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霈艰难地仰起头获得一分喘息之机,争分夺秒地制止他“别闹,让我先开灯。”
“不开。”陆潮不由分说握住郁霈的手,按在了近在咫尺的开关旁边,咬着他的脖子闻到浓烈的酒味。
“约法三章你是不是忘了”陆潮低声问他,嗓音里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委屈。
“我”郁霈整个人被按在墙上,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
他实在没料到陆潮会来,也早该知道他不会那么听话,乖乖在学校等他。
郁霈原本就湿漉漉的后背更加毛躁,被咬住的脖颈像是连神经都被拽出来。
“陆潮,别”郁霈推着他的肩膀,艰难开口“我刚喝了酒,你让我”
一个别字和一个推拒在陆潮的眼里像极了排斥,郁霈微重的呼吸和酒味牵动他的理智,脑海失控地响起他叫肖听的语气。
他也会和别人撒娇,还约好办戏班,携手同行。
陆潮心底无名的火气瞬间蔓延,他无法忍受再听见任何拒绝的字句,更不能想郁霈和肖听的交流。
他咬着郁霈的脖子,迫切地问“你喜欢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
郁霈一怔,刚想回答唇就被堵住,带着惩罚性的凶猛与,强硬地顶开唇缝却没有停留,反而去找他的喉结、锁骨。
郁霈意乱情迷,酒后极其敏锐的感官像是放大了无数倍,陆潮的每一次触碰都像碾碎骨骼,逼出他艰难的喘息。
“陆潮,我”
“你别回答。”陆潮抬手捂住他的嘴,一下下亲他的眼睛和鼻尖,“现在别回答,我不想听。”
“你一会要听,一会又不要”郁霈喘了两口气,还没说完就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瞬间腾空。
郁霈下意识揽住陆潮的肩膀,“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
郁霈心猛地一颤,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按在了餐桌上。
“陆潮不行。”郁霈下意识挣扎,他从未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刻,本能地拒绝推开他的肩膀,“你别乱来。”
“我不行吗是我就不行吗”陆潮闷声问他。
陆潮严丝合缝压下来,郁霈在头晕,可却觉得喝醉酒的人是陆潮,他勉强安抚这头疯狂的狮子,“我跟肖听”
陆潮低下头解他的扣子,低哑嗓音全是狂妄和无所畏惧的疯,“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
郁霈无奈撑住他肩膀“我跟他只是你别脱我”
腰下一凉,郁霈下意识住了口。
陆潮掐着他的双手,仰起头来“温柔有礼志同道合”
“什么”郁霈就像一条等待解剖的青蛙被迫张开四肢,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问你。”陆潮揉着他的掌心,低声问“我碰你让你难受吗我让你觉得难以忍受吗”
“不是”郁霈活过二十六年,一向清心寡欲不近
情爱,又习惯于算计好所有的事才会出手,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全由冲动支配的情绪。
陆潮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失控,让他没有办法用理性对待。
譬如此刻,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就又被捏住了下颌。
这个吻比以往任意一次都要强烈,“陆唔陆”
就在郁霈以为自己会窒息的时候陆潮抬起了手,将唾液全部涂抹在他的唇上。
恶心吗”
不恶心,他从不觉得陆潮碰他会恶心,郁霈只是觉得陌生,未知的慌乱。
陆潮看他脸色红润睫毛湿漉漉的,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碰到他额角的汗。
“试试”
“不试。”
郁霈在这种事上不热衷,几乎将禁欲两个字具象化,只有被逼狠了的时候才会让那层坚不可摧的冰面碎出一点纹路,暴露几分世俗。
郁霈瞪他那一眼,含春带媚,陆潮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要一起爆炸了。
神经上的火星子到处飞溅,瞬间燎原。
“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打我一顿,你想打我吗”
郁霈在黑夜里听觉十分灵敏,两人的呼吸声交错,陆潮像是真的在等他动手。
郁霈不想打他,想掐死他。
陆潮低头靠近他颈窝“我想要你,郁兰桡。”
郁霈握住他的手强行撑着起来“陆潮,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种事不是随便做做,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我很清楚。”陆潮低下头蹭着他的额头,语气温柔“我也没打算随便,你要不要我”
郁霈一直没开口,凉飕飕的空调风顺着小腿一路吹到他的脊背。
陆潮这次不是说说也不是嘴上占点便宜,是实打实地准备践行。
郁霈这会才发觉陆潮之前的那些只是和他闹着玩,发一发自己的闷气,再胡搅蛮缠地占点便宜,现在才是真正的占有欲。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郁霈能察觉出他的醋劲儿和隐忍的闷气,别过头,“我不答应你就放弃吗你有这么听话吗”
陆潮俯下身抱住他,想问他之前说的赔是在报恩吗,如果没有这些帮忙、保护,如果他先认识肖听,那他还会喜欢自己吗
“这次房间里有东西,薄荷和草莓味儿的,你喜欢哪一种”
陌生的痛席卷,郁霈脑子有一瞬间的空洞,本能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两条长腿瞬间绷直,像一条脱水的鱼被陡然扔进了通电的鱼缸。
“陆潮”郁霈无意识的叫他的名字。
