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绝路

    三人在院中等了约莫一炷香,老丈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方才帮村长收拾房间,耽搁了会儿,三位且随我来吧。”老丈给三人引路。

    他喘了口气,一边走,一边满含歉意的对他们解释道:“村长家闲置的屋子不多,只有两间,故而可能需要你们三人中有两个要住一起。”

    “有住处就行,无妨。”说着,朝黎用余光偷瞄了眼玉凉蘅,玉凉蘅喜欢清静,肯定不想跟别人一起住,那就……他冲洛邪笑道,“洛邪,我们俩住一起吧。”

    洛邪挑眉,正要说没问题,玉凉蘅突然眼神阴戾道:“你说什么?”

    朝黎被玉凉蘅这眼神吓了一跳:“我、我说我跟洛邪住一起。”

    就玉凉蘅这变脸速度,他迟早有一天要被吓死,上一世也没这么善变啊,这一世是吃错药了吗?

    玉凉蘅冷眼道:“不行。”

    洛邪牙酸道:“怎么不行,再说,不跟我住一起,难不成跟您住一起?”

    玉凉蘅:“为什么不能跟我住一起?朝黎,现在没人逼你,你自己说,你想跟谁住。”

    朝黎挠挠头,跟洛邪住一起,玉凉蘅肯定又要没完,可若是跟玉凉蘅住一起……万一把持不住,做了点不该做的事,然后被打死怎么办?

    想到这儿,朝黎不禁打了个哆嗦:“要不我自己住,你俩一起住吧。”

    玉凉蘅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他完全忘了,还有这种选择。

    洛邪也一脸嫌弃的瞥着玉凉蘅:“别了吧,我怕明天你们开门看见的就不是活生生的我,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玉凉蘅哼了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洛邪冲他拱拱手:“谢谢夸奖,我一直都有。”

    朝黎怕俩人反悔,连忙拍板钉钉:“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定,朝黎你给我回来!”玉凉蘅伸手去抓朝黎的手,朝黎以为他要揍自己,连忙跑到了老丈身边。

    洛邪打抱不平道:“我说玉叔……哦不,玉大哥,你看你都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就算你不待见他,也没必要如此吧。”

    玉凉蘅皱眉:“谁说我不待见他?”

    洛邪一耸肩:“你这么反问,难不成你很待见他咯?”

    两人就走在朝黎身后不过两步远处,他们说什么,朝黎听得一清二楚。

    他偷偷扭头看了玉凉蘅一眼,虽然大概知道玉凉蘅的答案是什么,但……还是有些期待。

    玉凉蘅迟迟不说话,洛邪催促道:“玉大哥,你倒是回答啊。”

    玉凉蘅冷冷瞪了他一眼:“自然不待见。”

    洛邪冲朝黎扬了下下巴:“小朝黎,听见了吗?他不待见你,日后躲着他点儿。”

    朝黎脸色尴尬的嗯了声,虽然早猜到是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还真是有点难受啊。

    而此刻,玉凉蘅的脸色没比他好到哪去。

    直到到达村长家,三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村长把他们带去客房,便如朝黎所说,他自己住一间,玉凉蘅和洛邪住一间,虽然两人看起来都不乐意,但毕竟已经到了别人家里,总要给人留几分薄面。

    吃饭时,朝黎又问了村长一家有关青遥镇的事情,村长知道的跟老丈差不多。

    不过,村长说,按照往年的习俗,后日镇子上会办一场庙会,他们三人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入夜,朝黎洗了个热水澡,便回去休息了。

    他住在院子这头,玉凉蘅和洛邪住在院子那头,回房的时候,朝黎朝玉凉蘅房间看了眼。

    幽幽的烛光里,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面对面站着,看姿势,八成又在吵架。

    朝黎仰头看了会儿月亮,走进屋,恹恹歪到了床上。

    他解下那把随身佩在腰间的匕首,举在眼前,出神看了许久。

    若有机会,他真的好想知道,为什么直到他死,玉凉蘅都没去看过他一眼,是忘了,还是有苦衷,亦或是压根不想去。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夜里,又梦到了临死前的场景。

    荒骨岭上,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浓重的血腥气熏的人作呕。

    暮重深手下的两千精锐将荒骨岭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老鼠都跑不出去。而朝黎这边只有为数不到五百的亲信幽兵,两方实力悬殊不能再大。

