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看着我，”杨蓉嫌弃地扫了自家儿子一眼，“又不是我发的——虽然你这么久都不谈恋爱连人家纪式集团的千金都看不上我也怀疑过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诺重一脸痛苦地捡起手机，往下翻翻，看到了他出柜论的始作俑者。
【粉丝网吧偶遇齐晗，问起诺神择偶标准时，齐晗不经意道出真相——Noble Gaming队长LPL峡谷颜值王诺重竟不喜欢女人？？】
旁边还附了个小视频，虽然大晚上的光线很暗，画面也挺模糊，但是诺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黑外套黑口罩只露了两眼睛并且周身每一粒空气分子都写着不耐烦的少年就是他的小打野。
视频中两个女孩在网吧外追着他的小打野：“齐神齐神，我一直都是你们NG的粉丝，想问问你们新赛季会不会有人走啊？”
快要跟黑暗融为一体的少年脚步不停，声音沙哑回了句，“等官宣。”
“诺神还打吗？”
“打。”
两个女孩穷追不舍，“那......那齐神你知道诺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吗？”
少年脚步顿了一下，继而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速度加快，没说话。
“齐神，齐神！”
那两个和举着手机的这个女孩也跟着脚步加快，前面一个甚至伸手拉了下齐晗的外衣。
齐晗身形明显僵了一下，侧过头，眼露不耐烦，“不知道。”
“哎齐神！那诺神平时有没有无意间提过......”
那个女孩又要伸手去拉齐晗，齐晗身体一侧，同时停在原地，“诺重，他，不，喜，欢，女，人。”
说完转身就走。
诺重：“...........”
说得好。
太妙了。
也不知道是少年眼底的戾气吓住了她们，还是这八个字带来的信息量太大，女孩们终于停住了脚步，画面中的少年也渐行渐远。
诺重站在原地盯着屏幕里齐晗的背影，先是为他这借口感到欣慰，是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终于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和人吵一架而是开始想法子糊弄人了的成就感。
然而还没父爱泛滥开，他蓦然一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浮上心头。
——这话是从齐晗嘴里说出来的。
齐晗说自己不喜欢女人。
突然间他就有些慌张，好像不经意被人窥破了真心般，惶恐中夹杂着压抑的欢喜。
可再一细想，他也不知道人家这到底是真话还是玩笑，顿时，诺少爷人生第一次领悟到了不知所措是什么样的心情。
诺重抿了下唇，还没想好该给出什么表情以面对一脸吃瓜不嫌事大的杨蓉，后者就先开口了，“我的好儿子，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诺重恢复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的玫瑰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然后一屁股坐到诺歌床上，点开那条微博下的评论，往下翻，“来妈，我给您读读，‘这些私生饭好讨厌哦，齐晗小哥哥明显是不想再被缠了才这么说的’，‘这营销号真能断章取义，齐神不耐烦随口胡诌的还这么当真，谁又花钱买热搜了’。”
他一脸无辜地朝杨蓉耸了耸肩，“白昕修还没起床呢，等他公关把这澄清完就没事了。”
杨蓉笑着摇手指，“下面评论还有实锤你天天接送他出去打比赛都要和他过二人世界的呢，当然，我不管这些营销号怎么写，但是你刚才看到这条微博的反应有些不对啊——以我对你的了解，峡谷颜值王诺神，有情况了吧？”
“能有什么情况？我一心专注电竞积极上进......”
“你脸红了。”
“？”诺重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脸。
没事儿啊凉冰冰的。
杨蓉笑得狡黠：“诈你的。”
天道好轮回。
诺重面容一僵，声音顿时没了底气，“我这不，你也知道，从小就是双性恋么......”