陆潮低下头一下下地亲他,“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受伤。”
郁霈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寸寸崩裂、粉碎。
“陆潮你和我不一样,你要考虑你的家人,你还有”
郁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意识好像集中在了一点,又想
根本不聚焦。
这种感觉和酒醉不一样,又胜似酒醉,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
陆潮一下下在亲他的眼睑,低哑嗓音像是在哄他,但远得难以分辨,隐约觉得像是“别哭,乖”
郁霈意识涣散又勉强聚集,但在他的探寻之下再次涣散,无数遍的重复之下他终于爆发出短促的喘息。
“你喜不喜欢我”陆潮每送一下手指就要问一次。
郁霈像一条窒息的鲸鱼,拼命地向上跃,终于找到机会,“我在清河班给你”
陆潮低下头,叫他“郁兰桡,你说喜欢我,你喜欢陆潮。”
这个名字只有陆潮知道,也只有他会这样叫,像是真正贴近了他的灵魂。
郁霈完全不知道这种事是这样的感觉。
陆潮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问“你喜欢我吗”
郁霈哑着嗓子骂他“你个蠢货,你的脑子到底怎么考上的大学。”
“买的。”
陆潮觉得再静谧的数据都无法衡量此刻,仿佛灵魂都被人抽出来。
他看到自己的汗水滴在郁霈眼睛里,仿佛投入荒原的一颗火种,将他仅存的一丝克制烧成了灰烬。
“拿拿出去”郁霈抓紧他的手臂,眼皮红得像是破碎的桃花瓣。
“一会就拿,乖。”
郁霈像一头年幼的困兽,被凶恶的猎人抓进陷阱,每一次觉得不能再往前了,下一次事实就会打碎他的认知。
尤其是陆潮把他抱起来走向落地窗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溺毙在浪潮里。
郁霈按着冰冷的玻璃,勉力睁开双眼。
窗外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到对面高楼的窗户,那种暴露于人前的慌乱险些将他击溃。
“换、换个地方,别在这里。”
郁霈每一次低头都觉得渺小的车辆里都会有人探出头,看着他在这里沉湎情爱。
“不换。”陆潮从后咬着他的耳垂,“郁大先生,把眼睛睁开。”
郁霈血液直冲脑门,陆潮每说一个字便会楔一次,他甚至看得见肚子的弧度。
郁霈长得瘦,肩胛弧线清晰,哆嗦时连蝴蝶骨都一扇一扇。
长发凌乱散落黏在湿漉漉的背上,脆弱又有韧劲儿。
他在落地窗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埋头压在他肩上的陆潮。
郁霈闭了闭眼,清晰的察觉有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正在土崩瓦解。
陆潮亲手打碎壁垒,将他从那个废墟里拽出来,泼上颜色。
“陆潮。”
陆潮咬着他的耳朵一声声说“郁兰桡,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说你喜欢我,好不好,说一次,说你喜欢我,最喜欢我,只喜欢我。”
郁霈向后攥着他的手臂,在汹涌的浪潮中被撞碎了嗓音,“我喜欢”
最后一个字被硬生生撞成了哭腔,郁霈眼前一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死死抓
着陆潮的手臂。
郁霈在欲海载浮载沉,像一叶孤舟只能紧紧抓住唯一的浮木,可这个浮木却一遍遍将他压进浪潮汹涌的海底,又在他即将窒息时硬生生拖出来。
他好像浑身都湿透了,拧一拧都是淋漓的水。
陆潮爱极了郁霈这个样子,褪去清冷,融化疏离,用那张殷红的唇溢出一声声破碎气息。
“再说一遍好不好,再说一遍。”
郁霈被他扣着脸颊被迫仰头,在他手指的不断骚扰之下重复“我我喜欢你”
“喜欢谁”
“陆唔陆潮”
陆潮终于听见这一句,浑身上下的神经血管都在一瞬间爆裂,烟花一般连绵不绝,让他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于是再次逼问。
郁霈不知自己回答了多少次,只记得自己像是被驯化出了条件反射。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郁霈眼前发黑,陡然晕了过去,昏迷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你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陆潮抱着人进卫生间,仔仔细细给他清理。
郁霈那句喜欢还萦绕在耳里,让他每想一次就要笑一次,恨不得拿录音机将他录下来。
他以前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但自从和郁霈在一起他就觉得哪怕什么也不干都是好的。
他看着郁霈在就很高兴,被他骂一句训一句高兴,怎么都高兴。
陆潮给他洗干净,看着指痕忍不住低头亲了下。
“再来一次,好不好”陆潮蹲在浴缸边缘,撑着下巴轻声宣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郁霈像是有所感应,几乎同时醒来,恍惚了一瞬就立即被他拉去所有注意力。
浴室里开了灯,炽烈的光线让他和陆潮避无可避的对上视线。
他清晰的看到陆潮肩上的抓痕,既羞耻又羞赧地闪开视线。
陆潮低下头亲他,诱哄道“你求个饶,我就考虑放过你。”
郁霈别过头,无力地冲他踹了一脚,“做梦去吧。”
水花四溅,陆潮握住他的脚踝,“不求那就是不想让我放过你,听你的。”
陆潮故意曲解他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
郁霈真的有点怕了,颤着嗓子压出一句“求、求你。”
“求我什么说清楚。”
郁霈几乎要咬碎牙齿,“求你饶了我”
“可我只说了考虑没说一定放过你,太天真了郁大先生。”
陆潮笑着,一抬手拉高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
郁霈一僵,无比羞耻地打着颤“你别、别”
