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廖秋连忙收回手, 整理好被子, 做贼心虚似的,正襟危坐, 手里端着一只汤碗,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小师叔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廖秋为了照顾他,几乎没离开过这间房。
“嘎吱”一声推门响,顾启明、言景同、姬文山先后进了屋。
廖秋要起身, 顾启明忙道, “哎,你别动,你辛苦了,坐着就好。”
“是啊,小师妹实在太辛苦了, ”姬文山上前, 展开扇子,殷勤地给她扇风, 悄悄笑道, “等小师叔醒过来, 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廖秋脸顿时红了,这才意识到姬文山师兄为什么一上来就给她扇风——他就是故意把廖秋逗得脸红的。
声音虽小,但一屋子的人都听得到, 顾启明索性说开了,道,“我与廖宗主商量过了,待他醒来,便与他商量婚配一事。”
廖秋:“?”
她背对着众人,欲言又止。
顿时觉得她师父跟她大姐还挺配的,两人开口闭口就是催婚。
其他人呢,诸如妖族的贵族、世子们,也都在等着寒瞑醒过来,时时刻刻等在外面打探消息。
老妖王虽然没死,但行将就木,如今整个妖族部落都在盯着寒瞑,争前恐后地想着巴结他,成为下一任妖王眼前的红人。
红叶也不例外,她跟着廖玢一来到妖界,正好捡了便宜,当时王后被制伏,胜负已定,她不费任何力气,成为了救驾的功臣。
在那之后,她甚至低声下气地跟廖秋说,“妹妹,我是注定要嫁给妖王的人,但如果他心意属你,我也不介意委身做小,我们两人一定可以和睦相处的。”
为此,她还特意去巴结廖玢一,告诉她,如果廖秋嫁给新任妖王,在妖界生活下来,不能没有人给她撑腰,而她红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定可以照顾好廖秋的。
想起这些烂事,廖秋一个头两个大。
身后,姬文山拿扇子挡着脸,小声地问,“师父,廖宗主愿意跟你说话了吗?”
“咳,”顾启明道,“我与廖宗主伉俪情深,虽然和离,但情谊仍在,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姬文山道,“她若愿意跟你说话,又怎么会拖人传信,明明你们俩就呆在一个屋檐下。”
顾启明气得瞪眼,言景同替他解围,淡然说道,“姬师弟,你看看小师叔伤势如何,没有其他问题就别呆在这了。”
姬文山收了扇子,上前摸了下寒瞑的脉,眉头紧锁,叹了叹气。
廖秋顿时紧张起来,道,“怎么样?”
“果然,果然,”姬文山摇头叹息,道,“师妹,你下半辈子可怜了。”
“啊?!”廖秋惊道,“这话怎么讲?”
“你下半辈子注定离不开他了,这难道不可怜吗?”姬文山痞笑道。
廖秋:“……”又逗她玩!
姬文山笑笑,道,“我给几百个妖族看了诊,还没见过谁的经脉像小师叔这样的,恢复的很快,估计再过两日就能醒来了。”
“那太好了,”廖秋眼睛发亮,高兴地说,“多谢师父、师兄们的照顾了。”
言景同道,“我们倒没做什么,你最辛苦了。”
“还好,”廖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毕竟师门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顾启明抚须,道,“寒瞑交给你照顾,我们都能放心。”
“是啊,”姬文山用扇子抵着脸,道,“小师妹这么乖,一定连小师叔的手都不敢碰吧,你来照顾小师叔,我们都放心。”
于是他们放心地离开了,丢下廖秋一个人在房间里。
放心就对了!
她虽然不至于连小师叔的手也不敢碰,但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顶多就是把手伸进被窝,摸摸他的尾巴,再揉揉他的耳朵,困的时候,钻进去睡在他旁边而已。
廖秋关上门,从窗户旁看着他们离开,再合上窗户,回到床边坐下,掀开被子,露出一截毛茸茸,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试问谁不愿意照顾这么一团毛茸茸的、又乖又听话,被揉的时候都不吭声,长得好看,身材超级好的小师叔?
