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霓虹灯幽暗缠绵,悱恻的灯火为这个城市镀上一层神秘的光彩。
江城,北城区,希尔特大酒店一楼的大宴厅里。
酒会你来我往觥筹交错的气氛突然中止,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瞬间被这里的情况吸引了目光。
临江集团产业众多,影响甚广,临江那位少东家也是在场大多数人都见过的。
更有甚者,连梁潇都记得,甚至还记得五年前他们那段。一见此情此景,便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忍不住孜孜不倦地小声给身边的人八卦起来。
高大挺拔的男人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的大衣,长及膝盖。
霍成泽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他就掩住自己的不自然,瞧着仍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抬步向着梁潇的方向走来。
一步,又一步。
距离一点点缩短。
梁潇又抬手轻轻抚了一把三少爷,然后便站起身,不卑不亢地看着霍成泽。
他已经走到她面前来。
两个人之间,仅仅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和那天在幼儿园门外远远看见的时候,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
这样面对面地站着,看着彼此,让梁潇的心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起来。
一时之间,连她自己也无法分辨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到底是哪一种情感占了上风。
她只知道,她心头的恨意很浓很重。
比她原先想象之中,还要重。
时隔五年,梁潇从前身上那种属于少女的稚气已经全然脱去。而另外一种由内而外的带着自信的轻熟气韵散发出来。
容貌的变化并不太大,还是一样美丽脱俗。
可是气质的改变,足以让一个人变得根本不像从前的她。
这么多年过去,霍成泽倒是并没有多少变化。
他比她大了六岁,现今已是而立之年,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持重。
不过他原来就是少年老成,心中成算颇多那种的。
现在这般模样,更是平添了些魅力。
他们两个人这样近距离面对面地站着,中间站了一个三少爷,让人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
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不过此时此刻,梁潇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们之间,永远也回不去了。
从霍成泽把她仍在那个雨夜起,他们之间就是万劫不复。
宴厅里一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谁也没有说话。
霍成泽没说,梁潇没说,满宴厅里华服盛妆的宾客们,也没有一位开口说话的。
霍成泽目光如炬,就这么直直盯着她,他的眼睛里像是有火,随时要将她点燃了,又像是有着九万年沉积的冰川,只一眼,就要将她牢牢冻住。
冰.火.两.重.天。
情形正是剑拔弩张,僵持不下时,终于有人出了声。
那人喊着:
“舅舅、二舅舅!”
声音甜软软的。
原来并不是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刚刚从门口跑进来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梁潇定眼敲过去。
竟然是那天在幼儿园门口看到霍成泽抱着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身后还跟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妇人。
那是霍成泽的堂姐霍柔。
梁潇见过的。
霍柔似乎没有注意到梁潇,一进门眼神就紧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大约是怕孩子跑丢了。
她走到霍成泽身边,笑着说:
“小泽,媛媛一大早就缠着我要来找你,我跟她说你忙着,可是还拗不过她,这不,非要过来。”
总叫堂弟帮自己带孩子,霍柔也很不好意思。
霍成泽看了眼伸着双手等他抱的方媛媛,长臂一伸,稳稳将孩子抱在怀里。
可是却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霍柔的话。
他的眼神停在此时正站在他两米以内的梁潇身上。
停在这张他已经五年多没见过的脸上。
霍柔发觉霍成泽没在听她讲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眼神也跟着落在梁潇身上。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是……梁潇?你怎么回来了?”
霍柔说完这句话,目光又投向站在一边的霍成泽,似乎是想看他的神情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不过意外地,并没有再这位堂弟脸上看到任何不妥、不同于平日的神情。
梁潇并没有回答霍柔的问题,对于这样不大礼貌的提问方式,她选择更不礼貌的假装没听见。
气氛一时之间又陷入了尴尬中。
梁潇抬眼看着霍成泽,眼神中并没有丝毫怯意。她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耐,眉心微皱,不过……似乎不是在看她。
果不其然,下一秒,梁潇的肩膀就被人轻拍两下。
她转过头,顺着那只白净的手看过去。
竟然是封敛。
她倒是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见到封敛,他一向不爱参加这种活动。而且,说起来,自从上一回封敛去德国看他的导师时他们见过一面,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
接触到梁潇的目光,封敛缓了神色,声音也很缓,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扬声,却刚好能够让周边的人都听见。
他说:
“怎么还在这儿愣着,不是要和大家认识人一下,走啊。”
封敛撂下话,眼神不经意地瞥了站在对面的霍成泽一眼。然后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走。
梁潇见状也不多留,径直就转过身,跟上封敛的步伐。
她准备在江城定居,来日方长,今天算是个很好的开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再度相见。
以后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他一步步陷进来。
只留下霍成泽眸色晦暗,直直站着。
众人见到这一场大戏算是散了,也就不再屏息凝神看着,又各自端起酒杯,推杯换盏去了。
只是梁潇跟在封敛身后,虽然是往另一处走去一路上受的注目礼却是不少。
甚至还有人悄咪咪讨论着:
“那个女人,不就是霍二前几年身边跟着那位吗?”
