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苓苓在庙里拜佛。
她这辈子没想做成什么大事,顶多嫁个小商人,小富即安,夫妻相敬如宾,就够了。
可不幸,新婚夜那天,夫君顾骁还没为她掀开红盖头,就因为酒喝太多晕过去了。
到现在一天半了还没醒来,请郎中看,郎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想到这,钟苓苓就难免担忧,她深深弯下腰,两手合并,为倒霉蛋夫君祈福。
“但愿夫君能平安醒来。”她说。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钟苓苓抬头一看,香案上掉下一个小猫,小东西蜷缩成一团,不知道怎么爬上佛像的,此时摔得七荤八素。
因为时候尚早,庙里和尚在做早课,也没其他人来上香,只有钟苓苓一人。
她忍不住一笑,上前去,将小猫拎起来。
该是刚出生不久,小猫只比巴掌大一点,浑身毛细细短短,有点桔色印子。
它睁开眼睛。
映入小猫清澈的眼中的钟苓苓,神色恬淡,肤色白皙,唇红齿白,穿了身对襟纱罗衫,领口绣着莲纹,阳光从佛像上窗口照过,细细碎碎打在她额头上,睫毛处落下一片阴影。
小猫目光一凝滞。
忽然的,钟苓苓竟从这么小的猫身上察觉到一股不善的杀气。
钟苓苓来不及奇怪,下一瞬,只看小猫的眼中仍是水汪汪的,带着点可怜滋味。
“夫人不好了!”
丫鬟小环莽莽撞撞冲进来,神色焦急。
钟苓苓把猫放在了蒲团上,心内一沉:“爷怎么了?”难不成真是喝酒“醉死”了?以前就听说有人喝酒丧了命,她该不会刚嫁到顾家,就要守寡?
小环说:“爷……醒过来了!”
万幸不是坏消息,钟苓苓秀眉一展,道:“那不是好事吗?”
小环又说:“可是他发疯了!”
钟苓苓这下纳闷了,好好的人,怎么发了疯?小环现在说不清楚,钟苓苓顾不得其他,连忙携着小环回顾家。
一到家门口,只看家中一个家丁一个丫鬟蹲在门口,愁眉不展。
钟苓苓问:“怎么都在外面?”
两人说:“爷醒来后,说我们骗他,把我们都赶出来。”
钟苓苓有种不祥的预感:“小环,翠翠,你们去喊郎中,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环是陪钟苓苓嫁过来的,知道钟苓苓身手不简单,丫鬟翠翠却不知道,说:“夫人可要小心,爷现在奇怪得很。”
钟苓苓说:“放心吧。”
以她的身手,就是十个顾骁也打不过她,但她不想用武力,她的愿望只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已。
顾家经商起家,顾宅是二进院落,前窄后方,钟苓苓进了门房,从厅堂走到东厢房,没个见人影。
刚往西厢房走过去,只听一声嚎叫:
“喂,摄像机在哪?真的不是整蛊节目?快把手机还给我啊!”
只看顾骁赤脚散发从西厢房奔出来,面容狂躁,瞧着钟苓苓了,说:“刚刚那几人真不是剧组人员?”
钟苓苓没想到和顾骁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但顾骁这副模样,确实不正常,难怪下人们都受到了惊吓。
她皱眉,说:“妾身不知道夫君说的是什么,若是夫君身子不适,妾身已经让人去叫郎中了。”
顾骁打量着她,说:“你是谁啊,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女明星!真别逗我了,我还要考研呢,我哪里有空陪你们玩这个啊?这是哪啊?我这身古装到底哪来的?”
钟苓苓又觉得他也没疯得彻底,只是说的话实在奇怪。
“明星”说的是天上的星星么?“烤盐”是什么饭菜新做法?
她略一思考,挑能回答的解释说:“夫君,这儿是顾宅,你是顾骁,妾身是你的夫人钟苓苓。”
“嗯?”顾骁一副纳闷的样子,“顾骁?难道……”
顾骁看到了妆台,跑到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盯着自己。
紧接着,就听顾骁一声暴喊:“我!真!穿!越!了?”
这一声嚎叫十分令人心惊,连钟苓苓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只看顾骁冲过来,不知是激动还是慌张,伸手就朝钟苓苓的肩膀抓来。
见此情况,也不难理解几个下人为什么发愁了,分明就是发了疯!
警惕之下,她果断抬手把他拍晕了。
耳根子一下子清静了,顾骁果然很不经打,面条似的软下去。恰在这时候,小环翠翠回来了,郎中背着个箱子,行色匆匆。
把人弄到床上看诊,郎中皱眉想了半天,说:“不像是疯了,不过脉象不平稳,也是受了惊吓。”
其实郎中说不出所以然,暂且开了方药,让顾骁吃一吃。
煎药时,小环心中担忧:“怎么办啊夫人,爷真的没救了?”
这郎中据说是黄州医术最好的,连他也没办法,那能怎么办?
钟苓苓回想顾骁口中奇奇怪怪的词汇,也忍不住皱眉,难不成老天要这么玩她,让她新婚的夫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疯了?
她端着药,坐在床边,看着顾骁发呆。
这门亲事,是舟叔给她物色的,顾骁和她一样,无父无母,但面容端正,人品周正,是个好青年。
她之前虽然从来没见过顾骁,但也曾幻想过婚后举案齐眉的日子。
眼下,这个愿望破碎了。
钟苓苓还没来得及感叹呢,只看顾骁缓缓睁开眼睛,他虽眼中无神,但好在神情稳定。
她小心翼翼凑近顾骁,试探着问:“夫君?”