外头,言景同不安地说,“师弟,你真的觉得,小师妹连小师叔的手都不敢碰吗?”
姬文山道,“依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小师妹属于那种温柔听话,半点不敢逾矩的人,放心好了,小师叔在她手里,一根毛都不会少。”
屋里,廖秋搓掉了一小团短绒毛,握着长长的蓬松的尾巴,拿尾巴尖的毛挠了挠小师叔的脖子,手撑着下巴,一个人玩得起劲。
甚至遗憾地想,等小师叔醒过来,她是不是就摸不到小师叔的尾巴了?
这么一想,她又激动地揉了揉小师叔的耳朵,忍不住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小师叔咬她耳朵的时候,她感觉特别强烈,好像整个人要在他怀里化开一样。
玩了一会,她热了汤,用勺子喂寒瞑喝,怎么都喂不下去,于是她换作嘴巴喂。
药含在嘴巴里特别苦,廖秋一只手捏着小师叔的下巴,双唇贴上去,慢慢地将他双唇撬开,再将苦极了的药一口一口给他送进去。
这种方法棒极了,一滴药汤都没漏出来,廖秋含了粒薄荷糖,给他将糖也喂了进去。
“噗……”
寒瞑差点喷了出来,又咬牙忍住,差点咬到廖秋的舌头,终究还是没忍住,漏了气,笑了出声。
廖秋:“……”
“哇,”廖秋惊讶地说,“你醒了啊?”
“嗯。”寒瞑侧过身,脸贴着枕头,耳朵耷拉着,柔软的长发垂了下来,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上去真的乖极了。
好像刚才那个即便是醒了也装作没醒,骗着廖秋一口一口喂他吃药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好像刚才偷偷笑她喂糖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过分嘞!
廖秋擦了擦手,道,“我给你倒水。”
这便起身走了。
出门遇到红叶,廖秋便告诉她,“小师叔已经醒了,”
红叶立刻兴奋地往他屋里冲过去,其他一些妖族统领得到消息,也激动地闯进去。
廖秋倒了水回来,一屋子的人看着她,道,“少主人呢?”
廖秋:“?”
红叶瞪大眼睛,道,“你刚才不是说,少主醒了吗?他去哪里了?!”
她指了指床,寒瞑已经不在上面了。
“我只知道他醒了,”廖秋将水壶搁下,“笃”地一声响,她不满地说,“他自己有手有脚,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
红叶怒气冲冲,道,“可是是你在照顾他!你把他照顾到哪里去了?!”
廖秋一肚子,耸了耸肩,转身要走。
此时,廖玢一带人进了屋,道,“他人呢?”
廖秋便详细说了,自己只是出门接个水,小师叔就不见了。
“他会来找你的,”廖玢一道,“等着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等,便是两年,直到廖秋也从仁和宗消失了。
*
若干年后,蓬莱山上,廖伶二亲自扫径迎客,等来了一位客人。
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件半长的红色袍子,胸前绣了几朵白梅,兜帽盖住了头顶,露出一张极为俊俏的脸,笑的时候还有颗尖尖的虎牙。
廖伶二一看这长相,就知道是她在等的人了。
少女名叫白盏,正是入门修道的年纪,在爹娘的引荐下,来到蓬莱山找廖伶二学道。
“你娘没告诉你,我是你什么人吗?”廖伶二修的是无情道,对谁都是一副冷淡态度,见了白盏,还是忍不住想多说几句,她道,“你既然找到这里来了,我便不会亏待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你随我来,法宝武器,随意挑选。”
白盏跟着廖伶二转了一圈,发现蓬莱山只有她一个人,于是渐渐放松紧惕,双手扶着兜帽边缘,神秘兮兮地说,“师父,既然你这里没有别的人,那我便告诉你我的秘密。”
廖伶二绷着脸,洗耳恭听。
白盏笑出一颗小虎牙,道,“我是妖族所生,我有一对兽耳,喏,你看——”
说着,掀开兜帽,仰着脸给廖伶二看。
面无表情的廖伶二,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轻柔地抓了抓她耳朵,道,“师父知道了。”
她妹妹到底跟谁生了这么一个绝世小可爱啊?!