浴室里水声哗啦不绝,吵得人耳膜发痒。
郁霈忍无可忍,哑着嗓子骂他“够了,你自己想办法去”
陆潮毫不在意地亲着他的掌心,补上一句“要只喜欢我一个人,听见没有”
浴缸里的水渐渐凉了,陆潮觉得他受不住更多,硬是忍住了,把人洗干净抱回床上,自己回了浴室。
回来时郁霈已经睡着了,他顺势把人搂进怀里低头看着,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
郁霈闭眼昏睡。
陆潮抬手拨了拨他的睫毛,不由自主地想,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真奇妙,他能从民国走到自己身边。
他真的喜欢自己。
郁霈半夜从昏昏沉沉里醒来,浑身酸痛得像是被人拆开过,记忆一股脑涌上来,他偏头看了看沉睡的陆潮,很轻地眨了下眼。
郁霈拿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缓慢地起身套上衣服,走到窗边坐下来看着窗外依旧流光溢彩的霓虹。
他将头靠在窗户上,不由自主地出神。
陆潮和他不一样,他没经历过被迫折腰的无奈也没有颠沛流离的痛苦,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热烈狂妄。
他喜欢陆潮,可也怕陆潮变成下一个颂因程。
他希望陆潮永远都是那个张扬桀骜的高冷学霸,是众星捧月的豪门少爷,可私心里也庆幸过重活一次能遇上陆潮。
他可以为了陆潮去死,却不知道怎么保护陆潮不受任何伤害。
陆潮惊醒,下意识摸了摸床边,“郁兰桡”
他环视一圈,看到靠坐在玻璃旁的郁霈,立即爬起来,“你坐那儿干嘛呢”
郁霈回过头,被人搂进怀里。
陆潮在他耳朵上亲了亲,“难不难受”
郁霈“不妨事。”
“难受就说,老说什么不妨事。”陆潮说着就要去扯他的衣服,被郁霈一把按住,手腕骨上还有他昨晚留下的淤青。
郁霈皮肤薄,捏得重了就会留指痕。
陆潮有些心疼,握起手腕亲了亲“你想不想打我”
郁霈“想。”
“那你打,我不动。”陆潮握住他手腕在脸上拍了拍,顺势将人抱进怀里亲了一遍,“但你下次别跟他出去喝酒,也别骗我。”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
“没有那个必要。”
郁霈“不是,是怕你担心。”
“但你撒谎,万一出了事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郁霈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去洗漱吧,一会就要回去了。”
“不去,你亲我一下就去。”
郁霈抽回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指尖抵着他脑门说“你不去我就自己走了,赶紧去。”
“一起。”陆潮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伸手一抱放在了盥洗台旁,“来,我伺候你洗漱。”
郁霈勉强提起精神,“你的伺候还包括往我衣服里伸手,往我嘴里伸手伸舌头吗”
陆潮理所当然“我就是这么伺候人的,这是我们家规矩,我洗过手了不脏,来,把嘴张开。”
郁霈艰难跳下盥洗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两人一道回平洲,肖听还有事要留两天。
林让君发了消息让郁霈回去之后见他一面,郁霈答应下来,明令陆潮不许跟着,他实在是想清静一会。
到了疗养院,医生护士纷纷和他打招呼。
郁霈有些吃惊,后来才知道这次比赛轰动极大,又陪几个人拍了照签了名才进病房。
林让君躺在病床上,精神比前段时间差了一些,但见他来还是勉力笑了笑“你怎么每次来都带花。”
郁霈“您看着心情会好一些。”
林让君略微眯了眯眼,从他脖子上看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怪不得颂锦会到他这儿来发疯。
“你有交往的对象了”
郁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迟疑片刻“嗯。”
“男孩子吧”林让君笑了笑,靠着枕头问他“你喜欢他吗”
郁霈迟疑了更久,“喜欢。”
“喜欢就好。”林让君看得出他的迟疑,也看得出他眼底的克制压抑,“你有顾虑”
郁霈垂眼,面对着这个老人他不自觉放下心防“嗯,我不怕别人指点,也不怕别人非议,但”
林让君斟酌片刻说“你别怪我多嘴,还记不记得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跟你说的话”
郁霈回忆两秒,说“不要总想着做别人的伞。”
林让君没继续说,反而开始讲自己“我跟师哥活了这么些年,被人指点过、骂过,不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也没怕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郁霈轻轻摇头。
林让君知道他不明白,“你的心里只有保护别人,你不希望陆潮为你受伤,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做别人的伞的同时也是在拒绝别人的保护。”
郁霈心头微震,他想保护陆潮不对么。
“你这样的保护,其实也是在伤害他。”林让君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他想要的是你,还是别人公平的眼光或者换位思考,如果他为了你的名声放弃你,你能理解他不怨他吗”
郁霈“为什么要怨他”
林让君“”
林让君差点儿让他噎死,现在才知道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克制更会压抑自己的感情。
“你愿意为他去死吗”
郁霈毫不迟疑点头。
林让君再次沉默了,让他去死毫不犹豫说个喜欢沉默三秒,“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想做他伞的同时,他也想做你的港湾,别让保护变成伤害。”
郁霈心念涌动,“嗯,我记住了。”