陡然一看,顾骁又不像个把时辰前那样异常。
钟苓苓稍稍松了口气,用调羹搅了搅药,轻声问:“夫君感觉如何了?来,吃药。”
顾骁听到她的声音,眼仁转了转,瞥了她一眼,问:“我怎么晕了?”
钟苓苓脸不改色,自然地搅动着药汁,说:“许是激动过度,就晕了。”通俗点说,就是发疯发晕了。
顾骁仔细想,料这个漂亮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晕之前那一痛只是错觉,但一瞥见女人的侧脸,他不由来有些烦躁:
“走开吧,你这个被封建社会洗脑的女人。”
钟苓苓愣住,干脆问:“夫君为什么嘴上说着奇怪的话?”
顾骁翻了个白眼:“我问你,你说你是我夫人,但是在嫁给我之前,你知道我长什么样、性格爱好或者是品性么?”
钟苓苓回:“长辈把关,夫君的品性自然是不错的。”当然,今天看了顾骁发了疯,她不一定还会这么想。
顾骁“啧”了声,说:“看看,这就是我说的封建社会,男女之间都不曾见过,就托付终生,你们古代人真搞笑。”
“我不是你说的顾骁,我叫康梓岳,所以我压根不知道顾骁的事,我是穿越者,21世纪的人。”
钟苓苓愣了愣,按他这么说,他全忘了记忆,性格大变,俨然和别的灵魂入了他身体一样。
顾骁真变了个人?
钟苓苓忍不住问:“夫君是说,你不是顾骁?”
顾骁说:“对,我叫康梓岳,我是比你们先进几百年、几千年的现代人,懂吧?”
钟苓苓不懂,但她知道,他语气狂傲,丝毫不把他人放在眼里,日后同他的相处,想必不容易。
顾骁翻了个身,留个背影给她:“你走吧,我刚穿越,我想静静。”
好在钟苓苓心宽,要是别个女人,看新婚的丈夫成这副模样,少说也得哭一场,但她经历了一天心情的起落,觉得既然夫君不是真疯,这个情况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能过几天,一切会好起来。
钟苓苓把药放下,站起来说:“那夫君歇息一下,妾身出去一下。”
顾骁却不依了:“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钟苓苓好声好气说:“妾身去了店铺里看看。”
顾骁疑惑:“店铺?”
钟苓苓解释说:“夫君行商,做的是布庄的生意,在申县经营得还算不错。”
而顾骁一听自己还有财产,一个鲤鱼打滚跳了起来:“我也要去看看!”
钟苓苓问:“夫君不想静静了?”
顾骁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想什么静静,钱的事,我怎么能不去看看?”
他有点激动,喃喃自语:“我以前家里就有钱,穿越过来,虽然不像小说写的是个王公侯爵,但也是个有钱人,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而钟苓苓早已经能够无视他奇怪的话了,只是垂垂目光,说:“既然夫君也想去,可不能再像刚才那样。”
顾骁,不对,自称是21世纪穿越者的康梓岳想了想刚刚自己确实失态,咳了声,说:“那肯定,我也是个文明人,那是意外。”
还好,他也不是半点话都听不得,钟苓苓心想。
稍微收拾一下,钟苓苓走出了顾宅,而顾骁跟在她后面。
小环牵着辆小马车,一看顾骁,还瑟缩了一下。
钟苓苓抬手摸摸小环的脑袋,说:“没事了。”
小环立刻崇拜地看着钟苓苓,果然她家小姐还是这么厉害,要知道,这爷刚刚可真像是着魔了,也只有钟苓苓敢靠近他。
但其实钟苓苓也是满心疑惑——如果这个“顾骁”不是原来的,那原来的夫君去哪了?
但不管他是顾骁还是康梓岳,只要之后能一起好好过日子,今天他这些异常,也不成问题。
如今,她作为妻,有义务带着“新顾骁”去熟悉他的一切。
一路到布庄,康梓岳颇为惊叹,像这辈子没见过似的。
顾氏布庄在大明路里坊,不大不小,因为那里繁华,生意还算可以,钟苓苓和康梓岳一下马车,布庄里几个伙计便叫:“东家的、钟娘子。”
康梓岳很不习惯,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而钟苓苓之前来过一次,便自然颔首示意。
客套话还没说两句,只看不远处几个乞丐冲了过来,道:“老板行行好,给点钱吧!”
这地带,经常有乞丐过来乞讨。
只是这几人正值壮年,身上穿得也不过分单薄,那眼神带着狡猾,要的不是饭,而是钱,分明就是假乞丐。
钟苓苓皱眉同掌柜的说:“把他们撵走吧。”
却不想自己话音刚落,只听康梓岳道:“几个乞丐而已,喂——你叫啥来着,哦钟苓苓,你就拿十两银子给他们吧!”
几个乞丐激动得磕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而钟苓苓愣在原地。
掌柜的也有点尴尬:“东家的你说这……”
康梓岳疑惑地看着他们:“才这么点钱,别拿不出来吧?”
钟苓苓一口气不上不下卡着——
十两银子?!
要知道,十两银子可是他们家近半年的开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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