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初冬的那一场雪之后, 汴京城算是彻底步入了寒冬。
滢姑从外进来, 在火炉子边上暖了一阵手, 才入了西暖阁。
暖阁里烧了地龙,奶娘正在逗着小皇子。
“又睡醒了”滢姑问奶娘。
她出去时才刚睡着呢, 这才过了多久的,又醒了。
奶娘笑着没说话, 将小皇子偏向了滢姑的方向, 让她自个儿瞧。
小皇子今儿过后就足满两个月了,一双眼睛睁开,黑漆漆地溜圆, 四处瞧。
滢姑拿着破浪鼓逗了逗, 都说初生的婴孩瞧不出相貌, 可滢姑一眼就能瞧出来,小皇子长的像娘娘。
肤色白皙, 特别是那双大眼睛。
简直就是同娘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殿下, 这是想玩呢。”滢姑见他的一双小手不停地扑腾, 就知道当初自个儿说对了, 小殿下是个喜欢闹腾的。
奶娘说,“也就皇上和娘娘抱着时, 殿下睡的长。”
滢姑笑, 可不就是这毛病,才让他父皇嫌弃。
小皇子刚诞下来, 稳婆就将小皇子放在白池初的怀里, 许是闻了她身上的味儿, 旁人一抱过去就哭。
苏老先生替陈渊解毒时,小皇子就偏着头,看着陈渊。
都说婴孩出生的视线看的不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陈渊,就一直盯着,直到陈渊露了一丝笑容给他。
小皇子的眼珠子才往其他地方转动。
从那以后,小皇子就似乎认定了那两人,月子里没少吵。
白池初听着心痛,让奶娘抱过来,结果一到白池初怀里,就安静了,一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瞧着他娘。
陈渊生怕累着了白池初,
白池初一抱,陈渊就接了手。
整个月子下来,就数他爹抱的最多。
一足月,就被他爹嫌弃了,直接丢给了奶娘,带皇后去了东暖阁歇息。
“来,我来抱会儿。”滢姑从奶娘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皇子。
这可是大陈国的宝贝疙瘩。
先皇子诞下的那一日,陈国百姓普天同庆。
庆贺陈国江山后继有人。
可对于滢姑这些伺候在皇上和皇后身边的人来说,最高兴的是,皇上和娘娘都能平安。
回首过往那段痛苦的日子,就似是经过了一场劫难。
小皇子一出世,所有的一切磨难都跟着结束了。
皇上的毒解了。
辽国战败,主动奉上了十座城池。
陈国的江山,在小皇子落地的那瞬间,就已经根深蒂固。
滢姑和奶娘正逗的开心,倚瑶和王嬷嬷也进来了。
“哟,殿下醒着呢。”
两人刚去东暖阁替白池初和陈渊摆完晚膳,本想继续伺候,可谁知道那两人一顿饭才吃上了两口,又黏在了一起。
陈渊直接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来。
如今东暖阁,就只剩下了白池初和陈渊两人。
白池初半躺在陈渊怀里,就是不想张嘴。
“臣妾不想吃。”
怀孕的那会儿,后殿里的人都劝说她,两个人就全靠她一人吃饭,一定得多吃点。
她听了。
诞下小皇子后,又说,要好好调理身子。
她也听了。
好了,一个月子下来,眼见着那尖下巴变成了圆下巴。
如今好不容易熬了过来,白池初便为自个儿定了一套,过午不食的规矩。
今儿晚膳一桌子的菜,白池初只喝了两口清水,陈渊夹了一块鱼片,递到了她嘴边,白池初看着陈渊,就伸了舌头,轻轻地在那上头舔了一下。
“饱了。”
陈渊盯着她,喉头一滚,又问她,“当真不饿”
“皇上难道没发现臣妾胖了吗”白池初扬起了自己的下巴,给他看,“瞧瞧,都圆了。”
陈渊仔细地瞧了,没觉得圆了有什么不对。
还是好看。
“没胖。”
陈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听在白池初耳里,就是睁眼说瞎话。
“真胖了。”
白池初将自个儿的头凑的更近了些,谁知陈渊的目光却不在她脸上。
顺着她的脖子往下,眸子渐渐幽暗。
“嗯。”
是胖了。
陈渊搁下了筷子,侧了身,对着白池初。
白池初一怔。
经历了那么多回,这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也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干嘛。
“臣妾伺候皇上喝点汤。”白池初想躲,没成功,刚起来的那一瞬,就被陈渊擒住了腰。
怀胎十个月。
诞下小皇子后,陈渊又足足忍了一月。
隐忍在身子里的那股燥火,到了最近才彻底地爆发。
屋子里烧着地龙,白池初一身单衣,衣襟褪至了肩头,几声清脆的碟盘落地声,白池初的腿儿一颤,直接挂在了桌沿上,破碎的娇呤溢出来,耳尖都生了红。
外头的风雪正旺。
皇宫内一片灯火。
陈渊搂着怀里的人儿,瞧着她潮红的面孔,万千青丝尽数散下,披在了他腿上,像极了那一夜她的投怀送抱。
美的动人心弦。
却又比那时更让他着迷。
迷恋这张脸,迷恋这个人,迷恋她为自己建立起来的家。
陈渊看着她睡熟的面容,手掌轻轻地顺着她的发丝。
白池初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没睡”陈渊问她。
“不能睡。”白池初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抓住了他腰间的裘衣,面儿上笑成了一弯月牙,“明儿是皇上的生辰,臣妾得守着沙漏。”
陈渊笑了笑,“不怕,先睡会儿,到了时辰朕再叫醒你。”
白池初反而不困了,睁开眼睛问陈渊,“皇上生辰,想要什么”