    他回头看着身后断崖下的万里红潮,蓦地攥紧了手中的破月刀。

    他按照暮敖的计划,声东击西,成功引走了叛军主力,但同时,他也已经无路可退了。

    “朝黎,二叔一直没发现,你平时不声不响,一到这种时候还真行啊。”暮重深一袭鎏金黑袍,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可怕的笑,“不过可惜,二叔这边有两千人,还全是精锐,你那些虾兵蟹将根本不够二叔塞牙缝的,把刀放下,二叔让你死的痛快点儿。”

    朝黎猛地一挥窄刀,甩掉刀身上沾染的鲜血,冷笑:“放屁可以,放刀不行,毕竟我还不想死。”

    暮重深脸皮愠怒一颤:“你该不会还指望暮敖来救你吧?他是正在赶来的路上不假,但你死之前,他应该是赶不到了,就算能赶到,你觉得他会留着你?”

    朝黎:“什么意思?”

    暮重深:“暮敖非要除掉我,无非就是因为我挡了他成为幽界之主的路,今日我栽在他手里,是我计不如人,我认。但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幽界皇族血脉,所以,他路上的绊脚石可不止二叔我一个。如果是我是他,便决计不会留你,毕竟卸磨杀驴这种事,也很常见的不是吗?”

    朝黎啐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恶心?未免太把自己当榜样了!”

    暮重深愤怒的甩了下袍袖:“蠢货!不识好歹!既然你那么想死,我成全你。所有人听好,一个不留,杀!”

    说完,暮重深便带领着两千精锐围了上来,雷鸣般的脚步声铺天盖地,每一步,足下都是血泊飞溅,刀光剑影对撞间,灼热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视野。

    乌云浓厚,不露天光,从头顶不逾百尺的天空翻涌而过,一路涌向那足以杀死六界所有生灵的万里红潮。

    朝黎一边挥刀迎敌,一边喝道:“今日一战凶多吉少,哪怕战到最后一刻,只剩最后一人,也要坚守到大皇子来!”

    “可万一我们今日活着离开,大皇子却像二王爷说的那样,除掉您怎么办?”一名亲信冲破交战的人群,旋身用后背贴紧朝黎的后背。

    朝黎想都没想便道:“放心,暮重深只是故意扰乱我们才那么说的,兄长不是那样的人,也决计不会如此。”

    亲信莞尔:“既然二皇子那么相信大皇子,那属下也没什么顾虑了。”

    “那是我亲兄长,不信他信谁。”朝黎弯眼一笑,挥刀格挡开对面劈来的风刃,凌空旋身,尔后瞬间压腿贴地,同时反手握刀,割出一道强劲凌厉的刀气。

    与此同时,一道阴邪至极的灵力刃突然朝着朝黎,迎头劈来。

    朝黎侧身一闪,挽了个刀花,直接纵身跃起,举到冲那人砍去。

    两刀相持,两种完全不同的灵力在刀锋交汇处碰撞出激烈的火星,暴雨一般,簌簌陨落在殷红的血泊里。

    “才过去一年多,小朝黎就这么厉害了吗?”暮重深将全身灵力灌注于刀上,冲正与自己僵持的朝黎阴笑道。

    “不止呢。”朝黎说完最后一个字,猛地一咬牙,破月刀刀锋激发的灵力骤然突增,直接将那暮重深的刀身劈成了两半。

    两截断刀当啷落地的一刹,朝黎撩刀一挑,斩掉了暮重深的一条手臂,没等暮重深倒地,他便一刀刺穿了其胸口。

    暮重深本就身受重伤,此刻又被一刀贯胸,已是回天无力。

    断气前的最后一刻,暮重深含着满口鲜血讥笑:“别高兴太早,最后,你跟我是一样的下场!”

