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九月的平洲依旧燥热。
郁霈每天忙得几乎连轴转,越是靠近九月十八他越是紧绷,连平时能吃的半碗饭都骤降成两三口就不肯吃了。
陆潮是整个清河班最闲的人,每天除了哄他多吃两口饭就是抱着揉腿揉腰,换着花样给他炖汤做饭。
晚上他想亲一亲占点便宜,嘴唇还没碰湿郁霈就睡着了,乖得和白天那个严苛班主判若两人。
陆潮看着他瘦到尖削的下巴和微微发青的眼窝,无奈低头亲了亲眼睛,把人拢在怀里舍不得打扰。
陆潮暑假闲得长草,每天除了伺候郁霈就剩盯着他和肖听排戏,时不时吃两口闷醋,然后无处发泄全堵在心里。
清河班每天吵得要命,他的起床气也硬生生让磨没了脾气,每天早上四点钟起来陪郁霈练功,吃完早饭再靠在一边画正字。
迟早有一天他得让郁霈连本带利还给他。
岑忧脚伤了,就那么乖乖坐在一边背戏文。
一来二去,整个清河班都知道这个年轻的班主有一个男朋友,也非常习惯他无比自然地在训练告一段落时,上台给郁霈擦汗、喂水。
他俩足够坦荡,大家也都习以为常,连叶崇文甚至都能打趣两句。
陆潮坐在石桌旁,撑着下巴看郁霈和肖听在唱断桥,情真意切爱恨交加,院子里满是锣鼓胡琴声,热闹鼎沸,烈火烹油。
陆潮舔了舔牙尖,随手扯了张纸来涂涂画画。
他听着耳里的声音,给anna拨了个电话,一接通对面立刻如临大敌“您又有什么事”
陆潮“我又不是来要你命的,一点小事。”
“你能有什么小事”
陆潮边勾勒线条,边淡淡说“你帮我找块地,要离清河班不太远的,不难办吧”
“这到底不难办,你要地干什么要多大的”
陆潮想了想,“四万平吧。”
“多、多少”anna大惊失色,嗓子都快喊劈了,“清河班那是老城区,到处都是商场民居筒子楼,我上哪儿给你扒出四万平”
陆潮画了两笔流畅的水袖,笔尖微微一顿,“两万平”
“你把我埋那儿也办不到,两平都费劲。”anna喊完稍微平静了几分,心平气和地问他“你要这么大块地干什么”
“清河班太小了,人都挤这儿不合适,总租人剧院演出也不方便。”
anna眼前发黑,听着他倦懒悠闲的嗓音,恨恨地磨了磨牙“合着您这是千金博美人一笑呢等着,我想办法找找能拍的地再跟严总商议了给你答复,但清河班那儿肯定是不行。”
陆潮“嗯。”
上午的练功时间结束,临近演出郁霈也不敢太逼他们,给他们留了三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
“那我们先走啦。”
“下午见。”
郁霈也累了,抹着汗从台子上下来看
陆潮还在画什么,走过去一低头发现是水袖轻甩云手回眸看花观鱼的他
陆潮画画功底一般,大开大合的线条反而有种桀骜不驯的美感。
“为什么我手上有根铁链”郁霈捏起他面前盘子里的水果咬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好酸。”
郁霈习惯性把剩下半片水果递到陆潮嘴边让他吃,下一秒天旋地转整个人跌进陆潮的怀抱里。
陆潮从后面拥住他,“想把你锁起来,不想让你这么累也不想让你跟别人一起唱,我想把你锁在家里只给我唱。”
郁霈不明白陆潮为什么那么喜欢抱他,但也十分习惯地靠在他怀里,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有些意外。
陆潮埋在他的颈窝里,感觉到湿漉漉的汗意。
郁霈被他轻咬了一口,微微弓身瑟缩了下,其实这段时间他也很意外,按照陆潮这么爱吃醋的性子,每天看着他和肖听排戏却丝毫没有酸味,着实反常。
他回过头靠近陆潮的耳边,忍着几分羞涩与保守,伸出一根手指撕开一角清正的外衣,努力将那句出格的话送进他耳里。
“我做不到只给你一个人唱,但是”郁大先生抿了抿唇角,含住陆潮的耳垂时整个人害羞得微微颤了一下,连声音也抖了,“我可以只给你一个人操。”
陆潮险些将他丢下去,猛地掐紧他的腰把人抵在了石桌上,“你说什么”
郁霈眼神湿漉漉的,额角全是练功留下的汗,将漆黑的头发浸湿黏在白皙绝美的脸上,因为害羞微红的脸透着勾人的意味。
“没什么。”他头一次说这种话,无地自容地想躲,“你先让我下来。”
“不让,撩完就想跑再说一遍,就一遍。”陆潮把他困在自己和石桌中间,拨开他黏在唇上的一根头发,用手指碾着他的唇缝,力道大得将略显苍白的唇欺负到几乎充血。
郁霈不敢张口,他太懂陆潮了,只要他敢张口那一秒那手指就会钻进来。
陆潮还在哄他“宝贝乖,再说一遍。”
“嗳”郁霈腰上一软,下意识喘息一声。
那只手当即扣住他的齿尖,接着胸口一痛,陆潮隔着他几乎湿透的白衬衫咬住其中一点,将原本就潮湿的布料弄得更糟。