林让君“我今天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因为我我们的事让你他妈妈受了很多伤,现在她情绪非常不稳定,我怕她伤害你。”
郁霈“好,我心里有数,多谢您的提醒。”
林让君点点头,“你的戏班怎么样了还缺乐师吗”
“
缺。”
“我有两个人选,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人都很可靠,做这一行,肯吃苦有恒心最重要。”
郁霈“您还病着,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操不了多久的心了,何况我还有个私心。”林让君叹了口气看向房门,“等我死了以后,如果颂老愿意去你那儿,你能收留他吗”
郁霈微怔,“可以。”
林让君笑了笑,“好。”
林让君体力不济,郁霈也没和他聊多久,出了疗养院便思忖着应该给郁审之去个电话,虽然他没办法解释借尸还魂,但总能以郁霈的身份和他谈判。
既然颂锦仇视他,那断绝关系立下字据她总能满意了吧。
他取出手机,却先一步收到了郁颂安的短信。
哥哥,我离家出走迷路了,你能不能来找我
郁霈虽然对郁颂安比较冷淡,但这小孩儿却真心把他当哥哥,上次打架进派出所不敢告诉颂锦,这次恐怕也是。
地址。
郁颂安很快发了过来。
一下车郁霈就发现那儿荒凉得像个乱葬岗,到处都是被开发了一半的乱石土坡,放眼望去毫无人烟。
郁霈怀疑郁颂安是不是说错地址了,拿手机准备再问,隐约觉得身后有人靠近,回过头的一瞬间眼前一黑。
沉重的一下重击砸得他头骨都要裂了,郁霈看着十几个人高马大,握着棍子朝他团团围住的男人们,心脏不自觉发沉。
郁颂安骗他
郁霈强撑着眩晕,但昨晚消耗的体力和被陆潮折腾的酸痛让他完全提不起劲。
他掐着掌心,试图找机会离开。
对方人多势众不能硬碰硬,郁霈躲过袭击握住对方的手腕狠狠一拧,棍子当即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余光瞥见挥来的钢管下意识闪开。
郁霈抓住其中一个男人,用他的身体挡住攻击,同时抬脚一踹撞倒对面的男人,眼疾手快捡起木棍向后狠狠一砸。
“你们是谁”
男人握着木棍看向郁霈“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劝你不要反抗,我可不会管你的死活。”
郁霈忍着手腕裂开的剧痛,冷笑“凭你也配”
“上。”
郁霈比对方冲过来更快,扭头抓住一个男人的手狠狠向下一折,撕心裂肺的响动当场响彻废石场。
他出手狠,尽管十几个男人围着他一时也没能靠近,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膝盖一软跪下去的一瞬间后脑一疼,当即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他浑身上下都疼得像是被千刀万剐,连胸腔腹腔里都像是被撕扯着疼,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呛人的塑胶味。
郁霈眯了眯眼,勉强聚焦。
他手被人反绑在身后,双脚也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狭小的空间内堆满了建筑器材和工具。
“你终于醒了。”颂锦从阴影里走出来,全无上次见过的优雅端庄,她没化妆也
没挽头发,看起来憔悴了不止十岁。
郁霈坐在地上,仰起头看她走近,“那些人是你找来的你假借郁颂安的名义约我到这儿来,就为了绑架我”
“对,不然你会来吗”颂锦双眸充血,蹲下身摸着他的脸一声声说“你都这么大了,这么久没看到你都这么大了。”
郁霈别过头躲开她的触碰。
“不要跟男人在一起,听话,啊。”
郁霈察觉出她的神经,蹙眉道“你连郁颂安都利用”
颂锦不回答,蹲在郁霈跟前说“也别再唱京剧了,它会害了你。”
“不可能。”
“那我就毁了你的手,毁了你的嗓子。”颂锦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把刀来,直抵着郁霈的鼻尖发抖。
郁霈看着寒光凛冽的刀尖,上面照映出他的倒影,他却先想到了陆潮。
如果是以往,他一定宁折不弯,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妥协,但这一刻他忽然不想死了,他想再见见陆潮。
他想为了陆潮再多活十年、二十年、上百年
有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潮总是问他“你喜不喜欢我”,他以前觉得意会即可,不必说得太过明确。
陆潮一直照顾他宠着他,让他忘记了他其实还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他有着桀骜的少年气,有烈性张扬的浓烈爱意和藏不住想要对全世界炫耀的骄矜意气。
郁霈不在乎那些嘴上的喜欢,对爱情的需求也不高,他历经沧桑走过破碎,却忽略了陆潮需要的那句明确的“我喜欢你”。
郁霈呼吸之间胸腔剧痛,看向颂锦淡淡说“我可以不唱京剧,但我要知道理由,你凭什么要求我,你生了我,养过我吗”
颂锦冷笑一声“我生你,我根本没生过你是你爸爸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生了你如果不是为了”
郁霈愕然,他不是颂锦亲生的
颂锦察觉失言,陡然起身“你在这儿好好反思,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颂锦丢下刀,离去时将大门锁上。
郁霈靠在建材上勉强喘了两口气,放松下来的同时不自觉想颂锦那句话的意思,既然他不是颂锦生的,为什么让林让君去养
她和郁审之之间有什么
郁霈浑身都疼,被陆潮折腾过的地方更难以忽视,陆潮他想到这个名字心不由得再次颤了颤。
天一寸寸黑下去,郁霈腹腔的疼痛几乎无法忍耐,连喘口气都像刀割。
死亡的威胁随着黑暗一起降临,郁霈艰难挣扎了两下发觉手腕的绳越来越紧,手机被颂锦拿走了,不过就算在身上也没机会用。
郁霈环视一圈,除了大门就只剩一个只能容纳篮球的气窗。
