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三章。

    将傍身大半辈子的保命家伙给了别人,说句身子不适想退场是人之常情,萧毓岚准许了。

    待先表态度的襄王退场,殿内另三位王爷心生不安,先不说襄王这话是否发自真心,单说这甘愿将襄宁军权转交的心,也值得萧毓岚掂量。他们若毫无表示,极容易被萧毓岚惦记,不,是在入京前,他们就被惦记上了,只是此时更需要点救命的办法。

    云王等人没料到简单茶谈会,会直接和正事挂钩,襄王表现的过于深明大义,让他们一时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萧毓岚并非咄咄逼人之徒,见状轻笑道:“诸位叔叔放松,这就是个普通品茶聊天,是襄王叔心急,想早日见朕收服北疆,朕知道那不仅是父皇的夙愿,亦是叔叔们的心愿,朕会努力做到,不让诸位叔叔失望。”

    三人神色或多或少添些忧虑,不敢正面接这个话茬子,北疆问题不论何时提及,都是相当敏感。

    云王不自觉擦擦额头的汗,语气有些虚:“陛下所言极是,要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尽管开口,臣必当竭尽全力。”

    “云王叔话说的这般诚挚,朕不好拂面子,只能应下。”萧毓岚不好意思道,认真看着洛闻歌交代,“洛大人可听得清楚,回头拟张礼单给云王叔,朕记得云宁土地肥沃,草原广阔,盛产香甜大米,战马也闻名宁朝内外,到时候可真要云王叔破费了。”

    云王听得心在滴血,原本说得是客套话,却被萧毓岚当了真,不知道会被挖走多少宝贝。

    云王这时特别希望洛闻歌只听听不较真,然而云王愿望注定落空。

    洛闻歌以比萧毓岚还认真的态度道:“陛下,此事臣得与户部好好商讨才能拟礼单,怕是要费些时日。”

    萧毓岚眼中盛满笑意,洛闻歌很懂配合,让他很喜欢,遂沉声:“无事,总归在诸位叔叔们离京前能拟出来吧?”

    洛闻歌做沉思状,瞥见云王满脸肉疼,忍笑:“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如此甚好。”萧毓岚抚掌含笑道。

    有云王这等前车之鉴在,蜀王及淳王也相继表态,说上了年纪,为征战北疆做不出其他贡献,只能出些银钱及粮草。

    待让李公公领走三位脸色青紫、内心满是苦楚的王爷,洛闻歌与萧毓岚对视而笑。

    没曾想过在一致对外方面,两人会有如此默契,当真一个敢说一个敢配合。

    待笑完了,萧毓岚让人将茶桌撤去,走到榻边坐下,指着面前小矮凳:“坐吧,朕说点你这几日没查到的事。”

    洛闻歌顺从坐下,洗耳恭听。

    “知道襄王为什么愿意交出襄宁军权吗?”萧毓岚问。

    洛闻歌查过几位藩王的资料,对襄王江迦年印象颇深。年少时只身一人入敌方阵营,单杀对方将领,浴血奋战而出,因此一战成名,后协助先皇打过数百场战役,半辈子在马背上奔波。十年前因削藩一事心存不忿,凭借手里握有以一敌百的襄宁大军强势压城。

    当年气势如虹,谁挡杀谁的战神如今为何主动放弃军权,别人或许不得而知,身为临江楼楼主的洛闻歌却心中有数。

    “他今日提到过两月下落不明的儿子,是跟这不拘于朝堂的世子有关吧?我听闻那世子一心游历江湖,不问权谋。而襄王在几位王爷里年纪最长,战功也最为显赫,因此也最为容易招惹祸端,若后继无人,襄宁大军不能继续为己所用,那如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其等人逼迫他交出军权,倒不如交给陛下。”

    萧毓岚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洛闻歌握了握手,殿内炭火太旺,让他掌心生出些湿意,说话口吻难免有些燥:“我猜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做好决定,是在见过陛下后,觉得陛下足智多谋,能成一统大宁的明君,临时决然将军权上交。或许,已经有人逼迫他移交大权,而那个人就是他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萧毓岚拨着手串,忽然问:“你觉得朕足智多谋吗?”

    洛闻歌表情怪异瞬间,如实回答:“陛下聪明过人,运筹帷幄,假以时日会是个好皇帝。”

    萧毓岚唇角微翘,不知为何心情爆好起来,语气透着些雀跃:“那你觉得会是哪位王爷?”

    洛闻歌细想见过的三位王爷,迟疑摇头:“臣说不好,陛下以为呢?”

