜色深沉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上了车郁霈才恍恍惚惚说了声“原来现在叫家暴,还可以判刑了。”
陆潮心尖一刺,下意识朝他看过去,原来他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在想这个
这么说他真的一直被家暴
刚才他一下车就看到那一耳光,走近了才听见颂锦的恶言恶语,郁霈没什么表情,俨然就是习惯了她的羞辱打骂,还有那句冷静的觉得学京剧丢人。
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么自伤的话的
他现在失忆,还不知道为什么被亲妈讨厌的情况下就又受到了伤害,现在已经很无助,但又不好意思跟人说。
陆潮心肝脾肺肾几乎都拧巴在一块儿,呼吸困难地抵了抵牙尖,看着车内郁霈光影明灭的侧脸,鬼使神差伸手握住他手腕。
“别想了。”
郁霈手背一热,茫然“
”
陆潮不太擅长哄人,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才送出来“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么不是,徐骁林垚那俩二逼还有徐斯沐他们,你笑一下他们都跟中彩票似的。”
郁霈懵然几秒,啊
陆潮收回手,方向一转托住他后脑勺往自己大腿上一按,“不是属瞌睡虫的吗,睡觉,到学校喊你。”
郁霈脑袋抵着他的大腿,闷声说“谁是属瞌睡虫的,我不困。”
“不困也睡。”
郁霈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靠在他腿上闭上眼,安安静静在心里理了理今晚的前后经过,条分缕析的拆解线索。
郁颂安、十三岁、乖巧学生离家出走、颂锦
陆潮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低下头看见他睫毛漆黑卷翘,一头柔顺长发搭在他手腕和腿上,不由得抬起手拔掉簪子,让头发尽情散开。
车内音乐陡然切到一首节奏感极其强烈的dj舞曲,他像是吓了一跳,陆潮敲敲司机椅背示意他小点儿声。
司机抬手关掉,轻声打趣“你还挺会照顾人,同学啊”
陆潮指尖绕着头发,嫌弃道“嗯,平时娇气得跟个小公主似的,一言不合还生气,答应别人送饮料还爽约,不仅爽约还送别人喝了。这种人要是去旅游,一准是那种上车就睡觉下车就拍照的站桩打卡型,师傅你见过这种人没有。”
司机师傅“”
名庭小区。
郁颂安下车跟在颂锦身后,鹌鹑似的一声不吭,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很低地叫了一声“爸爸。”
男人穿着规整的蓝色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微白两鬓不仅没让他显出老态反而更添几分威严压迫。
“回来了去哪儿了。”郁审之头也没抬,语气也稀松平常,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但郁颂安脸一下子就白了。
“我我出去逛了一会。”郁颂安背着书包,站在郁审之跟前一动不动,心却忐忑的上蹿下跳。
“出去逛逛了,家里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人让你觉得压抑了你觉得环境不好还是对哪里不满。”
郁审之嗓音平静,眸光犀利地望向郁颂安,“你说出来,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郁颂安摇头“没有,是我自己学习压力太大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和家里没有关系,对不起我错了。”
郁审之点点头,“学习压力太大,是哪一科”
郁颂安掐着掌心不答,他每一科都考得很好,几乎门门满分,整个年纪一骑绝尘的第一名,老师同学所有人眼里的完美学神。
房间寂静得落针可闻,三个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颂锦坐下来,和郁审之各自占据沙发的两端。
郁颂安被那两道审判一样的眸光看得冷汗淋漓,压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
郁审之表情声线一如往
常,毫无起伏“认错是为了下次不会再犯而不是为了让谁消气和逃避责任,你不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说出原因。”
郁颂安闷头不吭声。
这个家太压抑了,郁审之对他就像对待下属一样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让他交代离家出走原因活像为什么工作没有落实到位。
他有情绪有叛逆、想自由呼吸想大笑撒泼,而不是述职一样提出问题,再开会讨论解决问题。
他想要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爸爸妈妈,不是要一对位高权重的领导,这些都没办法说出口,一旦开口就会面临更冰冷强大的压力。
他试过了,这次离家出走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跟他一直有联系”一直没开口的颂锦问。
郁颂安一听就知道是谁,小心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出事的第一时间去联系他你也想跟他一样跑去唱戏还是你打算跟他一样去打架斗殴丢人现世”
颂锦反复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现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
“安安,妈妈对你寄予厚望,实在不希望你学坏步你哥哥的后尘,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吗”
郁颂安憋了半天,小声含糊出一句“哥哥不是那样,他其实是个好人,接我出来他没有骂我,还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说你”
“他什么样我比你清楚,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联系他,手机给我。”颂锦伸出手,看他老老实实从兜里掏出手机才有些微放心。
“陈姨,给安安伤口上药,还有我下午炖的汤给他热一热。”
郁颂安一走,颂锦立刻着急地看向郁审之,“我今天又看到那个年轻人了,明摆着护郁霈那样简直简直总之这件事得赶紧处理,我不希望夜长梦多。”
郁审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膝盖上敲,不知在想些什么。
颂锦看他不为所动,急道“我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事了,何况他现在是铁了心不肯转专业,以往他看见安安就烦,今天突然去见他安的什么心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
郁审之轻笑了声“有什么好急的,十八九岁的孩子,由着他能翻出什么天儿去,转专业的事情我有打算你不用急,至于他愿意见安安,这是好事。”
“好事他能干出什么好事,当年要不是他”颂锦话一停,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总之这件事我觉得蹊跷。”
“行了,你就是太敏感了。”
两人回到学校已经十点多了。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交叠,陆潮心里充斥着无处宣泄的情绪,侧眸看了眼不远处树林里卿卿我我的学生,略微眯了眯眼。
大学没人管恋爱,有的人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开始牵手接吻搂搂抱抱,属实稀松平常,他也见过几次。
陆潮收起思绪,侧头看了眼一声不吭的郁霈找了个话头,“小公主,我气泡水呢。”
这是过不去了
,郁霈也没反驳这个称呼,无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我明天给你买,买两杯可以了吗陆大爷,要不要喂到你嘴里”
陆潮心一热,这称呼徐骁他们都会叫,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几分绵软撒娇的意味,戳得人骨骼酥痒。
“你哄狗呢。”
郁霈收回手“冒昧了。”
陆潮还挺喜欢他偶尔的“冒昧”,像是从冰层之下渗透出来的一点火种,“你冒昧了就嘴上说说上次摸我喉结还没跟你算账,况且我那是大度,不像有些人买个气泡水还带换人的。”
郁霈这才明白过来他今晚没完没了的气泡水是怎么回事了,再次无奈道“行,我下次不给别人喝,行了吧”
“你最好是。”陆潮就着夜色看了他一会,眸光落在凸起的喉结上,拿走簪子的同时按住他脑袋一转方向。
“哎你又拔”郁霈头上一松,目光却一下子被树林里的场景吸引走。
两个依稀的影子热烈拥吻,难分难舍。
陆潮用簪子的另一头抵着郁霈的腰戳了戳,压低声音问他“你想找的是这种地方你也想学他们在这儿接吻”
呼吸极近,郁霈耳朵尖被弄得发痒。
“问你呢。”陆潮催促,同时将簪子在他腰窝的敏感点上用力一碾。
郁霈腿险些软了,一把夺过簪子迅雷不及掩耳间抵在陆潮的喉结上,冷冰冰威胁道“我想找个杀人分尸的地方,你再弄我腰,我就先拿你开刀。”
微红的眼睛让威胁都看起来像是撒娇,陆潮心一麻,别过眼抽走簪子轻嗤“你分个屁的尸,你连个瓶盖都拧不动,你能拿动电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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