他和颂锦交流不多但也明白她对“郁霈”的厌恶,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疯魔,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绑架。
陆潮在寝室玩了会手机,
一遍遍打开郁霈的微信框。
他昨晚弄得太狠了,气得郁霈下了飞机也不理他,还勒令他今天不许到清河班去。
陆潮昨晚吃得心满意足,硬是忍了一晚上没去讨嫌。
“潮哥,你发什么春呢。”徐骁探头过来,“你对着作业也能发情”
“滚蛋。”陆潮把手机往桌上随意一丢,心情极好地在徐骁头上搓了一把“暑假到我家去玩那水陆两栖飞机。”
徐骁“真的”
“骗你干嘛”陆潮勾着嘴角笑,随手收拾了东西上床,“睡了。”
“这么早你不是要去梦里见我们小鱼吧”
陆潮轻嗤一声“我还需要去梦里我现在给他发个消息,他立马秒回好么,保证当场喊潮哥说爱我。”
“你发,赌五毛。”
“”陆潮骑虎难下,掂量着手机发了条“干嘛呢”
足足三分钟过去消息石沉大海,徐骁在一边乐“你看看,不行了吧,我们小鱼高贵冷艳能说喜欢你”
“他昨晚”陆潮把手机一塞“你个单身狗懂个瘠薄。”
陆潮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他忽然有些紧张,郁霈不会是不想理他了吧
昨晚他玩的太过火了,郁霈不想要他了
他这人性子清冷又禁欲,昨晚被他逼成那样生气也正常,陆潮心虚又心热地想下次还敢。
他硬生生忍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早餐到了清河班。
“你师父呢”
“师爹。”岑忧乖巧跑过来,摇摇头说“不知道呀,师父说好昨晚再帮我指导一遍,但是我等到晚上也没来,今天我要比赛,他还说好送我去的。”
陆潮忽然有点不安,郁霈不理他情有可原,但清河班跟岑忧在他心里重于一切,不可能不管她。
“给你师父打电话。”
岑忧掏出手机拨号,这次显示关机。
陆潮心彻底沉了,郁霈做事不会这样没有交代,他一向缜密稳妥,绝对是出事了。
“我找人送你去比赛,你等着。”陆潮交代两句,给霍听月打了电话让她赶紧来,在她吱哇乱叫的为什么里直接挂了,又给肖听打电话。
肖听“没有啊,他没找我,你吃醋也要讲讲道理。”
陆潮顾不上闲聊,挂电话前听见他说“郁霈那么喜欢你你还乱吃醋,你就仗着他纵容你,我可要为我们班主鸣不平了啊。”
陆潮“什么”
肖听总算找着机会喷回去,“他都跟我说你是他男朋友了,你是个醋缸吧。”
陆潮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原来郁霈跟别人承认过自己是他男朋友他以为的不喜欢、报恩,其实是他无声的纵容
他怎么忘了,郁霈和他不一样,他是一个来自民国的老古板,他一向内敛,怎么会把喜欢、爱挂在嘴上。
陆潮脑子纷乱,完全没办法思考这些,把电话一挂
到处找人。
“找,想办法找”
“什么叫不好找调监控,把从机场开始能查的监控都给我翻一遍,会给钱吗办不到就是钱不够多,我让你帮我省钱了”
陆潮把自己能想到的人脉全都找了一遍,甚至给严致玉打了个电话,被她劈头骂了句“对象丢了把你急的,你能有点出息吗”
“他不会无缘无故不见,一定是出事了。”
严致玉听他斩钉截铁也有点担忧,立即拨内线安排anna,“找,想尽一切办法把郁霈找到,把平洲掘地三尺也把人找到。”
anna“好的严总。”
陆潮怀疑是郁审之和颂锦但又不能确定,于是先到了疗养院找到林让君,从他口中得知郁霈确实来过,还得知了他那句“愿意为他去死”。
陆潮眼睛都要红了,死死咬着牙转身下楼。
你敢。
郁兰桡,你敢做那种屁事儿老子弄死你。
陆潮边想边又祈求,郁兰桡,你千万别乱想。
郁霈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他对这个世界很陌生,除了演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城,陆潮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郁霈昏睡了一会,醒来时天已经全部黑了。
他腹腔里疼得快麻了,清晰地感觉到五脏六腑拧在一起,看来颂锦真的很怕他逃走。
郁霈嗓子干涩,艰难地动了动喉咙低低咳嗽,带起无法忍受的疼痛,下意识蜷缩了下。
他忽然有些好笑,上一世没被人绑架过,这一世反而被绑在废弃厂房里。
郁霈昏昏沉沉,艰难挪动了下脚尖,试图将近在咫尺的刀子勾过来。
“哗啦”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郁霈下意识眯了下眼,看到熹微的晨光,隐约判断自己被关了超过十七个小时。
男人似乎只是为了判断他还在不在,郁霈哑着嗓子开口“能给我杯水么”
男人笑了声“你还以为自己在这儿度假呢还要水。”
郁霈也不是真的要水,他需要一个人来保持清醒更需要判断出颂锦的目的。
“你绑架我,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让我死吧颂锦交代你要弄死我如果我死了,算在你头上还是她头上”
男人一想也是,他们老大答应了赚这个钱,但他可没打算背人命,绑架和杀人那可是两个概念。
“你等着。”男人拎了瓶水回来,走到郁霈跟前突然停下来,防备地盯着他“你别耍花招啊。”
“我能耍什么花招,我都被你们绑在这儿了。”郁霈嘴唇干燥,很轻的笑了下,“或者你把水倒到我嘴里。”
男人拧开瓶盖,往他嘴里倒了点水,看他呛了一口下意识停住。
“就你一个人守着我你行么”郁霈轻咳一声,压抑着腹腔里的疼,喘了半天气才又开口,“你不怕我逃出去”
男人下意识看向他被捆绑的手,见没有松开的迹象才松了
口气。
郁霈看得出这个人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应该是个突破口。
他很低的笑了声,长发垂下来,显得有些脆弱。
“你怕什么,我逃不了。”
男人冷哼一声“你敢耍花样我就宰了你,反正到时候一埋谁也不知道。”
郁霈靠在建材上,脊背被硌得很疼但也同时保持了清醒,“颂锦打算杀了我她不敢。”
“她说了,如果你不听话,那就把你关到死。”男人说着,居高临下盯着郁霈“你真喜欢男人”
郁霈下意识一惊,好在男人看他的眼神并没有觊觎,只有明晃晃的探究。
“是啊。”郁霈笑了声“你没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吗”