九月酷暑,艳阳炽烈。
头顶有柳叶轻拂,湛蓝天空偶尔有一只鸟闪着翅膀飞过。
光天化日之下,软着腰半躺在石桌上由着人在他身上作乱,放浪形骸,不知廉耻。
这个念头从心里闪过时,郁霈陡然溢出一丝哀吟。
“陆潮不要了”
陆潮发觉他的轻颤,以为他在害怕,想起上次那个并不美好的初次他硬生生忍住了悸动的渴望,抬起头把人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低声哄“别怕,我不碰你,只是亲亲你,不要害怕。”
郁霈靠在他肩上,有心想说他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颠覆他一直以来的清规常理,并不是不喜欢他触碰。
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微微滚动的喉结,凑过去亲了一下,再等等,等演出结束了他一定一定给。
陆潮抱紧他,无可奈何地说“你再这么撩下去,我真的忍不住了,郁大先生,我的自制能力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强。”
日历一天天翻过。
郁霈让人把清河班尘封的衣箱一一取出来,清点了物品,他自己的衣箱也从学校带出来,就放在他的房间里。
演出前一晚,郁霈给清河班全体开了个小会,看着每个人脸上兴奋的神采,他微微笑了笑,“预祝我们的演出圆满成功。”
“一定会”
“演出成功了会有庆功宴吗”
“能挑地方团建吗”
郁霈看着七嘴八舌的成员,淡然浅笑“有,到时候地方随你们挑。”顿了顿,抬手一指身侧,“让岑忧师爹去付钱。”
众人忍不住哄笑。
这段时间的郁霈实在是太凶了,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根弦,陡然放松还有些不大适应,尤其是桑敬,长舒一口气朗声抱怨“您这段时间快把我们都吓死了。”
郁霈弯弯眼睛“早点回去吧。”
陆潮靠在一边不语,等人都走光了才过来揉揉郁霈的后脖颈,顺手拔掉簪子,“小公主,现在还说自己好养”
郁霈“你不想养了”
“养,砸锅卖铁都养。”陆潮看他像是要出门,一把将人拉回来,“大晚上的上哪儿去饿了”
“不是,我要出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郁霈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微微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陆潮手指没松,捏着他的腕骨轻笑“宝贝儿,你要是不亲我这一下我还能让你一个人去,你这么干明显就是心虚,你去见谁男人”
郁霈“你不嫌无聊就跟我去。”
两人牵着手出了清河班,郁霈说“先去买束花。”
“什么重要的人还得买花”陆潮看他挑花看得牙根儿痒痒,装作若无其事地拨了拨,“有什么好买的。”
正在给人包花的女老板抬头,“帅哥你这就不懂了吧,哪有人不喜欢花的,就比如你手边那束洋桔梗,花语是唯一纯真不变的爱,哪个女孩子收到了不喜欢”
陆潮侧眸看向一旁的郁霈。
他挑了一束白百合和几支白郁金香,和老板说“烦请您替我包起来。”
陆潮插着兜四处转了转,看到一束样子很奇特的花,回头看了眼郁霈,他好像对花语很好奇,在老板旁边问了几种花材,听得津津有味。
陆潮心里有了点数,收回视线低声问旁边的店员,“这是什么花还有那玩意花语,怎么说”
“风铃草,花语是永远的等待,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陆潮略微点了点头,插着兜又绕回去了,看郁霈捧着一束毫不染尘的白色花束,整个人透着股不可亵玩的干净与禁欲,心莫名
痒了下。
“几个花包这么隆重。”陆潮瞥了眼,伸手在花瓣上拨了下,“至于么。”
郁霈听出他话里的酸劲儿,拍开他的手扭头看向老板,礼貌且温柔地问“我再跟您买一株蓝桉叶可以么”
“不用,送您吧。”女老板抽出一枝递给他,笑眯眯冲他一眨眼,“祝您得偿所愿,幸运美满。”
郁霈轻笑“借您吉言。”
陆潮扫了眼平平无奇的树枝,这也能拿来卖
“就买一根家里又不是破产了,送别人花哪有送”
郁霈往他怀里一放“送你的,这个是你一个人的。”
陆潮看他说完就走,莫名道给他就给个树枝
老板悠悠笑道“这个是蓝桉,意思是我的温柔只给你一个人,我不爱世间万物,只偏爱你一个人,你还不懂”
