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神祠时, 两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等你身子好了, 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玉凉蘅不服输的看了朝黎一眼,“届时你夜里可别哭。”
朝黎脸红的火烧似得:“哭个屁,你才哭。”
洛邪看两人差不多了, 便斗胆将话题拉了回来:“拐过弯, 便是神祠,不知你们这一路上发现没, 只有人往神祠的方向走, 好像并没有人回来。”
虽然一路上都在跟玉凉蘅争论无聊的话题,但朝黎也留了个心:“发现了。”
说着,三人便转弯到了那条正对神祠的大街上。
抬目望去的那一刹, 三人都惊了。
此处与他们白日所见的神祠完全不一样。
虽说白日的神祠也有些诡异,但此刻,其诡异程度已经不能用“有些”来形容了。
幽幽月光下, 红纱幔幔,随风轻轻飘着, 四下悬挂的红色皮鼓发出悦耳的咚咚声, 四周的墙壁都便成了土色的鼓面。朝黎走到神祠前, 轻轻用手拍了下墙,墙体发出了一声质感怪异的咚——声。
神祠大门正对着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此刻变成了一棵花苞盛放的桃花树。而原本供奉神像的那间神堂消失了, 所在位置上出现了一座红桥,远处那端一直延伸进了浓雾中,并看不清尽头。桥下水波粼粼, 映着天上星辰,闪闪发光。
沈塘说,夜里的神祠会和白日不同,难道就是这副样子?
朝黎看着源源不断往里进的百姓,扭头对两人道:“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三人跟着人流,进了神祠,一进去,便听到了悦耳的鼓声,调子跟方才蓝无衣在茅屋中所敲的一样。
反正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掩饰下去。
朝黎直接拉了位老者,问:“老丈,敢问你们要往何处去啊?”
老丈目光失焦的看着朝黎,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了句不知。
朝黎以为是自己的问法有问题,又换了个问法:“那敢问这座红桥通往何处?”
老丈又摇了摇头:“不知。”
朝黎:“……”
与此同时,洛邪与玉凉蘅也问了其他人,结果跟朝黎一样,不论问什么,所问之人尽皆摇头不知。
“洛邪,你在外面守着,我跟朝黎跟上去看看。子时之前我们若没回来,你就赶快离开。”临走之前,玉凉蘅还是友情叮嘱了句,“万事当心。”
洛邪挑眉一笑:“仙君放心,硬打是打不过,但自保没问题。”
朝黎与玉凉蘅同洛邪分别后,跟随那些仿佛被抽空灵魂的百姓一直沿桥,朝浓雾走去。
上桥之后,走了一段路,他们发现这座桥并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分明浓雾看起来那么近,但他们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仿佛还在原地,因为放眼望去,浓雾离他们的距离并没有变化。
朝黎狐疑看着玉凉蘅:“此处是不是有什么阵法?”
玉凉蘅冷冷道:“不是阵法,是幻术。”
朝黎:“可我的眼睛分看破幻术,如若如此,我不应该看不出来。”
玉凉蘅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普通的幻术,是上古密卷里的空间幻术,你们幽界皇族的眼睛对此无效。”
朝黎不解:“上古密卷里的幻术有什么不同吗?”
玉凉蘅道:“上古密卷里的幻术只有先天神佛,或者天魔与妖王才可修炼,因为只有他们的灵力足够驱动这些幻术,你与这些人灵力差异太大,你的眼睛自然也分辨不出来。”
朝黎了然:“原来如此,还以为我眼睛坏了呢。”
玉凉蘅摸了摸他的头。
朝黎:“我们总这么走,也不是办法,你可有破解之法?”
玉凉蘅摇头:“没有。”
一般能够到上古密卷修炼资格的人,他们在幻术方面必然是六界翘楚,旁人就算精通,也无法与他们比较。
“如若我猜的不错,我们走的路已经够了,马上就要进浓雾了。”玉凉蘅伸手拉住朝黎的手,“拉好我,小心走丢。”
朝黎嗯了声。玉凉蘅说的不错,他们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走到了那片浓雾前。
一进雾,视野便成了全黑,伸手不见五指,朝黎只能紧紧握着玉凉蘅的手,并尽力去往他身上去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团温和的光,两人穿过去后,突然到了一处狭长的隧道中。
隧道壁并非石头,而是皮做的鼓面。
朝黎指尖轻轻在鼓面上戳了一下,还好只是普通的鼓面,并非人皮,不然在这里面走,非得恶心死不可。
他们每往前走一步,脚下就会发出一声沉闷的鼓声。
隧道一开始很窄,只容两人通过,越往前走越宽。
“玉凉蘅,此处也是幻境吗?”朝黎问。
玉凉蘅温声道:“是。”
朝黎耳朵一动,偷偷瞄了玉凉蘅一眼,不过瞬间就被玉凉蘅察觉了。
“你看我做什么?”玉凉蘅淡淡问。
朝黎弯眼一笑:“没什么,看你好看。”
说完,正要习惯性去扯玉凉蘅的衣袖,玉凉蘅突然露出一抹干净的笑,仿若春风拂面,十分的干净文雅:“嘴真甜。”
朝黎默默收回手,并微不可察的远离了玉凉蘅半步,之后,直到两人快走到隧道出口时,玉凉蘅突然低头狐疑道:“你为何一路都不说话?”