男人让他问懵了一瞬,有些尴尬的直起身“怪不得她要关你,喜欢男人多恶心。”
郁霈“郁审之呢”
男人惊愕“郁审之你说那个书记他是你什么人”
郁霈见他表情错愕,显然是不知道郁审之的,便撑着气力说“我爸爸,书记绑架自己的儿子,你拿这个又可以去勒索他一笔了。”
男人惊骇又防备地看着郁霈,觉得他也疯了,哪有人让别人去勒索自己爸爸的
“你家真乱。”
郁霈没了力气,软软靠在建材上喘气,微微闭上眼“你出去吧。”
男人一愣,他使唤自己呢
他有心想踹一脚,但看他细皮嫩肉的又没下得去脚,想了想在他踝骨上踢了一脚,“少命令老子。”
郁霈没睁眼,混混沌沌地睡过去。
他有些发烧,脑子里像塞了一把火炭,迟钝地想颂锦让他别唱京剧无非是因为林让君喜欢男人,让他分手
郁霈沉沉昏过去。
陆潮足足找了十七个小时,把能用到的人脉全用了,郁霈好像人间蒸发了。
他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陆潮有一瞬间想起他曾经问过的“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不会忘记我”。
徐骁和林垚也发动朋友寻找,看陆潮几乎快疯了,干巴巴地安慰“没事的,小鱼他一定不会有事儿。”
陆潮查遍公交和出租车,终于找到了郁霈的去向,他头发长长得也漂亮,很容易留下记忆。
出租车司机确切道“去了新景区,在一个旧厂房附近下了车。”
“你确定”徐骁立即掏出照片给他看“是这个吗”
“哎呀我认识,小玉佩嘛,我还看了他的比赛,刚刚拿奖的那个是吧”
“他去新景区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他表情淡淡的不太着急,可能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啦小玉佩不见啦”
徐骁看他一脸八卦,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潮已经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他也立马跟上“潮哥你先别急,有去向就行。”
陆潮把车开得飞快,徐骁险些从车窗里被
甩出去。
郁霈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彻底烧迷糊了,头疼得几乎撕裂。
他一睁眼,脸上顿时被浇了一瓶水。
颂锦面容憔悴地站在他跟前,比昨天看起来更老几分,连眼底都全是红血丝。
看来昨晚不止自己没睡好。
郁霈勉强换了个姿势,颂锦立即防备地命令“你别乱动”
郁霈依言停下,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她“您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还是说您打算永远关着我”
颂锦看着他脸颊和眼睛烧得通红,居高临下地问“你知错了吗”
郁霈没有昨天那么急了,淡淡道“你敢杀了我吗郁审之的仕途,亲生儿子郁颂安的人生,你要亲手毁了他们,自己再给我偿命吗”
颂锦当然不想,但如果又要遭受那些暴力,她宁愿郁霈没有活过。
“你也是我亲生的。”颂锦看着他的眼睛,眼睛里几乎蹦出钢针,“谁说你不是我亲生的。”
郁霈笑了声,没揭穿这句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跟陆潮分手”
郁霈冲她低低一笑,“我嘴上告诉你我愿意,你信么”
“我当然不信。”颂锦一抬手抓住郁霈的领子狠狠一拽,“你想耍什么花样。”
郁霈脸色瞬间煞白,疼得几乎断气,勉强地动了动嘴唇,“我能耍什么花样,让我给他发条消息告诉他我们分手,如何”
颂锦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听话,他一定是在耍诡计。
“我用你的手机,发语音总行吧,你也不用解开我的手。”
郁霈脸上毫无血色,看着也没有威慑力,颂锦迟疑许久,掏出手机问他“号码。”
郁霈背给她,颂锦输入后把手机靠在他嘴边,“说。”
郁霈轻喘了口气,哑声说“陆潮,我们分手吧,我还是觉得我妈妈说的对,男人不应该和男人在一起,我和我妈妈在一起,你也不用找我了。”
郁霈说完往后依靠,抬起眉梢静静看颂锦,赌她会把这条短信发出去。
她只要发出去,陆潮一定能察觉不妥,他没指望陆潮来救,但总得留个后手。
颂锦觉得没什么问题,将短信发送。
郁霈喘着粗气,双眼发雾嗓子也干涩,“你这么恨我,除了我不是你亲生的之外,你更恨得是外公,既然如此,你何不跟他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你以为断绝关系就能泯灭掉我受的伤吗”
颂锦冷笑着,俯下身再次抓住郁霈的领子“你们永远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如果你经历过,你会比我更恨。”
“不会。”郁霈定定看着她,轻轻一笑“你真可怜,你在伤害这个世界唯一爱你的人。”
“住口。”颂锦一耳光抽到郁霈脸上,颤抖着手指他“少来教训我。”
郁霈舔了舔唇角,“我跟陆潮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我会给你办退学手续,我会安排你出国,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出去。”
郁霈“你这么怕我是因为别人会因为我而联想到京剧,从而提起林让君,是么”
“郁审之是怕我影响他的仕途,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剧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你想掩盖的秘密都会公诸于世。”
“住口住口”颂锦不想和他交流,他太聪明了,也太可恨。
颂锦狠狠将郁霈掼在铁架子上,愤而离去。
郁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知道她的目的就好。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臂,一活动四肢百骸都疼,他硬生生忍住剧痛,猛得扯了一下。
