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我做什么?睡了,跟那狐狸精吵了那么久,快困死了。”玉凉蘅半卧在床上,伸手勾住了朝黎的裤边。
朝黎连忙捂住屁股,扭头愕然道:“玉凉蘅你有病啊,扒我裤子干什么?”
“原本想拉你上来,谁知道随手一拽,拽住的是你裤子。”玉凉蘅漠然瞥了他一眼,自觉钻进了被窝,“爱来不来,本君先睡了。”
朝黎切了声:“睡我的床,还这么狂?”
“你半夜在本君床上打滚儿时,可比这狂多了。”玉凉蘅面无表情的掀开里面那一半被子,拍了拍那片专门留给朝黎的空位,头枕着手,轻轻闭上了眼。
朝黎冲他翻了个白眼,迅捷爬上床。
他刚钻进被窝,玉凉蘅突然道:“方才做噩梦了?”
朝黎一愣,垂眼嗯了声:“你怎么知道?”
“本君在门外,听见你梦呓了。”玉凉蘅侧翻过身,闭眼低声道,“声音一直在抖,到底做的什么梦,能吓成这样?”
“没什么,就是梦见自己快死了而已。”浅淡的月光映在玉凉蘅脸上,又密又长的睫毛在下眼皮倒出了一片漂亮的阴影,鼻尖微翘着,载着几许月光,美的像是兰桥冰湖底丛生的晶石,朝黎出神看了许久,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看够了吗?”玉凉蘅突然道。
朝黎冷不防一抖:“你没睡?”
玉凉蘅月牙般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冷声道:“被人这么看,谁能睡着。”
朝黎赶紧闭上眼:“那不看了。”
玉凉蘅眸子一软,伸出雪白修长的手指,又轻轻将朝黎的眼睛强行撑开,冷淡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润:“没说不让你看。”
床本来就小,两个大男人睡上面,就算侧着身,也已经很挤了。
朝黎看着玉凉蘅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咽了下口水:“你别这样,我……我不习惯。”
玉凉蘅不懂:“本君怎样?”
朝黎弱弱看着他:“就是你刚才对我的态度,有点太好了。”
“……”玉凉蘅蹙眉不悦道,“你是受虐狂吗?非要本君对你很恶劣,你才满意?”
朝黎连忙摇手道:“不是,只是你平日对别人都这么恶劣,对我也如此,突然这般,任谁都觉得你在憋什么坏吧。”
玉凉蘅一愣,半晌才幽幽道:“本君对你……很恶劣吗?”
“你才知道?”朝黎不满的犟了下鼻子,“每天不是对我冷眼相向,就是变着花样威胁我,今天甚至还当着别人的面,说不待见我,我都不要面子的?”
他刚说完,玉凉蘅突然坐起身,低头看着他:“原来今日来村长家时,你突然变脸,是因为这个?”
“关你屁事。”朝黎往被窝里缩了缩,翻身面朝墙,只留给玉凉蘅一个单薄的后背。
“行了,以后不那么说了。”更何况,那句话本来也不是本意,玉凉蘅伸手抚了下朝黎的后脑勺,轻笑着躺回了床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玉凉蘅就睡在他身后,朝黎很快便睡了过去,而且睡的很沉,很安心。
听见朝黎均匀细缓的吐息,玉凉蘅悄然将右手探到了朝黎腰上。
之前没仔细摸过,竟不知这小东西的腰这么细。
玉凉蘅把朝黎搂在怀里,鼻尖嗅着朝黎柔软的头发,刚体会到几分偷来的温存,脑中突然炸开一道疼痛。
“你在干什么?趁我不在,想一个人占便宜?”玉凉蘅的神识中,一道虚幻的黑影冷声道。
玉凉蘅也将一缕神识化成了自己模样,直接冲那道黑影漠然道:“滚,没你事。”
黑影冷笑道:“我们是一个人,你趁我这一半不在,抱我喜欢的人,还有脸让我滚?找死吗?”
玉凉蘅直接祭出了草叶剑,但同时,对面的黑影也祭出了一把跟草叶剑一模一样,却通体乌黑的窄剑。
紧接着,两人同时蓄力,同时出剑,甚至连剑招都一模一样。
虽然两个人此刻都只是一缕神识的状态,但极招相对时,所爆发的灵力足够顷刻间轰掉一座巨山。
不过……
神识差点被震碎的疼痛,直接把玉凉蘅给完全惹怒:“给本君滚出去!不然杀了你!”
与此同时,黑影也跟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毕竟玉凉蘅所受的任何疼痛,黑影一丝不差,也照单全收。
俩人愤怒的看着对方,眼睛气的一个比一个红,不过,毕竟是自己,总不能真过不去,僵持将近一炷香后,两人一齐冲对方蔑然哼了声,转身走了。
黑影走后,玉凉蘅抱着朝黎,整张脸已经阴狠到了极点。
而此时,黑影也坐在太虚水境中,翻白眼。
天上的流云,无风而动,湖面远处,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走了过来,黑衣人闻声抬头,看见少年清秀雪白的脸时,眉间的愤怒瞬间一扫而空。
“小黑哥。”朝黎负手歪头,冲黑衣面具人灿然笑了声。
黑衣人抽剑,在湖面上写道:“别乱给我取名字,难听死了。”
朝黎一边走,一边道:“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只能这么叫了。”
黑衣人:“……”
“算了,拿你没办法。”黑衣人淡淡道,“听好了,我叫孟竹溪,不是什么难听的要命的小黑哥。”
孟竹溪的声音又凉又清透,虽然不知在哪里听过,但总有种好熟悉的感觉,而且,他怎么觉得跟玉凉蘅那人渣的声音有那么一丝像?