    萧毓岚轻笑了声:“先不急着定论,还有几日观察,朕相信以你细致入微的性子能看出来的。”

    洛闻歌嘴唇微动,这种被吊胃口的滋味让人急躁,明明萧毓岚看出些端倪,就是不肯说。

    有时候萧毓岚幼稚的让人讨厌。

    “讨厌朕了?”萧毓岚微微倾身,离他近了些,眼眸里藏着些逗弄笑意问。

    洛闻歌板着脸,语气平淡:“臣不敢。”

    “听这语气就知道不高兴了。”萧毓岚笑道,“朕不说是想让你好好看看,免得日后被表象骗了。”

    洛闻歌心想:迄今为止,我只被你的表象骗过。

    这话他不会说出来,也不想再围着襄王话题打转,言顾其他:“陛下让苗江海进接待团,是有其他安排?”

    “没别的意思,想随便找个理由杀了他而已。”萧毓岚道。

    洛闻歌想了想,说:“陛下能多留他几日吗?”

    “你要查贿赂小官给你送信的事?”萧毓岚问。

    洛闻歌微诧异:“陛下知道?”

    “你让洛安查银票时朕的人也在查。”萧毓岚尝试与他分享消息,尽量给予信任感,“银票是官号出的,又是连号,经过几人之手太好查,正因为好查出,朕才觉得不对。”

    “是查到了沈阁老身上?”洛闻歌问。

    萧毓岚轻声‘嗯’,又说:“户部左侍郎自科举前就是沈爵门生,高中榜眼后从偏远地方小官做起,有能力又有沈爵提携,有今日成就不难。”

    “也就是说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沈阁老的人。”洛闻歌一锤定音。

    萧毓岚笑起来:“如若不出意外,只能说沈阁老已和云王达成合作,不然解释不通。”

    “陛下有没有想过这会是个圈套?”洛闻歌思考角度较为清奇,在萧毓岚暗含鼓励的眼神注视下,他将心头猜想娓娓道来,“假使这人是不知何方的神秘人早年埋下的棋子,今朝为挑起陛下与沈阁老的争斗而搅动风云,骤时两败俱伤,此人坐享渔翁之利。”

    萧毓岚笑意更浓,忍不住低声道:“朕此时觉得那晚给你道歉是做得很正确一件事。”

    说到那晚,难免让洛闻歌想起同床共枕一些事,猛然脸有些烧,别开脸:“陛下说笑了。”

    “朕没说笑,你说的很对,因此朕已派人去彻查。”萧毓岚看着半侧脸对自己的洛闻歌,视线一而再再而三路过那白皙泛粉的耳根子,手不期然有些发痒。

    “这么说来,今日玄武大街那支箭矢,恐怕也是那位神秘人捣鬼。”洛闻歌沉吟道。

    萧毓岚收回视线,以拨动手串掩盖跃跃欲试的念头:“朕听说你让檀瑜去查箭矢来由,恐怕最后也会查到户部左侍郎身上。”

    洛闻歌也有此感:“是与不是,就看檀瑜自己的选择。”

    “哦?”萧毓岚听出些别的意思,低笑问,“难道洛大人对檀瑜做了些朕不知道的事?”

    洛闻歌总觉得萧毓岚这模样不像在说正经事,他起身做告退状:“等此事有结果,臣再来禀告陛下。”

    说着转身就要走了。

    萧毓岚跟着起身,快步追过去,伸手想挽留:“等等,朕话还没说完。”

    这伸出去的手不知怎么捞的,就那么勾着洛闻歌垂在身侧的指尖。

    两人皆是男子,正值青春茂年,身体悸动与体温有所不同,措不及防碰在一处,两人皆是一惊,双双快步走开,隔着好几步无声相望。

    洛闻歌纯粹是被惊到,哪怕他见多识广,与思想封建的古代人不同,却还从没被男子握过手,此时遭此虎狼之手,震惊之余不免对萧毓岚多了些提防之心,对方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劲。

    感情经历为空白的洛闻歌也不好判断是不是他想多了,只能单方面安慰自己,可能这也是君臣交情好的一种表现。

    如此重复几遍,他镇静下来看向神色说不出感觉的萧毓岚:“陛下想说什么?”

    萧毓岚眼神闪烁,微捻住发烫过分的指尖,声音微哑:“今晚宴席会有影卫替你假扮皇后,你以接待使身份出席即可。”

    “臣知道了。”洛闻歌应道,“陛下还有交代吗?”

    萧毓岚垂眸不看他,兀自说话:“明晚朕接你去宁安客栈,你在洛府西侧偏僻巷口老实等着。”

    “是。”洛闻歌惜字如金。

    萧毓岚还想说什么,瞥见他满脸不自在,一时也有些别扭,急声赶人走:“没别的,你走吧。”

    “臣告退。”洛闻歌道。

    转身刹那洛闻歌没忍住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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