*
“阿嚏——”
三月江南,烟雨朦胧,屋外淅淅沥沥,昏黄的灯照着地上的落叶,映出一道倩影,踩着水,在门廊前脱了鞋进屋。
屋里烤着火,一名男子正在弯腰清理地板,听到响动,也不抬头,道,“回来了?”
“嗯,她说自己认得路,不让送,我就没跟去了。”
说话的人正是廖秋,屋里那人,正是她结发多年的夫君——寒瞑。
廖秋解了外袍,挂在一旁,在火炉旁晾干了手,悄悄地走到寒瞑身后,捡起什么东西,背在身后,笑道,“小郎君,你尾巴拖地上了。”
寒瞑一脸无可奈何,起身,回过头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眼睛里都是水,虚虚地道,“掉毛的时候,屋里到处都是毛,好难受……”
廖秋:“……”
即便是看了无数遍,再对着这张脸,廖秋还是觉得心好像要化了一样,她松开尾巴尖,双手摸了摸他的脸,柔柔地说,“好可怜,小师叔,秋秋给你揉一揉眼睛。”
寒瞑低头,闭上眼,等待一个理所当然的亲吻。
廖秋忽然用力,抱着他脖子,整个人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锤他胸口,怒道,“这就是你把白盏送走的理由?!因为她掉毛吗?!”
还有因为她会妨碍两人亲近,廖秋甚至一度冷落寒瞑,都不再摸他毛茸茸的尾巴了!
毕竟小崽子的毛更加柔软嘛。
寒瞑仰面躺在地上,衣裳被扯下来半截,露出好看的锁骨和肩膀,他避着廖秋,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极力解释道,“也不是这一个原因啊,白盏长大了要去拜师学艺,这跟你当年去仁和宗是一个道理。”
“呜呜呜我不管!”廖秋埋头痛哭,“你赔我的白盏!你赔我的毛茸茸!”
寒瞑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一只手按住她的肚子,笑道,“赔你,要不再生一个?”
“我不要!”廖秋骑在他身上,用额头撞他,恼道,“我不要生,你生!”
“好好好,我生,”寒瞑哭笑不得,道,“我怎么生?”
廖秋将头枕在他胸口,嘟哝了一句“日你。”
寒瞑双手抱着她后脑勺,手指插/入头发之中,轻轻地吻她,柔柔地说,“小秋秋,你想怎么日?”
说话间却已经吻得不可开交。
缠绵了一会,廖秋还是觉得生气,趁着寒瞑不注意,将他用绳索一捆,自个从他身上起来,背过身去,脱了外衣,将半散的长发高高挽起,恼道,“二姐虽然人很好,但是性子太冷淡了些,过得清心寡欲,我担心白盏在她那边,会过得很孤单。”
“只是待三个月而已,”寒瞑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说道,“你要是想她了,随时可以去看她。”
为了配合小秋秋,他甚至从来没告诉过她,这节绳索,早就已经捆不住他了。
“我才不要,”廖秋牵起绳索的一头,用力一扯,将他带到怀里,哼道,“三个月而已,我忍得住。”
寒瞑歪着头,靠在廖秋肩上,慢条斯理地吻她脖子。
廖秋喘着气,轻轻地申吟,不禁抱紧了寒瞑。
寒瞑实在太了解她了,看到她挽起长发,便知道是想要他亲吻脖颈处,他动作缓慢,一节一节往下,竖起的耳朵顶着她下巴,简直挠人!