冷汗瞬间淋漓。
陆潮收到短信的一瞬间,险些将车开到石坑里,如果之前还是怀疑,现在他可以确定郁霈是真出事了。
他也许会提分手,但绝不会叫颂锦妈妈,他说和她在一起,是被她囚禁了
陆潮立即让人定位,徐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潮,他一直都是沉稳恣意、游刃有余的,这一刻的他好像被人抽掉了主心骨。
“潮哥你先别急,我觉得小鱼这么聪明一定没事,他说不定在想办法周旋呢。”
陆潮“他那么娇气,怎么可能没事”
徐骁虽然也很着急,但还是小声逼逼“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娇气。”
他明明可以徒手抓蛇,还可以给人装胳膊,他哪里娇气。
新景区非常大,按照出租车司机说的位置,陆潮发现了一枚簪子。
他险些跪在地上,捡起簪子脸色都变了,无头苍蝇似的满山乱找。
徐骁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大声喊“大哥,你有没有”
男人拔腿就跑,徐骁懵了“跑啥啊”
陆潮脱口“追上他。”
“啊哦。”徐骁下意识追上去,陆潮猜测郁霈就在附近,但这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
他攥着簪子,隐约听见一丝微弱的动静,拨开木丛一看,郁霈赫然躺在里面。
他浑身是伤,脸颊肿得可怕。
陆潮几乎要昏过去,双手颤抖地抱起人,“郁兰桡,你醒醒。”
郁霈无知无觉,如果不是还有呼吸起伏他险些要以为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陆潮抱起人喊了一声,“徐骁。”
徐骁没追上人,立即跑回来看他怀里半死不活的郁霈也吓了一跳,“他”
陆潮把人往车里一塞,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一落地就被推进抢救室。
柳敏认识陆潮,一把拽住他“哎你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陆潮没心情回答,死盯着抢救中三个字。
那个地方是开发了一半废弃了的厂区,以他的谨慎怎么会到那儿去
颂锦想做什么
陆潮完全集中不了
精神思考,连坐下他都觉得不安,只能像雕像一样站着。
徐骁站在一边不敢吭声,林垚也不敢多问,就那么陪他一起做雕像。
抢救室的门开了,陆潮不顾麻木的腿立即上前“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眉头紧锁道“他身上有多处被钝器击打的外伤,这些都不要紧,内伤比较严重,还有一只胳膊有明显的脱臼过再接上的痕迹。已经抢救回来了但还没渡过危险期,先观察吧。”
陆潮险些跌在地上,被人从后头扶了一把。
严致玉“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郁霈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看不出一点儿生气,陆潮第一次主动听话没去骚扰他,就让他陷入了这样的危险。
如果不是他昨晚执意要他,也许也许他能反抗、也许不会受伤。
自责几乎要将陆潮灭顶,他想,也许是自己害了郁霈,他不该吃醋、不该动气更不应该冲动要他。
他其实明知道郁霈对他纵容,他明知道郁霈对他和别人不一样
陆承业拍拍陆潮肩膀“没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徐骁和林垚怕在这儿打扰,默默走了。
护士看陆潮不肯松手,提醒道“麻烦家属先冷静一些,我们要送他去病房。”
陆潮不想松,他有种松开了郁霈就永远不会回来的预感。
陆承业掰开他的手,沉声道“陆潮,听医生的,把手松开。”
陆潮被迫松手,直起身看着他了无生气地被推进icu。
郁霈在icu住了三天,陆潮不眠不休了三天,眼睛熬得几乎往下滴血。
严致玉看得心疼,恨不得把能用的药全塞郁霈嘴里,但他什么都吃不了。
他像个瓷娃娃躺在病床上,严致玉问了医生无数遍,“不是说几个小时就能醒吗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医生也有些无奈“我们能用的药已经用了,一是他伤得太重,二是病人的求生意识不够强烈,也会造成长时间的昏迷。”
陆潮听见求生意识不够强烈时险些栽下去,他不想醒了
他想回去了
医院规定每天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探视,陆潮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叫他名字。
“你是不是怪我你先醒过来,打我骂我都成,以后我不会跟你吃醋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严致玉在外头心疼的快要心梗了,这三天她也熬得心脏突突的。
陆承业揽过她肩膀,低声安慰“别担心,医生不是说脱离危险期了吗,迟早会醒的。”
严致玉重重叹气,“可怜孩子,到底是谁下这么重的手,给我告他、告到他”
“颂锦。”陆潮行icu里出来,哑着嗓子说“郁霈想过办法通知我是颂锦绑架他。”
“颂锦”严致玉气得爆了句粗口,“我就说她不可能善罢甘休,原来她说不动我拆散你们就
跑去折磨自己儿子了这居然是亲妈能干出来的事。”
陆承业拍拍她的背消消气,咱们想办法解决问题。”
“解决当然要解决,我不弄死她我就不叫严致玉。”
严致玉一股邪火蹭蹭地烧,当场给颂锦打了个电话劈头就骂“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颂锦还在打点让郁霈退学的事,莫名其妙道“你什么意思”
严致玉“我什么意思你找我谈判我不答应你就拿郁霈开刀是吧这孩子你不要我要”
严致玉气得也不管是不是在医院,叉着腰说“你嫌弃,你恶心,你觉得丢人,可他是我儿子的宝贝,是我和他爸想视如己出的宝贝,你可以弃如敝履,但你凭什么去伤害别人的珍宝。”