白池初从未送过旁人礼物,完全不知该送什么才好。
皇上生辰,内务府的人早就开始筹备了,要什么有什么,她前些日子从三哥哥那里讨来了几幅画,预备明儿送给皇上。
可那东西,说到底也并非是她亲手画的。
陈渊说,“你有那功夫想这些,还不如好好伺候朕。”
白池初脸色一红,躲开了他的手掌。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从陈渊的怀里起身,“皇上,你等等臣妾。”
白池初说完,急急忙忙地下了床,披了架子上的大氅,就要出去。
“去哪”陈渊皱眉问她。
“皇上先等着臣妾,臣妾马上就回来。”白池初回头对陈渊说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出了东暖阁。
外屋刚好倚瑶守夜。
见白池初出来,还没招呼上,就听她说,“陪本宫去趟凤阳殿。”
倚瑶一愣,忙去提了灯笼。
“外面风雪大,娘娘等着明儿再去吧。”倚瑶提着灯,一边跟着白池初的脚步,一边劝。
心头还很慌,以为娘娘又同皇上拌了嘴。
倚瑶想不通,这前一刻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要去凤阳殿了。
白池初没吱声,脚步走的极快,路上的积雪白日被人清理干净,到了晚上,又盖上了一层,踩在脚底下,滋滋作响。
漫天风雪迎面扑来,白池初戴上了斗篷,鼻尖还是冻得通红。
到了凤阳殿,白池初直奔里屋。
一边翻着箱子,一边问倚瑶,“本宫上回绣好的荷包呢。”
倚瑶一愣。
这才明白过来,白池初一路匆匆赶过来,竟是为了寻荷包。
倚瑶长舒了一口气。
娘娘同皇上闹别扭的那一阵,那荷包就被娘娘一同带回了凤阳殿。
心里虽生皇上的气,荷包还是坚持自个儿绣完了。
倚瑶都替她收好了。
一株粉色的芍药,细看针线虽走的不稳,可也有模有样的。
关键这荷包,是娘娘头一回使针。
娘娘还是姑娘时,死活都不肯学绣花,说针太细,她拿不稳。
说起给皇上绣荷包,她也能拿得稳了。
倚瑶从箱子里将荷包拿给了她,“幸亏娘娘想起来了,奴婢都差点忘了这事,明儿是皇上的生辰,娘娘将这荷包送出去,皇上一定会高兴。”
白池初接了过来,满脸的期待。
“回吧。”
拿了东西,白池初就往回赶。
倚瑶跟在她身后,从门口的宫女手里拿了一把油纸伞。
雪落在身上,一融化就成了冰水,倚瑶担心白池初着凉,就撑伞的这功夫,白池初人已经先走了好几步。
雨花飘的并不大,宫灯的光晕打在上面,映出了一层白茫茫地光。
白池初提了提裙摆,刚跨出门槛,就看到对面雪地里立着一个身影。
藏青色的龙袍,青色纹龙筒靴,一手提着伞,一手提着灯笼。
陈渊正看着她。
白池初前脚走,后脚陈渊还是跟上。
担心这飞雪天气,路滑。
白池初看着陈渊,
突然晃了神。
仿佛又回到了她初进安王府的那个雨夜,她一推开门,里头的人就站在那里在等着她。
同样是一盏灯笼,一把油纸伞。
白池初立在那,痴痴地看着陈渊朝她走了过来。
陈渊将他手里的灯笼递到了她的手上,“拿着。”
白池初接了过来。
陈渊倾下身,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犹如那夜一样。
陈渊将油纸伞遮挡在她的头顶上,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灯笼的光晕中,能看到飞舞的白雪,白池初才回过神来,侧过身抬头仰望伞底下的人。
那双眸子,有着那夜未有的柔情。
“看什么”
陈渊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让她贴在他怀里。
“臣妾在想,皇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臣妾的。”白池初很好奇。
她与他的每一回相遇,似乎都不太美好。
抛开那枚玉佩,
她想知道,自己去安王府找他时,他到底有没有对她动过心。
陈渊目光有些闪躲,“很早。”
“很早是什么时候。”白池初揪住不放,“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
陈渊被她扯住了衣袖,脚步放的很慢,“进宫前。”
“那是进安王府之后”白池初接着追问。
“之前。”陈渊答。
白池初愣了愣。
之前,能是什么时候
“手里拿的什么”陈渊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让她继续追问。
真要论起来,大抵是他第一次见她,她给了他一颗糖开始,他就喜欢上了她。
只是喜欢的早,
发现的晚。
“荷包。”白池初这才将心里摊开,递到了他眼前。
荷包上的一枚粉色芍药很是醒目。
陈渊疑惑地看着她。
白池初吸了吸冻红的鼻尖,“皇上不能嫌弃,这是臣妾亲手绣的。”
陈渊眉宇轻挑,拿了过来。
白池初将手里的灯笼往上移,目光落在他的眉眼之间,陈渊则是低头认真地瞧着,她送给他的礼物。
两道人影,一黑一红紧紧相依,围着雪地里的一簇灯火,美如画卷,却又有着画卷描绘不出的温馨。
“好看。”陈渊又将她搂紧了些,唇角碰到了她的侧脸,低哑地说道,“朕很喜欢。”
白池初在他怀里娇笑。
明亮的眸子,如小孩得了大人的糖一般,高兴又满足。
两人相拥往前,雪地里留了一串东歪西倒的脚印。
白池初蹭在他的怀里说道,“渊哥哥,以后的生辰,初儿都陪着你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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