不过这也不奇怪,天底下样貌相似的人就有那么多,更别说声音相似的了。
朝黎挑眉:“原来你会说话啊。”
“我什么时候说我自己不会说话了?”孟竹溪看了他一眼,坐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点燃火炉,在其上温了一壶朝黎上次喝过的春日甘,“大晚上不睡觉,突然跑这里作甚?”
朝黎道:“不是故意跑来的,只是做了个梦,一不小心念出法诀,就来这儿了。”
孟竹溪:“……”
“不过来都来了,顺便喝口酒,问你点事情。”朝黎一个燕子抄水,掠着湖面跃进了亭子里。
孟竹溪:“你身边有个不论是相貌和见识都是六界角色的玉凉蘅,为何不问他?”
孟竹溪说过,太虚水境寄居在自己神识中,而孟竹溪又住在太虚水境里,那他知道玉凉蘅在自己身边,也并不奇怪。朝黎并没打算瞒他:“他脾气不好,貌似也并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虽然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但差不多也能猜到他是什么回答。”
孟竹溪:“什么回答?”
朝黎学着玉凉蘅的语气道:“不关你事,同你说了也没用,反正到时候你也帮不上忙,小心点别死就行了。”
“……”孟竹溪嘴角一抽,猜这么准吗?
朝黎见孟竹溪迟迟不说话,以为他是被玉凉蘅这些经常挂嘴边的话给惊到了,叹气道:“很刻薄,很不可一世,对吧?”
孟竹溪半晌才挤出一个“确实”,这种自己伙同别人说自己坏话的感觉,真不爽。
不知为何,朝黎听见孟竹溪附和,心里却并不开心:“其实他也没那么差劲,毕竟他确实很厉害,狂傲一点,也并没什么,总比一些谦虚过了头的人要好。”
闻言,孟竹溪突然轻笑了声:“行了,方才骂,现在夸,都不知你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朝黎正要解释,孟竹溪打断道:“你方才说要问我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你可知一处地方,叫青遥镇?”孟竹溪给朝黎斟了杯春日甘,朝黎浅笑接过。
孟竹溪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是苏鼓县,那个城门关了两年的青遥镇吗?”
朝黎点头:“不错。据说整个镇子上的百姓都信奉一个叫笑面鼓神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孟竹溪:“笑面鼓神没听过,但我听过一个叫笑面鼓师的东西。”
朝黎愕然:“笑面鼓师?那是什么?妖怪?”
孟竹溪抿了口酒,淡淡道:“不是妖,是堕神。”
堕神,顾名思义,就是神格堕落的神。一般这种人,虽然力量跟神没什么区别,但堕落之后,便无法再汲取天地灵气,只能靠一些残暴的歪门邪道提升自己。
成为堕神,有两种途径,一是神格被人强夺或被邪气占领,另一种,则是自己主动舍弃。
因为每个神都很宝贝自己的神格,所以主动舍弃神格的情况很是少见,古往今来,未有一例。而且,主动舍弃的话,据说会万劫不复。
所以,大部分堕神都是神格被人强夺或被占领才化成的。
孟竹溪继续道:“笑面鼓师还是神时,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朝黎:“很远是多远?”
孟竹溪:“大概一千五百多年前吧。”
朝黎愕然:“这么久!那岂不是他比玉凉蘅还要大?”
孟竹溪嘴角一抽,咬牙强调道:“玉凉蘅是所有现存先天神中最年轻的,一点都不大,好吗?!”
“……”没想到,玉人渣在这人心里的地位还挺高,朝黎干笑道:“也是,跟其他先天神比起来,确实不大,而且长得还好看。”
刚夸完,他就注意到孟竹溪的嘴角肆意扬了起来。
朝黎搓搓手臂,这人脸变得真快,还真有玉人渣的几分影子。
孟竹溪仰头喝干杯中热酒,眼神傲然道:“其实玉凉蘅不仅长的好看,他的实力,也跟他那张脸在六界的地位一样。当年玉凉蘅夺天问道时,曾将幽界的万里红潮一举引到了其余十一座仙川上空,红潮蔽日,不见天光,吓得那十一位仙君半个月没敢出门。不过可惜,那十一位仙君嫌这事儿丢人,就勒令旁人不可再提,到现在,便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朝黎不好意思的干笑道:“那好厉害啊,不过……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孟竹溪冷冷道:“有吗?”
“没有吗?”朝黎笑容逐渐僵硬,我们明明是在讨论笑面鼓师,你突然长篇大论起了玉凉蘅,这还不叫跑题?!
孟竹溪好像终于记起了笑面鼓师这个东西,声音骤然变得嫌弃又冰冷:“笑面鼓师啊,那就是个不入流的货色,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我觉得他应该打不过玉凉蘅。”
朝黎:“……”
“对了,”孟竹溪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化出一本精致的书,递到朝黎面前,“这是一个文采绝佳样貌也十分罕世的人给玉凉蘅作的传,里面记载了不少玉凉蘅刚入世时的事,你闲来无事时,可当成话本看看。”
朝黎接过那本书,看着扉页上那四个——“孟竹溪·著”的草书,脸上差点没挂住,这人怎么跟玉凉蘅一样,夸别人,三脚踹不出个屁,一夸起自己,就头头是道,魔怔一样……
他把那本书揣进怀里,缓缓站起身:“那个……孟兄,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就先走了,咱们择日再见。”
说完,朝黎就要掐诀遁,孟竹溪喊他:“你问我的问题,我还没答完!”
“不了不了,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大哥你还好意思说,你方才跟我说了那么久,有几句是在认真回答我问题?朝黎嫌弃的吐了下舌头,转身便走了。
孟竹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对面,很是茫然,他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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