颂锦还不知道郁霈已经出来了,拧眉道“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严致玉简直要让她气笑了,“我已经找到郁霈了,我告诉你”
严致玉话没说完,手机就被人抽走。
陆潮握着手机,冷冰冰道“他根本不是你儿子,你加在他身上的痛苦,我要你百倍的还回来。”
颂锦豁然起身,汗流浃体地质问“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就算他不是你又凭什么”
“凭我是陆潮,凭严氏,我磕得起。”陆潮说完把电话挂了。
护士看这仨人,小声提醒“那个,不要喧哗”
陆承业作为唯一还拥有理智的人,礼貌点头“抱歉,我们会注意。”
严致玉还在气头上,一偏头看向陆潮“儿子,你说他不是颂锦儿子是什么意思”
陆潮靠着墙壁,颓然又憔悴地靠着墙壁,低声将郁霈的身世讲了。
严致玉和陆承业双双沉默。
借、借尸还魂穿越
乖乖
严致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儿子喜欢了个祖宗真有本事啊。
陆潮看着静静躺着的郁霈,喃喃说“妈,他会不会又穿越回去了他还能回来吗”
严致玉斩钉截铁“能,他彩礼都收了,凭什么不给我当儿媳妇。”
陆潮默不作声,也许他就是因为不愿意当你儿媳妇才不回来。
严致玉从未见过陆潮这样失魂落魄这么颓然,像是没了精气神。
他从小就张扬桀骜,反骨加包袱有五百吨重,别人撒尿和泥的年纪他已经在玩模型了。
别人上小学,他都能自己捣鼓出一个飞行器还帮着破了个连环大案,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拽王bkg。
严致玉抬手,抱住自己这个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儿子,“陆潮,妈妈跟你保证,他能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郁霈昏昏沉沉地做着梦,觉得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笑,他听不真切。
浑身都疼,骨骼都像是被打碎了又捏合,脆弱的连他的呼吸都承受不住。
天阴沉得
厉害。
郁霈仰头看着天,又看向破败疮痍的土地,以及熟悉的古朴宅邸。
到处都静悄悄的,郁霈推开宅子大门,看到正在认真练戏的小弟子,和一旁擦拭弓弦的老师傅。
他们一见到他顿时站起来,“郁先生。”
郁霈眼眶瞬间湿润“我回来了,你们都还好吗”
“我们我们都好。”老师傅笑着落泪,郁霈坐下来看着小弟子围上来一一和他讲这段时间有多认真,学了多少戏。
“嗯,乖。”郁霈笑了笑,摸摸小弟子的脑袋,“我有些累,让为师先休息一会。”
“好呀好呀。”
郁霈走进熟悉的房间,摸了摸陈设径直走向床榻,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翌日一早,他又被叽叽喳喳的嗓音叫醒,推开窗户看到小弟子们在一起分东西吃。
他起身,披了件长衫出来,“吃什么呢”
“花生,师父要吃吗”小弟子摊开掌心递给他,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个干瘪的小花生。
郁霈拿走剥开,“嗯,不好吃啊,改日师父给你们买更好吃的糖炒栗子,还有烤红薯。”
“谢谢师父”
郁霈隐约闪过一道思绪,像是有人捧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在等他。
那人笑得张扬,却始终看不见脸,郁霈有些头疼得揉了揉。
“先生不舒服”
郁霈摇了摇头,看着老师傅擦拭弓弦,接过来拉了一小段。
“先生手艺还是这么好。”老师傅乐呵呵直笑“如果您来教学,一定教得更好。”
郁霈轻笑“您教得好。”
“先生累了。”
郁霈撑着下巴,肩上长衫滑落几分,“不累,能护着你们就不累。”
“师父,师哥欺负我,他非说我娇气不肯吃苦,他还说我砸不动核桃。”
郁霈笑着摸摸他的头“不听师哥的,小时一点儿也不娇气。”
“你不娇气你拧不开瓶盖”郁霈脑子里忽然闪过这句话,他一怔,却没抓住。
他好像忘了什么
郁霈仔细回忆,越想抓住越抓不住,那个原本就虚无缥缈的轮廓像是一股青烟即将弥散。
日出日落,郁霈在天水班过了三天,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人,什么事。
“师父师父你什么时候走呀”
“先生你该走了。”
郁霈看向围在他身边的小弟子,莫名又茫然“我去哪儿”
他们不回答,一个劲地催促他离开。
“你快走呀。”
“师父你快走吧。”
“先生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这里不是你该生活的地方,去吧,去替我们看看那个没有战乱的世界。”
郁霈像是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陡然跌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
他突地睁开眼,闻到了呛鼻的消毒水气味。
郁霈恍惚了一阵,看着雪白的墙壁和顶灯,感觉到手上覆盖的体温,以及身侧浅浅的呼吸声。
郁霈偏过头,看到漆黑的头发、高挺的鼻梁。
他动了动手指,陆潮一下子醒了,用赤红的双眸盯着他,活像是刚塞进了灵魂的娃娃,呆滞又古怪。
“陆潮。”郁霈咽了咽唾沫,缓解胸腔里的疼痛,“你把耳朵靠过来,我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陆潮陡然打了个激灵,眼角眉梢立即笑开,又像是哭,“那什么,岑忧这次比赛赢了,我让霍听月送她去了,你手臂没事儿,你接得很好,以后不会影响唱戏,清河班的手续也”
“陆潮,你确定要一直说,不听我想说什么吗”
陆潮眼睛一下红了,回过头抹了一把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头回来靠近他,“说什么你最重要的不就是”
郁霈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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