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站在屋门口看着不远处的盛景，嘴角微微勾了勾，而被围着的大队长几人也有些犹豫，为了人民为了组织，敢于奉献自己那当然是很好的，毕竟再不下雨，饿死的人数可能超乎想象。
但那甘于奉献的……不愿是自己。
双岗子生产大队队长咽了咽口水，决定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公社赵书记去解决，就道：“我们还是拿去给赵书记看看吧，他那里有人口账簿，比我们随便选举一个人有参考意义得多。”
李根生抽了口眼旱烟，沉默点头。
等几个大队长一同前往公社后，还留在原地的清水大队村民和部分大河成产队的人就沸腾了起来。
“我没听错吧？刚刚听大队长他们的意思是可以选人去求雨了？那不是好事嘛？”
“嘿，这种事谁能说得准，更何况你没听李四说吗？这猴子们求雨都只求了一屋子那么大的雨，还只有两三分钟，这顶个什么用。”
“就算只下那么两分钟我也愿意啊，更何况人不比猴子厉害，”金大丫振振有词，她们家可没粮食了，再不下雨都活不下去了。
“嘿金大丫，你没听到大队长说吗，这可得选一个人去求雨，你既然这么想下雨，那你去啊。我看等会大队长他们回来我就推举你，你这不是心心念念嘛。”李四忍不住就怼她。起初下雨他是整个人都魔怔了一样，这会儿在烈日下站了十几二十分钟，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李四也想到了叶锦。
听到李四这样说，金大丫立马就反驳，道：“我凭什么去啊，凭什么不是你去？”
刘桂香撇嘴，翻了个白眼：“既然贪生怕死就不要逼逼赖赖，八字还没一撇呢，梦就开始做上了，你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你——”金大丫口才还是略逊刘桂香一筹，这会儿嘴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了。生怕自己多说几句，大队的人会推举自己去求雨。
她哪里有那个能耐哦，更何况她可不想死。
“我觉得……”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刘桂香一抬头，是队里的芳芳，李八家的闺女。她撇嘴，她可不耐烦这芳芳，以前这芳芳是叶锦的丫头，就爱用这幅柔弱样子挑事。叶老财主出事后，这芳芳可没少在村里说叶家闲话。
就一穷丫头命，还妄想当公主，嘁！
李芳芳抿嘴很是羞涩地笑了笑：“我刚刚听大队长说了句这领头求雨的猴子很是不一般，我看咱们也别挣了，这领头猴子可不就是叶锦嘛。”
刘桂香李四用凉飕飕的眼神看她，李芳芳只要一想到叶锦不在了，自己就是清水大队最好看的人，脸上就藏不住的喜悦：“叶锦长得好，出身好，哪怕他们一家是坏分子，现在叶锦还能得到公社那边的表扬，还突然能打野猪……你们说，这领头猴子是不是得叶锦？”
金大丫首先蹦出来第一个赞同：“我看也不用推举了，就叶锦了。”
“呵呵，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忍不住反驳一下了，”刘桂香皮笑肉不笑看着李芳芳，“我看啊，这个人选就非你芳芳了。”
“刘嫂子您可别瞎说。”李芳芳连忙摆手，她可斗不过刘桂香，若是真的被刘桂香他们推出去求雨，她可是要哭死的。
“你刚刚不是逼逼的挺厉害嘛，这人选咋就不能是你了。你看看，你长得丑人品差，脸还歪，”刘桂香毫不留情就开骂了，“就这样的你当初居然能走了狗屎运成了人叶锦的丫头，占尽了叶锦的便宜，还嫌人家叶锦赏给你的钗子小了不值钱，你瞧瞧，你这黑心肠居然还能在新中国成为了贫农阶级，你说说，你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我看啊，这样的你还是蛮适合当领头猴子的。虽然你长得丑、人品差、黑心肠，但是你运气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刘嫂子绝了。”
其他村民可不管小姑娘自尊不自尊的，这会儿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时不时还有诧异的目光落在李芳芳脸上，李芳芳掐着手心，面目狰狞，没过两秒又陡然红了眼眶。
“咋，说你两句就开始落猫尿，你说你，一个丫头命咋还总是妄想当公主。既然你外型条件已经这么差了，人品要是再差，你是不是就嫁不出去了？”
刘桂香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几根地瓜干，边嚼边说：“反正我家是不愿意要这种搅家精儿媳妇的，钱嫂子，你家要这种不？”
李记分员的媳妇钱嫂子立马摇头，她跟大队长他们可是一个阵营的，立马就摆手，脸上也露出嫌弃的神色：“谁家愿意要这种啊，啧，这嫁到哪家哪家可不就倒了大霉！”
李芳芳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跑远了。但李芳芳的话在村里几个婆娘心里还是留下了点痕迹，虽然知道这样很对不起叶锦，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仔细想想，叶锦的确是最符合的求雨人选了。
叶锦站在山坡上，身上缠着个小崽子叶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又微微勾起嘴角。
