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苓苓走到大门的时候,康梓岳在指挥几个壮汉搬东西。
是一箱一箱的铜钱碎银。
他满心欢喜,带着点邀功的语气:“你看,这下我们可不会吃不起肉了!”他赢了那刘庄后,专门兑成铜钱碎银,就是为了享受满载而归的感觉。
钟苓苓估计箱子里头有近百两银子,问他:“哪里来的钱?”
康梓岳咳了声,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我赚回来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装会儿,钟苓苓直接叫下人:“别搬了,运去护城河倒了。”
康梓岳“诶”了声,着急:“你……你怎么这样啊!”怎么看到这么多钱不动容,还想拉去护城河倒了呢?
钟苓苓皱起眉头:“那你可知道,来路不明的钱,绝不能拿。”
不怪她会这么想,康梓岳能不闯祸就好了,怎么可能轻易弄来这么多钱呢?
她素净的脸色染了点绯红,抿着嘴唇看康梓岳时,那目光如炬,像是带刺的玫瑰,康梓岳噎了,嘟囔道:“这钱来得清清白白!”
于是他才把钱的来历说开。
钟苓苓轻抿口茶,眉头带着点愁绪。
康梓岳说:“你就别怕这怕那了,这钱完全是正当的,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夫君,明日这钱就去还了赌坊吧。”
康梓岳“嚯”地站起来:“为什么啊?说要赌的是他,那么多人看着,是他自己输了,搞笑,我才不还回去呢!”
钟苓苓不和他争,说:“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这钱确实是正当的。”
被肯定了后,康梓岳有点小得意:“对啊,本来就是。”
他就像只开屏的孔雀,如果换个人夸他,他不一定会这么得意,可是是钟苓苓,他心里头就好像被装满了一样。
钟苓苓轻轻摇头,说:“夫君既然知道刘庄黑白都沾,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你是正经人,刘庄不是,今日拿了他百两银子,是福是祸不一定,不如不要。”
她这句话够殷切了,赚钱的方式那么多,顾宅不缺急钱,然而因这百两得罪刘庄,乃至刘庄身后的势力,不值当。
可惜他不懂。
康梓岳甩袖子,说:“怕什么,刘庄敢只手遮天吗?县衙难道是摆设?”
他看钟苓苓仍是不赞同,心里也来气。
其实他也委屈,他更希望能看到她眉开眼笑一起数钱,而不是否定他,说得直白点,他就是为了她赚的钱,结果她不领情。
他离开前,撂下一句:“总而言之,我不还回去!”
然后让人把钱抬到自己房中。
钟苓苓站起来,知道他又犯了小孩子似的脾气,也不和他争,然而小环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也低下头。
钟苓苓问:“你也觉得我错了?”
小环嘿嘿一笑,说:“小环也不懂,但夫人太过谨慎了,爷今天本来高高兴兴,闹了这出,又不欢而散了。”
她又嘀咕一句:“你们还没圆房,就又吵起来……唉!”
小环是真心为钟苓苓着想,平凡人家,哪有夫妻从成亲后没同房过啊?要是爷一不高兴,抬个小轿养一房姨娘,不是白白糟心么?
钟苓苓明白她的担心,敲敲她的额头:“行了,别想了,你个小脑瓜懂什么。”
她吩咐小环出门买东西,自己坐在窗边看一本游记,但她有些看不进去,过了会儿,游记上忽然出现一只白白的猫爪。
钟苓苓抬眼,是猪猪。
钟苓苓吐了一口浊气:“你也觉得我错了?”
猪猪的胡须一动,心说夫妻吵架不是常事么,何必纠结,何况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能拨开金钱的诱惑看本质,比起其他妇人家,她的目光长远,确实少见。
然而,他的意思不能传达给钟苓苓。
钟苓苓放下游记,撑着脸颊。
她垂下眼睛,睫毛在白瓷的肤色上落下一层阴影,手指捏着书本的右下角,却久久没翻动一页。
忽的,一只猫爪轻轻按在她脸上,肉垫凉凉的,一下子把她从发呆中拉出来。
她抬眼看,猪猪半立着身子,因为前爪子抬着,露出胸前和腹部柔软的毛发。
它圆圆的眼中带着水润的光。
钟苓苓一下子被治愈了,她抱着猪猪蹭:“猪猪你太好了,我都舍不得放你去抓老鼠了!”