“我不知道，”杨蓉打断他的话，“不过没事，妈觉得挺好，齐晗那小男孩我还挺喜欢，长得不错还孝顺，哦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着公司的钱给他妈垫医疗费——回头带家里来给我介绍介绍，不说了，我和你严阿姨约了皮肤护理，先走了。”
说着，她就把香奈儿包包往肩上一搭，经过诺重身边时还居高临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顺个毛，然后继续踩着小高跟蹬蹬蹬走了。
留下张着嘴没来得及合上的诺重目送她毫无留念出门左拐，还不用送的。
几分钟后，诺重慢吞吞回过神来，“嘶——”倒吸了口豪华顶配单人间的暖气，然后倒在他哥身上，痛苦地眯起眼。
这都什么事儿啊。
哪儿跟哪儿的。
他坐起来，打开手机，给白昕修发消息：“你醒了没！你再不管管微博你的队长就要殉职了！”
他叹了口气，点开微博，刚还没注意，这私信和评论一晚上就多了几千条。
【诺神你真的喜欢男人嘛呜呜呜呜我心碎了......】
【所以诺神签下顾洛是喜欢他吗我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不啊为什么我觉得诺神喜欢的是齐神你看他对齐神多好，直播光cue齐神，而且齐神也对诺神超级好。还是只对诺神一个人好。】
【楼上姐妹同感。齐神在那私生饭问诺神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时明显一下就不高兴了，啊啊啊啊我磕了什么神仙cp！！】
【不过诺神不是在采访中说了嘛，他不喜欢被人组cp，怎么还会喜欢男人啊。】
【说不定就是因为喜欢才要隐瞒起来！！！！！】
【同意楼上！！】
【我愿意用我姐妹胖十斤换，哦不，二十斤，换我们ad和打野在一起！！】
【我也太喜欢诺神和齐神这一对了吧，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两在一起我死而无憾啊啊啊！！！】
诺重的目光在这最后一条上落了许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啪得关了手机，走出病房。
-
齐晗走进病房时，他妈正在骂人。
他拎着饭盒从门口走到窗边，林怡只是在中途换个气时顺道瞥了他一眼，然后熟视无睹地继续骂。
林怡不喜欢吃热饭，大冬天也是要等饭菜凉下来，所以以前在家时齐晗和齐宸会等爸爸把饭做好后，给她把饭放到窗台上凉着。
于是齐晗在窗台上打开饭盒，让窗户缝里渗进来的丝丝冷气帮他吹着热饭，然后走到床旁边的柜子拿了林怡的碗筷，盛了一碗他熬的粥。
林怡这才转向自己的亲儿子，对着窗边挺拔的背影，阴阳怪气道，“诶哟，大明星怎么这么闲来看我这个病号了，出场费贵不贵啊我可付不起。”
齐晗没理她，一下又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
林怡自讨了个没趣，顿感不甘，“喂，大冷天的你把我的饭放在窗边干嘛？！想冻死我啊？？”
齐晗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粥端到林怡身边，放在了床头柜上。
林怡声音极大的“切”了一声，身体前倾凑到床头柜前，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然后一口喷了出来。
“齐晗你是要烫死我啊！你，你就站在那儿看着我喝进去一句话不说！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你说！你害死你爹不够还要来害我！！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个白眼狼！你给我去死！你去死！！”
她气得浑身发抖，把手里的勺子往地上一甩，指着齐晗就开始破口大骂。
齐晗一言不发，从桌上抽了纸弯下腰，默默擦着地上被林怡吐出来的热粥，然后捡起她的勺子，拿去卫生间洗了干净。
他回到床头柜前，伸手准备端过粥再拿到窗前去吹时，林怡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右手。
她把齐晗的手往她身前扯，齐晗不再面无表情了，眉头一蹙，手腕一翻，把手抽了回来。
然后乘林怡愣神之际，端起热粥走到了窗边。
“你......你！”林怡指尖开始颤抖，瞪着远处的齐晗，要不是她腿脚不便，这架势肯定会冲上来把他揍一顿，“好啊，齐晗。你的手就这么金贵！是不是！我是你妈！是我生的你！你打那破游戏用的手是我给的！你现在连让我动一下都不行吗？！！”
林怡的声音带了哭腔，越说越激动，看得旁边病床上的男人是目瞪口呆。
他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脾气温温和和不生人的气，不然先前林怡骂他那么久他也一声不吭的。这时却逐渐眼露惊恐，觉得面前的阵势自己从未见过，哦不，在那什么家庭伦理关系剧里见过，不过那也是婆媳的撕架，这母子间还是闻所未闻。
他往被窝里躲了躲，生怕疯起来的女人下一秒就会拔刀要了她儿子的命。
林怡越哭越大声，齐晗还是面无表情地搅着粥头也不回，直到门口进来了一个小护士，这个僵局才被打破。
小护士惊讶地看了眼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病人，又看了眼窗边面无表情的俊秀男生，迟疑着叫了声，“齐先生？”
齐晗“嗯”了一声。
“是你找医生对吗？他回来了。”
齐晗点了下头，把粥端到床头柜上，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林怡的叫骂声终于隐隐听不见了。
齐晗站在黑漆漆的走廊，头顶昏黄的灯投进他的瞳孔，风衣里的右手逐渐握拳，指甲慢慢嵌进了肉里。
那若有若无的疼痛感终于让他回了点神，闭了下眼，然后向前第无数次穿过这消毒水味儿的长廊。
-
齐晗去见完林怡的主治医师后，实在不想回病房了，站楼下冷风里抽了几根烟，转身去了另一个大楼。
他走进耳鼻喉科主任医师诊室时，樊义珂正插着耳机半躺在椅子上仰着脖子听歌。
齐晗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诶，诺......”樊义珂直起身子，没见到诺重，却看见了齐晗，“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诺重呢。”
齐晗顿时有些紧张，“诺重要来？”
“是啊，我昨天和他约了今天。应该一会儿他就来了吧，”樊义珂从白大褂胸前的口袋掏出笔放在指尖转，然后眼神示意齐晗坐下来，“又来问你诺队的病情了？”
齐晗没坐，点头，“你快说，我怕一会儿碰上他。”
樊义珂耸耸肩，“他还没来呢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段时间他没来复查了，要么就是加重要么就是，”他顿了下，“加重了但他不想说。”
齐晗抿了下唇。
“诺重啊诺重，非要等耳朵聋了才愿意听我的话——不，耳朵聋了听个屁。比赛他肯定还是要打的我拦不住，但我还是那句话，”樊义珂突然把椅子滑过来，“他再这样下去的话，是极有可能导致永久性听力损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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