    “闭嘴吧你。”朝黎将刀从暮重深胸口抽出,又在原来的刀口旁,奋力补了一刀。

    玉凉蘅说过,对于已经决定要杀的人,最后一刻,绝不能心存仁慈,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二叔,这条命,是你欠我的。”朝黎蓦地抽出沾满鲜血的佩刀,右手冲着暮重深虚空一抓,直接将暮重深的灵识掏了出来,攥拳一握,散发着墨蓝色流光的灵识被瞬间捏碎成了渣。

    “朝黎!那是你亲二叔,你怎能下如此狠手!”暮重深的贴身侍从赶来时,见到这一幕,差点疯了。

    朝黎挽了个刀花,尚存温热的血流被震离了刀身,转身间,刀锋直接横到了侍从颈侧:“我不对他下狠手,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了,而且凭什么我等死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抚掌叫好,他等死的时候,又假借血缘之情来教训我了?到底狠的人是谁啊?”

    侍从还欲反驳,刚张口,锋利的刀刃便割断了他的喉咙。

    侍从倒下的时候,朝黎看都没看他一眼。

    此刻,兵器交接声与利器贯穿血肉声在耳边喧嚣不休,疼痛让人麻木,杀戮让人疯狂,朝黎执刀转身,双目血红的看着自己这边只剩不到二百名的亲信,从怀里掏出那把偷偷从玉凉蘅那儿偷来的赤红色鱼鳞匕首,绝望的轻笑了声。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不了了,也不知道事后打扫战场时,会是谁来给自己收尸,是暮敖,还是哪个他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幽兵呢?

    不过,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总之不会是玉凉蘅。

    坏蛋,骗子,让你不来看我,这次,你就算想来看我也看不到我了,后悔死你吧……

    朝黎蓦地从床上坐起,额头浮着一层冷汗,雪白的里衣也被汗淌湿了。

    他扭头看着窗口洒进的皎洁月光,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梦啊。

    出了太多汗,嘴巴发干,他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准备喝的时候,余光瞥见门口映出了一道人影。

    “谁?”朝黎喝了口水,问。

    人影没说话,并且听到朝黎的声音后,飞快跑了。

    朝黎连忙好奇的追了出去,刚一开门,就冲着月光下那道雪白的人影掷出一道红线,捆住了那人的手腕。

    朝黎刚从梦里惊醒,脑袋还不太清楚,眼神也不太好,那人转身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愕然道:“玉凉蘅?”

    既然被发现了,玉凉蘅也没打算再躲,冷声瞄着朝黎:“是我,怎么样?”

    朝黎:“你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门口作甚?”

    该不会今天想杀人灭口吧……

    “来找你睡觉。”玉凉蘅冷声傲然道。

    “!!!”朝黎惊的脸皮一僵,“你说什么?”

    “你聋吗?我说来找你睡觉,跟你睡一张床上,盖一条被子的那种睡觉。”玉凉蘅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根同朝黎连在一起的红线,猛地收手一拽,朝黎不妨,一个趔趄,差点栽到玉凉蘅面前。

    浅淡的猫薄荷味儿钻入鼻腔的那一刻,朝黎耳朵瞬间红了:“你跟洛邪睡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玉凉蘅冷哼:“谁说我跟他睡的好好的?一身骚狐狸味儿,真跟他睡一起,明天你就准备给他收尸吧。”

    朝黎打了个哆嗦,心说你要是跟我睡一起,那明天被收尸的,岂不是我?

    “你发什么呆?”玉凉蘅捏了下他的鼻尖。

    朝黎往后一躲:“没发呆,就是我屋里床小,可能装不下我们两个人。”

    “你嫌我胖?”玉凉蘅冷冷道。

    朝黎干笑道:“你当然不胖,你最高挑了。”

    玉凉蘅突然躬身,把脸往前一凑,两人鼻尖儿突然碰了一下:“算你会说话。”

    说完,就直接拉着朝黎的手进了屋。

    他一进屋,便自顾自脱起了衣服,并十分自觉的安排道:“你喜欢睡里边还是外边?算了,你睡觉不老实,还是睡里边吧,本君睡外边。”

    朝黎:“……”

    上辈子小爷往你床上蹭一次,就要被断两天的粮,这辈子你突然这么主动的送上床,你的矜持呢?被狗吃了吗?

    “愣着作甚,上床啊。”玉凉蘅伸手在他眉心弹了一下。

    朝黎揉着脑门,忍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玉凉蘅,你的矜持呢?”

    玉凉蘅:“被你吃了啊。”

    朝黎:“……”

    人渣,你这是在骂我啊!不过……

    分明还是那种冷淡到让人发抖的声音,但他怎么感觉心里痒痒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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