猪猪艰难地从她怀中探出个猫头,耳尖通红——好一个乡野妇人!她怎么可以这般……这般……
然而他一抬眼看到钟苓苓带着笑意的芙蓉面,猫眼一凝。
罢了,罢了。
橘猫低下头,掩去发亮的眼神。
钟苓苓心情好转,便把游记合起来,道:“我多留点心算了。”她不想成为寡妇。
而康梓岳独自在房中,气不打一处来,他踹着箱子:“不赚钱你不开心,赚钱你也不开心,这么难伺候!”
骂着骂着,他忽的想到,别人穿越,不都是天选之子一路开挂,他唯一能开挂的,好像就赌博了!
康梓岳忍不住得意,从赌博赚钱,有了钱,他肯定能成为人上人的,到时候钟苓苓作为他的原配,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他就娶一些小妾来气死她,让她今天有眼无珠!
不过要是娶了太多小妾,让她真的伤心了,好像也不好……
康梓岳还在美梦中时,一个影子翻过窗户,手里捏着匕首,在月色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亮亮的光。
黑色影子快速朝康梓岳的床上摸去,然而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头皮发麻,缓缓回头时,才发现一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而手持匕首的,是一道倩影。
黑衣人见这是个女人,立刻暴起,想将她杀了,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女人轻松躲开他的攻势,反而轻松把他踢翻,砸在那些箱子上,银钱发出一阵“哗啦哗啦”声。
“谁!”康梓岳被惊醒,立刻爬起来,结果便看到钟苓苓脚踩一个大汉。
他刚刚在梦里梦到自己三妻四妾后,钟苓苓也不甘示弱,身边两个男子跟着她,好不快活!现在一醒就看到这场面,差点以为还在梦里。
只看钟苓苓弯腰把大汉绑起来,示意他:“点个灯吧。”
康梓岳“哦哦”两声,手忙脚乱爬起来。
地上那大汉呸了一嘴血,道:“你个吃软饭的男人,还得女人护着你!”
钟苓苓毫不犹豫扇了他一巴掌,声音清冷:“你说谁吃软饭?他是我夫君。”
康梓岳有点懵,一听钟苓苓维护自己,就像是许多烟花在自己眼前炸开,五彩斑斓,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下一瞬看到她清凌凌的目光,他心口的小荡漾结冰了。
如果是原主顾骁遇到这样的事,她也会这样吧。
他只觉她嘴上说着夫君,却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他撇了撇嘴,也朝那大汉扇了一巴掌:“什么软饭,小爷牙口好着呢,你大半夜进别人家门想干什么?”
这大汉被两巴掌打懵了,骂骂咧咧:“搞什么夫妻混合双打啊?我服气行不行别打了!”
于是他交代了,是有人眼馋康梓岳的百两银子,专门雇他来夺财。
康梓岳惊讶:“也才一百两,都有人要我的命?”
钟苓苓分析说:“你定是得罪了刘庄,他找人来要你命,不过刘庄的手段多,肯定查不到他头上。”
把大汉五花大绑,准备明早再送官府,钟苓苓离开之际,康梓岳忽然发现盲点,问:“等一下,你怎么搞定他的?”
钟苓苓说:“我恰巧睡不着,出来走走,就看到一个诡异的影子进门来,趁他不注意,用你的箱子砸倒他。”
所以才会有“哗啦哗啦”的声音。
钟苓苓的叙述太过淡定,但她一向如此,康梓岳便信了,然心里不安:“你下次遇到这种事,别自己一个人上,你叫醒我呀!”
钟苓苓微微挑眉,嘴上说:“你还想有下次?”
康梓岳这才后怕,但心里头更生气:“来一个我打一个!这种刺客你都能随便砸晕,对我来说也不难嘛。”
钟苓苓:?
她就是不想成寡妇,才半夜守在这,可现在看来,真是防不住他自己作死。
钟苓苓不再说什么,把袖子里的匕首藏深点,兀自离开。
康梓岳却怎么也睡不着,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才蓦然发现,钟苓苓是在担心他,但他又说错话。
他起来,披上衣服,朝钟苓苓的厢房走过去,里头黑着,想来她睡了。
他站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推了下门,结果却没推动。
康梓岳傻掉了,他除了刚穿越来那会儿,现在睡觉都不锁门,原来她一直锁门么?那他们这样分房,哪里像夫妻?
他纳闷,正巧看到了窗台一个猫影。
他试着拉了拉窗,窗能打开,他心里一喜。
然后他和那只日益强壮的橘猫对上了眼睛。
康梓岳知道钟苓苓可喜欢这只猫,他摆摆手赶它,手差点怼上它的脸:“去去去。”
一刹那,橘猫弓起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上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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