“对啊,我记得特别清楚,最后被甩的时候惨的嘞,怎么还有脸回来啊?”
“可不,你看刚刚那架势,这是要跟霍二重修旧好?”
“不对啊,那她怎么跟着封家那位走了?”
“谁知道呢。”
“……”
封敛在一个吧台前停下脚步。
他的身量高大,站在梁潇面前,投下来好大一片阴影。
几乎将她尽数遮住。
封敛并没有比梁潇大几岁,两个人估摸也就差了两三岁的样子。
可大约因为他总板着脸,不苟言笑,说话做事又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感,让梁潇不自觉就把他当成长辈。
正如现在,梁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意识叫他:
“小叔叔,阿羽说她给我找的帮手就是你啊。”
毕竟是朋友的小叔叔,关于称呼的问题梁潇之前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跟着封羽叫一声小叔叔比较合适。
不过封敛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看着她,神情如止水,分毫无波,只说:
“嗯,我先带你去见见办这次酒会的宋太太,她人脉很广。”
“好。”
梁潇点点头,不过有点担心会耽误封敛的时间。众所周知,他们临床医学这一行都是很忙的。
是以便问:
“谢谢小叔叔,不过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封敛抬手,从把台上放着的装好酒的高脚杯中挑了一杯,塞到梁潇手里。
酒气很冲,这样闻起来好像是白兰地。
封敛并没有回答梁潇刚刚的问题,只是自己也拿起一杯,向着宋太太的方向抬抬下颌,然后对梁潇说道:
“走吧,宋太太喜欢烈的。”
他这话是在说酒,但是好像,也是在说人。
梁潇大约懂了其中要义。
到了近前,封敛难得勾了唇角,向着宋太太举杯:
“嫂子,好久不见。”
周围还围着其他几位太太小姐,他客气地一一打了招呼。
圈子就这么大,其中不乏五年前跟梁潇在各种场合见过面的。
此时这些人便静静看着梁潇和封敛到底要做什么。
听说梁潇和封家孙子辈的那位大小姐是闺中密友。
这封敛,该不会是搞了侄女的朋友吧?
打过招呼,封敛才开口将梁潇介绍给众人:
“这位是梁潇,刚从德国回来,是位年轻有为的服装设计师,梁潇,跟大家打招呼。”
梁潇。
还是这个名字,并未变的两个字。
可是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不再是梁家大小姐梁潇,也不再是霍成泽的小金丝雀梁潇。
她的名字前再也不用冠以他人之名。
梁潇记得刚刚封敛说过的话,“宋太太喜欢烈的”。在这种环境下,她当然“烈”不起来,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不唯喏怯场。
她在德国贵妇圈子混了这么久,这点眼界儿和修养还是有的,大大方方给在场的几位太太小姐介绍了自己和她自主创办的品牌。
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对自己专业水平的自信和独到见解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波好感。
梁潇知道,这样顺利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大家卖了封敛面子。
不过她对初步进展还是非常满意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约只是她和太太小姐们聊天的时候,总觉得远处有一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衣服一层层烧毁掉。
让她在他面前暴.露.春.光。
一直到和几位太太道别,跟着封敛一起往宴厅外走,准备回去的时候,梁潇目光扫过去,才发现那是来自角落里一个一身正装沾染点点酒气的男人。
她只看了个侧影,也能认出他来。
这样的场合中总少不了一些年轻花痴爱八卦的大小姐们,有几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要不是今天听到大堂经理和临江的小霍总说话,我还不知道小霍总原来就住这儿。”
“???真的啊?”
“千真万确呗,那个大堂经理以前是我哥手下员工,我正好认识,特意问了,而且他还悄悄提醒了我房间号!”
“哪间哪间??”
“还能哪间,希尔特最顶级的总统套房就顶楼那一间,你说呢?”
“我的天,那我岂不是可以半夜自荐枕席了……”
“有胆你就去啊,霍总那种绝色,跟他睡一晚赚大了。”
“……”
“顶楼总统套房。”
梁潇从旁边经过,恰巧,就记下了这一个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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