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这伙盗贼是前魏国流民。

    魏国被周和东晋灭后,流窜于黄州、坊州,官府抓不尽,春风吹又生,久而久之,官府便以防替抓。

    这次黄州防不好,他们又回来了。

    要不是“顾骁”行径太嚣张,声名远播,现下百姓讨论的,还是这伙盗贼。

    一个瘦皮猴似的盗贼翻进木屋。

    他环视四周,心内啧啧,这木屋一贫如洗,扒拉着抽屉,找到一个盒子。

    瘦皮猴抖抖盒子,想听里头动静,猝然,他眼睛一转,身后有人!多年练就的直觉叫他赶紧跑。

    然而没来得及,一只手攥住他的脖子。

    瘦皮猴挣扎起来,却被后面的人踢膝盖,一下绊倒,摔在地上。

    他扯着那只手,可不仅掰不开,反而越来越紧。

    身后那人声音低沉:“你是什么人?”

    “嘶……嘶……”瘦皮猴的喉咙被紧紧抓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这才发现,小命被别人攥在手里,他会死!

    冷汗、失禁,瘦皮猴浑身颤抖,公鸭似的“啊噶啊噶”叫着,整张脸憋得通红。

    似乎被失禁恶心到,身后的男子啧了声,稍稍松手,瘦皮猴终于喘过气来,涕泗横流:“大……爷……饶命啊啊啊!饶命啊啊啊!”

    “我只是个小贼!求求您大人宽宏大量,放我一命吧!”

    即使喉咙疼痛,声音嘶哑,瘦皮猴也表现出极强的求生欲。

    这一喊,大事不妙。

    只听男人似乎笑着问:“是东晋余孽吧?”

    可他的声音,偏偏是冷的,玩弄蝼蚁于股掌,这种带笑的冷,瘦皮猴有点熟悉。

    他忽的僵住,五脏六腑扭曲起来,一个字再说不得,太像了,太像那个脸上笑眯眯,唬得大周拥戴,实际却可怕至极的——

    他扭动脖子,骨骼都咔咔响,终于看清后面到底是谁。

    是顾骁?也是,那人怎么可能在这,他鼓足劲,哭嚎:“顾骁!顾老板顾大爷!”

    谢缙踩他的背,微微用力,笑意融融:“我脾气很好的,想跟你商量个事,感不感动?”

    瘦皮猴吓得心脏紧缩:“不敢动不敢动!”

    谢缙眯着眼睛,高光微动:“你知道的,我现在是通缉犯,听说你们知道一些逃离黄州的法子?”

    *

    钟苓苓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木屋里的小贼。

    把小贼拎起来,小贼叽里呱啦:“姑奶奶!我什么都没偷!”

    这小贼就是那瘦皮猴。

    刚刚他想走,但两股战战走不动,就看一个昳丽的女子进门,用练家子的手段,擒拿他。

    天可怜见的!

    他只是一个小贼啊!

    恰好在这时,出门打水的谢缙回来,瘦皮猴想大叫顾爷给小的作证,谢缙先他一步,目露惊诧:

    “我们屋子进贼了?”

    瘦皮猴懵了,大哥,你这么能演,咋不自己搭个戏台唱戏啊!

    钟苓苓怕他看清顾骁,提着小贼的后领丢出去:“滚吧!”

    瘦皮猴连滚带爬。

    钟苓苓坐下,道:“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谢缙将水放在桌上,点头示意。

    钟苓苓说:“我会武。”

    谢缙适时表现惊讶。

    钟苓苓又说:“知道我会武的人不多,我不喜宣扬,但如果遇到这样的贼,”顿了顿,“你不要勉强,这种我能轻易解决,别和他们打。”

    谢缙笑笑:“好,日后麻烦关照。”如果瘦皮猴知道了,一定把戏台搬过来,跪求他演。

    又问:“打探到了?”

    钟苓苓摇头,她去打听怎么走,可就这两天,南浦县已经排查几次,顾骁侥幸躲过一次,可不是办法。

    得快点走。

    她皱眉。

    忽的,只听他说:“我倒是知道个法子,能安全出黄州。”

    钟苓苓本以为是说笑,直到真的沿着那崎岖的山路,畅通无阻来到坊州,才惊叹: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

    谢缙说:“一个好心的朋友告诉我的。”

    这边是山疙瘩子,总算没看到满天飘的通缉令,周边有几家茶馆,几人也大大方方坐下,要了茶。

    忽的,隔壁桌一满脸褶皱的老头站起来,指着钟苓苓:“你是……苓苓?”

    钟苓苓也认出人,扬笑:“吴伯伯。”

    老吴搬凳子坐到他们这桌:“你嫁去黄州也有大半年不止吧?哎哟,也不见回来省亲。”

    不带喘气,又说:“不过我懂,一定是舟老弟不让你回来的吧?”

    浑浊的目光落在谢缙身上:“这位就是骁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谢缙笑笑,招呼道:“吴伯。”

    钟苓苓提茶壶,替他斟茶,问:“……舟叔现在怎么样?”

    老吴说:“好着呢,老模样!”

    几人又唠嗑几句,老吴走了,小环闷闷不乐:“老吴知道我们来,舟叔也要知道了。”

    “嗯。”钟苓苓应声。

    休息片刻就上路。

    只看路边小孩在玩风车,钟苓苓记起,六岁时被舟叔领养,从那之后,就是严寒,她每天也极早起来,对草人掷飞刀。

    刀飞出去,没有正中红心。

    跑去捡起飞刀,继续。

    寒冷下,哈出来的气都能凝成水雾。

    一遍又一遍,直到手上生了冻疮,舟婶给她泡中药,哭着质问舟叔:“你别逼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舟叔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我没有逼她,她要不要练,自己选择。”

    回忆被小孩的笑声吵断,她垂下眼睛,掩住思绪。

    晚上,歇脚在一吴姓农户家。

    他们和钟苓苓父母有交情,款待了他们,吴叔七岁的小女儿粘钟苓苓,她便哄着,等女孩儿睡着,钟苓苓才从房中出来。

    只看吴叔坐在小马扎上做玩具,而顾骁也在一旁。

    吴叔手上是个鲁班锁,正在拼装,谢缙手上的就简单些,只是个风车。

    却看他站直,递风车给她。

    钟苓苓懵了,接过风车。

    谢缙说:“看你挺想玩的,和吴叔讨教,做了一个。”

    一阵清风吹来,风车四个叶子是纸折的,呼啦呼啦旋转。

    钟苓苓:“……”

    到房中,还是忍不住扯风车叶子:“谁想玩了。”

    小环从外面进来,看到它,格外喜爱:“夫人不玩可以给我呀!”

    钟苓苓不动声色放下风车,问:“你有事吗?”

    小环这才想起是有重大的事,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啧啧呼呼:“不好了,舟叔的信,让我们明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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