陆潮脑筋一下子短路,愣愣看向门口,只觉得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极速冷冻的冰箱,把自己关进去。
“陆潮,你还要不要走”郁霈抱着花回过身来看他,风吹起一束头发。
“来了。”陆潮努力压着嘴角的弧度,强装淡定,但心里却不断地浮现那句花语,只给他、只偏爱
“高兴了”郁霈问。
陆潮端得一派高冷难哄,“一般般吧。”
郁霈深知他的脾气,也淡淡道“那行,晚上不要跟我睡了,你回自己家去住,反正都一般般了还要我做什么。”
“没我抱你你能睡着”
“能。”
“你能什么能,天天恨不得窝我怀里,半夜还得喊渴要喝水,喂你嘴里都嫌慢,没我你能行”
“能。”
“真能”
郁霈不胜其扰“好了我不能,车来了,你把嘴闭上。”
漫长的车程结束,陆潮才明白他去的地方是个墓园,他要拜祭的人是郁文思。
郁霈将鲜花放在墓碑上,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陆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泛酸。
无名的心疼裹挟着风,把他在盛夏里吹得发冷。
郁霈脊背单薄,长发在山风吹动下显得有些脆弱,他一直没敢来见文思,明天就要演出了,他终于能告诉文思,这个你倾注了一生心血的清河班我接过来了。
你放心吧。
“清河班现在很好,我也很好,你那些日记我都看过了。”
“以后的路,为师来走,你安心吧。”
“我收了一个小徒弟,很乖很听话,叫岑忧,改日我带她来见你。”
陆潮看着郁霈的背影,他经历过枪火飘摇,走过漫漫长河,穿过孤寂时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给予他前世今生绝无仅有的爱。
陆潮陪他一起蹲下,握住郁霈的手低声说“别自责,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一定还是很感激你养了他的。”
郁霈眼眶微湿,轻点了点头。
陆潮“你放心,郁
兰桡在这里活得很好,我会爱他、照顾他,拿我的生命来护着他。”
山风拂动,像是在回应陆潮的承诺。
两人在山上逗留了不到半个小时,郁霈身体弱,陆潮怕他吹风生病更怕他陷于自责与旧时记忆。
“郁兰桡。”陆潮把人拉起来,拥进怀里按着他的后颈,低声说“不要回头去想,往前走,我陪你一起往前走。”
郁霈鼻尖泛酸,低头埋进他颈窝里“嗯。”
“走吧。”
演出当天,凌娴也准时到场,起初她还有些担忧在如今这种境况下京剧票到底能卖几张,没想到开票秒空。
她险些以为系统出问题,直到评论区全都在哀嚎没抢到票要求加演时才明白,郁霈可能比她想象中要更红一些。
郁霈和一众成员在后台上妆,整个后台乱糟糟又很有序地嘈杂,有找人帮忙的还有念叨唱词环节紧张的。
“帮我穿一下戏服,我够不着系带。”
“谁把我的眉笔拿走了”
“嗷轻点轻点勒喘不过气了,还是重点吧我能行”
“启娘娘,人生在世且自开怀”
陆潮靠在旁边看郁霈,看那只手一点点揭开、褪去属于郁霈的皮相,露出属于郁兰桡的灵魂。
揉红、胭脂、勾唇、描眼一步一步,一笔一画,郁兰桡悄然重生。
陆潮把手搁在他肩上,在嘈杂的化妆间与众目睽睽之下,低声叫他“郁兰桡,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郁霈一怔,从镜子里看他。
一男一“女”,一桀骜含笑一柔媚娇艳,仿佛时空在这一刻突然撞击,扭曲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空间裂缝。
郁霈拉过他的手,在掌心里塞了样东西,陆潮低头一看,是块小玉佩还有他过来时戴着的簪子。
郁霈起身回头看了眼嘈杂的化妆间,朝他勾勾手走近换衣服的帘子里,等陆潮也进来,压低声音说“等我唱完帮我挽头发。”
郁霈上了妆,眼神婉转勾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要把陆潮的理智硬生生扯断。
他喉咙不自觉吞咽一下,忽然发现郁霈以前那个“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根本没走心,这一刻的他,眼神潋滟满涨柔情,足以将人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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