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吱”大门打开。
官兵举火把进来,吓得猫四散开。
火把照得亮堂堂,入眼处,除了猫,还是猫。那官爷嘴里咬着根枯草,“呸”的吐掉:“没人,难道是我想多了?”
旁边小兵说:“这些畜生,我们不懂它们想啥,爱叫就叫。”
官爷粗鲁人,有猫挡路便踹走,靴履踩在地上,发生“喀”“喀”的声音。
钟苓苓闭上眼睛,真没料到,这几人警惕性这么高。
她和顾骁躲在一个档口下面。
这个档口小,两人在情急时只是就近,这下面确实挤。
挤得她如果仰头,能撞得顾骁的鼻血直流,甚至可能磕掉他的门牙,所以无法和他交换眼神,交换信息。
微微挑起眼睛,只看见顾骁下颌还有喉结,他似乎也不轻松,脖颈处有细微的青筋,喉结轻轻一动。
他估计很紧张,也是,他是良民,好好做生意、不作奸犯科的良民。
跟他结姻,她就图这种平凡。
可惜……
钟苓苓想了想,目光微沉,不行,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事实上,谢缙确实全身绷紧,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多吸一口,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杏花幽香。
以前(除了当猫时的迫不得已),从没和哪家女子这么近过。
他耳尖微红。
知道她擅武,但没想到骨架娇小,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就像剥开蛋壳的鸡蛋,柔软得令人不可思议,
这么近的距离,垂下眼睛,那乌黑的头发,浓密纤长的睫毛,白皙莹润的耳垂……
迷幻如梦。
谢缙觉得很陌生。
对这种陌生,他既像守护领地的头狼,排斥着,想要推开,又像初尝鹿肉的小狼,好奇着,想要据为己有。
果腹之欲,让他不自觉地喉结轻动。
他眼尾猩红,缓缓闭上眼睛。
提醒自己,现在重要的是巡逻的脚步声。
这几个官兵要把整个棚子走遍,除非变故。
让他想想,离他说的“把他抛出去,引诱官府的人,创造找猫的机会”才过去多久,这就要用上。
说不定他这嘴开过光。
有点意思,他哑声一笑,率先从档口出去,动的那一瞬间,衣袖忽的被人拽住。
是她,她也想出来。
她皱眉,目光明亮,流转几回,乌睫轻颤。
那眼神什么意思?他就该躲着,由她来应对?
他大手在她头上一摸——不要这样看他,她或许不知道,此时她像极小鹿,他会忍不住……
下一瞬,他在她髻上顺一根簪子,跃出去。
“什么人!”外面人听到动静,连忙高举火把看这边:“是顾骁!”
顾骁是什么?
是移动的军功!是移动的荣耀!能不能得王爷将军赏识,就看是谁把顾骁抓到了!
于是一声喝令,跑出来的官兵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壮。
谢缙自认不是弱鸡,至少经历过杀手刺客追杀,此时,也愣是被官兵从这条街追到那条街。
大周子弟兵素质这么高,谢缙作为太子,表示满意,但作为被追的通缉犯,他心情复杂。
忽的,一个壮汉大嚎:“不好!猫都跑了!”
大棚里像是发生场猫“洪灾”,数不尽的猫咻咻咻跑出去,壮观。
官兵们一时不知该顾哪边,这些可是太子要的猫,都跑光,还想什么军功,不被问责就好了!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谢缙瞅着机会,翻过一个院子,往西边走,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倏地回头,手上簪子露出尖端——
是钟苓苓。
谢缙松口气,反手将簪子收了起来:“怎么过来了?猫是你放出来的吧?”
钟苓苓冷着脸,她是不知道怎么有人能在逃生后,还云淡风轻。
反正,她压着气。
她没应,越过他朝前走,只听他问:“不用不高兴,没找到是好事,若被抓去,猪猪定受难。”
“不是因为这。”钟苓苓转过身,说,“你刚刚,要是被抓走,以西晋军的布防,根本逃不出来,我也无能为力。”
谢缙挑眉:“不是说只要不危及你,就不救我?”
钟苓苓一怔,嗯,她就不该心软,反应极快:“是,不过你要是被抓,难道不危及我?”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小叹口气:“要是和离就好了。”
谢缙:“……”给绕回去了。
他习惯地双手抱在一起,发现不如猫揣着手舒服,便放下,道:“回去吧。”
钟苓苓摊开手:“簪子。”
谢缙还真差点忘了它,从袖中拿出来。
钟苓苓问:“你拿我的簪子干什么?”
谢缙不好说自己是用来防身的,毕竟他现在是“顾骁”,不应该懂那么多,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他走近几步,拢起她鬓边掉落的头发。
手法不算熟练,力道却很轻,挽好头发,将簪子插入其中,微热的指尖掠过她耳尖,叫她一下子愣住。
他眯着眼睛,笑:“还给你了。”
钟苓苓忍不住眨眨眼睛。
而他已经先她一步,朝前走去了。
*
第二天,小环去抓河蟹挖莲藕,钟苓苓把她叫来,小环正奇怪,只看自家夫人弄乱她的发髻,面无表情地拔下簪子。
小环“欸”了声:“夫人想要簪子吗?”
钟苓苓摇头,随后粲然一笑,手指梳顺小环的头发,再挽起来,别好。
钟苓苓问:“感觉怎么样?”
小环答:“舒服,高兴!夫人好好哦,果然最喜欢小环了吧,嘿嘿!”
钟苓苓:“很好。”
看来她昨天奇怪的感觉是正常的,换个人,也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她很正常,她放心了。
当晚,她炖了莲藕骨头汤,洗净河蟹,去表壳,分成两半,腌制半个时辰,将河蟹裹着面粉煎炸,一口浓郁的藕汤,香软的莲藕吸足汤味,再一口酥脆鲜香的河蟹,虽是就地取材,但她手里出来的,绝对美味至极。
小环吃得肚子鼓鼓,边刷碗边唱歌,瞧着谢缙,说:“看来你们快找到猪猪啦!”
谢缙疑惑:“何解?”
小环说:“夫人心情好的时候,做的花样更多,也更好吃!”
谢缙:“哦。”
女人心,海底针。
与女人心相反、易懂的,就是顾骁大名又响彻街头——前揍王爷,中耍将军,后惹太子,把猫都放走了!
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鉴于情况,钟苓苓同他说:“得快点离开,官府搜查在锁定范围,不能再歇,这里不安全。”
说不安全,真不安全,当晚,木屋就遭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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