朝黎看了他一眼:“不为何,就是感觉没话可说。”
“好吧。”玉凉蘅指着前面那个有月光照进的洞口,道,“那里应该就是出口了,我们快过去吧。”
朝黎嗯了声,跟他保持着一臂距离,踩着月光离开了洞口。
洞外,是一处山水园林,假山长廊,一处比一处精致,月光映照下,显得十分有韵味。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座红桥上,这座桥同神祠中那座一模一样,只是这座桥是完整的,一端并未被浓雾遮盖。
朝黎回头时,方才出来的那个洞口意料之中的消失了。
朝黎看着脚下的红桥,在上面转了两圈:“玉凉蘅,你听过虚实桥吗?”
玉凉蘅回头,淡淡道:“听过,虚实桥,两端连接现实,中间为各种虚假幻境,要想从虚实桥的一端到另一端,必须要找到其中幻境的出口才行。”
朝黎拍了拍红桥栏杆:“你不觉得我们脚下这座就很像虚实桥吗?”
玉凉蘅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淡然道:“你这么一说,还确实有些像。”
朝黎负手歪头看着他:“那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虚实桥的另一头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走出了幻境,对吗?”
玉凉蘅颔首:“应该是的。”
朝黎挑眉:“那我们下桥看看吧,看此地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玉凉蘅莞尔:“好。”
朝黎刚迈开步子,突然脚下一滑,崴到了脚脖子,他吃痛叫了声,玉凉蘅连忙过来扶他,温声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朝黎借着玉凉蘅的力,勉强站了起来,刚站稳的那一刻,朝黎右手直接摸到背后,唰——的抽出红鱼,冲着玉凉蘅胸口就是一刀,尔后又铆足劲,凝聚灵力一掌将其打退到了桥头假山上。
朝黎握着染血的匕首,足尖一点,迅速往后撤开了一段距离。
玉凉蘅捂着不断淌血的胸口,从假山上爬起,皱眉愠怒道:“朝黎你疯了吗?为何突然对我出手?!”
“没疯,打的就是你。”朝黎擦掉红鱼刀锋上的鲜血,反手插|回匕首鞘中,右手虚空一握,一柄黑柄长窄刀出现在了手中,“都到这种地步了,还不露出真面目吗?”
玉凉蘅茫然:“什么真面目,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朝黎嗤笑道,“好,那我就假装你真的不懂,给你解释一下。第一,玉凉蘅特别不爱笑,哪怕面对我,他也不爱笑。第二,玉凉蘅说话总是一口一个本君,很少自称我。第三,一开始进隧道时,你问我看你做什么,我说看你好看,然后你夸我嘴甜,如果是玉凉蘅,他虽然确实会夸人,但夸的不是我,而应该是他自己。毕竟他那么臭屁,那么不可一世,八成是趾高气扬的说,本君一直都很好看,你现在才发现?总之,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夸我就是了。”
对面的“玉凉蘅”眼神逐渐冷了下来,灵力开始在手中凝聚,似乎是在召兵器。
没等他把兵器召出来,朝黎就伸手打住道:“先别急,要动手咱们待会儿有的是时间,先等我说完。”
“玉凉蘅”不屑的笑了声,散掉掌心灵力:“好,反正你一会儿就要死了,就让你多说两句。”
朝黎点点头:“你心肠真好,那我继续说了。方才说到第几了?”
“玉凉蘅”讥笑道:“第三,该说第四了。”
朝黎接着他的话头道:“对,第四,是出隧道时,你问我,为何一路都不说话,如果是玉凉蘅,他应该会皱着眉,一脸骄傲的说我,你哑了?第五,就是方才我故意装作崴脚时,你的反应。”
朝黎说到这儿,突然不说了。
如果他不说第五条,“玉凉蘅”也不会想知道第五条是什么,但他说了一半,“玉凉蘅”不听完下一半,浑身都难受:“我的反应到底怎么了?”
朝黎沉吟半天,才挑眉道:“你的反应太温柔了。”
“玉凉蘅”不解:“你跟他关系如此亲近,温柔一点才是正常吧。”
朝黎摇头:“别人的话,应该是正常,但玉凉蘅的话,那就非常不正常。因为如果是他,根本不会问我有没有事,而是先凶我一顿,说我眼瞎,说我笨蛋。”
“玉凉蘅”将信将疑:“你们俩都在这样了,他还这么骂你?”
话音刚落,“玉凉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沉的男声:“我的人,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骂完再亲,关你屁事!”
“玉凉蘅”刚闻声转头,幻境入口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的爆|炸声,紧接着,一道银色飞剑猛然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名白衣飘飘的高挑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握住了剑柄,雪白的手腕灵活一转,直接冲“玉凉蘅”劈出了一道强劲的剑气,尔后凌空旋身,一个燕子抄水,朝朝黎翩然而去。
雪白的衣袂迎风飘动,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更显得风华绝代,美的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玉凉蘅你个混蛋,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拖延不下去了!”朝黎抬头看见玉凉蘅那一刹,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眼圈有些红。
上辈子,他等了玉凉蘅那么多次,玉凉蘅都没来,这辈子,终于等来了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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