两人平时顾着白盏,不太放得开,如今好不容易只剩下他们二人了,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自由起来。
然而,老夫老妻刚刚找回一点状态,忽闻屋外雨声之中,摻了点别的声音——
寒瞑率先反应过来,挣开绳索,将身上的衣裳罩在廖秋身上,将她护在怀里。
门口,廖伶二漠然,白盏则是一脸抱歉,捂着眼睛,道,“爹,娘,我是回来拿东西道。”
廖秋将头枕在寒瞑肩上,心思却在那段绳索上面。
寒瞑冷漠地看着两人,道,“什么东西,我去拿给你。”
白盏嘻嘻一笑,冲进屋,边跑边说,“顾师伯送我的琴,我得带去蓬莱山,大师兄送我的傀儡人,我也得带走,还有二师兄送的……二师兄送的什么来着……”
寒瞑道,“合着你之前什么都没带,去蓬莱山干嘛?观光吗?”
“是啊,我一开始没打算留在蓬莱山,就是为了应付你一下,嘻嘻,”白盏一边翻东西,一边笑着说,“没想到蓬莱山还挺好玩的,我喜欢那里!好了,我东西带齐了,不打扰你们了!师父我们走吧!”
廖伶二一言不发,带着白盏离开。
终于清静下来,寒瞑摸了摸廖秋的下巴,道,“怎么啦?生气了吗?”
“嗯,”廖秋难过地说,“你什么时候挣得开绳索了,之前那算什么?”
寒瞑亲吻她脸颊,揉了揉她脸,道,“疼你啊,你想怎么玩,我都依你,刚才那个要继续吗?”
*
附:
顾启明和廖玢一,后两百年都没有说过话,尤其在廖玢一发现,顾启明一早就知道寒瞑和廖秋的下落,甚至将曾经送给廖玢一的宝琴,送给了廖秋之女白盏,而不愿意向她透露他们一家人的下落之后,廖玢一更是气到差点走火入魔。
廖远山和齐星眠倒是结成了伴侣,来日你若在修真界见到一个善良温厚的医修,可不要想着欺负他,他身后的女人绝不是你能惹的。
廖就阳身为轴心人物,在邂逅魔尊之后,又曾与她二姐的退婚未婚夫——后来的正道魁首有过一段缘分,只不过在她后来的日子里,遇到什么伤病,首先想到的是求助于言景同,毕竟她已经认清楚了牟明德的真实面目。
求而不得,只能默默守护着廖就阳,言景同一直认为,他此生的使命,便是守护他所珍爱之人,守护云溪镇乃至整个天下苍生,他不能像齐星眠那样为感情奋不顾身,也不能像小师叔那样,舍弃一切,只为了陪伴一个女人。
顾启明陨落后,言景同便顺理成章成为了仁和宗的宗主。
顺带一提,那个曾经散布怪病、挑起动乱,趁着修真界大乱,大赚一笔的修士黄岐,在他的义肢报废之后,不幸成为了他养的狮子的盘中餐。
寒瞑消失后,老妖王又苟且活了几十年,这几十年,无数妖族女人前赴后继,想要和他诞下子嗣,孕育下一代妖王,其中也包括红叶。
然而红叶并没有成功,另一个女人捷足先登,在老妖王临死前,为他诞下了新的子嗣。
尽管红叶很看不起下一任妖王的母亲,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要嫁给下一任妖王,为此,即便是叫那个女人一声母后,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寒瞑给廖秋梳发时,提起妖族的事,还是会说,“从不后悔离开妖界。”
他不想和老妖王一样,娶了人类妻子,最终却迫于压力,又娶其他女人,害得他母亲颠沛流离,悔恨一生。
放弃王位,换取和廖秋对等的地位,这是他想到的,能给小秋秋幸福的方式。
【只是后悔,离开的时候让你伤心了。】
廖秋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把系统的事情告诉他。
毕竟他消失的那两年,廖秋可是一直都知道,他就在仁和宗暗中守着她。
可不久,系统也消失了,就连她曾经是穿越者一事,也早已经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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