“姐姐，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叶昭抱着叶锦的大腿，不愿意自己走路。叶锦略带嫌弃地看了眼叶昭的手和脏兮兮的脸，深呼吸了两口。
不要紧，马上就可以给这个小崽子洗澡了。
而临城公社。
赵书记喝了口茶，手里翻看着那大树叶子，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真看见了？”这建国后不许成精，这事……可别是糊弄他的啊。
李根生忍住烟瘾点点头，道：“几个大队的捕猎小队都看见了，一共三四十人。”要真是撒谎，也不至于能说动这么多人一起撒谎，图什么呢。
这就有点棘手了，赵书记又忍不住喝了口茶，说：“这事……有点大了，我得跟上面的组织汇报一下。”
不然按照这树叶子上画的图来讲，这最后得牺牲一位同志……这种事，他可承担不了责任，这是要被组织批评的啊。
毕竟求雨这种事……也有点玄幻了。
“还是慎重一点好。”李根生就开口说了。
大河生产队的队长有些不赞同，说：“赵书记，这事若是真的，可就再等不得了，马上就要抢收，这今年干旱，水稻的亩产是看得见的低，这能不能交上供应粮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我们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播种冬小麦不是，这冬小麦时候要是错过了，明年就更没活路了。”
双岗子大队队长跟着点头：“这阵子干旱，田里都干裂开来，这田地可是咱们老百姓活命的根本，哪怕这求雨不成，但总得试试再说，不然错过了，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李根生抿抿嘴不想说话。
赵书记还在喝茶，他翻看着人口账簿，想了想，终于做了决定：“你们等会跟我一起，咱们去找找县长书记他们汇报一下这事。”这种大事还得县长书记他们做决定才行。
就算到时候县长批评他们，说这是在搞封建迷信，但总得去试试，万一呢，怕什么就怕一个万一。
万一是真的呢？错过了，那这辈子都要留下遗憾的。
公社有辆拖拉机，这会儿天还早，赵书记就带着三个大队长一起去了临江县。
拖拉机到了县委大院，门口守着的门卫探出个脑袋问是啥事。毕竟这政府大院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赵书记就把自己的工作证明递过去给门卫看了看，说找县长有点事。门卫看了眼，确认无误才让他们进去。
赵书记来这开过几次会，这会儿也知道县长的办公室在哪，在门口就遇到了县长秘书，说了来意，县长秘书进去汇报了一下，让他们进去。
看着这一幕幕的，李根生默默叹了口气，事情越闹越大了。
而县长在听了他们的来意后，挥挥手，让秘书去清水大队，把几个早上打猎的，选六七个代表带过来。
县长办公室沉寂一片。
县长停下批改文件的手，询问了几个大队最近的情况，李根生有些紧张，毕竟他这半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可能就是赵书记了。
“还好，就是一直没下雨，田里的稻子涨势也差，全是空壳子。”李根生紧张了一会儿，不敢直视县长，说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心情，“好在我们几个队在赵书记的示意下，去临江山打猎，跟公社上的几个大厂联系，用肉换粮食，粮食凑合着节省一点，也还能生活下去。”
“刚开始要困难很多，现在好些了，队里的打猎小队也有秩序多了，打猎也熟练很多。”
“就是缺水，也担心冬小麦的播种问题。”
“还有……”
李根生一边说，县长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道：“干旱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我们这阵子也在讨论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们临江公社能想出靠捕猎换取粮食的做法，这个点子是很值得表扬的。”
县长赞赏地看了眼赵书记：“国生在这方面做的不错，要继续发扬光大，为老百姓服务。”
赵书记挺直胸膛，就很开心，脑袋扬的高高的：“是！”
又聊了聊灾情，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门才被秘书轻轻敲响，几个捕猎队的人腿脚打颤被带了进来。
县长让秘书带着赵书记和几个队长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然后又把带来的六个代表分成三队，一批次一批次地分别询问他们，当然，这主要是看看他们是否有说谎的痕迹。
结果几个人的口供都是完全一致的，说到兴头上，欣喜的神情是真的骗不了人的。
县-长沉默了一会儿，让秘书去通知副-县-长，两人又一起去找了县-委-书-记开了个小会。
县委书记说：“如果是真的，那这事刻不容缓。就算出了问题，那也是我的责任，但是老百姓们可是等不及了。”
“我愿意试试。”
县-长点头：“可是那个领头的猴子……”
县-委-书-记拍了拍桌子，神情严肃：“只要是为了老百姓，我愿意试一试，这件事不能再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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